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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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求凰
富貴百年能幾何, 死生一度人皆有。
千秋殿裏，瞧著桌上陳太後這親筆，孟夷光擡眸, 晏晏笑語：“太後娘娘的字古雅蘊藉，從容高古, 著實不凡。”
陳太後面色靜默, 恍若一尊高高供在佛龕上的琉璃神像般無喜無悲，淡聲說道：“哀家年輕時候曾最厭懼旁人提起這生生死死的事來, 以為捂著耳朵就能夠抵抗這命數如天降似突然到來, 那時候哀家只盼得自個能夠永遠青春貌美，身旁親眷亙久不離, 最好就是能與先帝朝朝暮暮，千秋萬歲。”
她隨手將手中狼毫扔下，尚未幹涸的墨水在那副字上落下頗醒目的痕跡，猶如一道猙獰的傷疤，孟夷光瞧著, 心裏頭不禁想起謝璋手臂上那道紅痕，這是梁王謀逆案時落下來的, 謝璋本就養尊處優, 生得頗為皙白, 所以也就格外顯眼一些，謝璋自個不怎在意, 他曾說笑般同孟夷光提起過,
“如果這小小一道不礙事的傷疤, 就能換來朝堂上頭那些礙眼的宗親大臣消失, 那我是可以心甘情願在身上刺個百十來道的。”
謝璋說話時候，面上依舊是那樣笑意盈盈的明亮神采, 粲粲可灼金烏，他看起來仿佛是要與那些蠅營狗茍的陰謀算計全無幹系的，可是孟夷光卻也清清楚楚知曉，這位大鄴的官家是撥弄風雲、擺弄棋子的好手，他的笑意再是明媚，也並不妨礙他心裏居高臨下的刻薄漠然。
有時候孟夷光對謝璋這種面與心的不同分外喜愛與得意，畢竟這位至尊至貴生殺予奪的官家為她空置六宮，萬千寵愛盡於孟夷光一身，叫她成就這世間最最被旁人所艷羨的皇後娘娘，在孟夷光面前，英明神武乾綱獨斷的官家向來是愛說愛笑、伏低做小的情郎，在謝璋那裏，她是唯一獨一無二的，其餘人是他要稱孤道寡，可在孟夷光面前，他仿佛只是謝璋謝方載。
可有時候又會有一種莫名的憂懼惶恐忽而襲上孟夷光的心頭，謝璋在某些時候的冷酷狠辣，謝璋的算無遺策叫他可以輕而易舉將萬事盡在手心把握，於是他好像真的是所謂紫微帝君降世，是天間的神仙來人間做了天子，他在面對臣下時的陰晴不定與恩威並重，常常叫孟夷光覺出他的心是一潭深深不知底的井水。
那樣浩蕩的赫赫天威，今日猶如天罰降與他人，可誰知明日會如何，將來會如何，韋家不就是一個血淋淋的前車之鑒。
所謂妻者，齊也，可是這歷朝歷代的帝與後之間，卻是從來都稱不得相齊，只看這大鄴一朝，那些已經再不會有所變改的史書工筆就能夠明晃晃地透出這個道理，皇帝想要廢後，是件或許可算做麻煩，但終究是件想要做就能做的事。
這世上千千萬萬的渺渺諸生誰不要跪倒在聖意面前，只有口含天憲的皇帝可以永遠高高在上地端坐明堂，聽著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
說來多少可笑，世上人人都想知曉後事，可從盧靜識口裏頭知道的那些前世事，有時候卻會叫孟夷光更為難以決策，若前世裏是謝璋真是天意作祟以致早逝，可惜是可惜，但或許也算天意最為妥當的最好處置，花敗在最最盛時，才可以供人懷念，可若是謝璋之死上頭真的有著什麽文章呢，她是該為還是不該為。
孟夷光心裏頭紛擾的思緒並沒有驚擾到陳太後，陳太後擡眸，目光落在書桌上正清麗綻著的瓊花，她慢悠悠地接著說道：“不過伴著年華漸漸消逝，面上脈脈皺紋顯出，哀家也就日益看開來了，這世上沒有什麽千秋萬代的王朝，沒有萬壽無疆的帝王，也沒有長盛不衰的門第，人安穩富貴地能活至百歲就已是天命有所眷顧。”
陳太後擡手摘下瓊花枝上一朵綻得最為漂亮皎然的瓊花，淡淡道，“哀家已是比這世上萬萬人都更要好命的，畢竟就連先帝不也沒活過哀家，走在哀家身前，也讓從前所謂生同衾死同穴的合葬，成了不能實現的空想。”她將那枝瓊花簪在孟夷光鬢邊，孟夷光擡頭，淺笑盈盈，人比花嬌不外如是。
陳太後又道，“不過這或許也是件好事，生時就已兩兩相厭的夫妻死了再每日相見，著實太過折磨人了，對先帝是，對哀家亦是，所以還是叫元誠皇後陪著他吧，畢竟她那般歡喜他，歡喜得能為先帝生，能為先帝死。”
孟夷光不疾不徐地含笑輕聲說道：“母後方才曾說世上沒什麽亙古不朽的東西，倒叫妾身想起前些年時候，官家在萬年行宮的紫極樓上也曾有過一番相近感慨。”她目光如一泓秋水般清澄動人，“母後與官家不愧是一雙親近母子。”
陳太後看著孟夷光，說道：“皇後與皇帝竟去過紫極樓？哀家還以為皇帝對紫極樓深深厭恨，是再也不會願意踏入紫極樓半步的。”她話裏意味深長，偏偏又不講清，是不得人喜歡的話說半截，陳太後轉而說著，“那皇後可曾拜過紫極樓供奉的那些佛像，可是很有幾分靈驗的。”
孟夷光輕笑：“妾身並不篤信這些神佛之事，就算再靈驗的佛像，受著妾身這虛情假意並不虔誠的供奉，想來也不會垂憐的。”
“佛祖是很慈悲的，無論虔誠與否。”陳太後面目清淡帶笑，“就好像哀家年輕時候，對那些總是一副不喜不悲高深莫測的老和尚十分不喜，每每隨祖母去往佛寺禮佛，總是百無聊賴，對那些慈眉善目的佛像沒有絲毫應該有的敬畏心思，可是等到哀家真的淪落絕處求佛保佑時，佛祖還是大慈大悲地真的保佑了哀家如願得償。”
孟夷光擡手扶了扶自個鬢邊有些搖搖欲墜的瓊花，從容笑言：“那等妾身落到絕路時候，必不會忘記給未央殿那尊佛像上一炷香。”
陳太後靜靜望了孟夷光一眼，只見孟夷光泰然自若，那貼著珍珠裝點的清媚眉目笑意溫和而大方，氣定神閑得很，她道：“或許現在就到該誠心誠意拜一拜佛的時候了呢。”
不等孟夷光答，她就又繼續道，“皇帝也是信佛的，哀家還記得他當年小小一個，就像模像樣地跪在紫極樓的佛像前，佛偈也能信手拈來，慈恩寺的慧能禪師和皇帝還頗有幾分淵源呢。”
陳太後這回倒沒有賣關子，對著孟夷光有些好奇的神色，她說道：“先帝曾請慧能禪師往萬年行宮講禪，慧能禪師與當時被關在詔獄的廢豫王曾有過交情，便為其求情，卻惹得先帝怒極，若不是有著皇帝在旁阻攔，慧能禪師險些就要被先帝給賜死。”她嘴角微微勾起，似是有些許輕蔑顏色，“可見先帝對佛家面上虔誠，實則也是不怎麽恭敬的。”
孟夷光把陳太後說先帝的那些僭越話全作耳旁風，她笑意柔柔地細聲說道：“說起慧能禪師，妾身與官家當日初遇就是因著官家去尋慧能禪師，而妾身與家中祖父當時正巧在慧能禪師的禪房當中，如今想來還是那樣叫人歡喜，只覺恍然如在夢中一般。”她雙眼彎彎猶如靜澈新月，脈脈情意無需明言出來。
陳太後目光落在孟夷光面上，靜靜說道：“哀家也曾聽聞過你與皇帝當日相遇的情境，想來皇帝當日就已對皇後情根深種，所以才叫這件事轉眼間就落進了滿宮耳朵裏。”
孟夷光只做聽不懂話裏頭深意，她垂眸，笑得頗為羞怯顏色，一張傾城芙蓉面上泛著淺淺淡淡的一層暈紅，著實楚楚動人。
陳太後看了眼殿中更漏，她坐到椅上，輕輕一嘆，看著孟夷光依舊掛著婉婉笑顏的面頰，她面色倏地冷淡下來，又化作了一尊真情實意早已被束之高閣，笑意皆不達眼底的菩薩像，她淡聲說道：“皇後可真是能夠耐得住性子，哀家聽聞你與皇帝初初相遇，就在慧能禪師的寮房裏同皇帝手談一局，若是你下棋時候就有著這樣耐性，哀家也就不意外皇帝怎麽會選中你了。”
孟夷光悠然回道：“妾身從來算不得什麽耐住心性的人物，後來官家說起當年那盤棋局，還說妾身看起來果斷利落，有雙見血封喉的手呢。”她掩唇，清脆笑起。
陳太後眼神流轉在那瓶瓊花上，她說道：“哀家還真是老了，以致看人的眼光都有些不準了。”
孟夷光似是有些驚訝，她啟唇笑道：“母後這是何意？妾身實在有些聽不明白，可是妾身有何話說錯，所以惹得母後不快，若真真如此，還請母後饒恕妾身一回吧。”她福身盈盈一拜，姿態實在是柔美嬌弱得很。
陳太後不語，只是擡頭望向大敞的支摘窗，伴著外頭隱隱約約傳來的擾聲，遠處垂拱殿的方位猛然竄起沖天的火光，將原本晴朗幹凈的碧落雲宇染就出一片頗為不詳意思的血光染染赤色，守在殿外的婢女焦急沖進來稟報，但無需這婢女再來通報，孟夷光擡手止住了她的話頭，她輕輕向陳太後說：“母後，垂拱殿起火了。”
瞧著一派成竹在胸的孟夷光，陳太後說道：“怪不得你說不會重蹈哀家覆轍。”她目光落在依舊裝飾在孟夷光鬢邊的那朵瓊花，離枝的花朵已然有了將要黯淡的模樣，“你不像哀家，你與皇帝可以說是天生一對的般配，同樣的冷心冷情。”
無需風吹，那枝瓊花飄飄落地，實在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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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太後面色靜默, 恍若一尊高高供在佛龕上的琉璃神像般無喜無悲，淡聲說道：“哀家年輕時候曾最厭懼旁人提起這生生死死的事來, 以為捂著耳朵就能夠抵抗這命數如天降似突然到來, 那時候哀家只盼得自個能夠永遠青春貌美，身旁親眷亙久不離, 最好就是能與先帝朝朝暮暮，千秋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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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孟夷光對謝璋這種面與心的不同分外喜愛與得意，畢竟這位至尊至貴生殺予奪的官家為她空置六宮，萬千寵愛盡於孟夷光一身，叫她成就這世間最最被旁人所艷羨的皇後娘娘，在孟夷光面前，英明神武乾綱獨斷的官家向來是愛說愛笑、伏低做小的情郎，在謝璋那裏，她是唯一獨一無二的，其餘人是他要稱孤道寡，可在孟夷光面前，他仿佛只是謝璋謝方載。
可有時候又會有一種莫名的憂懼惶恐忽而襲上孟夷光的心頭，謝璋在某些時候的冷酷狠辣，謝璋的算無遺策叫他可以輕而易舉將萬事盡在手心把握，於是他好像真的是所謂紫微帝君降世，是天間的神仙來人間做了天子，他在面對臣下時的陰晴不定與恩威並重，常常叫孟夷光覺出他的心是一潭深深不知底的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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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妻者，齊也，可是這歷朝歷代的帝與後之間，卻是從來都稱不得相齊，只看這大鄴一朝，那些已經再不會有所變改的史書工筆就能夠明晃晃地透出這個道理，皇帝想要廢後，是件或許可算做麻煩，但終究是件想要做就能做的事。
這世上千千萬萬的渺渺諸生誰不要跪倒在聖意面前，只有口含天憲的皇帝可以永遠高高在上地端坐明堂，聽著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
說來多少可笑，世上人人都想知曉後事，可從盧靜識口裏頭知道的那些前世事，有時候卻會叫孟夷光更為難以決策，若前世裏是謝璋真是天意作祟以致早逝，可惜是可惜，但或許也算天意最為妥當的最好處置，花敗在最最盛時，才可以供人懷念，可若是謝璋之死上頭真的有著什麽文章呢，她是該為還是不該為。
孟夷光心裏頭紛擾的思緒並沒有驚擾到陳太後，陳太後擡眸，目光落在書桌上正清麗綻著的瓊花，她慢悠悠地接著說道：“不過伴著年華漸漸消逝，面上脈脈皺紋顯出，哀家也就日益看開來了，這世上沒有什麽千秋萬代的王朝，沒有萬壽無疆的帝王，也沒有長盛不衰的門第，人安穩富貴地能活至百歲就已是天命有所眷顧。”
陳太後擡手摘下瓊花枝上一朵綻得最為漂亮皎然的瓊花，淡淡道，“哀家已是比這世上萬萬人都更要好命的，畢竟就連先帝不也沒活過哀家，走在哀家身前，也讓從前所謂生同衾死同穴的合葬，成了不能實現的空想。”她將那枝瓊花簪在孟夷光鬢邊，孟夷光擡頭，淺笑盈盈，人比花嬌不外如是。
陳太後又道，“不過這或許也是件好事，生時就已兩兩相厭的夫妻死了再每日相見，著實太過折磨人了，對先帝是，對哀家亦是，所以還是叫元誠皇後陪著他吧，畢竟她那般歡喜他，歡喜得能為先帝生，能為先帝死。”
孟夷光不疾不徐地含笑輕聲說道：“母後方才曾說世上沒什麽亙古不朽的東西，倒叫妾身想起前些年時候，官家在萬年行宮的紫極樓上也曾有過一番相近感慨。”她目光如一泓秋水般清澄動人，“母後與官家不愧是一雙親近母子。”
陳太後看著孟夷光，說道：“皇後與皇帝竟去過紫極樓？哀家還以為皇帝對紫極樓深深厭恨，是再也不會願意踏入紫極樓半步的。”她話裏意味深長，偏偏又不講清，是不得人喜歡的話說半截，陳太後轉而說著，“那皇後可曾拜過紫極樓供奉的那些佛像，可是很有幾分靈驗的。”
孟夷光輕笑：“妾身並不篤信這些神佛之事，就算再靈驗的佛像，受著妾身這虛情假意並不虔誠的供奉，想來也不會垂憐的。”
“佛祖是很慈悲的，無論虔誠與否。”陳太後面目清淡帶笑，“就好像哀家年輕時候，對那些總是一副不喜不悲高深莫測的老和尚十分不喜，每每隨祖母去往佛寺禮佛，總是百無聊賴，對那些慈眉善目的佛像沒有絲毫應該有的敬畏心思，可是等到哀家真的淪落絕處求佛保佑時，佛祖還是大慈大悲地真的保佑了哀家如願得償。”
孟夷光擡手扶了扶自個鬢邊有些搖搖欲墜的瓊花，從容笑言：“那等妾身落到絕路時候，必不會忘記給未央殿那尊佛像上一炷香。”
陳太後靜靜望了孟夷光一眼，只見孟夷光泰然自若，那貼著珍珠裝點的清媚眉目笑意溫和而大方，氣定神閑得很，她道：“或許現在就到該誠心誠意拜一拜佛的時候了呢。”
不等孟夷光答，她就又繼續道，“皇帝也是信佛的，哀家還記得他當年小小一個，就像模像樣地跪在紫極樓的佛像前，佛偈也能信手拈來，慈恩寺的慧能禪師和皇帝還頗有幾分淵源呢。”
陳太後這回倒沒有賣關子，對著孟夷光有些好奇的神色，她說道：“先帝曾請慧能禪師往萬年行宮講禪，慧能禪師與當時被關在詔獄的廢豫王曾有過交情，便為其求情，卻惹得先帝怒極，若不是有著皇帝在旁阻攔，慧能禪師險些就要被先帝給賜死。”她嘴角微微勾起，似是有些許輕蔑顏色，“可見先帝對佛家面上虔誠，實則也是不怎麽恭敬的。”
孟夷光把陳太後說先帝的那些僭越話全作耳旁風，她笑意柔柔地細聲說道：“說起慧能禪師，妾身與官家當日初遇就是因著官家去尋慧能禪師，而妾身與家中祖父當時正巧在慧能禪師的禪房當中，如今想來還是那樣叫人歡喜，只覺恍然如在夢中一般。”她雙眼彎彎猶如靜澈新月，脈脈情意無需明言出來。
陳太後目光落在孟夷光面上，靜靜說道：“哀家也曾聽聞過你與皇帝當日相遇的情境，想來皇帝當日就已對皇後情根深種，所以才叫這件事轉眼間就落進了滿宮耳朵裏。”
孟夷光只做聽不懂話裏頭深意，她垂眸，笑得頗為羞怯顏色，一張傾城芙蓉面上泛著淺淺淡淡的一層暈紅，著實楚楚動人。
陳太後看了眼殿中更漏，她坐到椅上，輕輕一嘆，看著孟夷光依舊掛著婉婉笑顏的面頰，她面色倏地冷淡下來，又化作了一尊真情實意早已被束之高閣，笑意皆不達眼底的菩薩像，她淡聲說道：“皇後可真是能夠耐得住性子，哀家聽聞你與皇帝初初相遇，就在慧能禪師的寮房裏同皇帝手談一局，若是你下棋時候就有著這樣耐性，哀家也就不意外皇帝怎麽會選中你了。”
孟夷光悠然回道：“妾身從來算不得什麽耐住心性的人物，後來官家說起當年那盤棋局，還說妾身看起來果斷利落，有雙見血封喉的手呢。”她掩唇，清脆笑起。
陳太後眼神流轉在那瓶瓊花上，她說道：“哀家還真是老了，以致看人的眼光都有些不準了。”
孟夷光似是有些驚訝，她啟唇笑道：“母後這是何意？妾身實在有些聽不明白，可是妾身有何話說錯，所以惹得母後不快，若真真如此，還請母後饒恕妾身一回吧。”她福身盈盈一拜，姿態實在是柔美嬌弱得很。
陳太後不語，只是擡頭望向大敞的支摘窗，伴著外頭隱隱約約傳來的擾聲，遠處垂拱殿的方位猛然竄起沖天的火光，將原本晴朗幹凈的碧落雲宇染就出一片頗為不詳意思的血光染染赤色，守在殿外的婢女焦急沖進來稟報，但無需這婢女再來通報，孟夷光擡手止住了她的話頭，她輕輕向陳太後說：“母後，垂拱殿起火了。”
瞧著一派成竹在胸的孟夷光，陳太後說道：“怪不得你說不會重蹈哀家覆轍。”她目光落在依舊裝飾在孟夷光鬢邊的那朵瓊花，離枝的花朵已然有了將要黯淡的模樣，“你不像哀家，你與皇帝可以說是天生一對的般配，同樣的冷心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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