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千裏問月

成化十一年冬。

這是薛浸衣離世之後的第一年，見月已經在金檀陵墓守了整整一年，一步都不曾離開過。

這天雲盞提著東西來祭拜薛浸衣和宋邶，而見月就在門口的那間木頭屋子裏靜坐著。

雲盞走到門口站了片刻，見月就正對著門口，但是她連眼睛都沒有睜開，雲盞緩緩嘆了口氣，她把一壺清酒放在臺階上便去給薛浸衣點香祭拜了。

“少主，宋大人，白靨不是金檀城的人，他也不方便進來，我就一個人來看你們了，這一年發生太多事情了，陛下又立了新太子，周太後和萬貴妃還是在宮中你爭我鬥，萬家和朝野更是越來越來水火難容了，”雲盞點了三根香，她看著慢慢升起的白煙，她輕聲道，“少主，我要走了，我和白靨要去蘇州，那是宋大人準備的地方，我們可能以後再也不會來看你們了，但是少主，你要是有空，晚上就托夢給我。”

“呼呼······”突然刮起了一陣微風，吹得這滿地的落葉四處飛舞。

雲盞楞了楞，她輕輕笑道：“少主果然是最寵我的，我說讓您多看看我，您果然是來看我了。”

“哎，少主，你放心，寒衾和冷華在南疆過得很好，他們上個月還給我寫信了，冷華的毒抑制住了，他們不能回來祭拜，我也就把他們那份也帶來了······”

三炷香燃盡，雲盞也出來了，但見月還在那裏坐著，一動不動。

“見月，我走了······”雲盞就如同平日裏告別的一樣，她很輕松，即便是她知道這一次是真的永別了。

雲盞見見月還是沒有什麽反應，她也就沒有再多說什麽了，只得自己默然的離開了。

待她一走，見月就睜開了眼睛，她盯著雲盞送給自己的那壺清酒，她起身把酒壺埋進了陵墓前的那顆合歡樹下，結果埋的時候還挖出了一壇薛浸衣很多年前埋下的酒，酒壇子上寫著一句話。

“給雲盞和見月送嫁的女兒紅。”

見月沒有忍住哭了出來······

當天夜裏見月喝了那女兒紅，自己一個人也沒有什麽下酒菜，自己一個人喝得醉醺醺的，她就靠在那棵合歡樹下。

這夜裏的冷風還是很刺骨的，但是見月已經沒有那個力氣去管了，她吹著吹著就覺得習慣了，也還能忍受，可不知道什麽時候風就停了。

準確來說不是風停了，而是有人替她擋住了風。

見月揉了揉眼睛，她一睜開眼睛就看見眼前給自己擋風的這個男人，他穿著一身的夜行衣，蒙著面，但是見月還是一瞬間就認出了他。

“見月，我來見你了。”

“溫枳……”

見月忍不住笑了，她道：“我還沒有想到過你居然真的會來金檀城見我。”

溫枳扶住她，一把把她拉起來，兩人一起坐到木屋的臺階上，就這麽並肩作戰，兩個人都沒有先開口，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見月，跟我走吧！”溫枳拿下面巾，他認真道，“我知道……薛浸衣已經不在了，你不用留下來，薛浸衣在臨死之前沒有下殺你的命令，這就證明她想要你幸福，她想給你自己一個選擇下半輩子的機會。”

“溫枳！”見月笑著打斷他，她語氣也很堅定道，“謝謝你可以不遠萬裏來見我，但是，我已經決定這一輩子都留在陵墓了，少主生前我沒有做到守護她一生的承諾，她現在不在了，我不可能再離開了。”

“見月……”

見月一下猛地就抱住了溫枳，溫枳顯而易見的楞住，她笑著柔聲道：“溫枳，溫枳，我真的很感動，我不後悔，我愛你，愛上你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對的決定，我也知道你可以明白我的……”

溫枳伸手摟住她，他知道自己勸不動見月了，索性也就不提了這件事情了，只是他不能留下，他已經拿下了半個暹羅，他不可能前功盡棄。

“見月，我也不後悔，只是留有遺憾罷了。”

“沒事，我也有，不是你一個人。”

“……見月。”

“嗯？”

“我愛你，但我真的要走了……從此以後我會愛天上的月亮如你，每當我望月的時候就像是看見了你，你也要看我。”

見月聽完他的話沈默了很久，直到天色漸漸發白，她終於是開口答道：“好，我一定會天天看月亮。”

可月亮終究是不是每天晚上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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