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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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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南楚虎視眈眈大燁多年,又有機關獸在手,但始終沒有一舉攻破大燁,使臣可知為何?”陵淵笑著說道,“南楚也曾嘗試過進攻大燁,但至多是兩敗俱傷,並沒有大獲全勝,使臣可知為何?”

使臣被那匕首嚇得說不出話來,此時那匕首後退了一分,他結結巴巴地說道:“大燁、大燁國土與民眾三倍於南楚,還有北戎如狼在側,南楚、南楚若強攻大燁,腹背受敵……”

陵淵笑道:“呵,那使臣強硬什麽呢?是指望你在這裏受辱之後,南楚王上會為你揮師北上嗎?”

使臣盯著眼前的匕首一陣,閉眼強硬道:“總歸南楚有機關獸在手,任你們大燁還是北戎都懼怕三分!”

“不過是懼怕而已,”嘉恪接話,“又不是像使臣此刻這般即將殞命?”

陵淵繼續說道:“這樣吧,雙方各退一步,這文書由使臣執筆,使臣問些問題,長公主殿下作答,之後殿下給予使臣一樣信物表示這確系殿下所答,如此可行?”

使臣:“不是親筆手書,更沒有人相信了!”

嘉恪一笑:“想相信的人自然會信,這不是你方才說的?信物麽……”她不知道想起什麽笑了起來,“有個比信物更好的法子——孤曾進過王上的書齋一次,丁字書架那一排第三格最下方有一本《嘉南紀要》,孤當時看了很是喜歡,放了一片金纏銀的鏤刻簽。此事無人知曉,使臣可將此事作為信物。”

使臣思忖起來,侍衛的匕首在陵淵的眼神示意下撤去了。使臣說道:“若無此事,本使也不能再來大燁找長公主對質。”

嘉恪:“若有此事,這文書的可信度就加倍了。況且即使孤給你個信物,你又如何確定這物件一定是孤的?還一定是二皇子獨獨贈與孤的?還特別是你南楚所有,大燁和北戎都沒有的?使臣大人,樁樁件件都沒有定數,你只能賭一把。”

使臣也明白這是事實。

陵淵對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松開了使臣。使臣站起身揉著自己的脖頸,不滿地說道:“大燁待客之道還真是別具一格!”

嘉恪淡笑道:“待客之道罷了,使臣何必在意?南楚的婚儀,孤一直很難忘呢,使臣覺得這待客之道與南楚婚儀相比如何?”

使臣一時無法反駁。嘉恪長公主嫁到南楚時的婚儀,擺明是給她一個巨大又難堪的下馬威,而她一句質疑反駁的話也沒有出口,就那麽生生承受了。使臣很清楚,她這樣做才是最明智的,因為為了讓她這樣一位尊貴的一國長公主認清自己在南楚的地位,如果她開口反抗,只會遭到更為嚴苛的對待。

想起那時婚儀上的羞辱,使臣對於此時自己的遭遇,頓時再也無法強辯一個字。

陵淵看向嘉恪:“殿下初至南楚就受了莫大的委屈,合該向南楚好好討要回來。”

使臣一凜,說道:“此事已過去良久,何況嘉恪殿下與太子一事,無論如何都有違倫常綱紀,兩相抵消就……”

嘉恪與陵淵一起說道:“兩相抵消?”

嘉恪與陵淵對視一眼,笑道:“這可是使臣說的,便是南楚說的,孤記下了。”

使臣一時語塞,想反悔卻又擔心這二人說起婚儀舊事,再傳得沸沸揚揚——那可真不是什麽上得臺面的事。南楚因太子之事已民議如沸,切不可再多生事端。

使臣暗暗一嘆,自知在這兩人面前討不到好處,便依言拿起了筆墨,他問一句,嘉恪答一句,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紙,完成了他需要的文書。

使臣收好文書打算離開,卻又停步看向嘉恪,說道:“長公主,本使有一言相問——是替太子殿下問的。”

嘉恪看向他,笑道:“使臣大人到底有幾個主子?”

使臣:“本使忠心的永遠是南楚。本使本不想代太子問這句話,但與長公主一番交談之下,也深知長公主之不易,所以現在想代為問一句。”

嘉恪:“想問,就問吧。”

使臣:“太子想問:東宮被圍那夜,你曾游說太子出宮游玩,這是不是你本想解救太子、帶太子出宮避開被圍之困?”

嘉恪頓了頓,說道:“不是,孤沒有這個意思。”

使臣卻笑了:“太子對本使說殿下定然會這樣說,本使還不信。”他從懷中掏出一個細長的匣子遞到嘉恪面前,“這是太子囑托本使交給殿下的,請殿下笑納。”

嘉恪並不接,說道:“孤沒有想過救太子,孤沒那麽好心,太子不必送什麽東西,孤不要。”

使臣將細長匣子放在嘉恪面前,說道:“太子說殿下若是否認,就是那夜當真想過救他。本使不清楚太子為何如此篤定,但本使相信太子的判斷。至於這東西,太子有話,殿下若不要扔了便是,他也不會收回。”

細長匣子放在嘉恪面前,是南楚一貫的彪悍用色,上面雕著太子的徽紋。

使臣對著嘉恪行了南楚大禮,說道:“這是臣最後一次對您行此禮,只因您在南楚受苦時,臣明明有餘力相助,但從來都是冷眼旁觀,未曾有一次出手。臣不求您諒解,但太子對臣說您是這世間僅有的奇女子,只要您否認相救,就證明太子所猜測的一切都是對的。臣,”使臣再次叩拜下去,“感念您曾對太子的好,讓他在淒苦的日子裏得到過溫暖。”

嘉恪看著他叩下去久久未起,亦是長久地凝視了一陣,仿佛透過他看見了那個總帶著溫潤笑意的太子。

良久,使臣起身,嘉恪偏轉了目光,使臣只看到她一臉沈靜,似是毫不在意。使臣也不再多言,走了出去。

陵淵對侍衛使了個眼色,侍衛立即跟了上去。陵淵看向嘉恪,見她凝視著面前的匣子,似是在猶豫打開還是不打開。陵淵湊近了些,看了看那匣子,說道:“微臣可以代勞。”

“不用。”嘉恪伸手拿起匣子,“孤自己來。”說著打開了匣子。

一只手迅速地擋在了她面前,是陵淵的手。

嘉恪不明所以地看了陵淵一眼,看向他的手才發現他手背上紮著三根細長的針,是從匣內彈射出來的!

嘉恪“騰”地站起來,立即喚道:“快,傳這附近最好的醫者來。”

陵淵莞爾:“殿下莫慌,閣內有醫者。”說著隨意拔下三根針放在一旁桌上。

嘉恪看了看他的手背,皺眉道:“萬一有毒呢?這裏的醫者醫術如何?”

說話間醫者已經入內,看著就要行大禮,嘉恪讓他免禮,速速前來診治。醫者依言上前查看陵淵的手背,又去看桌上的針。

陵淵看著嘉恪,淺笑道:“謝殿下關切。”

嘉恪斂了些神色,說道:“畢竟是為孤受的傷。”

醫者:“啟稟督公,這傷倒是不嚴重,但針上淬了毒,一時還不知道是什麽毒,小的先給督公紮針以緩血脈催動毒素,再會同京中醫者……”

“會同什麽?等其他醫者來了,陵淵已經毒發身亡了。”嘉恪轉頭吩咐兩步外的琥珀,“去,馬上找今日不當值的太醫過來,綁著也要騎馬速速趕來。”

琥珀立即去了,快得像一陣風。

醫者嚇得有些不敢言語,陵淵笑道:“殿下不必緊張,騎馬回宮再看也可。”

嘉恪:“騎馬?你想死得更快?中毒不可劇烈行動,不然毒發更快。”她瞥他一眼,“堂堂緝事司督公,連這也不知道?”

陵淵一笑:“那便都聽殿下吩咐。”

嘉恪看向那醫官:“你楞著做什麽?該紮針就紮啊。”

醫官忙不疊地取針,看向陵淵的衣襟說了句“督公,得罪了”就上手打算扒開他的前襟。陵淵斜他一眼,醫官頓時不敢動,陵淵“嘶”了一聲,說道:“你有幾個腦袋?下手這麽重?”

嘉恪看過來,見陵淵望著自己,嗤他一聲,說道:“陵督公不會是想讓孤動手吧?呵,孤不會伺候人。”

陵淵笑道:“豈敢勞動殿下,不過除了這醫官,其他侍衛平日裏只會舞刀弄槍,下手也是頗重,微臣這會子覺得身上有些酸麻之感,動彈得有些不爽利了……”

嘉恪狐疑地看他一眼,又問醫官:“這毒竟竄得這麽快?那你還不快施針?!”說著也顧不上許多,上前直接兩手一展,扒開了陵淵的前襟。

一條猙獰的疤痕蜿蜒在光潔的胸膛上。

嘉恪一怔,落在那疤痕上的目光就停了一陣。

陵淵看著她笑:“殿下,微臣很好看嗎?”

嘉恪帶著絲絲慌亂地後退兩步,看向醫官:“還不施針?”

醫官連忙上前為陵淵施針,嘉恪偏開目光不看陵淵,卻問道:“怎麽弄的?”

陵淵笑笑:“微臣以為殿下查過微臣,是定然知道這件事的。”他一副失落的樣子,“沒想到殿下不知情啊。”

嘉恪這才想起琥珀稟報過,陵淵曾為澹臺璟濤擋過刺客一刀,因此被直接拔擢為心腹太監,繼而成為緝事司之主。

只是琥珀的稟報中沒有提過這一刀正中心口,深且長,即便愈合多年也仍然看起來頗為可怖,一看即知當時兇險異常。

嘉恪想起聽過的一些傳聞,有人懷疑這場謀刺根本就是陵淵主導,以期能以此得到皇帝的信任。

陵淵觀她神色,笑了笑:“殿下想到什麽有趣的事了?”

嘉恪見他胸口已經紮好了針,便說道:“聽聞督公為皇上擋下的那一刀,是督公派人所為,怎地砍得這樣深?以假亂真也太過了點,不怕你治罪麽?”

醫者嚇得“噗通”跪地,陵淵哈哈大笑起來。

陵淵揮手讓醫者退下,嘉恪瞥那醫者一眼:“不許走遠,等太醫來了立即叫進。”

醫者連連稱是,連滾帶爬地退到門口去了。

陵淵看著嘉恪笑道:“若要以假亂真,不砍得真些,皇上能信?不過殿下這是信了那些傳言,認為一切是微臣主導?”

嘉恪:“是與不是都不打緊。”她微微一嘆,“若不是你安排,那你危急之下替皇帝擋刀,從此得道升天,那都是你應得的;若是你安排,富貴險中求,還安排得無有錯漏也不被人發現,也因此受了這可能致死的一刀,之後的一切依然是你應得的。”

陵淵雙目中流露出欣賞與感慨,說道:“這些年奉承的不少,恭維的不少,陽奉陰違的也不少,像殿下這般言論倒是頭一次聽見。”

嘉恪:“也許有人也這般想了,但是沒人敢直接對你說罷了。”她看向他胸口的針,“這應當都是銀針,未見泛黑,毒素應當沒有游走全身。”

陵淵:“殿下懂些醫術?”

嘉恪淡淡:“久病成醫罷了。”她又一笑,“不是病,是被毒得多了,就知道了。”

陵淵凝視著她:“殿下知道自己體內有些什麽毒嗎?”

嘉恪瞥他:“呦,這你也知道了?董承是你的人?”

陵淵:“董承醫術高明,尤善解毒,殿下若能將所知相告,相信他診治起來事半功倍。”

嘉恪一笑:“自己中著毒呢還有心思擔心別人。”她在他胸口的針上輕輕一彈,“閑的你。”

“嘶……”陵淵適時發出一點痛苦的呻吟。

“呵。”嘉恪又彈了另一根針。

陵淵攥住了嘉恪的手,往自己身前拉了寸許,莞爾:“微臣若是被殿下弄得毒情加重,殿下可要負全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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