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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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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

柯奉生是個工作狂, 基本上大部分時間都在海外拓展自己的商業版圖,一年到頭唯一確定會回家的日子,只有妻子的忌日。

換種說法就是, 除了這一天, 柯淩舟想見父親一面是很難的。

有時候薄彥會想,少爺可能也不是生來就喜歡安靜,只是因為習慣了——畢竟就連生日過年這種闔家團圓的日子, 也並沒有什麽熱鬧可言, 節日裝飾與生日蛋糕只會襯得空空蕩蕩的別墅更加冷清。

所以認識他的時候, 柯淩舟就已經不過任何節日了。

那時候薄彥剛剛到柯家沒多久, 還不清楚個中內情, 縱然第一天柯淩舟就給他來了個下馬威, 消沈了一段時間也依舊頑強的卷土重來。

他身上可還背著柯奉生交給他的任務呢,就算硬著頭皮視死如歸,也得跟少爺打好關系呀。

一開始處處刁難,動不動就被他以各種理由懲罰,好幾次被趕到門外罰站,甚至有次因為不準吃早飯在體育課上低血糖暈倒。

可是薄彥好像真的一點都不記仇。

於是柯淩舟就覺得很奇怪,都這樣欺負他了,怎麽還是一天到晚沒心沒肺地往自己跟前湊,這人腦子是有病嗎?

薄彥當然沒病。

他記得那次在醫務室醒過來的時候,那個總是跟柯淩舟形影不離的謝家少爺靠在自己床邊, 眼底興味盎然:“是阿淩親自把你背到醫務室的耶,你可真有點本事。”

爸爸媽媽死後薄彥由小姨和姨夫收養,第二年他們懷孕了, 是個很健康的寶寶。薄彥為他們高興,卻聽到他們偷偷商量著把孩子打掉。因為一胎五歲, 是唐氏兒,小姨沒辦法外出上班,只靠姨夫工資養家,如果再生下這個孩子,那就根本沒辦法再好好撫養薄彥。

小姨和姨夫不想委屈姐姐的孩子,就只能犧牲自己的孩子,可他們明明可以擁有一個健康活潑的小孩,薄彥怎麽可能讓他們這樣做?

所以柯奉生的助理找到他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薄彥幫柯奉生的條件,是柯奉生每年會以自己的名義打給小姨他們一筆錢。為了這筆錢,他才那樣委曲求全百般討好。

他鉆研少爺的興趣,迎合少爺的喜好。柯淩舟這人真的很難搞,薄彥處處碰壁,要不是為了小姨和未出世的妹妹,可能早就在無數個蒙在被子裏偷偷哭的夜裏放棄了。

但還好,少爺那時候畢竟也還是半大小孩,時間長了之後,態度總有一些軟化。

進入柯家之後半年,迎來少爺的第一個生日,保姆趙姨勸他不要做多餘的事,別自討苦吃。薄彥乖乖答應了,他本來也沒打算送生日蛋糕之類土到掉渣的驚喜,他只是給柯奉生打了個電話。

對一個常年被忽視的小孩來說,或許父親的出現才是真正的禮物。

只是沒想到父子倆脾氣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見面還沒說幾句話就大吵一架。

柯淩舟死犟死犟,非要去當兵,柯奉氣得口不擇言,說你既然要去送死那你媽當初還生下你做什麽?為什麽留下來的是你不是她!

在外叱咤風雲的男人說著說著眼睛就紅了,直接摔門而去。

薄彥想追出去勸一勸,但柯奉生已經上了車,回到廳內的時候柯淩舟也不見了。傭人們都不知道他去了哪裏,薄彥找了他一整天,才在談嵐的墓前見到他。

十六歲的少年靜默得像具雕像,聽到聲音之後也沒有轉頭:“你怎麽還沒走。”

薄彥小心翼翼地上前:“叔叔他只是一時生氣,他不是那樣想的。”

柯淩舟冷哼:“他就是。”

他好像很討厭薄彥出現在這裏:“叫什麽叔叔,你現在不是他的好兒子嗎?為什麽不跟他一起走?你在這裏過得不太開心吧。”

他語帶嘲諷:“有幾次經過你門口聽到你在哭了,真的很難聽。”

薄彥小聲:“我不會走的。”

柯淩舟看著墓碑上媽媽溫柔笑著的臉,面容晦澀:“所有人都會走。”

也不知道是討好習慣了還是當真被他落寞的神態觸動,那一刻薄彥鬼使神差脫口而出:“但我不會離開你。”

柯淩舟視線終於落到薄彥臉上,帶著淡淡的錯愕。

薄彥伸手去勾他的小指,鄭重其事:“拉鉤。”

柯淩舟:“你也配……”

卻並沒有松開手。



第二天早上是被溫昀吵醒的,薄彥晚上斷斷續續夢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睜開眼的時候還迷迷瞪瞪,有點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臉上掛老大兩個黑眼圈,溫昀都給嚇了一跳:“你昨晚到底幾點睡的啊。”

薄彥跟磕了一樣神經萎靡地掀開被子:“不知道,一個接一個的夢。”

巴掌那麽大點紅木沙發躺得人腰酸背痛,活像被十幾個人圍毆了。

薄彥痛苦地活動手腳:“昀哥我借你房間洗漱一下。”

溫昀趕緊揮手:“去吧去吧,這倒黴孩子。”

他上戀綜反正也不是來找對象的,因為年紀最大,下意識都把其他人當弟弟看,溫昀臉上露出一點慈愛,在後邊叮囑道:“看清點樓梯,別摔了。”

薄彥有氣無力:“好的。”

對著鏡子漱口的時候思維漫無目的發散,薄彥記得昨晚好像並沒有聽到有人回來的動靜,柯淩舟去哪了?

想著想著就有點害怕……不會是傷勢太嚴重被送回市裏搶救了吧?

有些想法只要冒出來,想象力就會自動將其豐富成驚悚片,薄彥著急忙慌吐掉嘴裏的泡沫,“噔噔噔”地沖下樓。

溫昀震驚:“你這麽快就弄好了?”

薄彥和跨門而入的柯淩舟對視。

少爺舊傷未愈又添新傷,手上紗布還沒拆,頭上又綁一圈新的,看著還是有點慘。

可能是因為昨天薄彥最後那句話真的傷了他的心吧,就那麽掃了一眼,居然沒有任何反應。

薄彥到底還是心虛,聲音訕訕:“嗯,差不多。”

他眼睛沒從柯淩舟身上離開,試探著問:“你怎麽樣?”

本來還想問你昨晚在哪裏睡的?但又覺得既然要劃清界限,就不要多餘關心。

柯淩舟沒說話,氣氛就這樣僵住了。

溫昀搞不大清楚他倆以前到底什麽情況,也不敢隨便插話,看到鐘落潮從門外經過,幹脆裝作找他有事遁了。

薄彥實在不想和柯淩舟獨處,匆匆說了句:“沒事就好。”轉身逃也似的上了樓。

柯淩舟嘴唇蠕動,似乎想叫住他,但薄彥走得太快了,最後只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

柯淩舟低頭自嘲地笑了笑。

吃過早飯之後昨天的專車過來將他們接回春津渡市裏,上車時薄彥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夏仰身邊的位置,柯淩舟看到之後動作頓了頓,也沒有像之前一樣發作。

薄彥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隱隱有些擔心。

夏仰依舊體貼,準備了U形枕和遮光眼罩,他還拿了耳機出來:“要聽歌嗎?”

薄彥接過另一只:“誰的歌呀?”

是謝驕新出的專輯,主打歌最近火得三體人都在傳唱,謝渣男雖然人不怎麽樣,但才華卻是實打實的,不然就算頂著內娛太子爺的名頭也未必能火遍大江南北。

畢竟網友們對這種光環加身的二代其實更加苛刻。

昨晚都沒睡好,大家在車上都在補覺,薄彥抽空偷偷回頭看了一眼,柯淩舟一個人靠在窗邊。他披著一件黑色的外套,襯得皮膚煞白,在陽光下幾乎都能看見淡淡的血管。

臉色不好,看上去好像有些不太舒服。

【小季怎麽偷偷摸摸瞅前夫哥啊,這表情不會是心疼了吧?】

【你別說柯淩舟這頭上的紗布,這蒼白的臉色,這沒什麽血色的嘴唇,我都有點心疼了,果然戰損是男人最好的醫美。】

【他都長這樣了還需要醫美啊?第一次出場的時候我就被帥得滿地亂爬。】

【雖然夏季熱戀特別好磕,但是話又說回來,前夫哥也實在很有競爭力啊,Cas繼承人,長得帥又有錢,聽說還是名校畢業.....】

【可是他好兇啊。】

【他都受傷了你就讓讓他吧嗚嗚嗚。】

現當代網友主打一個三觀跟著五官跑,昨天還義憤填膺,今天就轉了一個風向。越是桀驁張揚的人沈默起來越心酸,反差太大,難免招一堆人心疼。

就連楊助今天早上都接到了董事長興師問罪的電話,柯奉生在大洋彼岸操不完的心:這兔崽子又怎麽了,拍個戀愛節目也能弄一身傷?

薄彥憂心忡忡地收回目光,心說我昨天那一下別給他砸出腦震蕩了吧......

提心吊膽的也沒補好覺,下車的時候薄彥黑眼圈重得都已經要化妝師上去救場。

好在節目組還有點良心,沒再給他們出什麽難題,上午剩下的時間任嘉賓們休息。

薄彥長籲短嘆:“這次房間應該隨便睡了吧!”

四層花園小洋樓,帶健身房和露天泳池,鐘落潮車上睡了一覺精神抖擻,興沖沖地要去游泳。

梁北裏當然牛皮糖一樣黏了上去,溫昀是不會放他們倆獨處的,冷笑著出手攪局。

薄彥挑了個房間放行李,整理好之後想去拿點甜酒助眠,路過隔壁的時候從不大的房門縫隙裏,看到柯淩舟倚坐在落地窗邊,一口接一口灌酒。

天色陰翳,好像要下雨了。

柯淩舟好像心有靈犀般,回過頭,看到了他。

“要去找夏仰嗎?”對視片刻後,他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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