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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偏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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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偏袒

眼看著一行人毫發無傷的走出齋門,而楊父卻只坐於高堂一言不發,徐氏愕然,“老爺,便就這般叫她們走了?”

楊慈安站在徐氏身亦滿眼困惑,又有一點憤怒和懊惱。

“三娘今日不顧女子德行膽敢攀附國公府,心已是野了,若父親您再不行約束,日後欲壑難填恐必成大禍。”

可楊爭鴻依舊沒有說話,那張經歷過滄桑歲月洗禮的面容已是瞧不出年少時榜下捉婿時的神采,卻顯得鎮定自若,時而舒展的眉頭昭示著他內心在權衡利弊。

一盞茶的時間,叫徐氏二人等地心中七上八下。

府中妾室並不多,除卻徐氏做主擡的書房丫鬟餘氏,便剩下上峰所贈小妾平氏,潘氏是楊父親自做主留下的,總帶些不一樣的滋味,去的也多,故而徐氏在這後宅中最不爽的便是潘姨娘。

潘氏還未生女前,總要在她面前立規矩,也是後來年紀大了有了孩子,再做這些名聲不好聽才終於止住了,可這也擋不住徐氏心中的不快,又恰逢楊三娘的性子頑劣,便總借著由頭發落。

如今她心中亦是恨,早知今日會釀出如此禍事,從前便應叫這潘氏悄無聲息的死了才好,省的誕下一個女兒也是個禍殃子。

楊父呷了最後一口茶,拍板定下來,“三娘已是及笄有二,今既定親,楊府自當備好嫁妝,也算作是最後的情分。”

徐氏母女還要再說,可楊父卻借口書房公務不願再聽。

“母親,父親這是想偏袒三娘?”

“什麽最後的情分,女兒不信,定是有潘姨娘其中作梗,才會叫父親生了惻隱之心,竟想助她攀附權貴,若真做了那鎮國公府的兒媳,日後叫女兒如何自處,莫不是叫女兒這個嫡出給一個庶出磕頭行禮?”

老爺會偏袒三娘是徐氏沒想到的,她背靠寧遠侯府又掌管府中中饋,多年來說一不二,這一次卻馬失前蹄,她擡眼望著庭前那一樹梧桐,眼神中閃過狠辣。

“母親能拿捏她們數十年,又何差這一次。”

後院

楊靈籟母女一路拉拉扯扯回到翠竹園,任憑潘氏如何哭訴,她依舊沒叫盈月松手,碧畫在一旁想拉卻又抵不過姑娘眼中的寒意,左右為難竟不知如何是好。

待終於進了閨房,屋內燃著淡淡的熏香,門窗關著,光線並不太好,小小的房間內僅放了一如意圓桌便顯狹窄,越過屏風,榻上的床幔也因為出去的急放著。

楊靈籟一屁股坐在梳妝臺前的矮凳上,這一路走來腳步飛快,只覺這腦子裏的火沖進了心肺,任如何勸誡都覺得自己是造了孽。

潘姨娘也是累極,衣衫上沾著塵土,發飾也半亂不亂,她站在不遠處被碧畫攙扶著才勉強站立,只是心中依然沒放棄自己的想法。

“三娘,那鎮國公府如何是個好去處,女兒家嫁錯人就是一輩子,姨娘就盼著你能平平安安的,待日後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美滿一家,難道不好嗎?”

說著說著眼淚一顆一顆滑落,悉數跌在冷硬的地板上,雙手捂著臉,痛哭起來。

到底誰才是該哭的那一個?

楊靈籟已經不想說什麽了,潘氏自己給自己造了個殼,便想著待在裏面一輩子都不出來,卻還要拉著自己的女兒一起,從前的原主不願意卻被折磨地失去心氣,換成現在的她亦是不折服,可就是日後活的差了,也是自己謀的。

“事情已是定局,碧畫,你帶姨娘走吧。”

“還有,姨娘也別想著去尋父親說些什麽,由婕妤娘娘親眼見證,此婚不成也得成。”

涼寒的話紮進潘迎蔓的心裏,也絕了她最後的期冀,她指著這個離經叛道的女兒,滿眼具是失望至極。

“三娘,富貴險中求,亦在險中丟,求時十之一,丟時十之九,你為何就是不聽呢?”①

“若來日當真所求無門,誰又能去救你。”

帶著指責的話語叫楊靈籟驚地站起,像是原主隱藏在心底的情緒作祟,又像是她本身的惡脾氣上來,她無言的盯著人,又一點一點去指著這屋內的一切。

“我在這屋內住了十七年,前十年因年幼無知尚可自欺欺人,可如今呢,這翠竹園一日能瞧著陽光的時候屈指可數,丁點大的地方單放個桌子就滿了。你什麽身份地位,我又什麽身份低地位?”

“你爭不來的東西,難不成也不叫我去爭?”

“去了那無非是宅中鬼,也好過現在手中蟻,你要讓女兒去做妾嗎,這一生都給那對母女當牛做馬,你習慣了,我還不習慣!”

一句一句的抱怨像是無形的壓力叫潘迎蔓喘不過氣來,她癱坐在身後的貴妃榻上,腦袋一片空白,嘴裏下意識的反駁。

“不會是妾的,姨娘為你尋了好人家,你父親也是同意了的。”

楊靈籟嗤笑一聲。

“有徐氏在,你覺得會有嗎?”

“再說我這個父親,她對你有幾分情誼或許是真的,至於我這個女兒怕也不過是隨手能扔出去的籌碼,若能換地財權地位,你覺得他會怎麽做?”

她一步一步走近小榻,見潘氏被拆穿的真相嚇做木偶,耷拉著腦袋眼神空洞,楊靈籟嘆了長長的一口氣,蹲身拉住人的手。

“姨娘,在你心裏,若是從父親與女兒中選一人,你會選誰?”

明明是和聲細語,卻又帶了一絲若有似無的狎昵,叫身旁的盈月和碧畫嚇出一身冷汗來。

潘迎蔓慢慢仰頭,那雙平日充斥著愁意的眸子,如今卻像是一張捕獸網,無形中拿捏住了她的所有弱點,她像是驚弓之鳥,兩眼一黑,腦袋裏嗡嗡作響。

“三娘……”

“不好回答嗎?”

“那要不我再給你一個選擇,你可以表面上選父親,實際上……選我。”

沈默延續半晌,楊靈籟終於站起了身,且離遠了幾步,就靜靜地看著潘氏從瀕臨崩潰一點一點呼氣,直到重新回到之前的模樣,而碧畫也趁著機會,陡然間擋在她們二人之間。

她莞爾笑了笑,“碧畫,你這是做什麽?”

潘迎蔓無法形容自己現在的感受,就仿佛剛才都是做夢一般,那個如同惡鬼的人不是她的女兒,但那張臉以及脖間的紅痣都無法欺騙人。

她咽了咽嗓子,將碧畫拉到一旁,重新上下打量又覺得沒什麽不對,或許三娘只是氣急了,才會說出這般瘋魔言語。

“姨娘也覺得女兒要害你?”

話說的很慢,卻咬字清晰,音色拖的有些場,像是害怕得到並不美好的答案。

潘氏眼瞧著姑娘眼角泛紅,祈求般望向她,哪裏還記得剛才的那星點不快,只將人拉著一同做在小榻,又攬在懷中揉了揉人的手安慰著。

“姨娘只是怔神了,碧畫性子活潑也總做些匪夷所思之事,三娘莫要計較。”

“只你剛才問我如何抉擇,姨娘一時沒明白。”

楊靈籟臉色不太好,平靜的聲音有了一絲轉變看著她,眼中皆是委屈。

“三娘在楊府困的太久了,吃不好住不好,便是父親待我也與其他姐妹並無不同,大姐姐出身極好又有母親呵護教導,吃穿用度比三娘好上千百倍,日後嫁人也是世家子弟,可三娘若是不爭,便什麽都不是,什麽都沒有。”

“姨娘,三娘從小就是一個計較之人,即便被叫了多少遍跪祠堂、罰禁閉,都改不了貪財好權的性子,我想做人上人,想要榮華富貴,想叫那些從前都欺負瞧不起我的人都跪在地上搖尾乞憐!”

她一點一點剖析著自己的欲望,將最不堪的一面都毫不介意的展露在潘氏面前,是因為她在賭,賭最後到底誰會幫她。

這番直言直語叫潘迎蔓面色呆滯,這好像是三娘第一次朝她說這般多話,也是第一次與她說心裏話,原來三娘所求與她所求本就不相同。

為人父母求安寧,可為人子女求上進。

是的,上進 。

即便楊靈籟將自己說成了睚眥必報的小人,潘姨娘也仍然覺得自己所生的姑娘無論如何都不會太壞。

“所以,姨娘你會幫我嗎?”

帶著試探和茫然的話,叫潘氏猛地拉回現實,陰影打在室內,她瞧著女兒滿是寂落的臉,根本無法拒絕,攏了攏對方的肩膀,輕撫著她烏黑的雲髻,良久才道。

“三娘想去做什麽便去做吧,姨娘只聽你的。”

其實對於楊父,潘氏亦心中打鼓,她也不敢賭一個男人的疼愛,只是無可奈何下逃避的選擇,如今被猛然剝開一層皮袒露出來才打擊深刻,可如今楊三娘的幾句心聲也叫她無法舍棄,終究這十月懷胎又十七年教養的血脈親情馬虎不得。

有些東西是阻止不了的,她或許護不了三娘,但至少也想給三娘做些什麽。

楊靈籟將臉埋在人的肩膀處,顫顫巍巍像是哭訴,眼神卻微挑正能瞧見外面簌簌晃動的竹葉,笑意隱隱。

她又一次賭對了,上一次是夫妻之命,這一次是母女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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