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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醉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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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醉一場

“人形靈相?!”

顧半緣警惕地朝外看了一眼, 確保結界沒有出現問題:“真的嗎?”

這天大的餡餅又砸下來了?

書墨嘿嘿一笑,故意拖長了調子:“當然是……假的了!人形靈相那麽稀少,我怎麽可能會是, 我就是開個玩笑逗逗你們,瞧把你們嚇的。”

“……”

攬星河無奈扶額, 他是瘋了嗎,為什麽會相信書墨的鬼話。

顧半緣忍無可忍,一個暴栗敲在書墨的腦袋上:“開玩笑也得有個限度,你知不知道快把我們嚇死了, 要是你再成了人形靈相, 咱們這個隊伍可就要好好考慮一下去處了。”

哪裏能容得下兩個羽翼未豐的人形靈相, 在沒有自保能力的時候,他們要走的每一步都得精心計算。

或許是因為沒有靈相的緣故,相知槐並不太在意書墨的靈相是不是人形, 他拿著招魂幡, 一臉期待地等著答案。

“我錯了我錯了,我就是想吹個牛爽一爽, 剛剛你們的表情都變成那樣了,好誇張哈哈哈哈。”書墨笑了兩聲, 在顧半緣和無塵不善的眼神註視下收住聲音, 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轉移話題,“槐槐,你的招魂幡裏是不是有幾個很醜的老鬼?”

老鬼是有, 但很醜的……

相知槐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誠實道:“我不知道,聽師父講過招魂幡裏有幾個很厲害的鬼, 都是以前的趕屍人收的,但我能力有限,並沒有將他們召出來過。”

他現在能召喚的只有自己收的鬼,想召喚更多鬼物,達到傳說中駕馭百鬼的狀態,還需要繼續修煉。

書墨嫌棄地皺皺鼻子:“多虧你沒看到,他們超級醜的,還兇巴巴的,你之前精神力量消耗的那麽快就是因為招魂幡上的封印松動了,為了抵禦他們的攻擊,招魂幡吸取了你的力量。”

“你怎麽知道的?”攬星河狐疑地打量著他,這些事情連相知槐都不知道,沒道理書墨會了解的這麽清楚。

“我還能怎麽知道的,我看到的唄。”書墨昂首挺胸,驕傲地指了指自己,“我,書墨,雖然沒有人形靈相,但實力也很強,我一巴掌就把醜八怪鬼扇飛了,又是一巴掌,又把沖上來的鬼扇飛了,我就這麽啪啪啪的幾巴掌,就把事情搞定了。”

攬星河聽不下去了,給了他一個白眼:“吹牛去吧,你一個算命的還抓起鬼來了,你當你是閻王爺。”

“嘿,你還別不信,我有可能就是閻王爺。”

攬星河懶得廢話了,揮揮手走了。

“你不信?你為什麽不信?”書墨氣不過想追上他,卻被人攔住去路,顧半緣無奈地嘆了口氣,“要做閻王爺,首先得是個死人吧,你是不是?”

書墨腳步一頓。

攬星河哂笑:“他可以是。”

……不,我不可以。

書墨偃旗息鼓,將摸完招魂幡後看到的一切說了一遍:“我覺得那些鬼都挺怕我的,槐槐,你知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難不成我上輩子也是趕屍人,那些鬼是我抓的?”

相知槐搖頭,無情戳破了他的幻想:“這招魂幡裏的鬼是幾百年間累積下來的,並不是同一個人抓的。”

趕屍人的大限是二十五歲,這就意味著每百年最少會換四個趕屍人,招魂幡從一個人手中傳到另一個人手中,就像是這偌大的江湖,總有少年疊出不窮,所留下的每一段故事都是不同的傳說。

“雖然這些鬼不可能是你收的,但他們怕你是真的。”相知槐瞇了瞇眼睛,回憶了一下剛才的感覺,“招魂幡是認主的武器,我不能熟練使用它,但與它之間有著微弱的聯系,我依稀能感覺得到裏面鬼物們的狀態,鬼物很怕你。”

在書墨觸碰招魂幡的時候,那些鬼突然安靜下來,乖得離譜。

無塵摩挲著僅剩的兩顆佛珠,若有所思:“那也就是說,書墨施主的確有特殊的身份。”

有這句話就夠了,書墨瞬間嘚瑟起來:“大概我天生骨骼清奇,如同風雲舒一般,生前顯貴,死後可做鬼王,配享萬鬼朝聖。”

這牛吹的越來越離譜了。

顧半緣捏了捏鼻梁,眉宇間滿是無奈:“鬼王,你當你也是陰生子?”

九霄觀的古籍中記載過,陰生子生來就比普通人多一雙眼睛,可觀陰間鬼物,所以可以將陰生子培育成鬼王。

書墨突然安靜下來,小聲嘀咕了句:“我還不如是陰生子。”

其他人沒註意到他說了什麽,唯獨一直關註著他的相知槐聽到了,眼底閃過一絲疑惑。

招魂幡得到了很大的改善,在大家的幫助下,相知槐試了一下,雖然還不能運用如流,但起碼可以作為一件武器使用了,使用一刻鐘不會對身體造成傷害。

這大大地解了相知槐的燃眉之急。

入夜,一行人沒有過早休息,靜靜地等著客人到來,昨晚白胡子老伯鎩羽而歸,肯定會找時間再來見他們,此事拖不長,十有八/九就在今夜了。

攬星河撐著下巴,出神地望著房門,他還在想左續晝口中所說的貴人。

這一路走來,能平安無虞,應當不僅僅是他們運氣好吧,當時還不覺得,此時回憶起來就覺得一切太順了些,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在幫他們擺平一切。

會是那位貴人嗎?

攬星河的眸光暗了暗,心揪了一下,那人為何只是在暗中相助,卻不顯露真身,是否有什麽難言之隱,亦或者是不能與他相見?

“你在不開心,為什麽?”相知槐輕聲問道。

他對攬星河的情緒變化感覺很敏銳,即使是在攬星河的刻意隱瞞之下,也能很快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相知槐平靜地看過來,似是微微疑惑,眼裏含著一絲不解:“從早上開始你就很不開心,是因為左續晝說的話嗎?”

攬星河有些詫異:“你覺得我不開心?”

“不是我覺得,而是你真的不開心。”相知槐睜大眼睛的時候給人一種真誠感,“攬星河,你有什麽願望嗎?”

聽說願望實現了,人就會開心起來。

攬星河沈默了一下,在心裏默默道:他想要恢覆記憶,找到蒙面人,弄清楚一切。

這個願望太難實現了,最重要的是,就算實現了,他也不一定會開心得起來。

攬星河暗嘆一聲,勾起唇角:“我沒什麽願望,如果你想逗我開心,可以給我講個笑話。”

相知槐僵住了:“笑話?”

他活了十幾年,沒有和這方面接觸過,楚淵的日子太平淡了,深究起來就是戰場和血海深仇,沈重的氛圍充斥在生活的各個角落裏。

相知槐不會講笑話,就像棺材裏只能放屍體,不能種花。

“你能換個願望嗎?”這話說的很為難,相知槐自個兒也知道,不太好意思道,“我不會講笑話,要不我給你講講超度時念誦的經文?”

攬星河敬謝不敏:“你是想把我超度了嗎?”

“當然不是!”相知槐猶豫不決,找補道,“我不是不願意的意思,我當然希望你能夠長命百歲,但如果你不幸早死,那我自然願意超度你,引你渡黃泉過彼岸,從人間到地府。”

攬星河:“……”

好感人的情誼,就是聽著有些瘆人。

攬星河的心尖抽了抽,他揉了揉掌心,吐出一口濁氣:“我不聽經文,我就要聽笑話,你可以回去準備一下,什麽時候想好了再給我講也不遲。”

相知槐一臉為難,準備倒是可以準備的,只是需要時間:“可我現在就希望你開心起來。”

手臂突然被碰了下,攬星河笑著沖他眨眨眼睛:“槐槐,你要是能答應給我講笑話,那我現在就會開心起來。”

相知槐講笑話,想想就很炸裂,值得期待。

“那你願意答應了嗎?”

話說到這份上,他哪裏還能不答應,相知槐緊張地咽了咽口水,眼底閃爍著晶亮的星光:“好,我答應你,我會好好學習的。”

“學習什麽?”

幽幽的聲音突然響起,把兩人嚇了一跳。

書墨看看相知槐,又看看攬星河,他剛才就註意到了,這倆人竊竊私語,在偷偷說小話:“好哇,你們兩個是不是藏了什麽秘籍,想背著我們偷偷學習?難道是修煉精神力量的秘籍,你們把書偷出來了?”

攬星河想打人,沒好氣地反問道:“我們整天都待在一起,什麽時候去偷的書?”

這倒也是。

書墨搬著小馬紮,擠進兩個人中間:“那你們要學習什麽,說出來大家一起學習學習。”

相知槐下意識看向攬星河,他直覺攬星河並不太想被人發現情緒不佳的事情:“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別問了,什麽時辰了,有人來了嗎?”

“槐槐,你!你竟然!”書墨捂著心口,一臉不敢置信,“你竟然學會轉移話題了,老實交代,你們到底背著我們偷偷學了什麽?!”

為了守衛他們之間的團結,他要堅決杜絕這兩個人合夥孤立他們三個人的可能。

攬星河被煩得不行,道:“槐槐要學講笑話。”

“……講笑話?”

連顧半緣和無塵都被吸引了註意力,神色覆雜地打量著相知槐,似乎是想從他身上看出點變化:“怎麽突然想學講笑話了?”

這件事他說出來都覺得荒唐。

相知槐?講笑話?

“因為我,我想逗大家開心。”相知槐試探道,“也許聽了我講的笑話,大家能笑出來,笑出來就不會不開心了。”

三人的表情不約而同的變得覆雜起來,顧半緣當了十幾年的大師兄,帶師弟師妹的經驗豐富,知道不能打擊孩子的自信心,所以他擠出一絲笑,鼓勵道:“真是個不錯的想法。”

“嗯?”無塵一臉“你是不是吃錯藥了”的表情,被顧半緣擠眉弄眼示意了一番後,暗自對佛珠道了個歉,沖相知槐點點頭,“槐槐施主如此為大家著想,貧僧很感動,很欣慰,也很期待你的笑話。”

現在不誇兩句,就顯得很不合群。

“槐槐真好,真棒,真不愧是你!”書墨豎起了大拇指,小聲問顧半緣和無塵,“你們真的很期待?”

兩人微笑:你說呢?

將講笑話一事搪塞過去了,相知槐呼出一口氣,攬星河笑睨了他一眼,故作不滿地輕哼了聲:“給我一個人講的笑話,怎麽變成大家的了?”

這明明是他的福利才對。

相知槐一臉無辜:“如果能讓大家都開心的話,大家聽聽也無妨。”

知道他是發自內心這麽想,攬星河的眼神變得柔和起來:“槐槐,你怎麽只能看懂我的想法,一點都看不懂別人的想法呢?”

顧半緣等人分明不太想聽他講笑話。

相知槐不明所以:“什麽?”

“沒什麽,在誇你。”攬星河哄孩子似的拍拍他的手,“我們槐槐可真是一個善解人意的好乖乖。”

乖乖……

相知槐的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小聲囁嚅:“怎麽,怎麽好這麽叫?”

“你說什麽?”聲音太小,攬星河沒聽清楚。

該怎麽說,說他因為一句“乖乖”害羞了嗎?

相知槐偏開頭,手抵著唇邊輕咳了兩聲:“沒什麽,我說我一定會好好學怎麽講笑話的。”

不出所料,朝聞道在夜半造訪,只不過是在後半夜,月明星稀,一行人都昏昏欲睡了,他突然出現在床邊,把人嚇了一跳。

對上幾道幽怨的眼神,朝聞道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少年郎怎麽睡那麽早,時辰還早著,應該喝喝酒,談天說地才是。”

攬星河差點沒維持住應有的禮貌:“前輩,您怎麽又來了?”

“老夫夜半難眠,想與諸位小友聊聊這山河間的盛事,江湖上的傳奇。”朝聞道自來熟地在床上坐下,笑瞇瞇的十分和藹,“老夫特地帶了酒來,小友們可願與老夫一起醉一場?”

他大大方方地將酒葫蘆往前一擺。

顧半緣怔楞了幾秒:“喝酒?”

這和他們想的不一樣。

攬星河給了他們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抱著胳膊,上下打量著朝聞道:“友人之間對酌屬實快意,但在喝酒之前,前輩是不是該和我們報個名字?”

十二星宮裏能人輩出,這老者能在逍遙書院裏來去自如,想來不是簡單之輩。

朝聞道不慌不忙,笑道:“哈哈哈哈,少年郎有所不知,比起友人之間的對酌,萍水相逢的緣分更令人感懷,這江湖上生死別離時時發生,指不定何時緣分就斷了,所以能喝上一杯酒,身份名字都不重要。”

扯,你就扯吧。

攬星河暗自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拉著相知槐往後挪了挪:“我們兩個不會喝酒,就不喝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一杯的酒量就不出來丟人現眼了,免得醉了又做些丟臉的事情,說出些不該說的秘密。

無塵輕嘆一聲:“佛祖在上,貧僧不會破戒。”

書墨和顧半緣同時投來鄙夷的目光,你個酒肉和尚現在又知道不能破戒了?

朝聞道皺眉:“這可是老夫辛苦得來的美酒,特地帶來與你們分享,你們竟然還找借口拒絕,知不知道這一壺酒有多貴?”

“有多貴?貴得過負雪城的晚來天欲雪嗎?”書墨好奇地問道。

那晚來天欲雪可是價值千金,是他們喝過最貴的酒了。

朝聞道驕傲地擡了擡下巴:“當然,這一壺可是靈酒坊剛出的新品,名為【風露吟】,比晚來天欲雪還貴上一倍。”

他是靈酒坊的常客,托了人才拿到這麽一小壺。

一聽酒比晚來天欲雪還貴,書墨頓時來了興趣:“前輩,我來陪你喝!”

不花錢還能享受,他最喜歡了。

顧半緣也有些心動,不過不是因為價格,而是因為靈酒坊出產的都是靈酒,喝下能提高靈力,與大補丹藥的作用差不多,他苦於第二品境界突破不了,正想找個引子試試。

見攬星河三人還是無動於衷,朝聞道也不強求,擡手一召,桌上的杯子便自動飛了過來:“可便宜你們兩個了。”

他打開酒壺,一股清幽的酒香飄出來,酒水隨著他指尖的指引,一點點落進杯中。

“可惜不是琉璃玉盞,不然這靈酒入杯中,有如玉液瓊漿,上面還沒浮動著一層淺淡的靈氣。”朝聞道遺憾地嘆了口氣,拿起一杯酒,“老夫先幹了!”

他率先一口飲下,見他沒有事,顧半緣和書墨迫不及待地拿起酒喝了一小口。

“呸呸呸!”書墨吐了吐舌頭,“好辣!”

這酒太辣了,一入口跟舔了一口刀子似的。

朝聞道哈哈大笑,又飲了一杯酒:“在這江湖之中,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所謂風露吟,飲下後有辛酸百味,入口烈,回味悠長,綿長的滋味好似行風經霜,最適合江湖浪客飲用,每個人都能嘗出屬於自己的味道,找到自己的路。”

“少年初入江湖,前路不明,嘗到的就是這口辣意。”

顧半緣望著酒杯中的自己,舌根泛起一點澀意。

他躊躇仿徨,滿心迷茫,師門仇恨壓在肩上,所以嘗到的不僅是辣,還有後面的澀與苦。

朝聞道一杯接著一杯,好似真的只是來喝酒的:“要嘗嘗嗎?”

相知槐十動然拒:“我不喝酒。”

除了攬星河,沒人能讓他喝酒。

“貧僧嘗一口吧。”無塵心裏癢癢的,“佛祖寬容大度,定然不會介意一口酒。”

朝聞道滿臉笑意:“你倒是個有趣的和尚,攬星河,你要來一杯嗎?”

“不,我不喝酒。”雖然有點饞,但為了保守秘密,也別無他法了,攬星河往相知槐身邊湊了湊,甕聲甕氣道,“你離我近點,讓我聞聞你身上的味道。”

好讓我別再關註這酒的味道。

相知槐怔了一瞬,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身上有什麽味道,該不會是屍體的味道吧?”

“不是。”攬星河形容不出來,那是一股很淡的味道,他聞著很安心,“是一種很好聞的味道,放心吧。”

相知槐將信將疑:“他們好像喝醉了。”

這風露吟很烈,比晚來天欲雪烈多了,酒勁也大,幾乎是一喝完立刻就湧上頭了。

酒過三巡,顧半緣酒量好一些,只是雙頰泛紅,書墨則已經醉倒了,無塵的狀態和顧半緣差不多,但瞧著意識也不太清醒。

朝聞道放下酒杯,沾了一點酒液,彈指間酒液揮灑在空中,濃烈的酒氣炸開,隨著呼吸被送進身體之中,攬星河渾身一震,眼神逐漸渙散。

相知槐猛地擡起頭,只看到一只朝他襲來的手:“睡會兒吧,小家夥。”

然後他就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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