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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躲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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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躲他

呂獻之任職詔書下來的那一日, 楊靈籟近乎是躲著人繞道走的,她如今是真心覺得自己齷齪無恥,怎的就這麽放不下榮華富貴, 強求一個厭學癥的人去學習也就罷了, 還得去按部就班、朝九晚五地上朝,簡直就是喪盡天良。

好在前幾日,她便私下與盈月達成了共識, 若是得知是何官職, 便快馬加鞭跑來尋她,如今半個時辰都還沒到, 廂房窗欞邊便有了一模糊人影,想來是偷摸打聽到了。

楊靈籟坐不住, 連近來最愛把玩的玉核桃都撂下了,自己走了過去。

門一開,她一問。

“如何?”

可沒等到盈月的聲音, 卻是手被拉起來,一封繡著金絲龍紋的黑綢卷軸被置於她的手心。

“三娘。”

“啊?”楊靈籟欲哭無淚, 她咬咬唇, 對上那雙漆黑的眼, 勉強露了個笑,“郎君,你怎的來了?”

“我想親自予你看看,詔書吏部送來了。”呂獻之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也別扭地悄悄移開了視線。

為何要親自送來給她看?訴說淒慘, 博同情, 然後變相提醒她,自己欠了他好大一筆人情, 讓她時時刻刻惦記著,日後萬不可對他不好?

陰謀論了一陣,楊靈籟摸了摸眉頭,硬著頭皮拉開了手上的卷軸,一目一行,直到讀到最後幾個字,念了出來,“六科給事中,言官?”

近來,她尋了不少官制之書,也算稍稍做了些功課,大約串了串燕朝的官宦制度,若未記錯,這六科給事中大致是與禦史一職類似,監察六部,上書互駁,直隸於當今宣成帝,雖不過七品之官,可一旦和皇帝扯上關系,性質就變了。

將自己的兒子送到陛下手裏,呂大學士這是打算虎口奪食,還是意圖眼皮子底下玩障眼法,裏應外合,如此行事也不怕折了自己。

更何況,言官,呂獻之?

楊靈籟看著詔書上明晃晃寫著的“鎮國公嫡系九子”,怎麽也糊弄不得自己說是看錯了。

對上楊靈籟尷尬又意味深長的眼神,呂獻之雙眼變得黯淡起來,緊繃著問道。

“你……覺得不好?

“倒…也不是不好,就是你確信你要去做個言官,每日與旁人爭論,唾沫星子站那都能噴一臉,我是實在有些想象不到你若在其中,該是何般模樣。”

簡直是不敢想好吧,昨日只是與家中之人打了嘴架,就已然說不過委屈地要哭,等到了朝中不得被那些利欲熏心,舌尖帶刀的老狐貍懟的完全說不得話。

“陛下讓我選,不想入內閣,便只餘此處還有空缺。”

這麽一說,楊靈籟懂了,皇帝和大學士正對勁呢,內閣那位置怕是呂大學士真正要塞給他的,奈何這兒子就是不聽話,入仕入了,便是就不去他那。

“那還挺好,挺好。”

呂獻之擡起眼睫,原本低落的情緒又漲了些,甚至連聲音都與方才不同。

“是,此處比之內閣,更好。”

待到人走了,徒留楊靈籟一頭霧水。

“娘子娘子,奴婢打聽到了,公子做了吏部右給事中,從七品官職。”盈月歡天喜地地從外面闖進來,分享著自己的好消息。

卻被楊靈籟百無聊賴地摁住,“好了,你晚了一步。”

“晚了?”盈月在屋裏找了一圈,又往外瞧了瞧,摸不著頭腦,“還有旁人敢來尋娘子跟前說這些亂七八糟的話?”

不是她誇大其詞,實在是近來楊靈籟心情不爽,瞧誰都帶著幾分眼色,因為王氏挖坑算計她,對於安肆園內簡直是一片血洗,任是之前不管與靜鹿園關系深與不深的,一律逐出院子。

挑剩下的也不過都是一些老實家夥,除了低頭做事,根本學不會別的,更別提冒著膽子來說這些閑話。

甚至這些日子,她還隱隱約約聽幾個丫鬟私下商量如何應付姑娘,其中一句叫她甚是印象深刻,並且深以為然。

“別瞧大娘子愛笑,大娘子笑是笑,笑也能是不笑。”

盈月感慨:果真是國公府裏伺候的人就是有顏色,這可不就是說的太對了 ,她家姑娘的脾氣就跟那天邊上的雲一般,一白了就會黑,一黑了可能還會紅。

楊靈籟長嘆一口氣,揪著盈月的臉拉拉扯扯,醜了也不高興,癟了也不高興,隨即又松開了。

“別亂猜了,是呂獻之。”

“公子?”

“是啊,他今日不知怎了,拿了詔書便來尋我說要給我看,還十分糾結問我這官職好不好,我說不好他就拉著臉,我說好了人就高興起來,結果就走了。你說,豈不是莫名其妙。”楊靈籟思來想去,都不知道這唱地是哪出戲。

“娘子真笨。”盈月彎著杏眼,笑她。

楊靈籟:“長本事了?”

“算是吧,國公府氣運養人,奴婢總是覺得自己聰慧了好些些。”盈月厚著臉皮,伸出指頭要比,卻被當場來了個爆栗,腦袋開花。“疼。”

“疼就對了,讓你清醒清醒,否則我看你是要飄。”

“娘子還真是輸不起。”盈月對於智商被侮辱一事,格外不服。

“盈月!”

被涼颼颼地這麽一喊,她慫了。

“其實奴婢來的路上,聽伺候公子的鳴夏說了一句,好似是詔書下來,公子被二夫人、二老爺還有老太太輪番叫去斥責了,被訓的劈頭蓋臉的。”

“公子來尋您,怕是蓋因心中難受。”

“哦,這解釋很合理。”楊靈籟若有所思,這官職乃是呂獻之自己所選,卻不叫旁人認同,被打擊到了,渴求安慰,很正常。

“是吧,公子喜歡娘子,遇了難過之事,第一個來找娘子,自然是再合適不過了。就是娘子有些笨,連這都看不出來,日後公子難過傷心之時,可真是太可憐了……”

等她說完,意猶未盡地從欣賞自己聰慧的情緒中脫離出來,才發現那雙怒火重重的眼睛,嚇得她臨陣就逃。

“奴婢不是…不是故意要說娘子笨的。”

“不是故意的,還能編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盈月埋頭,瑟瑟發抖,卻堅決不想承認自己說錯了。她笨了許久,好不容易腦袋靈光了,不能再回去。

見她慫到這種地步還搖頭,楊靈籟反而不生氣了,她坐回臥榻上,今日非要聽一聽,到底是眼瞎了,還是耳盲了,才能說出此等不過腦子的話。

“盈月,你好好與我說說,你到底是如何聰明地發現了這些,又是如何聰慧地猜到了呂獻之的心思。”

“很好猜啊,公子只對娘子一人與眾不同。只聽娘子的話,只對娘子笑,只對娘子眼神躲閃,只對娘子舍不得,還有很很很多只對娘子的……”

“那不過只是感激罷了。我待他好,他待我不同,怎麽了。你難道不知曉他對誰都克己覆禮,從不虧欠?我於他也算有恩,不願意讓我走也是應該的,更別提我在這,還能幫他許多,沒人會隨意欺負他,明明就是他貪圖我給的好處。”楊靈籟支著腦袋,一本正經的反駁。

“可娘子明明不是這麽覺得。”盈月認真道。

“誒,我怎麽不是!”楊靈籟惱了。

“娘子躲在這,不是覺得愧疚嗎?”

這話問到了楊靈籟的敏感之處,差點炸毛,指著人的鼻子就要罵,腦子裏卻是空空白白,卡殼了。

良久憋不出來,楊靈籟惱羞成怒,將人扔了出去,不想再聽。

自己整個人癱在榻背上,想閉眼清清腦子,可裏面還是不聽話地在想。

怎麽可能,呂獻之他……

他,被她命令吃了虧,也不氣,被她踹了一腳,生病了也不惱,被他捉弄哭了,會惱卻又可憐兮兮的,如今還說怕被她丟下。

…………

楊靈籟不敢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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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

楊靈籟拆了從楊府寄來的信件,坐在榻上仔仔細細地翻閱了一遍又一遍,再三確認,眉頭卻越蹙越緊。

“是有何事為難?”呂獻之幾次擡頭看過來,心裏打鼓,實在忍不住去問,他怕她過的不開心,會想著離開。

盡管他知曉,她渴求榮華富貴,妄想攀附高枝,不會輕易離開國公府,可他自己如今卻算不上高枝,而國公府其實也並未有那般好。

那封從楊府傳來的信,更是成了他的夢魘。

而原本還算一本正經看信的楊靈籟,身體頓時僵直。

來了,又來了。突如其來的關心,真的很可怕,尤其是在她本就胡思亂想的時候。

這種奇怪的氣氛,古怪的感覺,怎麽回事。

楊靈籟不自在的扭了下腰,眼神游離地搖了搖頭。

“不算難事,是好消息。”

“如此便好。”呂獻之放下了心,重新看起了手邊有關入職的文書。

“呂獻之,我打算明日啟程回楊家,大約是要留宿幾日不回來。”只說了這一句,她便覺得嘴唇幹澀。

“幾日不回來?”呂獻之有些焦躁地確認。

“許是四五日左右。”楊靈籟給的答案模棱兩可,可話說了,瞧她的視線卻越是像要穿透了。

她試探著探頭,卻撞進了那雙默默的眼睛裏,那仿佛被拋棄一般的眼神叫她破防,實在有些挨不住,作出了解釋,並且盡最大的努力讓自己模樣赤誠一些。

“家中來信,說是我姨娘有孕,便回去看一看,第二就是,我打算在外開間醫館,以防萬一,想先瞞著府中,回楊府恰巧能掩人耳目,少些麻煩事,你也知道母親與祖母的性子,若是知道我放著家中不管,去開破醫館,定然是會搞幺蛾子,說不定這費力來的管家權就丟了。”

“我與你一同去。”呂獻之迫不及待道,覺得自己想了個好法子。

“不…不不用。”楊靈籟有些抓馬,盡力勸道,“我自己去便可,楊府宅子小,你若隨我去了,住著也不方便,更何況,我不過去區區四五日,不需你如此擔憂,如今就要入朝為官,便是要緊時候,不好耽擱。”

若是一同去,她還怎麽躲。

楊靈籟也是沒了法子,她實在受不得二人間的奇怪模樣,左想右想覺著該為自己找些事做,開醫館是真的,想回去報覆徐氏也是真的。許是她在外住幾日,他們之間便會如往前一樣。

“若是要回府,便叫屠襄遞信,我親自接你……也算拜訪。”呂獻之退而求其次。

楊靈籟瞥了他一眼,不好再拒絕,怕被猜是類似什麽嫌棄的端倪,誤會頗深。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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