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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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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求凰

長樂殿裏, 孟夷光閑閑倚在貴妃榻上,身後的孟裁玉心甘情願做著那梳頭宮婢的活計,正小心翼翼地往孟夷光髻上簪著支樣式分外精致的花簪, 累絲花瓣鑲嵌顏色各異的碧璽,花蕊鑲嵌著明潤剔透非常的珍珠, 一朵朵雕琢得分外精細, 也就姑娘家指頭大小,各色姿態, 落在群花中翩翩欲飛模樣的蝴蝶叫風一吹, 蝴蝶翼就簌簌一顫,雖說比不得宮造首飾的華美雍容, 卻也別有番靈巧心思。

孟夷光借著玉茗捧來的銅鏡輕飄飄一望,淡淡笑道:“華珠坊的手藝不愧是京師中出了名的。”

比之閨閣時候那嬌弱又有些幽怨氣的清秀顏色,當著福安郡王府多年主意的孟裁玉眉眼大方端秀,很是氣派模樣,她揚起笑意, 逢迎道:“底下人剛剛奉上這支花簪,臣妾瞧著這簪子又是金又是珠的, 簪上這十餘朵花栩栩如生地嬌艷綻在那兒, 可不是尋常人能夠壓住的, 也就只有皇後娘娘生得如此絕世姿容能夠配上了。”

孟夷光輕輕一笑,說道:“四堂姐嘴裏頭說出來的話向來叫人喜歡。”

孟裁玉歡聲道:“臣妾能叫皇後娘娘歡喜, 是臣妾的福分。”她接著說道, “臣妾能有如今這般富貴榮華的日子, 都是仰承著皇後娘娘賜下來的福氣, 臣妾看著皇後娘娘就覺得神清氣爽,仿佛是叫菩薩拿著她手裏頭那柳葉枝給點化了一般。”

孟夷光莞爾:“四堂姐能有今日造化, 本宮可是不能攬功勞的,這都是四堂姐自個的能耐。”

“沒有皇後娘娘的眷顧,臣妾又哪裏能施展能耐。”孟裁玉討好道,“臣妾這輩子最最好命數的一件事,就是能和皇後娘娘您這位天生貴人同生在瑯琊侯府,做對血脈相親的姐妹,連世子爺都覺得臣妾實在有著好運道呢。”

看著鏡裏笑意燦燦的孟裁玉,孟夷光挑眉輕笑,說著:“這就是福安郡王世子在同四堂姐說笑了,他乃是天潢貴胄,生在皇家,這樣的福氣可不是世上誰人都可以享著的。”雖然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但不也到底還是享了多年的富貴榮華。

孟裁玉目光在殿裏轉了眼,因著孟夷光不喜殿裏一幫人簇擁著,殿裏除了玉茗以外,也就只有兩個宮婢正小心地低眉順眼候在屏風處,所以孟裁玉也就沒什麽避諱地奉承道:“皇後娘娘不知,世子爺可是艷羨得情真意切,比起做官家那隔了好幾輩血親的堂兄弟,他甚至更願意是能讓皇後娘娘隨意差使的四堂姐夫。”

“只要皇後娘娘說句話吩咐,福安郡王府都是能為皇後娘娘上刀山下火海,願效犬馬之勞。”孟裁玉微微放低聲音,一雙眼亮晶晶的。

孟裁玉今日進宮為的就是探探孟夷光口風,以及向孟夷光好好表一表自家的忠心耿耿,這幾日京師城沸沸揚揚的那些風聲裏,個個都在意有所指說官家重病,不日就要葬入帝陵,年幼的小太子即將登基踐祚,日後大鄴的天下自然是會由皇後娘娘來把持的。

孟裁玉聽著自然不禁心熱,孟夷光若是能有那般造化,她這位堂姐不也要跟著水漲船高,所以孟裁玉前幾日就想著進宮來給孟夷光獻獻殷勤的。

可是也被養在萬年行宮段時日的謝珧,對於謝璋這位面上笑意晏晏談笑風生,心裏頭卻不定正在想著怎麽算計折騰的堂弟,素來是慎重畏懼非常,在他眼裏謝璋就是那算無遺策的神仙,怎麽可能遭人算計年輕早逝,不過眼瞧著往日素來朝乾夕惕的官家已然稱病輟朝半月有餘,甚至連謝琰死了,都沒叫謝璋病好,謝珧也不由有些心裏打鼓,莫非謝璋還就真只是肉體凡胎。

想著若謝璋真是要早早駕崩,謝珧也不由有些歡喜,畢竟在這位陰陽怪氣又喜怒無常的官家堂弟手下過活,可實在算不上是輕省活計,說不準那天落個差錯,就被謝璋順水推舟地削爵砍首了,相比起來,在孟裁玉口裏頭關系頗近的孟夷光顯得那般溫和慈悲,她若是當朝掌政,那福安郡王府的前程可是要光明坦蕩不少的。

這燒熱竈可是要趁早,於是孟裁玉就帶著福安郡王府的期冀進宮來給孟夷光請安來了。

對於福安郡王府的這些小心思,孟夷光自然早就知道的一清二楚,這世上熙熙攘攘不過是利來利往,說是願意赴湯蹈火,可若是孟夷光真的遭難,不覆今日這風光無限,那孟裁玉還有瑯琊侯府都會毫不猶豫地同孟夷光趕緊撇清關系,不過孟夷光倒也不在意,畢竟除了壽恩侯府,她也沒和孟家剩下人交過心。

而且除了她孟夷光,瑯琊侯府這些人又還能仰仗指望誰去,他們所有人都只能恭恭敬敬誠惶誠恐地求上天保佑孟夷光,叫孟夷光能夠安安穩穩,若是孟夷光這皇後娘娘倒了,瑯琊侯府也是莫要想跑掉的。

孟夷光轉了轉手腕上帶著的枚羊脂白玉鐲,淡聲笑道:“這京師城哪裏來的刀山火海。”她回眸望向孟裁玉,“這時辰差不多是官家服藥時候了,本宮還要往垂拱殿去一趟,就不留四堂姐多說話了。”

看著俯身準備告退的孟裁玉,孟夷光笑盈盈地繼續說道:“長生這幾日進學,身旁也沒個伴讀,四堂姐若是舍得,不如就叫澄兒那孩子進宮來陪著長生吧。”

孟裁玉怎麽舍不得,她歡天喜地地叩首說道:“能做太子殿下的伴讀,是澄兒不知幾輩子才可修來的福分,臣妾怎會舍不得,臣妾這就回府給澄兒收拾收拾,明日就叫他進宮來侍奉咱們太子殿下。”

“不必說什麽侍奉不侍奉的,澄兒是長生的堂弟,一家子血脈相親,不必說的那般生分。”孟夷光緩緩一笑。

孟裁玉難掩雀躍地告退,孟夷光面目平靜地看了眼鏡裏頭的自個,擡手將那支花簪取下,由著玉茗重新為她簪上原本那支鑲翡翠的累絲孔雀步搖以後,她起身往殿外走去。

鳳輦一路平平穩穩地到了垂拱殿前,唯恐今日有些濃熱的日光曬著孟夷光,宮婢趕忙擎傘為她遮陽,魏良策候在殿前等候,見著孟夷光他趕忙行禮福身,孟夷光靜靜受了他的禮,她的目光在長廊上諸多候著的宮侍身上輕盈一瞥,或許是驚春被杖斃在殿前時候叫喊太過淒厲,以致這些宮女太監這幾日好像更加有些垂首帖耳起來。

畢竟驚春被杖斃的名頭僅僅只是回話時候直視皇後娘娘,在不知內情的宮人眼裏頭,這仿佛就是皇後娘娘借故在垂拱殿立威,而傳到宮外時,更叫官家病重不醒的消息添了層可信,畢竟若是官家好好的,怎麽容許皇後如此造次,這太過刻薄狠辣的懲處,也不免叫孟夷光頭一回受到了禦史彈劾。

當時正一同與孟夷光看奏折的謝璋瞧著那封義正辭嚴的彈劾折子,還半開玩笑地說,都是因著自個的決定才害得孟夷光聲名有損,等著日頭定要為她好好平反昭雪一番。

寢殿裏依舊是安安靜靜的,只是在流言蜚語仿佛明日就要晏駕歸西的謝璋此時正氣定神閑地坐在禦榻上,眉目熠熠,見著孟夷光走進來,謝璋沖她搖了搖手上的一封奏折,含笑晏晏地打趣道:“咱們皇後娘娘這回可真是叫我牽連得聲名有損,那幫禦史又上折來彈劾了。”

孟夷光坐在禦榻上,笑吟吟地說道:“這群禦史估計不是想要參我杖斃宮女,而是想要彈劾我幽禁官家,牝雞司晨,只不過如今那些風言風語不好明晃晃搬到臺面,所以才借著這事對我死纏亂打。”她盈盈看著謝璋,“不過細算起來,這也還是方載所致,還真真就是被方載所拖累了,往前人家提到我這皇後娘娘,誰不說賢良溫厚,結果現在卻是就要成禍國殃民了。”

謝璋扔下手裏頭奏折,攬住孟夷光,低聲湊到她耳旁笑語:“其實從前昭華也還是有些醋壇子名頭的,我這世上最最難得的忠貞不渝好兒郎也被說過畏妻。”他朝著孟夷光輕一眨眼,“只不過我怕昭華瞧著心裏頭不舒坦,所以把折子都給打回去了。”

“當然,這回確實完完全全都是因我之過,才連累昭華受此非議。”謝璋故作思索,而後垂眸好似很是認真地說道,“所以為了叫昭華可以解解氣,昭華不如真把我給幽禁起來。”

謝璋把腦袋貼近孟夷光,聲調有些黏糊地說道:“外人不知,昭華與我乃是天底下再無其二的般配恩愛夫妻,就是昭華要將我幽禁,我也會是心甘情願的。”

孟夷光依偎在謝璋懷裏頭,擡眸嗔他,說道:“成日裏竟會胡說。”她笑意盈然,“誰要幽禁你。”

“自然是我求著昭華幽禁我。”謝璋低低說著,笑聲頗為暧昧纏綿,“昭華可以拿著鐐銬鎖鏈來拘住我的雙手雙腳,叫我躺在禦榻上頭動彈不得,這愛胡說八道叫昭華不悅的嘴也要拿布條勒起來,不過也請昭華可憐可憐我,千萬莫要遮擋住我這雙眼,好叫我能夠清清楚楚瞧著你,每日見著昭華身影,就足夠讓我心滿意足,安安分分了。”

孟夷光轉臉看著謝璋靠在她肩上的俊俏鮮亮面容,笑意嫣然道:“方載在這樣說下去,小心說得真叫我心動,悄悄在膳食或是茶水裏頭給你下些安神藥,等你再一醒來時候,就看著自己被嚴嚴實實地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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