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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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求凰
昨日夜裏就淅淅瀝瀝落下小雨來, 今晨亦是陰沈沈的天際，雨雖不大，卻足夠擾人心煩, 從前這般小雨時候，孟夷光總會頗有閑情逸致, 她會站在未央殿長廊裏, 有幾分小心地捏住殿前那株高大芭蕉的碧綠葉子，在上題詞作詩, 無論好或是不好, 寫閉就將葉送入雨裏，任由雨水洗去。
有時候在殿內批奏折的謝璋也會掀簾走出, 若是他覺得孟夷光這首寫得佳，就會親自抄寫在宣紙上頭，孟夷光擡眸看他時候，謝璋挑眉笑得粲粲顏色，在一片霧蒙蒙的陰郁裏兀自鮮明灼灼。
只是如今孟夷光卻是沒這樣的好興致, 垂拱殿寢殿裏謝璋依舊昏迷著，孟夷光坐在寢殿旁次殿的禦桌前, 凝神看著手上這封奏折, 殿裏數盞明珠亮著一片煌煌明麗顏色, 是因著孟夷光厭煩這雨天的晦暗，所以特意點上的。
垂拱殿外, 孟唳步伐從容地獨自執傘走近, 他穿著一身齊整規矩的官袍, 氣度愈發矜貴起來, 那副天就的好樣貌亦更是昭昭明艷，比身上那襲耀耀金紫都更加灼目的, 他行至殿門處，見著恭候他多時的魏良策，孟唳將傘遞予跟在他身後披著蓑笠的小太監，拱手笑道：“麻煩大珰等候了。”看起來沒有任何少年得志官途顯赫的傲氣架子，既不是勳貴的跋扈驕橫，也沒有文臣的自詡清高，讓人不由就心生出幾分好感。
魏良策怎敢受孟唳的禮，畢竟眼前這位朝中新貴可是皇後嫡親兄長，太子親舅，他也連忙俯身道：“這怎能說是麻煩，都是奴才應該事。”
孟唳隨著魏良策踏進這已有近十日未曾召見過朝中大臣的垂拱殿，殿中長廊上侍奉伺候的宮婢太監俱都垂首帖耳，不露任何聲色，殿前也依舊是花木葳蕤，依舊是謝璋未病時候的模樣，可孟唳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是明白，已經不同，這大鄴風雨早已至。
魏良策候在主殿，次殿門外則是玉茗，玉茗將孟唳帶進殿內，孟唳就看著自己從前明媚嬌俏的小妹一身墨綠顏色衣裳，金絲繡出筆直翠竹，這是她從前在閨中時候很少會穿的顏色，在孟唳記得頗為深刻的記憶裏，孟夷光總愛著那些輕盈嬌艷的衣衫，猶如花中爛漫蝴蝶，但孟唳並不覺不好，相反他覺得都好。
孟夷光長發高挽，飾著一支頗為華貴精致的鑲珠嵌寶累絲九尾金鳳步搖，鳳嘴銜著數串比衣裳顏色更深的翡翠珠瓔珞，碧綠得耀出玄色，厚重雍容，貴氣無比，她坐在只有大鄴官家才可坐的禦倚上頭，她身形雖是消瘦單薄，卻不會顯得脆弱，沒有絲毫配不上那把尊貴椅子的意思，反而渾然天成。
這樣一幕讓孟唳生出點多年夙願終成的滿足與歡喜，也叫孟唳唇邊輕笑不禁更深，他心甘情願地俯身跪下，說道：“臣拜見皇後娘娘，願皇後娘娘長樂未央，千秋萬歲。”
在經年以前，從盧靜識口裏得知前世事時候，孟唳就在依依期盼這樣一幕出現，他的小妹能夠青雲直上，登九重之巔，做這天底下最最貴重顯赫的人物。
孟夷光見著孟唳，緊繃了多日的心神也總算是有些輕快松散下來，她放下手裏朱筆，輕笑道：“阿兄這是做何？你我兄妹之間哪裏需要這樣虛禮，玉茗還不快扶阿兄起身，再備好椅子。”她關切問道，“今日小雨霏霏，阿兄來時可曾淋到雨？”
孟唳坐下，擡眸笑語：“皇後娘娘不必擔心臣，臣來這一路俱都打著傘，未曾淋到過雨。”他這樣細致去瞧孟夷光時候，才發覺比之月前見的那面，孟夷光顯得更加瘦削幾分，他雙眸生出擔心，溫聲道，“皇後娘娘近來消瘦些許，可是要保重好身子。”
孟夷光說著：“阿兄不必擔憂，只不過這幾日多事忙了些，所以才顯得有些憔悴蒼白了。”她唇角噙著笑意，“聽玉茗說前幾日嫂嫂平安誕下阿兄次子，恭喜阿兄又喜得麟兒，可給我這小侄兒取名了？”
“是父親取的，說是大名喚作孟晢，小字本是要由持瑜來取，可她讓給了二堂嫂，二堂嫂於是給取為樂安，臣也與大房商議妥當，待這孩子長至兩三歲光景，便叫他在兩府間走動，也免得日後失了親近。”
孟夷光微一頷首，說：“這是好的，樂安就算是要過繼給大房以承繼瑯琊侯府爵位，但阿兄與嫂嫂到底也是他的生身父母，是不可陌生的。”
孟唳淡淡一笑，“樂安出世雖是件喜事，可瑯琊侯府除了祖父如今生病在床，二房那邊聽聞二堂嫂所言也是不消停，一家子都起不來身，仿佛是吃了不該吃的，所以二堂嫂特意借臣之口，給皇後娘娘告罪，為了防著二房出事，她鬥膽將皇後娘娘賜給老侯爺養身的一些藥材分給了二房些，好能叫他們緩解緩解幾分病情。”
孟夷光看著孟唳，心裏頭也大致明白幾分，緩緩笑語：“這怎能是二堂嫂罪過，她也是為了二房著想，二房既然病了，那就該好好養著，那些藥材又不是什麽金貴稀罕物，隨意取用就可，若是不足，我再賜下去就可，總歸都是同姓孟氏的一家子親眷，俱都安穩妥當才是最好。”
說了幾句家常事，孟唳瞧了眼被銷金帳遮掩得嚴嚴實實的寢殿，神色微動，低聲道：“不知官家如今情形如何？”
孟夷光給玉茗遞了個顏色，玉茗立馬知趣地退避殿門，以妨著旁人打攪他們兄妹說話，借著外頭雨打聲，孟夷光輕聲道：“官家已然昏迷數日，太醫那頭也都是些沒用處的，什麽有用法子都沒有，如今這些朝政奏章都是我在代官家批覆，盡量瞞著些。”她望向孟唳，“可我也明白這瞞得也要瞞不住了。”
向著孟唳搖了搖方才翻越的那封奏折，孟夷光繼續說著：“也虧得這幾日沒何緊要的軍國大事，可禦史中丞這封告老折子已然上了三回，前兩回我都是留中不發，但這第三封依著規矩也不能再這樣不理不管了，總要給出個意思來的。”她沈沈顰眉，“崔攸是楚王的岳丈，我總疑心官家此次這回事就是楚王在後頭折騰出來的，也不知這樣緊要關頭裏，崔攸是誠心誠意真要辭官還鄉，還是楚王授意，反正準與不準都是件麻煩事情。”
孟唳思索了陣，回道：“崔攸是勳戚旁系出身，能做到如今官身，全仰賴他自己出類拔萃，精明幹練，才被先帝提拔，臣覺得他倒未必會牽扯進宗親這樣動輒便要抄家滅族的事端裏，但她這樣著急忙慌不顧官家生病，也要連上奏折請求告老還鄉，說不準就是看出來楚王的狼子野心，想要保全自家。”
孟夷光盯著折上崔攸那誠懇真摯的言辭，平靜說道：“其實官家久未露面，太師與樞密使他們那般位高權重人物，應是早已經心有盤算，明白了七八分原委，都知道大鄴風雨將至，他們有人想要躲避，自然也就有人想要迎頭而上，看看能不能謀得更大富貴。”她輕嘆一聲，將手裏奏折隨意扔下，“這盤棋現在是實在有些艱辛。”
孟唳面色平靜答道：“如此莫測變幻風雲裏，也是皇後娘娘的一次難得機遇。”他目光直直投向孟夷光。
孟夷光心知肚明孟唳說得是何，她聲音放得更輕，“阿兄意思，我自然明白。”她微一頓，接著笑道，“但現在還不到時候。”
濛濛細雨裏的楚王府卻是好像絲毫未察暗地裏窺探而來的目光，深宅內院裏，饒是崔鴦近幾日一直被崔夫人那番言語給困擾著，可聽著長廊裏謝眷飛揚的歡聲笑語，還是覺得心思歡暢了不少。
伴著愈來愈明亮的笑聲，謝眷快步小跑進崔鴦懷裏頭，身後作勢追著她的正是閔王世子謝韞，謝韞已有些少年模樣，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分外俊俏漂亮，他是宗親這輩裏年歲最長的一個，又性情溫順，對著霸道嬌縱的堂妹謝眷也是順從溫柔有加，所以除了崔鴦這個嫡親生母以外，就屬謝韞這個堂哥最得謝眷親近。
今日就是謝眷哭著鬧著非要要謝韞到楚王府玩耍，看看她那株親自栽種在廊邊已隱隱開放的牡丹，崔鴦見外頭小雨不斷淅瀝，也有些不好意思去叫人往閔王府去叨擾，這樣天氣裏頭請人到府，定是要叫人說不知禮數不懂規矩的，可偏偏謝眷是得不到就決不罷休的脾性，哭鬧得連謝琰都聽到了，於是崔鴦也只能親自乘車去閔王府請謝韞，當時知曉崔鴦來意以後，一貫小意溫柔的閔王妃臉色都有些不佳了，還是謝韞點頭。
崔鴦止住謝韞想要行禮的動作，她一邊緊緊懷抱著珍之愛之的獨女，一邊笑著：“阿韞快坐下，你這堂妹最是愛胡鬧，幸好是有你多多包容著她，陪著她玩鬧。”
謝韞恭順答道：“眷妹妹很是可愛活潑，能和眷妹妹在一塊玩耍，侄兒也是十分歡愉。”他任由謝眷去玩他身上垂著的那枚玉佩，笑意溫和。
謝眷聽著謝韞的話，更是洋洋得意不行，歡笑道：“我早就說過，堂哥最喜歡我了，太子和謝珧都比不過我！”聽著她言語攀扯謝恒，崔鴦臉色也不由得一變，可謝眷還是不管不顧地笑著，“堂哥就是我一個人的哥哥！誰也搶不走。”
看著不知事的謝眷，崔鴦腦子裏卻是又回蕩起崔夫人那番言語，忍不住蹙起眉來，憂心非常，謝眷是明白不了崔鴦那些想法念頭，她掙脫開崔鴦的懷抱，從崔鴦膝頭跳下，拉著謝韞就想要再出去玩鬧，壓根沒理會崔鴦的制止。
結果剛剛走至門口就看見謝琰，謝琰依舊是那副清淡溫然模樣，低眸笑道：“這雨還沒停，就莫要出去玩了，免得著涼染了風寒。”
謝眷向來有些畏懼謝琰，因此聽了謝琰的話，就垂頭喪氣地拉著謝韞又走回屋子，謝琰跟在身後，崔鴦擡頭一見謝琰，臉色不由得更為僵硬幾分。
謝琰仿若未覺這因他到來而冷淡下的屋子，他坐在羅漢榻上，對著謝韞笑道：“多日未見阿韞，你同你父王模樣倒是更加肖似了，方才猛然一見，我還以為回到少年時候見著堂兄了。”他笑影裏頗有懷念意思，就好像是想起曾經在萬年行宮的兄恭弟敬好年華，雖然其實從來未曾有過所謂棠棣之華，花萼同輝的時候，在這些天潢貴胄裏只有無盡的陰謀算計。
甚至謝琰如今也正在準備斷送謝瑀以及閔王府，但這並沒有妨礙謝琰悠悠念出：“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崔鴦盯著謝琰，只覺有股莫名憂懼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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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夜裏就淅淅瀝瀝落下小雨來, 今晨亦是陰沈沈的天際，雨雖不大，卻足夠擾人心煩, 從前這般小雨時候，孟夷光總會頗有閑情逸致, 她會站在未央殿長廊裏, 有幾分小心地捏住殿前那株高大芭蕉的碧綠葉子，在上題詞作詩, 無論好或是不好, 寫閉就將葉送入雨裏，任由雨水洗去。
有時候在殿內批奏折的謝璋也會掀簾走出, 若是他覺得孟夷光這首寫得佳，就會親自抄寫在宣紙上頭，孟夷光擡眸看他時候，謝璋挑眉笑得粲粲顏色，在一片霧蒙蒙的陰郁裏兀自鮮明灼灼。
只是如今孟夷光卻是沒這樣的好興致, 垂拱殿寢殿裏謝璋依舊昏迷著，孟夷光坐在寢殿旁次殿的禦桌前, 凝神看著手上這封奏折, 殿裏數盞明珠亮著一片煌煌明麗顏色, 是因著孟夷光厭煩這雨天的晦暗，所以特意點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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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良策怎敢受孟唳的禮，畢竟眼前這位朝中新貴可是皇後嫡親兄長，太子親舅，他也連忙俯身道：“這怎能說是麻煩，都是奴才應該事。”
孟唳隨著魏良策踏進這已有近十日未曾召見過朝中大臣的垂拱殿，殿中長廊上侍奉伺候的宮婢太監俱都垂首帖耳，不露任何聲色，殿前也依舊是花木葳蕤，依舊是謝璋未病時候的模樣，可孟唳面上不動聲色，心裏卻是明白，已經不同，這大鄴風雨早已至。
魏良策候在主殿，次殿門外則是玉茗，玉茗將孟唳帶進殿內，孟唳就看著自己從前明媚嬌俏的小妹一身墨綠顏色衣裳，金絲繡出筆直翠竹，這是她從前在閨中時候很少會穿的顏色，在孟唳記得頗為深刻的記憶裏，孟夷光總愛著那些輕盈嬌艷的衣衫，猶如花中爛漫蝴蝶，但孟唳並不覺不好，相反他覺得都好。
孟夷光長發高挽，飾著一支頗為華貴精致的鑲珠嵌寶累絲九尾金鳳步搖，鳳嘴銜著數串比衣裳顏色更深的翡翠珠瓔珞，碧綠得耀出玄色，厚重雍容，貴氣無比，她坐在只有大鄴官家才可坐的禦倚上頭，她身形雖是消瘦單薄，卻不會顯得脆弱，沒有絲毫配不上那把尊貴椅子的意思，反而渾然天成。
這樣一幕讓孟唳生出點多年夙願終成的滿足與歡喜，也叫孟唳唇邊輕笑不禁更深，他心甘情願地俯身跪下，說道：“臣拜見皇後娘娘，願皇後娘娘長樂未央，千秋萬歲。”
在經年以前，從盧靜識口裏得知前世事時候，孟唳就在依依期盼這樣一幕出現，他的小妹能夠青雲直上，登九重之巔，做這天底下最最貴重顯赫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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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唳坐下，擡眸笑語：“皇後娘娘不必擔心臣，臣來這一路俱都打著傘，未曾淋到過雨。”他這樣細致去瞧孟夷光時候，才發覺比之月前見的那面，孟夷光顯得更加瘦削幾分，他雙眸生出擔心，溫聲道，“皇後娘娘近來消瘦些許，可是要保重好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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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唳淡淡一笑，“樂安出世雖是件喜事，可瑯琊侯府除了祖父如今生病在床，二房那邊聽聞二堂嫂所言也是不消停，一家子都起不來身，仿佛是吃了不該吃的，所以二堂嫂特意借臣之口，給皇後娘娘告罪，為了防著二房出事，她鬥膽將皇後娘娘賜給老侯爺養身的一些藥材分給了二房些，好能叫他們緩解緩解幾分病情。”
孟夷光看著孟唳，心裏頭也大致明白幾分，緩緩笑語：“這怎能是二堂嫂罪過，她也是為了二房著想，二房既然病了，那就該好好養著，那些藥材又不是什麽金貴稀罕物，隨意取用就可，若是不足，我再賜下去就可，總歸都是同姓孟氏的一家子親眷，俱都安穩妥當才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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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著孟唳搖了搖方才翻越的那封奏折，孟夷光繼續說著：“也虧得這幾日沒何緊要的軍國大事，可禦史中丞這封告老折子已然上了三回，前兩回我都是留中不發，但這第三封依著規矩也不能再這樣不理不管了，總要給出個意思來的。”她沈沈顰眉，“崔攸是楚王的岳丈，我總疑心官家此次這回事就是楚王在後頭折騰出來的，也不知這樣緊要關頭裏，崔攸是誠心誠意真要辭官還鄉，還是楚王授意，反正準與不準都是件麻煩事情。”
孟唳思索了陣，回道：“崔攸是勳戚旁系出身，能做到如今官身，全仰賴他自己出類拔萃，精明幹練，才被先帝提拔，臣覺得他倒未必會牽扯進宗親這樣動輒便要抄家滅族的事端裏，但她這樣著急忙慌不顧官家生病，也要連上奏折請求告老還鄉，說不準就是看出來楚王的狼子野心，想要保全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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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唳面色平靜答道：“如此莫測變幻風雲裏，也是皇後娘娘的一次難得機遇。”他目光直直投向孟夷光。
孟夷光心知肚明孟唳說得是何，她聲音放得更輕，“阿兄意思，我自然明白。”她微一頓，接著笑道，“但現在還不到時候。”
濛濛細雨裏的楚王府卻是好像絲毫未察暗地裏窺探而來的目光，深宅內院裏，饒是崔鴦近幾日一直被崔夫人那番言語給困擾著，可聽著長廊裏謝眷飛揚的歡聲笑語，還是覺得心思歡暢了不少。
伴著愈來愈明亮的笑聲，謝眷快步小跑進崔鴦懷裏頭，身後作勢追著她的正是閔王世子謝韞，謝韞已有些少年模樣，生得眉清目秀，唇紅齒白，分外俊俏漂亮，他是宗親這輩裏年歲最長的一個，又性情溫順，對著霸道嬌縱的堂妹謝眷也是順從溫柔有加，所以除了崔鴦這個嫡親生母以外，就屬謝韞這個堂哥最得謝眷親近。
今日就是謝眷哭著鬧著非要要謝韞到楚王府玩耍，看看她那株親自栽種在廊邊已隱隱開放的牡丹，崔鴦見外頭小雨不斷淅瀝，也有些不好意思去叫人往閔王府去叨擾，這樣天氣裏頭請人到府，定是要叫人說不知禮數不懂規矩的，可偏偏謝眷是得不到就決不罷休的脾性，哭鬧得連謝琰都聽到了，於是崔鴦也只能親自乘車去閔王府請謝韞，當時知曉崔鴦來意以後，一貫小意溫柔的閔王妃臉色都有些不佳了，還是謝韞點頭。
崔鴦止住謝韞想要行禮的動作，她一邊緊緊懷抱著珍之愛之的獨女，一邊笑著：“阿韞快坐下，你這堂妹最是愛胡鬧，幸好是有你多多包容著她，陪著她玩鬧。”
謝韞恭順答道：“眷妹妹很是可愛活潑，能和眷妹妹在一塊玩耍，侄兒也是十分歡愉。”他任由謝眷去玩他身上垂著的那枚玉佩，笑意溫和。
謝眷聽著謝韞的話，更是洋洋得意不行，歡笑道：“我早就說過，堂哥最喜歡我了，太子和謝珧都比不過我！”聽著她言語攀扯謝恒，崔鴦臉色也不由得一變，可謝眷還是不管不顧地笑著，“堂哥就是我一個人的哥哥！誰也搶不走。”
看著不知事的謝眷，崔鴦腦子裏卻是又回蕩起崔夫人那番言語，忍不住蹙起眉來，憂心非常，謝眷是明白不了崔鴦那些想法念頭，她掙脫開崔鴦的懷抱，從崔鴦膝頭跳下，拉著謝韞就想要再出去玩鬧，壓根沒理會崔鴦的制止。
結果剛剛走至門口就看見謝琰，謝琰依舊是那副清淡溫然模樣，低眸笑道：“這雨還沒停，就莫要出去玩了，免得著涼染了風寒。”
謝眷向來有些畏懼謝琰，因此聽了謝琰的話，就垂頭喪氣地拉著謝韞又走回屋子，謝琰跟在身後，崔鴦擡頭一見謝琰，臉色不由得更為僵硬幾分。
謝琰仿若未覺這因他到來而冷淡下的屋子，他坐在羅漢榻上，對著謝韞笑道：“多日未見阿韞，你同你父王模樣倒是更加肖似了，方才猛然一見，我還以為回到少年時候見著堂兄了。”他笑影裏頗有懷念意思，就好像是想起曾經在萬年行宮的兄恭弟敬好年華，雖然其實從來未曾有過所謂棠棣之華，花萼同輝的時候，在這些天潢貴胄裏只有無盡的陰謀算計。
甚至謝琰如今也正在準備斷送謝瑀以及閔王府，但這並沒有妨礙謝琰悠悠念出：“常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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