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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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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

小武走了, 只留下那匹馬,倒叫李媽媽熱情洋溢的臉孔貼了個冷屁股,李媽媽砸了砸嘴不樂意, “這叫什麽事兒啊?我還白貼了錢呢。”

“不白花, ”魯嬸在外頭送走了人走進門來,神神秘秘道:“媽媽,您猜他這會兒回來有個什麽官?”

“什麽官呀?”李媽媽大膽猜度著, “瞧他那打扮, 怕得有個八品吧。”

“我的媽媽, 那可是上戰場立了戰功的,八品?八品官可不敢這麽威風喲。我聽他底下的人說呀, 他跟了個什麽都裏的大官兒,眼下有上面人賞識, 成了百戶老爺呢, 專掌提刑訴訟,您還記得張衙內他舅舅吧,那都歸他管呢, 您說這官兒做的大不大。”

“哎呀呀,”李媽媽聽得咋舌,“要是這麽說,那可還真是一個大官, 咱們清平縣城裏頭又來了一個山頭哩。”

“等等,”李媽媽突然將眼神鎖定了玉娘,“那小武先前是不是——”

噌的一聲, 玉娘就站了起來, 順帶著把邊上的晏子慎都拉了個踉蹌,“媽媽且坐, 我們去瞧瞧那馬去。”

玉娘可了解李媽媽,人一轉頭就知道李媽媽沒憋好屁,接下來說的話保管叫人聽了鬧心,還是不聽為好。

她趕緊扯了晏子慎轉換陣地,剩下李媽媽在那裏氣得捶胸,同魯嬸埋怨道:“看看,看看,都已經不把我這個媽媽放在眼裏了,還沒做上客呢,就跟人拉拉扯扯的,連正經貴客都不搭話,倒跟亂七八糟的混在一起。”

“是是是,”魯嬸表面附和,心裏卻好笑,前段時日晏老爺來的時候,您還尊稱他是貴客,倒把小武給攆了出去。這可倒好,時勢一轉,人家成貴客,晏老爺反而不三不四去了,幸好玉娘沒聽見,要不然,恐怕得替晏老爺同李媽媽又鬧一場,這李家院還得住不得住喲。

晏子慎被玉娘那樣拉扯著到了馬跟前,才將註意力放到踏浪身上,這匹馬像是被精心照料過,皮毛順滑,精壯神足,韁繩馬鞍都是上好的,馬蹄踢踏踢踏釘了腳掌,瞧見晏子慎還輕微擡起上唇發出嘶嘶的聲音,低下頭拱著晏子慎的肩膀,顯然是認出他了。

晏子慎梳理著踏浪的鬃毛,“好孩子,你還記得我是不是。”

玉娘聽著有些擔憂,生怕晏子慎又為他朱大哥傷一回神,卻沒想晏子慎一抹臉,反而對玉娘發出了邀請,問她要不要騎馬。

“好是好,可我沒學過呀。”玉娘一臉的為難,騎馬可不是騎電動車那樣簡單,這玩意兒弄不好就是個死,危險系數拉滿。

“不用學,坐我跟前兒就行,我帶著你騎。”晏子慎口裏不知和踏浪說了些什麽,就看踏浪打了個響鼻垂下尾巴不動,他撩起衣角弓步拍腿,叫玉娘踩著自己大腿往上跨步上馬,等玉娘上前了抱住馬身,自己才翻身上馬一抖韁繩,打算往前走。

“等等,”玉娘及時叫住人馬,扭臉往院裏頭喊人,“金盞,把我那青紗帷帽拿過來。”

光天化日之下,大喇喇的和晏子慎在縣城裏頭溜馬,玉娘可沒想出這個風頭。

“有道理,”晏子慎也點了點頭,隨玉娘也往院裏喊,“金盞,拿倆帷帽。”他也帶一個。

這……

金盞犯起了糊塗,不知道該聽不該聽,哪有大老爺們戴帷帽的。還是福娘教了她,你把先前爹趕車的草帽拿一頂出來給晏老爺戴去,就說咱們的帽小他戴不住。

晏子慎也不嫌棄,帷帽草帽都是帽子,且將它蓋在頭上,等著玉娘穿戴好才吆喝著馬兒往前行。

“慢些,別撞著人了。”玉娘胳膊肘往後提醒著人,直接出去可是縣城主幹道,磕碰到人可不是玩兒的。

晏子慎委屈辯解,“沒使快,踱著步呢。”

“那也小心點,沒撞著人,嚇著了亦或是碰著了街邊擺攤的,對他們也是造孽呀。”玉娘念叨著話,這年頭大家都是窮苦人,將心比心罷。

晏子慎從善如流,幹脆繞了一邊,走下處過東門,繞著縣城墻慢慢溜達,這裏人少,一路晃晃悠悠過到南門。

玉娘剛準備提議去自己那小院子裏待待,可巧就在花鳥場口那瞧見了挑著擔子賣酒的呂娘子。

正好,見玉娘在馬上招呼了她一句,晏子慎便翻身下馬,拉住了馬匹,由著玉娘俯下身子同呂娘子一句一句的問答。

可等著玉娘說歲數十五時,呂娘子就有些失望的搖頭,再提到銀花說的什麽睡覺前的歌謠時,呂娘子把頭搖的更厲害了。

“五姑娘,你不知道,我們夫妻兩個本是河邊的魚販子,每日家早起晚歸的,哪有什麽空當照看孩子呀,更別說唱歌哄睡了,一天到晚也沒個閑時候,家裏頭全靠我那大女兒照顧妹妹,後來大妞發熱,我們忙著賣魚給她掙藥錢,小妞就是那時候被拐子拐走的。我家裏只兩個女兒,哪有什麽弟弟妹妹的一大群孩子,家裏雖然是兩個女兒,可也從來不打不罵,前兩年一場風寒,他死之前還拉著我的手叫我一定對記著把小妞找回來,一大家子團團圓圓的呢。”

呂娘子說到這裏,並沒有哭,她的眼眶已經哭不出淚來了,只是略顯疲憊的搖頭,“恐怕您說的這位,不是我的閨女。”

玉娘也禁不住的失落,原本還以為銀花就是呂娘子想找的人呢,正好叫她們倆都如了願,這會兒才知天底下沒有這樣可巧的事,被拐的不止銀花一個,丟女兒的也不只是呂娘子一家。

見玉娘喪氣,晏子慎也沒繼續騎馬,反而牽著繩子與玉娘走了一段,離開了呂娘子大半條街,他才替玉娘出主意道:“要不然就叫她們認個義母義女的,也算一家子,正好一個找媽一個尋女,湊一塊彼此都能如願。”

“那怎麽行,”玉娘瞪了晏子慎一眼,“這怎麽能湊合,魚和蝦都是河裏的,可他們那算一家呀?”

見她懊惱,晏子慎也只得替玉娘開始苦思冥想,倒是把自己亂七八糟的情緒丟了大半。誒,有了,晏子慎仰起頭來,“先前你說拐子都是各自有地盤的,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去找你們縣城的混混頭子,和他問問不就成了。”

但凡是個坐地虎,就必須得對本地的三派九流了解清楚,拐子來這裏哪能不拜山門就做生意,官面上繳稅不算,私底下還得再給一份見面禮呢。

玉娘亮了眼睛,“確實有道理。”

可隨即又犯了難,怎麽找呢?她們雖是花娘,可跟混混頭子搭不上邊呀。平日裏來的要麽是巡廳裏的差役,要不然就是十街上的流子,正兒八經的混混頭反而不大認識。

玉娘想了一圈,忽的想起張衙內來,他在縣城裏頭橫行霸道,比混混頭子還像混混頭子,說不準他與那邊就有往來,畢竟有張衙內在縣城杵著,他才是黑惡勢力的頭頭,正好自己也能順便瞧瞧大姐去。

她這裏在南門附近,便直接在芝麻香裏買了一食盒的糕點,坐上馬車去張宅拜見大姐,拍拍手就叫晏子慎自己回去,和李媽媽交代一聲。

晏子慎嘴裏頭忍不住抱怨,“我這出門一趟丟了你,回去你媽肯定又開始嘀咕。”

“你怕她?”玉娘夠不到晏子慎的頭和肩膀,便拍了拍他垂在馬腹那結實的大腿,鼓勵著人:“拿出你平日裏頭說話的水準來,管保我媽看見你就繞道走。”

開玩笑,誰怕誰還不一定呢,千萬別小看了自己啊,晏大嘴炮。

打車來到張宅後門,守門的人照舊還是那個小廝來興,他見著玉娘倒是驚奇,“稀客呀,五姑娘怎麽來了?”

玉娘笑著從馬車上下來,“很久沒見大姐了,來瞧瞧你家姨奶奶。”

她與來興也不是頭一回碰面,如今見著他,幹脆就打開食盒,從裏頭撿出幾塊遞於他道:“你也嘗嘗,這是南門那兒的手藝,和扁食巷做的不大一樣。”

來興趕緊就往嘴裏塞,一邊嘗一邊點頭,看在東西的份上,他提點玉娘道:“五姑娘,等會兒進去的時候步子輕些,別吵著西邊,那位姨奶奶的脾氣越發大了,院子裏人都怕著她呢。”

“大姐夫不是去府城了嗎?她還鬧啊?”玉娘眨眨眼,正主都不在了,鬧騰個什麽勁呢。

“鬧,怎麽不鬧?”來興撇撇嘴,“三天兩頭的嚷著不受用,隔幾日就請大夫來,今兒吃雞明兒吃鴨,後天又鬧要鴿子,人參燕窩靈芝鹿茸,也不管自己能不能吃,張口就是要一斤,虧得姨奶奶好性子,真的去給她采買過來才算應付下,要不然吶,就開始摔盤子摔茶盞的鬧騰,老爺就是受不了,才故意躲到府城去的。”

玉娘今日出來的匆忙倒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便幹脆道:“實在多謝,那就別通報了,我悄悄的過去就是,等回頭出來再另有重謝。”

來興想了想,橫豎玉娘也不是外人,來張宅也不是一回兩回了,自己認得路,塞得鼓鼓的腮幫子沒法說話,點著頭就答應了下來。

玉娘一路行一路看,小心謹慎的摸到了東邊屋子,幸好是春華守門,見著玉娘沒大聲嚷出聲來,反而機靈的一掀簾子,叫玉娘腳步飛快躲了進去。

“哎呀,”嬌娘正在窗下縫小孩衣裳,被玉娘腳步唬了一跳,等她擡起頭來,玉娘也被嬌娘的臉色嚇了一跳,大姐怎麽消瘦了這麽多。

嬌娘趕緊擱下手裏的活計,招著手就去牽玉娘,歡歡喜喜道:“怎麽也不說一聲就跑過來了,外頭的人也不通報,越發懶了。”

“哪呀,是我聽來興說了一嘴,說你們如今院子裏有個炮仗,我怕點著她,所以才悄悄的。”玉娘解釋了一句,心疼道:“大姐,你瘦多了。”

“唉,連你也看出來了,所以我才不敢回家去,叫媽擔心。”嬌娘神情黯淡的垂頭,“這還只是前菜呢,你等著吧,等她生了還不一定怎麽鬧騰去,非要把這宅子都捏在手裏不可。”

“大娘子呢,”玉娘奇怪,怎麽趙六月就隱身了不成。

“大娘子哪裏能壓伏的住呀,你也不是不知道她的身子不好,最近天熱,越發的有些難熬了,成日家在屋子裏頭不是念佛就是看書的,便是西屋囂張,她也只叫自己屋裏人忍讓些,還讓我多擔待退幾步,恐怕大娘子也是怕了她了。”嬌娘直嘆氣,連張家正經大娘子都讓了一步,自己這個做妾的還能如何。

嘶——不對勁。

玉娘敏銳的察覺出了微妙古怪,在她的印象中,大娘子趙六月可不是這樣的軟弱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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