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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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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

“到了。”是助理的聲音。

車子穩穩停在急診大門前, 薄彥裝作沒聽到柯淩舟剛剛那句話,打開車門:“走吧。”

都已經十一點了,就連白日裏摩肩擦踵的醫院也變得冷清, 宋倪腳崴了, 被她的經紀人帶去了另一間診室,夏仰跟了過去。

薄彥陪著柯淩舟,助理小穎掛完號以後對他們倆喊道:“這邊。”

薄彥畢竟是一個成年男性, 柯淩舟一只手接住他一只手撐地用的力氣可想而知, 玻璃碎片紮得很深, 用鑷子取出來的時候沾滿鮮血, 薄彥都不太忍心看。

但柯淩舟一直沒怎麽吭聲, 只是臉色有些發白。

“你喊一聲疼又沒誰會看不起你。”

柯淩舟沒聽清:“你在說什麽?”

醫生上完藥之後用紗布將他的手包紮好, 雙手揣回白大褂:“好了,這段時間別碰水別吃辛辣,沒什麽大問題。”

薄彥哼哼兩聲把少爺糊弄過去:“謝謝醫生。”

宋倪那邊也處理好了,經紀人和夏仰扶著她一瘸一拐蹦到他們這邊來,滿臉歉意:“真對不起,都是因為我走路不看腳下才害得你受傷,真的對不起。”

她也不是故意的,柯淩舟自然不可能怪到女孩子頭上,淡淡道:“沒關系。”

折騰這麽一通,都已經快要淩晨, 有經紀人送宋倪回家,正好跟小穎順路,薄彥就讓小穎先搭著便車回去。

夏仰也叫助理開車過來了, 問薄彥要不要送他,但柯家的司機已經先一步等在了醫院大門外。柯淩舟漆黑的眼珠看向薄彥:“你沒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

薄彥神色僵了僵。

該來的遲早要來, 以柯淩舟的敏銳和他漏洞百出的演技,能撐到現在,不,柯淩舟能忍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薄彥帶著歉意沖夏仰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跟他……還有些事要處理。”

夏仰難掩失落,但還是笑笑道:“好,那明天見。”

明天不一定能見。

薄彥跟柯淩舟一前一後走到黑色的邁巴赫前,司機下車幫他們開門,畢恭畢敬,還是很熟悉的一張臉。

柯淩舟念舊,從薄彥進柯家大門起,好像就沒有見別墅裏換過生面孔。

車子一路駛回鷺山公館,途中寂靜得可怕,只能聽到窗外呼嘯的風聲。

柯淩舟不說話,薄彥自然也不敢說,他坐在位子上有些認命地想著,回去以後要接受什麽懲罰呢?又把他關進地下室嗎?柯淩舟會不會又養了新的蛇,要把自己跟蛇鎖在一起。

那條黃金蟒跟他已經是老熟人了,不太會再來嚇唬他。

“下車。”

柯淩舟的聲音好似侵骨的夜風,很冷。

別墅裏的布置還是跟以前一模一樣,這四年來並沒有任何的變化,薄彥低著頭跟他上樓,那裏是他們以前的臥室。

推門而入的時候,熟悉感撲面而來,擡眼略略一掃,他的東西都還好端端地擺在原本的位置,就好像……就好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

說不意外是假的。

柯淩舟低頭咬住雪茄,單手點燃,火機輕輕碰響玻璃桌面。

“為什麽?”

他問得很平靜。

沒頭沒尾的一句,可薄彥聽懂了,曾經想到這幕場景只有害怕和恐懼,真到了這個時候,心裏湧上更多的,卻是連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薄彥也平靜下來。

他輕聲道:“因為我不想跟你結婚。”

柯淩舟夾著雪茄的那只手微微一頓,白煙繚繞,遮住了他淩厲的眉眼,薄彥聽到他重覆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為什麽?”

已經是這步田地,再怎麽樣哄著騙著也無濟於事,更何況柯淩舟他那樣聰明,自己撒謊,他總是看得出來的。

所以薄彥輕輕舒了一口氣,像是刑犯知道自己要死了,反而變得無所謂起來。

“因為我害怕你。”他緩緩道。

這麽多年了,還是第一次在他面前袒露心聲,薄彥一字一句,不像是發洩,只是平靜的敘述,“我害怕你養的蛇,害怕你喜怒無常的個性,害怕你限制我的交友控制我的人生,我害怕你。”

煙霧散開了,他就這樣直白地望進柯淩舟的眼瞳,那裏面情緒翻湧,好似一條激蕩的暗河,他看不清。

說完這些猝然松快,就好像纏在心臟多年的鎖鏈一下子轟然斷裂,那麽多年他對柯淩舟百依百順無微不至,說來說去,也只不過四個字。

迫不得已。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窒息般的寂靜充斥著整個房間,薄彥屏息凝氣,等待著柯淩舟摔碎手邊所有的東西,等他怒發沖冠,大發雷霆。

可他沒有。

柯淩舟好像僵住了,維持著這個姿勢很久都沒有反應。

雪茄燃燒一截,煙灰猝然掉落在桌面,薄彥在這樣輕薄的死寂中緩緩開口,帶著點乞求:“我可以離開嗎?”

柯淩舟依然望著他的眼睛。

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也可能是因為白熾燈光芒太盛,這張臉看起來似乎比平時蒼白許多。

過了很久,也可能沒有那麽久,柯淩舟低下了頭,他把雪茄狠狠碾滅,啞聲道:

“……滾。”

薄彥如釋重負,匆匆轉身握住門把,在擰開門鎖那一刻,柯淩舟忽然喊他的名字。

“薄彥。”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慣來冷硬的聲線居然有些難以察覺的顫抖。

薄彥動作停頓,只向後偏了很小很小的幅度。

可柯淩舟也並沒有再說什麽。

離開別墅的時候薄彥借著月光看到前院的花圃開得繁盛鮮妍,沒有忍住回頭望了望那扇透著光的窗戶。

真是意外,原來他走以後,他的花圃,也並沒有被荒棄。

...

第二天還得趕回去錄制節目,薄彥是早上十一點才抵達的小島,走進院子的時候夏仰已經到了。

“仰哥!”薄彥陽光燦爛,遠遠就在揮手同他打招呼。

“就你一個人啊。”他進門之後左右張望,夏仰迎上來笑著道,“其他人都出去約會了,我也剛到不久,只能等你們回來了。”

說著目光往外送了送,試探著:“柯總呢,沒跟你一起來嗎?”

薄彥表情有片刻不自然,隨後狀似輕松地聳聳肩:“他手不是受傷了嘛,估計短時間得在家休養了。”

手裏的無籽葡萄鮮嫩欲滴,薄彥自己吃一顆,遞給夏仰一顆,輕飄飄扯開話題:“他們去哪玩了?那這麽說,今天不是只有咱倆這留守在家的做飯?”

“哪能麻煩你們啊。”說曹操曹操到,溫昀Berry鐘落潮一前一後跨入大門,各個提一大桶,看上去收獲滿滿。

薄彥好奇探頭去看,頓時發出驚呼:“這麽多魚!你們幹嘛去了?”

“出去海釣了,我釣到一只巨漂亮的紅杉魚。”鐘落潮把桶裏的戰利品拿出來給薄彥看,語氣中隱隱帶著點驕傲。

紅杉魚橘粉紫黃四種顏色的鱗片在光下泛著閃閃粼光,漂亮得甚至稱得上有些夢幻。

薄彥不吝誇獎,豎起大拇指:“真厲害!”

鐘哥被誇高興了,推著溫昀往廚房走:“今天溫昀做飯,先做我這條紅杉魚,網上都說可好吃了。”

“行行行。”溫昀把東西放到地上,擼起袖子唇角帶笑,“把紅杉魚做成紅燒魚。”

【哈哈哈哈哈哈哈鐘哥好可愛啊!好像推著媽媽去廚房做飯的小孩。】

【溫昀又溫柔又有趣做飯還好吃,男媽媽屬性點滿。】

【嗚嗚嗚我們昀嘴角那抹寵溺的微笑啊我直接暈倒!到底誰能跟這樣的男人結婚!】

溫昀主廚,質量有保障,鐘落潮跟著忙前忙後準備刮鱗宰魚,怕把廚房弄臟不好收拾,於是提著桶去後院。

閑著也是閑著,薄彥幹脆追上去湊熱鬧。微風一吹,綠葉子在頭頂簌簌輕響,陽光曬下來烘得人暖洋洋。

薄彥蹲在鐘落潮面前,托著下巴瞇眼,像只有點困的野貓,應景地打了個哈欠:“阿潮,你會殺魚嗎?”

“會啊。”鐘落潮表情很自然,“我家就是賣魚的。”

他一刀柄把魚拍死,看上去的確是個熟練工,鐘哥擦了擦濺到臉上的水,跟嘮家常似的:“我爸死得早,我媽身體不好,我哥又跑了,從小都是我在魚攤幫忙。”

現在時代變了,條件好了,苦出身一路打拼上來的草根明星少之又少,網友們成天苦“資本家的醜孩子”久矣。

所以聽到他這麽說薄彥挺意外:“啊……”

他雖然長期遭受柯淩舟壓迫,但到底也是衣食無憂生活富足,所以也不太能感同身受。薄彥伸手撿起一片紫色的魚鱗:“那不是挺自由的,沒人管,想幹嘛幹嘛。”

“對啊。”鐘落潮拿刀刮鱗,“我是家裏的頂梁柱,什麽都我說了算。”

薄彥羨慕得真心實意:“真好。”

“那你後來又是怎麽開始搞音樂的?”

三言兩語一面鱗就刮得差不多了,鐘落潮把魚翻了個面,不以為然道:“我哥回來了唄,還算他有點良心。”

溫昀在廚房裏頭喊:“你倆除了紅燒魚還想吃點啥?”

薄彥擡頭:“隨便!你做的我都愛吃!”

鐘落潮:“我也隨便。”

“成。”溫昀點頭,“那我也就隨便發揮了。”

夏仰在廚房幫忙,梁北裏有些孤零零的,過來小聲問:“有不有什麽……”

“沒有。”鐘落潮毫不留情地打斷,“沒你事兒,坐著去吧。”

薄彥從下往上瞅了混血超模哥一眼。

的確是一副看了讓人腦子發暈的絕頂皮相,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想到鐘落潮那天跟他說的那些話。

薄彥心底搖了搖頭,果然能讓他幻視柯淩舟的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受害者聯盟惺惺相惜,於是開口幫忙趕人:“你過去吧,我在這兒陪著他就行了。”

梁北裏臉色不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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