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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傳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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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傳話人

晶圓雖看著年紀輕, 卻是大長公主身旁的得臉人,她去年便也見過那位有匪君子,她讀的書算不多, 當時只覺真應了那句“翩翩我公子, 機巧忽若神”。

游園會上叫他一舉得魁的紙鳶詞傳唱京都大小才子口中,便是達官顯貴們也能接上一句。

“鳶影爭長空,游人追懸絲, 東風止, 才道,莫求, 莫求。”

她當時便想,人多愛悅, 單能以目視之,足矣。

只是這般一人,竟悄沒聲息的娶妻了。

其實也算不得無聲音, 更可以說是人盡皆知,可就是對那位猛然冒出頭來的楊氏女沒什麽知曉, 就好似你一直看好的東西, 突地就被旁人給撿了, 還是占盡便宜的那種。

還沒待她心中的諸多遺憾和慨嘆褪去,晶圓就遠遠瞧見了於位上傾身與身旁人悄悄說些話的人,他或許自己不知曉,長長的案幾前, 他與那女子離得有多般近, 貌上帶著些薄紅, 脫離了那所謂淡然模樣,原來才叫旁人知曉, 這也並非一個神人。

她們所了解的都不過冰山一角,偏偏有一女子叫他露出了旁的神色,晶圓的心裏升起不少浮躁,語氣裏有些逾矩。

“晶圓見禮。”

“呂公子,還有娘子,長公主請您去。”

人在無意識下的排斥總是自己察覺不得,楊靈籟還不知自己如何惹了這侍女,奈何就要被長公主請走,往長公主處去時,她幾次看了一眼這位侍女,心頭微妙。

雖是極力克制,但對呂獻之,這位沒什麽禮貌的侍女有些丁點殷勤,譬如只站在他身後,時刻瞧著腳邊,以免被什麽絆著,可身穿長羅群的她一點特殊的待遇都沒有,盈月沒跟上來,她竟是無人可用。

楊靈籟對於這種莫名的針對,生不氣來,卻覺著可笑,怎麽,見人下菜碟這種事還能趕上她呢,還真是稀奇事,難不成她是個什麽面相好的人嗎。

等結伴站好在長公主前,她暫時收回心思,展了張笑顏,又變回了那個好好女子。

呂獻之話依舊說的極少,禮卻不漏一絲,偏偏這樣才更叫人覺得心中妥帖,畢竟一個不多言之人,打心裏的恭敬也便是這樣了。

可輪到楊靈籟這裏,該說的場面話是一點不能少,且越是情真意切,話術不同,天花亂墜些才好。

至於叫人覺得假,亦或者做戲,她是不管的,左右聽了的人不能說不好。

“楊氏三娘見過長公主,一歲一禮,一寸歡喜,祝您生辰吉樂,與駙馬琴瑟靜好。”

“你便是獻之新婦?擡起頭來叫本宮瞧瞧。”略帶慈意的話叫人不禁松了些姿態。

楊靈籟挺直背脊站好,臉露了個十成十,以叫長公主看的清清楚楚。

李勢妹見了人,既不驚喜,也未覺得失望。

這楊三娘生的不算極好,宮中比之其更貌美的並非沒有,倒是面相看去和呂獻之瞧著有些相配,一雙丹鳳眼不像旁的女子一般隱隱壓著,卻是上挑的,沒添俗氣,倒是有幾分張揚。

“起吧,是個貌美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讓人瞧著舒服。”①

“先前聽人說,你與獻之早些年相識,三月游湖定情,說著也是佳事,美事。”

晶圓隨著這幾句誇獎,終於回過神來去細看這位楊三娘子,粗略打量幾眼,就有些頓住了。

巧笑嫣然,確真是形容她的。

隨著眉毛一揚,那點眉上痣就靈巧動了,甚至有幾分像長公主府中珍藏的洛神畫卷。

待又聽提到相識之事,雖埋著頭卻悄悄豎起了耳朵。

楊靈籟想的是,果真人都是八卦的,連長公主都逃不過,眉梢上揚,回的極快。

“殿下謬讚,其實三娘也未曾想過,浴佛節那一日相見,便會成了羈絆。”

“情之一字難說,三娘原本是不信的,偏遇見了,才肯認,該折腰時,自己也是管不得的。”

玩笑著說出來時,惹得長公主不禁彎唇。

倒是個有趣的,旁人遇見如此怕也是守著規矩,說什麽良緣天定一般的俗話,到了她這竟是全然不提,這人啊,可不是就同她說的一般,該做何事時,擋也擋不住。

她回頭看了眼身側的楚攰,雖還是笑,卻眼底劃過些許黯然,終究是錯過了。

只道了一句。

“少男少女慕艾,是好事。”

晶圓心顫,這楊氏三姑娘這般花言巧語,竟是勾的長公主這般人都為她說話。

她又去看了眼站在一旁不言不語,卻始終瞧著楊三娘的呂獻之,心裏劃過一絲離譜的感覺,她竟覺得如此模樣的楊靈籟與這等端方公子站一處竟是奇異的融洽、合拍。

楚駙馬見狀,也跟了一句。

“檀郎謝女,是如殿下所說那般。花好年華,自當珍惜,有情不可飲水飽,卻不會空人老。”

場上眾人皆是訝然,原本是想瞧呂府如何應對這笑話,可誰知那新婦只說了兩句話,就哄的駙馬公主都心悅,也不知到底是踩在哪個點上了,分明她們瞧著就是一些隨口而來的攀附之言。

可楊靈籟這次自己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正中下懷,不過尋常賀喜之語,左右帶了點俏皮罷了。

倒是一邊的呂獻之三番四次來瞧她,眼神裏帶了點讀不懂的意味。

難不成還在糾結剛才她說的那般話?

呂獻之:倒也不是,只是有些感嘆有些人運氣好,便是會誤打誤撞。

“不知楊祭酒府可來了?”長公主問道。

不多時,從席間走出一位羅裙婦人,上前迎來,正是徐氏。

原本楊府是收不到帖子的,奈何就是沾了點楊三娘的光,本是只打算帶嫡女也就罷了,可誰知楊四娘卻尋人來與她說了點要做的趣事,索性便將幾個到了說親年紀的庶女一並領來做幌子,便宜了不少人。

“長公主安,臣婦徐氏,正是三娘嫡母。”

長公主自是不太認得這等小人物,左右只是個侯府庶女,聽說是個有手段的,不僅楊大人敬重,院裏姨娘也是非一般的安分。

“徐夫人快快起來,本宮見了三娘欣喜,不免有些好奇楊府眾人如何,如今瞧著當真是一家人。”

“三娘聽話懂事,得了殿下您喜愛,是臣婦之福。”

“是啊,是個好姑娘,也是個好娘子,獻之,你積福了。”

王氏心裏有些扭曲,她兒子才高八鬥,呂氏百年基業,怎麽就落了她楊三娘下成,雖是好話,卻還不如不聽來的心喜。

呂獻之良好受了,卻越發叫王氏難受,怎的自己兒子偏偏要受這等大罪,頓時瞅著楊靈籟也沒了什麽和氣。

“楊府諸多小女,能養出三娘一個好孩子,定是個個惹人憐,本宮瞧著不知剩下幾個會花落誰家,夫人們都慧眼識珠,想必定能挑出最艷的一朵來。”

徐氏惶恐,長公主看著和氣,這話裏卻有話,聽的人發怵。

“殿下高舉,皆不過尋常小女,若是能求個良善郎君,相濡以沫是極好。”

殿內其餘諸世家婦人皆覺晦氣,笑的難看,蹦出來一個野毛雞也就罷了,長公主這是咒她們這些人日後會白費功夫呢。

坐在首位的長寧侯府嫡夫人待不住了,“這世間終歸只有一個楊三娘,若是多了,也無趣,殿下喜歡她,怕是也覺得她與長樂郡主一般吧,都是這般年紀,都是這樣好的年華。”

與她坐在附近一處的夫人們紛紛附和,“是生的像了,都是一雙丹鳳眼,身高也是相符,都是好年紀。”

這些話一句一句都是往人身上割肉。

大長公主面色有些不好,世人皆知她有一獨女長樂,卻非是與楚攰所生,而是與前任駙馬崔笪。

崔家之事情牽扯皇族,她管不得,崔笪當年身死,她亦心中有愧,無論哪一個她都無理可循。

長公主又如何,從前是先帝的劊子手,現在是陛下的傳話人,第一個做了,要了她半條命,如今也是左右為難。

“長樂郡主性子爽朗,倒是與楊三娘的內斂不太相同。”長平侯夫人見狀,又隨口說了句在楊靈籟眼裏前後不通的狗屁話。

在這打什麽啞謎,也不怕繞暈了自己。

可在旁人那,這就是於老虎身上拔毛,長樂郡主哪裏是爽朗,分明是被養的跋扈自恣,不像個女子。

可這一回她沒等到長公主按捺不住,反倒是受了楊靈籟一句暗懟。

“夫人說笑,三娘不過一小戶女,長公主憐惜郎君,繼而愛屋及烏至三娘身上,與長樂郡主怕是關系不大,至於郡主爽朗,而三娘內斂,夫人是要說錯了,三娘常惹得母親氣惱,雖是也學著改,只尚未出師,實在誇獎不得。”

常平侯夫人慍怒,“我何時誇獎於你。”

“侯夫人不曾嗎?那便是三娘聽岔了,還望夫人寬宥。”楊靈籟懟人、低頭,一串下來天衣無縫。

王氏吃驚惱怒,這楊三娘知曉自己在說什麽嗎,李嬤嬤難道沒有告訴她,此行乃是與長公主賀壽,卻不可深交,先帝與陛下心思深沈,常以長公主傳話表明態度,這每年的一場宴席,說是慶賀,怕是長公主自己都不願意待下去。

他們是要與氏家結交,而非觸怒。

李嬤嬤眼神張惶,“老奴說了,只是大娘子好像沒聽出言外之意。”

楊靈籟當然是知曉的,她還知曉日後世家會斷在呂獻之人手裏都沒好果子吃,與其日後結怨,倒不如叫她來先搭上宮裏的大船享受享受。

長公主是誰,天子的親姑姑,如今呂獻之這官被拖著,未嘗不是陛下的意思,她也不好總是這般坐以待斃才是啊,呂氏如今做不出選擇,倒不如先讓她這個大娘子站一波隊。

“伶牙俐齒!”

“好了,侯夫人何至於和一小娘子鬥氣,不過是真性情了些,左右你也是她長輩,日後碰著耳提面命再教無人敢說什麽,不宜當下。”

公主府是她的地盤,長公主發話不讓動,長平侯來了也得聽。

得了幾句誇獎的楊靈籟乖乖回了位上,便見李嬤嬤不知何時等在了那,彎腰朝她低聲道。

“夫人叫您席後去明橋見她。”

“夫人還說,管好您的嘴,她不想再聽到那些自以為聰明的僭越之話。”

李嬤嬤本是要走的,又回頭添了句。

“大娘子,烏鴉不知自黑 ,人…不知自愚。”

楊靈籟想說什麽,可人走了,皺著眉頭擺了個巨醜的鬼臉,附帶嚇唬了呂獻之一次。

她用得著別人教!?

不過人沒嚇到,他反而還搖了搖頭。

“怎麽,郎君也要教訓我?”她幽幽問道。

“不,就是有些…不太文雅。”其實是難看。

“呵呵~”

楊靈籟鄙視一笑,“對了,我還未問,當才堂上你作何一直瞧我?”

“只是想起些事。”

呂獻之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埋頭道,“長公主有一女長樂,便是侯夫人所說長樂郡主,她姓崔。”

楊靈籟嬉笑的眼神變了,“好你個呂獻之,看我出溴很好玩嗎?”

她竟然剛剛還在大言不慚的與人說長公主是因年長失色故而緊張楚駙馬,這分明就不是。

“只是剛剛憶起罷了。”聲音有些低。

他對於那些陳年往事忘地厲害,如今想起也是一點點。

“先帝寵愛長公主,問及崔氏待她如何,只稍稍抱怨兩句崔母不好相處,崔母便為先帝屠戮,崔笪與公主決裂,崔氏族結交外族勳貴被滿門流放,先帝恩賜長樂年幼失父,賜姓李。”

“先帝死後,長樂郡主由皇族姓氏,更名崔諗愛。”

楊靈籟至此恍然大悟,從始至終長公主通過楚駙馬瞧得都是崔笪。

年少害死愛人,中年求得替身,為女更名舍了皇姓,樁樁件件,愛之深,愧之難忘。

由此,才會感念她與呂獻之的所謂“虛假愛情”。

“那我也沒猜錯,她與楚駙馬本就不是郎情妾意。”

“嗯。”呂獻之略帶敷衍道。

“郎君,我瞧著你也乏了,不如給你找些樂子吧。你之前不是應了要幫我件小忙,一會兒去幫我引開母親如何,最好是叫她暫時不要尋我。”

呂獻之不懂,“你去作何?”

“去四處瞧瞧見見旁人,母親她氣我多嘴,若是我那時候去尋她,定少不得被埋怨,倒不如我先躲個清凈。”

楊靈籟算計地明了,眨眨眼看他。

盈月吃驚,叫公子去打發王夫人,姑娘是不是吃了假酒,一兒一母,以公子脾性,怕是還未說幾句,就要被套了話了。

“能否換下次?”他問地郁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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