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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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求凰
清瀾山明德寺上, 崔家禪房裏，崔鴦笑得分外溫柔地看著正認真小臉跪在佛前的謝眷，剛剛奉完一盞長明燈回來的崔夫人瞧著自個愛女這慈愛模樣, 也不禁生出些許覺得崔鴦終是長大的欣慰來，崔夫人溫聲細語說道：“阿眷長得很像你, 尤其是嘴巴, 一見阿眷那活潑神氣的驕傲小模樣，就想到你小時候也是這樣, 你阿父總揶揄說我把你給嬌慣壞了, 可看著你長成後那樣沈靜，卻還是覺得是他太過嚴厲, 才叫你不像小時候那樣愛說愛笑，愛玩愛鬧了。”
崔夫人目光柔軟，讓崔鴦覺得仿佛正置著於一片花海之中，她歡聲笑道：“阿父就是嘴硬，比起大哥和小弟, 他從小就最疼我。”她忍不住挽上自己母親，親親近近地撒嬌道, “阿娘也是最疼我的, 我都知道得明明白白。”
崔夫人伸手輕柔拍了拍崔鴦的肩膀, 就像幼時愛撫她那愛嬌的寶貝嬌女一般，笑道：“是, 你最聰明了。”
看著崔鴦, 崔夫人微放低聲音說著：“可我有時候也會覺得或許你阿父那時候說得也沒錯, 我把你護得太好, 沒有好好約束著你，所以讓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養出一身矜傲脾性不知收斂，對人情世故都分外不通曉，人家稍微用點心思，就能害得你點火就著，讓我總是放不下心來。”註視著崔鴦，“當年你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給楚王，若不是楚王在你阿父面前又是賭咒發誓，又是去請官家下旨賜婚，我是絕對不會叫你阿父點頭應允。”
崔鴦神情一怔，有些掩不住地勉強笑道：“阿娘怎的又突然說起這些事來了，我現在已經嫁給王爺六七年，阿眷都是大姑娘了。”她微微低眸，髻上那支鑲點翠的鸞鳳金步搖垂下數串碧璽珠瓔珞，此時正在不住輕晃著。
“你是我親眼見著長成的，你過得如何，我只要看看你的臉就能全然明白。”崔夫人想到崔鴦可能會受到的委屈，眼圈不禁泛紅，連忙伸手輕拭，看著正專心致志拜佛的外孫女，崔夫人伸手拉住崔鴦，將她帶到西次間裏，示意著婢女關好門在外等候著，崔夫人才又說道，“楚王那脾性看著斯斯文文的，可我和你阿父想想也能知道，他那樣出身，又是那樣長成的，怎麽會是面上那般溫潤好性的。”
撫著經年為如此親昵的愛女臉頰，崔夫人目光哀愁而又擔憂，“我現在想想，都怪罪自己當年怎麽就心軟了，叫你跳進楚王府那樣的火坑，摻和進宗親那些事裏頭。”
崔鴦撐著笑說道：“阿娘不必擔心我，我現在過得富貴安樂，怎能說不好，王爺也是好的，府裏頭現在清清靜靜的，我身邊有阿眷陪著，不知道有多快活呢。”
她強撐著副眉開眼笑的炫耀模樣，可是看著親娘慈和哀婉眼神，也有些不禁怔怔掉下淚珠來，她幾乎抑制不住，滿腦子都在想前世自己那樣年輕就香消玉殞，府裏的阿父阿娘該是多麽鉆心樣難受，又愧疚悔恨自己這輩子重生一回也沒長進，雖是多活年歲，卻還是叫他們為自己費心，一時千百種心思縈繞在心頭，崩潰得掩面痛哭起來，可是想著離著不遠的謝眷，也很快壓低下聲音來。
崔鴦這一哭，崔夫人也是忍不住有些連連落淚，嗚咽道：“娘的女兒從小就是金尊玉貴，千嬌萬寵，我悔不該生出攀附權勢富貴心思，讓你對皇後位子生出憧憬，所以才會不甘地嫁給楚王，讓自己淪落到這樣境地，都是阿娘的錯，阿娘沒有教好你，沒有管好你，沒有及時止住了你……”
崔鴦擡頭胡亂抹了抹眼淚，又扶著崔夫人，拿著帕子給她輕柔擦著淚水，說道：“阿娘，我無事的，我真的無事的，您別擔心我，我只是剛剛想起些已經過去的事，我現在在王府過得真的很好。”
崔夫人握住崔鴦為她拭淚的手，盡量穩住聲音說著：“阿鴦，楚王狼子野心，你不能不小心他。”
聽了崔夫人這話，崔鴦不禁有些不解，在她瞧來，謝琰對她雖是日益冷淡，對著謝眷也是不怎親近的淡淡顏色，可崔鴦只以為是往日情愛如流水般消逝，但謝琰每日裏也不過就是在王府或是別苑裏頭寫寫畫畫，最多往些書齋畫齋去，哪裏能說是什麽野心勃勃之輩，這些年不是一直都安安穩穩的，當年謝琰從她口中探聽出重生一事，不是也沒摻和到梁王和吳王謀反裏，謝璋對著謝琰那樣居高臨下又陰陽怪氣的打趣作弄，謝琰不也是一直是垂首帖耳，安分守己的。
看出崔鴦面上的不知情，崔夫人一時更是悲從中來，心裏又是生出些沒有好好教養崔鴦的悔意，崔鴦竟是沒有瞧出來與她朝思相處枕邊人的野心，這該說識人不清，還是愚鈍蠢笨，崔夫人微微闔眸，輕聲湊近崔鴦道：“你可知道官家這幾日生病輟朝的消息了？”
崔鴦點點頭，這事她自然聽過，不過崔鴦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她又不是後妃，也不用侍疾。
崔夫人長嘆，接著說：“楚王這幾日很是有些動作，也曾來府給你阿父請安過，我雖沒見著，可你阿父卻說楚王心太大，想必是有意更上一層樓，所以過來拉攏崔家。”她哀哀望著滿面震驚的崔鴦，“你阿父看出來這京師城是風雨將至，滿目飄零，嘉佑五年重重血腥是又要出現在他們皇家人裏。”
瞧著不知所措的崔鴦，崔夫人狠了狠心，繼續講：“你阿父也想通了，這禦史中丞位子他實在做得太久，如今也到退位讓賢時候，等明日他便會上折請求官家允他告老，你阿兄現在外放在魯地，聽你嫂嫂來信裏說他們在那邊過得頗為不錯，所以你阿父便打算待官家應許後，就帶著我還有你幼弟一並去看望看望你大哥，然後就回祖籍安頓晚年，不再理會那些折騰大半生的朝政。”
崔鴦臉色迷茫，問道：“這怎麽突然就要變成這樣，阿父要告老還鄉，王爺竟有心大位，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崔夫人又是嘆氣，她認真勸道：“阿鴦，我今日把這些事通通告訴你，你是為了讓你不知所措，慌裏慌張的，而是讓你自己想想你準備如何做，你就真打算隨楚王折騰進那些亂七八糟的謀逆事裏？！你不為自己想，你也該要為阿眷想想。”她握住崔鴦的手，“阿鴦，楚王做的那些事是不成，你該要盡可想法子脫身才是，若是出了差錯，那可就是要砍頭的！”
崔鴦擡眸看著崔夫人，整個人思緒亂糟糟的，猶如一團永遠牽扯不清的亂麻，只能無助問道：“那我該要怎麽做？”
垂拱殿裏，裝病裝了四五日的謝璋雖是不耐再躺在禦榻上作屍體，可是他剛剛是要準備起身來走動走動，魏良策就通傳王太後過來了。
於是謝璋也只能是孟夷光笑盈盈的揶揄目光下，繼續無奈地擺出病殃殃的模樣，這病西子顏色，頭一回見還能讓孟夷光覺得有些可憐可愛，可看久了再想想謝璋此時定會有的腹誹，卻是只覺可笑好玩，更忍不住笑起，不過聽著王太後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孟夷光也趕緊粉墨登場，坐在謝璋榻邊，雖是逼不出眼淚來，但那焦慮擔憂神色還是頗真的。
既然謝璋都病了，孟夷光自然也不能是鮮艷亮麗，完全無事一般的，孟夷光現在就穿著件素凈非常的淡綠顏色衣衫，連點花紋都沒有，長發挽成低髻，就簪著對玉簪，還曾經被謝璋打趣像是在給他守寡守孝一樣的，這話自然惹得孟夷光報覆，趁著有回王太後也是過來探望，孟夷光仗著謝璋不敢表露，直接在錦衾下狠狠掐了謝璋一下。
所以王太後進來就瞧見這垂拱殿烏雲密布俱都垂頭喪腦模樣，這叫王太後臉色也霎時憂愁起來，想到謝恒如今還這樣年幼，王太後只覺自個頗有點前路坎坷意思，雖然心裏頭已經隱隱在盤算自個親子的身後事，但面上王太後卻還是遮掩了幾分。
見著謝璋倚在軟枕上無力還不時咳嗽模樣，王太後也沒再敢像是頭天知道謝璋生病時候，借此事發洩孟夷光把齊皎給送回博望侯府的怒火，對著孟夷光百般指摘頤指氣使，反而放溫聲音問道：“重明這是還未有好轉氣色？可讓太醫再過來瞧過？這怎麽還是病殃殃的。”
謝璋眉目懨懨，孟夷光也適時擺出憂愁顏色，兩人心裏頭都清清楚楚王太後對孟夷光這前倨後恭是為著何，謝璋早就明白這位母後對自己其實沒什麽愛憐的慈母心思，畢竟他嚴格來說也算不上孝順兒子，所以也就只把這事當做無謂事和孟夷光隨意調笑，孟夷光確實不免有些五味雜陳。
雖心裏頭諸多想法，可面上孟夷光卻絲毫未顯露，她眉眼微低，輕聲道：“回稟母後，太醫今日是來瞧過，只是也有些無能為力，只能是再多喝些苦藥汁兒…”孟夷光掩唇，作哽咽顏色。
謝璋也立馬裝成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母後，和昭華不必憂慮…，朕無甚…無甚大礙的……”
這話落在王太後耳裏頭那像是沒事，分明是謝璋就要英年早逝的架勢，看著孟夷光撲在謝璋身上不住輕泣模樣，王太後不知為何莫名有些尷尬，但想著自己要為自個日後著想，王太後還是在這情天恨海樣感人至深的場景裏，低聲說道：“皇後如今整日裏頭在垂拱殿照料重明，卻是忽略了長生那孩子，長生也還是不知事年歲，哀家瞧著他在未央殿那樣孤孤單單的，也是不免擔憂，所以想著不如叫長生這些時日裏到寶慈殿住著。”
“也不叫重明這樣病重身子還要顧慮著，皇後也可以心無雜念地照顧重明，長生有我這做祖母看顧，你們都是能夠安心的。”
聽著王太後心思，孟夷光擡眸不著痕跡地和謝璋對視一眼，謝璋低著頭，看起來並不怎麽在意地沖著孟夷光挑眉一笑，孟夷光微微嗔著這時候還作怪的謝璋一眼，就起身準備應付王太後幾句。
可是孟夷光剛剛起身，謝璋卻是臉色突然大變，竟是突然嘔出口血，異樣鮮艷灼目的血落在錦衾精致非常的金龍身上，這突如其來的一口血，讓孟夷光立時不知所措，她下意識看向謝璋，本以為這是謝璋又想出來的什麽裝病，卻就看到謝璋臉色一白，嘴角又是接連溢出血色，連句話都沒說出來，頃刻就暈倒過去。
孟夷光一臉惶恐地撲到謝璋身上，對著魏良策慌亂地高聲吩咐道：“還不快去請太醫！快去！”她慌忙地撫謝璋的臉，卻不見謝璋平日作弄人時，會很快就沒事展露來的笑意，摸著這沒有半點動作，沈沈暈倒過去，只有很細弱喘息，從來不曾有過這樣脆弱顏色的謝璋，孟夷光在心裏頭作出任何反應過來前，先是淚珠成串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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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瀾山明德寺上, 崔家禪房裏，崔鴦笑得分外溫柔地看著正認真小臉跪在佛前的謝眷，剛剛奉完一盞長明燈回來的崔夫人瞧著自個愛女這慈愛模樣, 也不禁生出些許覺得崔鴦終是長大的欣慰來，崔夫人溫聲細語說道：“阿眷長得很像你, 尤其是嘴巴, 一見阿眷那活潑神氣的驕傲小模樣，就想到你小時候也是這樣, 你阿父總揶揄說我把你給嬌慣壞了, 可看著你長成後那樣沈靜，卻還是覺得是他太過嚴厲, 才叫你不像小時候那樣愛說愛笑，愛玩愛鬧了。”
崔夫人目光柔軟，讓崔鴦覺得仿佛正置著於一片花海之中，她歡聲笑道：“阿父就是嘴硬，比起大哥和小弟, 他從小就最疼我。”她忍不住挽上自己母親，親親近近地撒嬌道, “阿娘也是最疼我的, 我都知道得明明白白。”
崔夫人伸手輕柔拍了拍崔鴦的肩膀, 就像幼時愛撫她那愛嬌的寶貝嬌女一般，笑道：“是, 你最聰明了。”
看著崔鴦, 崔夫人微放低聲音說著：“可我有時候也會覺得或許你阿父那時候說得也沒錯, 我把你護得太好, 沒有好好約束著你，所以讓你不知道天高地厚, 養出一身矜傲脾性不知收斂，對人情世故都分外不通曉，人家稍微用點心思，就能害得你點火就著，讓我總是放不下心來。”註視著崔鴦，“當年你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給楚王，若不是楚王在你阿父面前又是賭咒發誓，又是去請官家下旨賜婚，我是絕對不會叫你阿父點頭應允。”
崔鴦神情一怔，有些掩不住地勉強笑道：“阿娘怎的又突然說起這些事來了，我現在已經嫁給王爺六七年，阿眷都是大姑娘了。”她微微低眸，髻上那支鑲點翠的鸞鳳金步搖垂下數串碧璽珠瓔珞，此時正在不住輕晃著。
“你是我親眼見著長成的，你過得如何，我只要看看你的臉就能全然明白。”崔夫人想到崔鴦可能會受到的委屈，眼圈不禁泛紅，連忙伸手輕拭，看著正專心致志拜佛的外孫女，崔夫人伸手拉住崔鴦，將她帶到西次間裏，示意著婢女關好門在外等候著，崔夫人才又說道，“楚王那脾性看著斯斯文文的，可我和你阿父想想也能知道，他那樣出身，又是那樣長成的，怎麽會是面上那般溫潤好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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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鴦撐著笑說道：“阿娘不必擔心我，我現在過得富貴安樂，怎能說不好，王爺也是好的，府裏頭現在清清靜靜的，我身邊有阿眷陪著，不知道有多快活呢。”
她強撐著副眉開眼笑的炫耀模樣，可是看著親娘慈和哀婉眼神，也有些不禁怔怔掉下淚珠來，她幾乎抑制不住，滿腦子都在想前世自己那樣年輕就香消玉殞，府裏的阿父阿娘該是多麽鉆心樣難受，又愧疚悔恨自己這輩子重生一回也沒長進，雖是多活年歲，卻還是叫他們為自己費心，一時千百種心思縈繞在心頭，崩潰得掩面痛哭起來，可是想著離著不遠的謝眷，也很快壓低下聲音來。
崔鴦這一哭，崔夫人也是忍不住有些連連落淚，嗚咽道：“娘的女兒從小就是金尊玉貴，千嬌萬寵，我悔不該生出攀附權勢富貴心思，讓你對皇後位子生出憧憬，所以才會不甘地嫁給楚王，讓自己淪落到這樣境地，都是阿娘的錯，阿娘沒有教好你，沒有管好你，沒有及時止住了你……”
崔鴦擡頭胡亂抹了抹眼淚，又扶著崔夫人，拿著帕子給她輕柔擦著淚水，說道：“阿娘，我無事的，我真的無事的，您別擔心我，我只是剛剛想起些已經過去的事，我現在在王府過得真的很好。”
崔夫人握住崔鴦為她拭淚的手，盡量穩住聲音說著：“阿鴦，楚王狼子野心，你不能不小心他。”
聽了崔夫人這話，崔鴦不禁有些不解，在她瞧來，謝琰對她雖是日益冷淡，對著謝眷也是不怎親近的淡淡顏色，可崔鴦只以為是往日情愛如流水般消逝，但謝琰每日裏也不過就是在王府或是別苑裏頭寫寫畫畫，最多往些書齋畫齋去，哪裏能說是什麽野心勃勃之輩，這些年不是一直都安安穩穩的，當年謝琰從她口中探聽出重生一事，不是也沒摻和到梁王和吳王謀反裏，謝璋對著謝琰那樣居高臨下又陰陽怪氣的打趣作弄，謝琰不也是一直是垂首帖耳，安分守己的。
看出崔鴦面上的不知情，崔夫人一時更是悲從中來，心裏又是生出些沒有好好教養崔鴦的悔意，崔鴦竟是沒有瞧出來與她朝思相處枕邊人的野心，這該說識人不清，還是愚鈍蠢笨，崔夫人微微闔眸，輕聲湊近崔鴦道：“你可知道官家這幾日生病輟朝的消息了？”
崔鴦點點頭，這事她自然聽過，不過崔鴦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她又不是後妃，也不用侍疾。
崔夫人長嘆，接著說：“楚王這幾日很是有些動作，也曾來府給你阿父請安過，我雖沒見著，可你阿父卻說楚王心太大，想必是有意更上一層樓，所以過來拉攏崔家。”她哀哀望著滿面震驚的崔鴦，“你阿父看出來這京師城是風雨將至，滿目飄零，嘉佑五年重重血腥是又要出現在他們皇家人裏。”
瞧著不知所措的崔鴦，崔夫人狠了狠心，繼續講：“你阿父也想通了，這禦史中丞位子他實在做得太久，如今也到退位讓賢時候，等明日他便會上折請求官家允他告老，你阿兄現在外放在魯地，聽你嫂嫂來信裏說他們在那邊過得頗為不錯，所以你阿父便打算待官家應許後，就帶著我還有你幼弟一並去看望看望你大哥，然後就回祖籍安頓晚年，不再理會那些折騰大半生的朝政。”
崔鴦臉色迷茫，問道：“這怎麽突然就要變成這樣，阿父要告老還鄉，王爺竟有心大位，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崔夫人又是嘆氣，她認真勸道：“阿鴦，我今日把這些事通通告訴你，你是為了讓你不知所措，慌裏慌張的，而是讓你自己想想你準備如何做，你就真打算隨楚王折騰進那些亂七八糟的謀逆事裏？！你不為自己想，你也該要為阿眷想想。”她握住崔鴦的手，“阿鴦，楚王做的那些事是不成，你該要盡可想法子脫身才是，若是出了差錯，那可就是要砍頭的！”
崔鴦擡眸看著崔夫人，整個人思緒亂糟糟的，猶如一團永遠牽扯不清的亂麻，只能無助問道：“那我該要怎麽做？”
垂拱殿裏，裝病裝了四五日的謝璋雖是不耐再躺在禦榻上作屍體，可是他剛剛是要準備起身來走動走動，魏良策就通傳王太後過來了。
於是謝璋也只能是孟夷光笑盈盈的揶揄目光下，繼續無奈地擺出病殃殃的模樣，這病西子顏色，頭一回見還能讓孟夷光覺得有些可憐可愛，可看久了再想想謝璋此時定會有的腹誹，卻是只覺可笑好玩，更忍不住笑起，不過聽著王太後漸漸逼近的腳步聲，孟夷光也趕緊粉墨登場，坐在謝璋榻邊，雖是逼不出眼淚來，但那焦慮擔憂神色還是頗真的。
既然謝璋都病了，孟夷光自然也不能是鮮艷亮麗，完全無事一般的，孟夷光現在就穿著件素凈非常的淡綠顏色衣衫，連點花紋都沒有，長發挽成低髻，就簪著對玉簪，還曾經被謝璋打趣像是在給他守寡守孝一樣的，這話自然惹得孟夷光報覆，趁著有回王太後也是過來探望，孟夷光仗著謝璋不敢表露，直接在錦衾下狠狠掐了謝璋一下。
所以王太後進來就瞧見這垂拱殿烏雲密布俱都垂頭喪腦模樣，這叫王太後臉色也霎時憂愁起來，想到謝恒如今還這樣年幼，王太後只覺自個頗有點前路坎坷意思，雖然心裏頭已經隱隱在盤算自個親子的身後事，但面上王太後卻還是遮掩了幾分。
見著謝璋倚在軟枕上無力還不時咳嗽模樣，王太後也沒再敢像是頭天知道謝璋生病時候，借此事發洩孟夷光把齊皎給送回博望侯府的怒火，對著孟夷光百般指摘頤指氣使，反而放溫聲音問道：“重明這是還未有好轉氣色？可讓太醫再過來瞧過？這怎麽還是病殃殃的。”
謝璋眉目懨懨，孟夷光也適時擺出憂愁顏色，兩人心裏頭都清清楚楚王太後對孟夷光這前倨後恭是為著何，謝璋早就明白這位母後對自己其實沒什麽愛憐的慈母心思，畢竟他嚴格來說也算不上孝順兒子，所以也就只把這事當做無謂事和孟夷光隨意調笑，孟夷光確實不免有些五味雜陳。
雖心裏頭諸多想法，可面上孟夷光卻絲毫未顯露，她眉眼微低，輕聲道：“回稟母後，太醫今日是來瞧過，只是也有些無能為力，只能是再多喝些苦藥汁兒…”孟夷光掩唇，作哽咽顏色。
謝璋也立馬裝成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母後，和昭華不必憂慮…，朕無甚…無甚大礙的……”
這話落在王太後耳裏頭那像是沒事，分明是謝璋就要英年早逝的架勢，看著孟夷光撲在謝璋身上不住輕泣模樣，王太後不知為何莫名有些尷尬，但想著自己要為自個日後著想，王太後還是在這情天恨海樣感人至深的場景裏，低聲說道：“皇後如今整日裏頭在垂拱殿照料重明，卻是忽略了長生那孩子，長生也還是不知事年歲，哀家瞧著他在未央殿那樣孤孤單單的，也是不免擔憂，所以想著不如叫長生這些時日裏到寶慈殿住著。”
“也不叫重明這樣病重身子還要顧慮著，皇後也可以心無雜念地照顧重明，長生有我這做祖母看顧，你們都是能夠安心的。”
聽著王太後心思，孟夷光擡眸不著痕跡地和謝璋對視一眼，謝璋低著頭，看起來並不怎麽在意地沖著孟夷光挑眉一笑，孟夷光微微嗔著這時候還作怪的謝璋一眼，就起身準備應付王太後幾句。
可是孟夷光剛剛起身，謝璋卻是臉色突然大變，竟是突然嘔出口血，異樣鮮艷灼目的血落在錦衾精致非常的金龍身上，這突如其來的一口血，讓孟夷光立時不知所措，她下意識看向謝璋，本以為這是謝璋又想出來的什麽裝病，卻就看到謝璋臉色一白，嘴角又是接連溢出血色，連句話都沒說出來，頃刻就暈倒過去。
孟夷光一臉惶恐地撲到謝璋身上，對著魏良策慌亂地高聲吩咐道：“還不快去請太醫！快去！”她慌忙地撫謝璋的臉，卻不見謝璋平日作弄人時，會很快就沒事展露來的笑意，摸著這沒有半點動作，沈沈暈倒過去，只有很細弱喘息，從來不曾有過這樣脆弱顏色的謝璋，孟夷光在心裏頭作出任何反應過來前，先是淚珠成串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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