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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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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

紀茗素被迫來到整個金檀城裏她最不想來的地方——周家祠堂。

周家祠堂修建在金檀周家最為陰暗的地方,整個祠堂也修建的極度幽暗,平常的時候要是不點燈,即便是外面艷陽高照,裏面也是看不到一絲的光亮,整個地方從外到內看起來都極其的肅穆和恐怖。

很多年以前老爺子都還在的時候,紀茗素也常常到這裏來罰跪,她經常在這座宅子裏做錯事情,但那個時候的祠堂還沒有修得如此陰暗,直到老爺子去世之後,薛浸衣來翻修這座祠堂的時候。或許是薛浸衣那個時候心情不好,所以當工匠提出這個構造的時候,她也沒有說什麽,直接就按照這麽給修出來了,結果呈現出來是這種效果,薛浸衣既然也沒有對工匠發火,就這麽順勢用了。

況且不知道為什麽,薛浸衣也不允許別的人經常進這個祠堂,除非犯了重罪,他們也不會有機會來這裏,就連老夫人都不能隨隨便便的進去。

所以就導致這個祠堂現在平日裏除了下人,根本就沒有人會踏進一步,連一點兒生氣都沒有。

紀茗素默然的跟著薛浸衣進去了,她不敢擡頭看那一排排的牌匾,只能悄然找了個蒲團跪著。

薛浸衣輕手輕腳的走到香案前,虔誠的點起了香,然後插到了土裏,她一眼看過去,第一眼便看見的就是自己父母的牌位,其次就是她二叔三叔的牌位。

她看了一眼紀茗素,話中有話道:“三叔三嬸今天來看你了,或是她來的有點晚,但也怪不了她,這祠堂平日裏莊嚴肅穆的很,我並沒有叫其他人進來打擾你們了。或許你也覺得孤單,但是今天三嬸來了,她也能好好陪陪你,也順便跟你說說她做錯了什麽事情。”

紀茗素:“……”

“二叔,”薛浸衣拿起她二叔的牌位輕輕擦拭著上面的薄塵,她陰陽怪氣道,“至於二嬸,我就沒讓她過來看你,周隱犯下的罪過,已經不配進這間祠堂了,三嬸相對於周隱來說倒是犯的較輕,但也確實不可原諒。我還在想到底怎麽罰她們,二叔,三叔,你說說你們,你和三叔怎麽都死得這麽早,留下來的妻子,我也沒有虧待過她們了,那為什麽她們就不能好好的過下去呢?非要找點事情,來給自己找點麻煩,你們要是還在的話,會不會也很生氣?”

紀茗素連忙阻止道:“知許,我知錯了,別說了……”

越說自己越沒有底氣,薛浸衣瞥了她一眼,看她那一副理虧的樣子,也虧她還知道自己沒有資格現在說這些。

薛浸衣把牌位放回原處,她走到紀茗素面前,她並沒有像剛剛在大堂時那般責怪她,而是像嘮家常一樣對她說道:“三嬸,這些年來你對我確實是不錯的,我也知道你並非什麽大奸大惡的人,你心裏其實挺為純良的,就是被娘家拖得太狠。你娘家的人要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他們這些年若不是看在我還活著,可是要你做的事情更多,而你也一直沒有拒絕過,你一點自己的準則都沒有,你知道嗎?我在菅野城和金檀城交界處的那荒無人煙的地方,見到霓裳和唐曲的時候,我當時心中是驚訝的,因為我在蘇州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他們了,他們當時就跟我說他們要來金檀城,但是我還在想著,若是以後我回來了,我還要去拜訪拜訪他們。但是沒有想到我回到金檀城處理了周隱這些事情之後,接踵而來的就是這些事情,說實話在他們告訴我是誰害了她們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是你,我甚至還想過可能是老太太突然間抽風了,才做出了這種事情,我沒有想到過是你!”

薛浸衣並沒有騙紀茗素,她所說的都是真的,她真的從來沒有想過她的三嬸,她記憶中淳樸卻一些小心思的三嬸會做出這種事情。

“三嬸,但是我也能知道,你是手下留情過的,我在這皇家周旋了這麽多年,我早已清楚,那些人排除異己,或者隱瞞一些事情真相的手段是有多麽的高明,即便是你從未有過如此勾心鬥角的經歷,你也應該知道,斬草除根、抽薪止沸的道理,可你居然放過了。況且你身為金檀城的三夫人,你必然也是知道他們在什麽地方開了客棧,你之所以不動他們,其根本原因應該就只是想要他們不要追究於你的侄兒,你並不想要他們的命,或許你的侄兒還曾經想要動他們,也許被你攔下來了。”薛浸衣蹲下看著紀茗素說,“不知道三嬸對這些事情是怎麽看的,是你真的心底裏還存有那麽一絲的善良所以放過了他們,還是覺得你幫他們這一把,他們以後不會再回來對付你,或許也就是給你自己一個心理安慰吧!”

紀茗素一直低著頭沒有說話,薛浸衣繼續逼問道:“三嬸,是哪一種?”

終於,紀茗素忍不住開口了,她說:“知許,你不清楚,自從你走後,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娘家的人便得寸進尺,他們經常來金檀城,他們幹的事情我也知道一些的事,畢竟沒有太過分,他們又是我的家人,我便提他們隱瞞下來了,事後都給那些人家一些幫助,讓他們不會找上門了。但是那一次他做的太過分了,我當時就想過,不管他的,我真的不想管他,可我的娘家人他們一個一個的跑過來說我是白眼狼,說我攀上了高枝之後,就不怕他們當人看,這件事鬧得很多人都知道。周隱當時都進來插一腳,知許你也知道我這個人雖然沒有什麽多大的野心也不聰明,但我絕對不允許別人來參與我的私事,尤其還是周隱,她跟我過不去很多年了,所以我當時就決定壓下來這件事情,那個叫唐曲的男人,我沒有想讓人傷害他,是我侄兒的下人動的手,我當時沒來得及阻止,之後我再派人去尋他們,他們當時只是在那一塊的地方開了一個小的茶鋪,我想盡辦法才幫他們開了一間客棧,為了讓他們不知道是我做的,我費盡了力氣。也就像你說的那樣,我娘家人當時還找人對他們動手,被我攔下來了,我不知道該怎麽說這些事情,打心眼裏我是不想讓他們出事的,可我自己也清楚,追根究底,其實只是為了讓我自己心安罷了。”

如果薛浸衣不回來,不提起這件事情,紀茗素可能這一輩子也就把這件事情當做一件心結,然後永遠的禁錮在內心深處,再也不會提起。

看著紀茗素頗為後悔的神情,薛浸衣談不上懷疑,她能夠辨別紀茗素所說的話是真還是假,很顯然的,她這個自認為都不怎麽聰明的三嬸,說的話都是實話,與她那滿口謊言的二嬸差別很大。

薛浸衣站了起來,她扭頭看向她三叔的牌位,她忽然就想起了周媞,小的時候她和周媞打架,但是因為自己是這個家裏唯一一個身體健全的嫡系孩子,而周媞呢,雖然也是嫡系,但自小身嬌體弱,所以幾乎整個家族裏就沒有人把她太過當一回事。

她們倆一打架即便是周媞本身就落於下風,再加上病的原因根本就不是周知許對手,經常被周知許欺負,整個周家都不會有一個人罵她,即便是紀茗素,她為了在周家活下去,也不敢對周知許說些什麽。

那個時候周知許的父母都還在世,整個周家都還是其樂融融的,因為平常沒有人管的周知許,她從那個時候起就開始到處搗蛋,周肅和許薌雖然想管她,但因為他們兩個人是在鬧別扭,誰也沒有率先踏出那一步,所以一直也就縱容周知許,直到她那一天,害得周媞滾下了池塘之後。

“周知許,你滾過來!”

薛浸衣永遠都記得,那是她母親自從她生下來對她說過最多的話的一天,那天她被許薌打得半死不活,整個背上都抽出了一條一條的血痕,用的是那種幹枯的荊條,那荊條上的刺,還有些紮在了背上的肉裏,即便是這樣,周肅也沒有阻止,甚至還想著自己上手多打兩下。

紀茗素那個時候很氣周知許,因為她把自己的女兒推進了池塘,害的差一點周媞心悸發作,死在池塘中,紀茗素當時是又氣又急。

可就在看見周知許被許薌打成那個樣子的時候,她終究還是最先心軟的那一個。

“大嫂,別打了,別打了,再打下去就要把她打死了,她可是你的親生女兒,別打了,平日裏她只是頑皮了一些,知許也並不知道周媞掉下去之後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把周媞推下去,你先別打了。”紀茗素連忙沖上去攔住許薌,死死的把已經昏迷的周知許抱在懷裏。

許薌被氣得夠嗆,她在平日裏並不是這樣的性格,她極少生氣過,即便是周肅時時的惹她生氣,她也從未到如此地步。

那天晚上周知許在祠堂跪了一夜,還是紀茗素悄悄摸摸過來給她塗藥,她是後半夜來的,那個時候周知許背上的傷口都灌膿了。

正當紀茗素小心翼翼的給她上藥的時候,周知許突然伸手抓住了紀茗素的手腕,支支吾吾的說著什麽。

紀茗素沒有聽清楚,她趴在周知許嘴邊仔仔細細的聽著。

“三嬸,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前面是個池塘,我想拉著她,沒拉著……對不起。”

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紀茗素才真正的看懂那個從小就會隱藏心思的小孩子,她從來不是什麽只會上房揭瓦的混世魔王,而是一個只是想通過這種方式來吸引父母註意力的一個小孩子罷了。

半夜本來紀茗素想要留下來照顧周知許,但是周肅突然來了一趟,紀茗素就只能從後門悄悄離開。

周肅看著跪在地上的周知許,他知道她是醒著的,便問道:“這一屋子的藥味兒,是誰剛剛來給你上藥的?”

“……”周知許沈默不語。

“呵,”周肅抱起當時小小的周知許,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裏,他一只手抱著她,另一只手騰出來去拿了一個蒲團過來,然後輕手輕腳的把周知許放了上去,他說,“別指望著我會帶你離開,你還是要繼續跪下去的,傷藥的事情呢,既然有人代勞了,我就不繼續多上一次了。至於你呢,就好好的在這裏反省,別怪你母親下手狠,你要是十分的聽話,不幹出這樣的蠢事,也就不會被罰了,周媞那孩子呢,自從生下來時候身體就不好,你雖然比她晚一些才出生,但你要好好的照顧她,知道嗎?”

“是,知道了。”周知許低聲道。

周肅見她頭一次這麽乖巧,倒是心中覺得歡喜,他摸了摸周知許的頭,笑道:“好了好了,為父要先回去了,要是你母親知道了,我半夜來看你,怕是我也進不去房門了。”

周知許一直沒有看他,那是薛浸衣記憶裏會數不多的周肅笑的時候,現在想起來薛浸衣還有後悔,她當時應該多看看他,否則也不至於現在半分都想不起來周肅笑的時候是什麽樣子了。

“啪嗒!”香燃斷了一根,薛浸衣也回過神來,她再點了香插進土裏。

“唉,”薛浸衣重重的嘆了口氣,她說,“三嬸,我剛剛想起了小時候的一些事情,想起了那一次我不小心把周媞推進池塘之後,你給我上藥,我父親來了之後,你就離開了,其實你不知道,就在淩晨的時候,周媞來了一趟,她給了我她最喜歡的點心,說什麽我是她的妹妹,就算是她身體不好她也是我的姐姐,她要好好的保護我,說妹妹餓了多吃一些。你說她是不是真的很笨的,要是我,我當時估計連摁死她的心情都有了。”

紀茗素聽見周媞的名字,她忍不住笑了,薛浸衣繼續說道:“從那以後,我就一直只是在保護她,沒有再欺負過她,一直都是這樣,所以三嬸,我必須要告訴你一些事情,”薛浸衣語氣急轉直下,她說,“一些你可能在當時保護你侄兒的時候,並沒有想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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