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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裏紅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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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裏紅妝

問禮已過,便是納徽,即致送聘禮。

已至四月中旬,京城中對呂楊二家結親的議論之聲卻一路走高,無他,今日呂氏登門松禮了。

據眼見之人所說,那送聘禮的隊伍有百米多長,沿著神武大街走過去像是一片紅海,掮客無一不是滿臉橫肉的魁梧大漢,足見箱內定是塞的滿滿,不知多少金子,多少翡玉瑪瑙。

街旁府門大開,人人見之奪目,主人家得了消息,各個垂頭嘆氣怎麽自家女兒沒這般好福氣,那楊氏三小姐哪哪不行,卻撿了個這般好的親事,當真拼的是命。

楊靈籟正值午睡,卻被院中的響動驚醒,因不喜她人陪睡,盈月並不在屋內,待她隨意蹬著翹頭鞋出來,偌大的翠竹園不過短短一刻,便已是人鬼不通,徒留一極細的縫隙足以讓人橫著出去。

她站在廊下被陽光和那大紅刺的刺的根本無法睜眼,再等適應,卻見面前已站了一穿深色褲褶服的老嬤嬤,半白的頭發梳的盤順,單看面相有些刻薄。

對方先是將她從上到下掃視一通,散亂的長發,未穿好的鞋履,無人侍候,

又環顧了內室幾眼,不見什麽貴重物品,且窄生生的。

眼見人的嫌棄都要溢出來,楊靈籟眼中厲色一閃,漫不經心道。

“嬤嬤若是覺得這容不下你這尊大佛,出門左拐可沒人擋。”

涼涼的口氣叫李嬤嬤不自覺後退了幾步,明明院中正是喜氣的時候,這三姑娘的眼神卻叫人覺得瘆得慌,紅潤的臉色反而像是血染的,總有點詭異。

“老奴是給三姑娘送聘禮來的,難不成姑娘要將這些東西一並趕出去?”李嬤嬤蹙著眉頭,底氣知足。

話說的不長,卻開門見山,語氣中的有恃無恐,透露著絲毫不掩飾的惡意。

區區一個楊府三姑娘身份低微,無人教養,粗鄙不堪,她領的是王氏的命,這種好日子誰敢下她面子,便是這楊大夫人也得請她進來。

“呵~”楊靈籟就站在那,卻視線逼人,唇角挽了個笑,湊在人的耳邊,寒聲吐出一個字,“那你就滾啊,帶著你的這堆破爛東西一起滾出去。”

道完一句,便見人重新斜倚在沈木門框邊,好似整暇地仿佛在看一場置身之外的笑話。

暖燦燦的光灼了她的半張臉,啼笑皆美,瀲灩眸子裏平等地倒映著這院中的一切,像是普度眾生的神女,佛光照耀,任誰也不敢靠近,也愈發叫李嬤嬤分不清現實,剛才那口吐惡言之人,是誰?

“不走?”

熟悉的嗓音終於叫李嬤嬤從混沌中回神,卻依舊是怔了怔,她不敢,這是禦賜的婚事,也是夫人賞臉給她的喜事,若是辦砸了,梗著氣擡出去,別說那些平民百姓如何說道,便見那街邊一水的府邸主人都會嘲笑一句鎮國公府淪落至今。

其實她心裏也有一股聲音在告訴她,這是楊三娘故意使的招數,只要她真的做出些動作,也不見得對方能忍得住,畢竟這高枝是楊家攀的,理應也是楊家低人一等。

良久,她做出了抉擇,卻是之前面上那些倨傲消失的一幹二凈,滿面的笑容,熱情驚喜極了,“姑娘這是什麽意思,老奴不懂。”

又往身後殷勤地指了指身後那些成堆打著大紅色結的紅箱,語氣諂媚極了。

“今日老奴是奉了夫人命,親自來為姑娘您送聘禮,夫人還怕您拿不住,叫老奴務必親自送到您的手上。”

楊靈籟哼笑一聲,又叫李嬤嬤心中一抖,趕忙又是一笑。

“姑娘恐是不知,這其中除是夫人添的,更有九公子親從私庫中拿的好東西。”

這話確實叫楊靈籟起了些心思,似笑非笑。

“哦?”

“看來嬤嬤定是知道他放了什麽?”

李嬤嬤卻是卡了殼,當時那小侍衛說是要添東西,她也就沒管,索性已經核實幾遍就連著一並擡來了,這箱子這麽多怎麽還分的清。

“這……老奴還真是不知,九公子向來奇異巧思多,或許是想姑娘您親自清理時尋得。”

也是苦了這老婦人給自己尋個臺階下,竟還搬出呂獻之這尊大佛來。

“行了。”楊靈籟終於大發慈悲,“你走吧,至於夫人的好意,替我謝過。”

待李嬤嬤含著一口氣腳步慌亂的離開這楊府,走在回府的街上才清楚意識到什麽,自己被一個小庶女拿了喬,是她混到如今都匪夷所思之事。

再說盈月從旁處回來,卻見得滿院無處落腳,正巧碰上往外的走李嬤嬤,再見廊下出門的姑娘,整個人也顧不得遐想,趕忙橫著身子穿過這些紅箱子,分明到了卻不敢站近,只輕聲試探。

“姑娘……你還好吧?”

她實在是有些害怕,自從姑娘暈後醒來,只要入睡是定不能吵醒的,之前有個進屋送茶的小婢女不懂事,碰倒了凳子,險些要叫姑娘把整個屋頂都掀了。

披散著頭發直叫人罵的涕泗橫流,甚至還狀告到了老夫人那裏,好生叫徐氏生了一頓悶氣。

楊靈籟翻了個白眼,唬了老嬤嬤一通,氣性早也消了,不愛看這傻婢女白嚇著,轉身便回了屋子。

盈月反而擡起了笑臉,雖然面色不好看,但她知道姑娘轉移戰場,這便是沒事了,否則在一個地方將你罵個狗血噴頭都是輕的。

“這聘禮真的好多啊,只不過怎的都在咱們院裏?”

便是給人倒著茶,盈月都得分心往窗外瞧一瞧那些東西,總覺得不太實際。

王氏也是多少金銀中養出的大小姐,對於彩禮倒不至於舍不得,且入了楊三娘的手,其實也是間接給了她未來的大孫子,這點賬還是算的很明白的。

“沒見識。”楊靈籟沒好氣,只自己卻也忍不住瞥了好幾眼,茶沒送進嘴裏,還差點灑到脖子,也是盈月眼疾手快給攔住了。

她鼓著嘴憋了憋笑,算了,她還是別拆穿姑娘了,不好丟面子。

可那模樣是個傻子都看得明白,楊靈籟躺平了,“罷了,不裝了,走!”

一整個午後,兩人都在院裏蹦蹦跶跶,一會兒這瞧瞧,一會兒那看看,左右覺得新奇,金笈花釧一雙便重二十兩,足足有十雙;便是富貴難求的耀光綾也堆成小山;玉如意不僅是玉作,還有紅木,木鑲玉;其餘更是不提。

若說其中叫楊靈籟最鐘意的,莫過於那整整兩箱金元寶,各個圓潤飽滿,瞧著便分量十足,光照在上面,簡直是如臨仙境。

若非顧及自己現在的身份,她定是要將這些金子們全都納入懷中,晚間安寢也不松開,一想到周圍都被金子包裹著,她怕是睡著都是笑的,哪能還有那些臭脾氣。

翠竹園裏笑聲連連,徐氏母女卻是一夜都沒睡好,來老太太處請安時,眼下皆帶著一層黑圈,鋪了粉都擋不住。

楊靈籟在心裏搖了搖頭道,果然這人就不能嫉妒心太重,心生面相,楊慈安這還沒嫁出去呢,便就像個老姑娘了,一點精神氣都沒有。

“大姐姐這是怎麽了,瞧著倒像是一晚沒睡。”楊四娘面帶不解,其心卻黑。“昨日三姐夫送了聘禮來,四娘單是瞧著都高興,這還沒嫁進去呢,就是如此珍愛,也不知日後是如何溺寵三姐姐呢。”

楊慈安假笑一番,“四娘跟三娘關系真好,倒是叫姐姐有些艷羨了。”

好吧,好歹是嫡小姐,反諷很有力度,都是強顏歡笑,大家誰嫌棄誰。

楊靈籟見她們鬥法也樂得看,只是四娘的話總叫她起雞皮疙瘩,在她這呂獻之全程都是一個路人甲,說實在的還真是不熟,至於什麽溺寵,什麽珍愛,還是算了吧,怪惡心人的。

楊父正值休沐,故而今日也在,淡定的喝茶見自己的女人和女兒們暗中掐架,那叫一個氣定神閑。

徐氏則全心惦記著另外一件事,故而也沒空去理這些。

待整個廳堂都靜了,老太太開了口。

“鴻兒,三娘的彩禮你如何打算的?”

本是走神的徐氏頓時將目光移到了人身上,緊張兮兮,昨日呂家差人送東西,她就覺得不好,那架勢不像是將楊三娘做庶女分例走,倒更像是打算八擡大轎按正經貴女明媒正娶的。

楊父有些沈默,他沒率先回話,卻叫徐氏插了嘴。

“婆母,這嫁妝兒媳是備好了的,比之三娘原本的分例是還要高出一倍,也貼補了一些金玉玩和字畫之類。”

言外之意,是不需要再添了。

老夫人卻搖頭,“我是問鴻兒,三娘是他的親生女兒,嫁的也不是什麽尋常人家,有時候婦人之仁不知所錯反而會生差池,還是叫他這當家主子拿主意。”

徐氏心裏明白的很,老婆子這是想幫人撈好處呢,故而轉身便朝著楊爭鴻訴委屈。

“老爺也是覺得妾身備的有問題?”

“這分例在整個上京說出去也是直頂天的了,便是三娘嫁的再好,也不能壞了太多規矩,難不成要為了一門親搬空咱們楊府,那日後這麽多兒女要娶親出嫁,還怎麽管,難不成個個都要漲一截,那咱們也不用穿衣吃飯,直接去死了的好。”

說罷,便拿著帕子擦起淚來,徐氏今日是真的豁出了面子,堅決是不願多給一分一毫。

“說什麽晦氣話。”

楊爭鴻蹙了蹙眉,轉眼瞧了一眼乖乖不作聲的楊靈籟,也是心中不暢快。

這國公府便是叫他們架在火上烤,陛下賜婚又送極重的聘禮,楊府該如何回,難不成將楊靈籟按朱家嫡次女的分例嫁出去。

“不知母親如何想?”

拋來拋去這難題又重新回了老太太手上,她放下手裏轉的佛珠串,嘆了口氣,瞧著在場一眾孫子孫女,又停留在楊靈籟身上,只能選擇盡力去端平這碗水。

“天子恩賜,這門親揚的不僅是陛下天恩,也是咱們楊府門楣,日後三娘嫁入國公府,鴻兒你怎敢確定不會去攀一攀這登天的關系,四娘、晚娘這些又會不會想去借三娘的手去碰一碰那夠不著的人?”

這是真扯到明面上來說了,沒辦法,到了錙銖必較的時候,人心裏惦記的都是自己。

可老太太又猝然轉了語氣,添了幾分沈重。

“只若按呂家嫡長孫媳的分例也是平添負累,家中姐妹心中齟齬如何能平,便是老婆子我也舍不得這筆大財。”

“倒不如退而求其次吧,按嫡長女的分例走,十裏紅妝,必要時候多添些也定是要將箱子填滿了。”

徐氏咬緊牙關,呼吸急促,“婆母喜愛三娘,兒媳也理解,可如此貴重,日後慈安若嫁,豈非還要弱三娘一籌,這不合禮數,若不就再差些,不必裝滿,十裏紅妝也是有的。”

這已經是一退再退了,死丫頭攀上門好親,讓她丟了面子不說,還得補貼這般多,日後再如何管教也是野了。

“徐氏,莫要再小家子氣,如今不是老婆子我偏袒的問題,是不能觸怒龍顏,是鎮國公府不能開罪。”

“慈安出嫁十裏紅妝定是滿滿的,你又貼補多少,潘氏只個賤妾,她能給多少,這十裏紅妝不能是假的,假比之無,更可恨。老婆子我也不會袖手旁觀,自也是給的,你就不要再挑事了。”

老太太的面色有些不好看,她這些年忍著徐氏已經夠多了,難題沒人管甩到她手上,辦成了又拆河過橋,哪有這般好事。

“兒媳怎麽是挑事了?”徐氏大叫冤枉。

“好了,便就按母親說的來,你執掌中饋只準備慈安的分例,其餘便由我這個父親貼補。”

楊爭鴻倒底是拿主意的這個,他說了便就是定下來。

話說楊家定下嫁妝那一日午後,從宮中來的賞賜也到了,這次是一個面生的太監,帶的東西卻不少。

其中不乏有些禦賜之物,乃是陛下恩賞。

楊氏眾人皆瞠目結舌,十裏紅妝又有宮中撐腰,這楊三娘當真是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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