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求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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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求凰
卞沈酣靜靜聽著更漏滴落, 天間皎皎明月高高掛著，想起謝琰今日叫人送過來的那封信箋，卞沈酣微不可察地輕嘆一聲, 望著身上這襲異樣華美精貴的明艷朱紅裙，只覺得自己被困在金籠之中, 無法自拔, 命不由己。
想到當日初見謝琰情景，心裏頭更是再次翻湧上來懊悔意思, 誰都夠料想得到在京師城有著斯文儒雅好名聲的楚王殿下, 竟是這樣的心思叵測，陰郁漠然。
卞沈酣正懊惱著, 就聽到陣略顯匆忙的亂糟糟步伐聲，她霎時清醒過來，看著只有清輝月光映照的院子，卞沈酣卻只覺有雙眼正在盯著自己一舉一動，她站起身來, 擺出那副騙人的高深莫測模樣，仰眸望向天上清月, 微閉雙眸, 靜靜等待謝瑀的到來。
卞沈酣擺好姿態的一剎間, 謝瑀就可以說是連滾帶爬地跌跌撞撞跑進了小院，見著雲淡風輕模樣的卞沈酣, 謝瑀只覺見到了救苦救難的菩薩娘娘, 他幾乎是撲到了卞沈酣腳邊, 已近而立的高高在上宗室親王此時涕淚橫流, 慌亂得不加以掩飾，他緊緊地扯著卞沈酣垂下來的袖擺, 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求巫祝大人救我…求巫祝大人救我……”他說不出旁的話，只能不斷重覆著這句。
卞沈酣睜開眼，低眸望他，看著謝瑀這樣狼狽神色，她心裏頭竟然生出點不應該有的憐惜來，又或者說，她在借憐惜這被謝琰玩弄於股掌之中的謝瑀顧影自憐，所以卞沈酣並沒有拂去謝瑀有些沖撞的手，明知故問道：“發生何事？”
靜悄悄的長夜裏，卞沈酣聲音淡淡，更有些難言的縹緲意思，謝瑀如沐神恩，緩了緩聲息，祈求道：“父王要殺我！那道幽魂要殺我！而且還要殺我的兒子！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巫祝大人請一定要救救我，只要您能夠救我，我願給您當牛做馬，赴湯蹈火，求您施展神通，救救我！”他說完就不住磕頭去，恐懼的淚還是不斷地落下。
卞沈酣享著這大鄴官家都未曾享過的恭敬，心裏頭卻是有些訝異那迷魂香何時竟有這樣大能耐，也不知道謝琰叫人給謝瑀聞了多少時候，叫謝瑀竟然這樣崩潰，若不是謝瑀自個內心脆弱得宛若枝雨打就落的嬌花，那就是謝瑀起碼斷斷續續嗅了半月有餘，也就說從那日她說出那番什麽幽魂的假論來以後，謝琰就叫人給謝瑀布置上了這迷魂香，怪不得把他折騰得如此狼藉憔悴，可真是沒什麽兄弟情誼。
看著謝瑀眼下深深陰影，卞沈酣默默腹誹著，面上卻淡淡道：“閔王說笑，我不過一介游離世間的尋常人物，豈有那樣大能耐，閔王不也是覺得我不可信，所以才半月未來拜見羅剎神君，也未曾再來討要那藥丸。”
謝瑀也知道自己用人朝前不用朝後的行徑頗有些可笑，但想著自個身後附著的是道失去理智要殺子弒孫的瘋魔幽魂，謝瑀實在受不住成天這樣的折磨了，也沒講究什麽天潢貴胄的尊嚴了，他討好地勉強撐著笑意道：“是我的過錯，我給巫祝大人賠禮，都是我天性愚鈍無能，所以才怠慢了羅剎神君與巫祝大人，只求巫祝大人念在我從前的恭敬上，這回就大慈大悲施展施展您的神通，不然我這閔王府不至幾日，滿府百餘口人物就都要命喪黃泉了。”
卞沈酣不語，只是又擡眸安靜地凝望著月亮，彎如銀鉤的月牙顯出幾分滿月不可有的淩厲來，謝瑀順著她的眼神看去，卻只覺那月牙有點像是殺人利器，讓謝瑀渾身顫栗著，又想起那抹跟隨在自己身上等著殺自己的幽魂，仿佛下一刻這彎月牙就要化作利刃，砍下自個金貴的腦袋來。
謝瑀一悚，在春風吹動梨花枝的簌簌聲中，他說道：“巫祝大人，我從前未與您講出實情，也是因為這實在是牽涉的是世上最最貴重人物，我擔憂害了您這位救命恩人，所以才隱瞞不說的。”
卞沈酣目光移到謝瑀身上，瞧著謝瑀一張還掛著淚的消瘦容貌，依舊不言不語，冷淡得超脫於世俗，話已至此，謝瑀也只能繼續說道：“因為附在我身後這道幽魂就是我的父王，而他最最恨的人就只可能是先帝，先帝以過繼宗室子名頭，將原本好端端待在自個封地的藩王誘騙來了京師城，而後就將我們這些宗室圈禁在京師，不允再回封地，借著各種各樣名頭將宗親削藩賜死，讓所有人都活得惶惶不可終日，最終害得我父王憋屈而死，不可實現曾經抱負。”
謝瑀想起從前種種，只覺心頭怨恨叢生，恨極如今安穩長眠帝陵的先帝，“正是因為深恨先帝，所以才叫我父王不甘游蕩在世間，無法轉世投胎，害得我也孱弱不堪。”他心頭糾纏百般覆雜滋味，竟是直逼得淚滾滾落下。
卞沈酣長嘆一聲，她擡手從袖口取出一小小錦匣，將其中一枚烏黑藥丸遞予謝瑀，說道：“閔王還是先服下這枚靜神藥丸吧。”
謝瑀接過，就急不可耐地吞下，剛剛咽下喉嚨，就道：“巫祝大人可有法子救我？救我閔王府？只要您說，不管如何我都會照做。”想到這半月裏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謝瑀覺得現在就是叫自己潛進帝陵去鞭屍，他也是敢做做的，他實在受不了這般睜眼閉眼都是血淋淋的可怖場景了，看著自己父王要殺自己，其中滋味不親身體會，是無法說清道明的。
卞沈酣似乎是在細細思索什麽，她起身，執起一旁的一柄宮燈朝屋內走去，示意謝瑀原地等候，謝瑀雖是焦急，也只能聽話等著卞沈酣。
不多時功夫，卞沈酣就翩翩從屋內走出，手裏頭那盞宮燈卻是換做了個好像分量頗重的黑漆描金盒，謝瑀趕忙想要伸手接過，卻被卞沈酣所止住，卞沈酣對著謝瑀道：“閔王想要脫離這道幽魂，就只有我從前所說那法子，將幽魂牽引至其生前最為怨恨之人身上。”
卞沈酣話音微頓，瞧著謝瑀蒼白臉色，才接道：“先帝雖已然駕崩，卻可將其牽引至先帝血脈身上。”她一雙眼居高臨下地看著面露惶恐的謝瑀，一字一句地頓道，“也就是當今官家身上，如此才能叫閔王與閔王府得以解脫。”
雖然對此早有幾分猜測，但真的聽到要對自己那位總是游刃有餘的官家堂弟下手時候，謝瑀還是通身一震，心裏頭忽然想起那方萬方殿前的靜謐碧綠湖水，謝瑀沒有告任何人知曉的一件事便是他曾經親眼見到謝璋將臨淄郡王世子溺死，他在那時候就深深意識到，謝璋絕不是個簡單人物，他心狠手辣的能耐與先帝如出一轍。
“因這半月，你未曾前來供奉羅剎神君，所以從前那法子已經無法再用。”卞沈酣聲音微微放柔，將手裏頭錦盒遞至謝瑀身前，一張嬌媚容顏在月光下顯出種離魂樣的青白顏色，說道：“此盒當中乃是數枚符咒，閔王若想要不再受幽魂侵擾，那只能將這些符咒依著我的話，分別藏於閔王府、太平宮以及萬年行宮當中，待你埋好以後，我便為你開壇施法祛除幽魂，叫閔王你日後可以安生度日。”
謝瑀卻覺得這句安生度日分外諷刺，他心思糾纏成一團亂麻，手上卻是毫不猶豫地緊緊抱住這能救命的錦盒，仿佛握住救命稻草一般。
卞沈酣不露聲色地滿意看著謝瑀接過，聲音縹緲在無邊夜色當中，“愈快愈好，否則待幽魂全然迷失神智，我也要回天乏力。”
世上只有一彎月亮，所以天底下都是享著同樣的清明月華，無論貴賤。
霽月樓上此時燈火通明著，孟夷光慢條斯理地輕飲手中這盞梨花酒，看著謝璋舉棋不定的架勢，她含笑揶揄道：“和方載下棋真真是沒意思得很，感覺叫你白白耗著我的時間。”
謝璋眼終於舍得從紛擾棋局上頭移開，他把玩著手裏頭那枚觸之生溫的黑玉棋子，挑眉笑語：“這就是我的策略，把昭華你耗得心急，輪到你時候就急匆匆地隨意落子，才能叫我滿盤贏盡。”他垂眸又開始凝視著岌岌可危的棋局，笑意忽而盈上眉梢眼角。
“這世上垂釣也好，下棋也罷，比的就是誰更可以穩住心性。”
看著認真的謝璋，孟夷光面色稍稍顯出些酒暈酡紅，笑聲清脆悅耳非常，擡起腳尖輕輕踢了踢謝璋，對著謝璋笑得分外嬌艷道：“你有你的法子，我也有我的法子，我非要叫你把心思沒法放在這盤棋上，只能滿盤皆輸。”她朝著謝璋眨眨眼，清媚無邊。
謝璋笑意晏晏，一只手毫不猶豫地落子，另只手卻是想要去握孟夷光纖細腳踝，結果被她飛快躲過，看著謝璋走的這步棋，孟夷光那副暈暈乎乎的酒醉顏色霎時消散，全然一派靈秀慧黠神態，她一雙眼仔細端詳了局勢後，略一盤算，便揀起枚白玉棋子好似隨意非常地落下，擡眸對著謝璋得意笑起。
謝璋看著自己這危險非常的境地，笑道：“看樣子，我這是中了美人計。”他捏著棋子，多多少少顯出些許舉棋不定來。
孟夷光閑閑支頤，笑得粲粲道：“那還不趕快認輸，莫要白白耗費大好春光。”
謝璋望向孟夷光，忍不住笑道：“這回，我可不要再上你當。”他眼一亮，似乎是想到什麽破局法子，果斷非常地落子無悔。
孟夷光意識到自己大好局面被破，輕一抿唇，有些猶豫不定，目光在棋盤上左右探尋，思考著怎樣才能夠挽回頹勢，謝璋在對面笑看著孟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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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當日初見謝琰情景，心裏頭更是再次翻湧上來懊悔意思, 誰都夠料想得到在京師城有著斯文儒雅好名聲的楚王殿下, 竟是這樣的心思叵測，陰郁漠然。
卞沈酣正懊惱著, 就聽到陣略顯匆忙的亂糟糟步伐聲，她霎時清醒過來，看著只有清輝月光映照的院子，卞沈酣卻只覺有雙眼正在盯著自己一舉一動，她站起身來, 擺出那副騙人的高深莫測模樣，仰眸望向天上清月, 微閉雙眸, 靜靜等待謝瑀的到來。
卞沈酣擺好姿態的一剎間, 謝瑀就可以說是連滾帶爬地跌跌撞撞跑進了小院，見著雲淡風輕模樣的卞沈酣, 謝瑀只覺見到了救苦救難的菩薩娘娘, 他幾乎是撲到了卞沈酣腳邊, 已近而立的高高在上宗室親王此時涕淚橫流, 慌亂得不加以掩飾，他緊緊地扯著卞沈酣垂下來的袖擺, 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著：“求巫祝大人救我…求巫祝大人救我……”他說不出旁的話，只能不斷重覆著這句。
卞沈酣睜開眼，低眸望他，看著謝瑀這樣狼狽神色，她心裏頭竟然生出點不應該有的憐惜來，又或者說，她在借憐惜這被謝琰玩弄於股掌之中的謝瑀顧影自憐，所以卞沈酣並沒有拂去謝瑀有些沖撞的手，明知故問道：“發生何事？”
靜悄悄的長夜裏，卞沈酣聲音淡淡，更有些難言的縹緲意思，謝瑀如沐神恩，緩了緩聲息，祈求道：“父王要殺我！那道幽魂要殺我！而且還要殺我的兒子！我看到了，我真的看到了！巫祝大人請一定要救救我，只要您能夠救我，我願給您當牛做馬，赴湯蹈火，求您施展神通，救救我！”他說完就不住磕頭去，恐懼的淚還是不斷地落下。
卞沈酣享著這大鄴官家都未曾享過的恭敬，心裏頭卻是有些訝異那迷魂香何時竟有這樣大能耐，也不知道謝琰叫人給謝瑀聞了多少時候，叫謝瑀竟然這樣崩潰，若不是謝瑀自個內心脆弱得宛若枝雨打就落的嬌花，那就是謝瑀起碼斷斷續續嗅了半月有餘，也就說從那日她說出那番什麽幽魂的假論來以後，謝琰就叫人給謝瑀布置上了這迷魂香，怪不得把他折騰得如此狼藉憔悴，可真是沒什麽兄弟情誼。
看著謝瑀眼下深深陰影，卞沈酣默默腹誹著，面上卻淡淡道：“閔王說笑，我不過一介游離世間的尋常人物，豈有那樣大能耐，閔王不也是覺得我不可信，所以才半月未來拜見羅剎神君，也未曾再來討要那藥丸。”
謝瑀也知道自己用人朝前不用朝後的行徑頗有些可笑，但想著自個身後附著的是道失去理智要殺子弒孫的瘋魔幽魂，謝瑀實在受不住成天這樣的折磨了，也沒講究什麽天潢貴胄的尊嚴了，他討好地勉強撐著笑意道：“是我的過錯，我給巫祝大人賠禮，都是我天性愚鈍無能，所以才怠慢了羅剎神君與巫祝大人，只求巫祝大人念在我從前的恭敬上，這回就大慈大悲施展施展您的神通，不然我這閔王府不至幾日，滿府百餘口人物就都要命喪黃泉了。”
卞沈酣不語，只是又擡眸安靜地凝望著月亮，彎如銀鉤的月牙顯出幾分滿月不可有的淩厲來，謝瑀順著她的眼神看去，卻只覺那月牙有點像是殺人利器，讓謝瑀渾身顫栗著，又想起那抹跟隨在自己身上等著殺自己的幽魂，仿佛下一刻這彎月牙就要化作利刃，砍下自個金貴的腦袋來。
謝瑀一悚，在春風吹動梨花枝的簌簌聲中，他說道：“巫祝大人，我從前未與您講出實情，也是因為這實在是牽涉的是世上最最貴重人物，我擔憂害了您這位救命恩人，所以才隱瞞不說的。”
卞沈酣目光移到謝瑀身上，瞧著謝瑀一張還掛著淚的消瘦容貌，依舊不言不語，冷淡得超脫於世俗，話已至此，謝瑀也只能繼續說道：“因為附在我身後這道幽魂就是我的父王，而他最最恨的人就只可能是先帝，先帝以過繼宗室子名頭，將原本好端端待在自個封地的藩王誘騙來了京師城，而後就將我們這些宗室圈禁在京師，不允再回封地，借著各種各樣名頭將宗親削藩賜死，讓所有人都活得惶惶不可終日，最終害得我父王憋屈而死，不可實現曾經抱負。”
謝瑀想起從前種種，只覺心頭怨恨叢生，恨極如今安穩長眠帝陵的先帝，“正是因為深恨先帝，所以才叫我父王不甘游蕩在世間，無法轉世投胎，害得我也孱弱不堪。”他心頭糾纏百般覆雜滋味，竟是直逼得淚滾滾落下。
卞沈酣長嘆一聲，她擡手從袖口取出一小小錦匣，將其中一枚烏黑藥丸遞予謝瑀，說道：“閔王還是先服下這枚靜神藥丸吧。”
謝瑀接過，就急不可耐地吞下，剛剛咽下喉嚨，就道：“巫祝大人可有法子救我？救我閔王府？只要您說，不管如何我都會照做。”想到這半月裏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謝瑀覺得現在就是叫自己潛進帝陵去鞭屍，他也是敢做做的，他實在受不了這般睜眼閉眼都是血淋淋的可怖場景了，看著自己父王要殺自己，其中滋味不親身體會，是無法說清道明的。
卞沈酣似乎是在細細思索什麽，她起身，執起一旁的一柄宮燈朝屋內走去，示意謝瑀原地等候，謝瑀雖是焦急，也只能聽話等著卞沈酣。
不多時功夫，卞沈酣就翩翩從屋內走出，手裏頭那盞宮燈卻是換做了個好像分量頗重的黑漆描金盒，謝瑀趕忙想要伸手接過，卻被卞沈酣所止住，卞沈酣對著謝瑀道：“閔王想要脫離這道幽魂，就只有我從前所說那法子，將幽魂牽引至其生前最為怨恨之人身上。”
卞沈酣話音微頓，瞧著謝瑀蒼白臉色，才接道：“先帝雖已然駕崩，卻可將其牽引至先帝血脈身上。”她一雙眼居高臨下地看著面露惶恐的謝瑀，一字一句地頓道，“也就是當今官家身上，如此才能叫閔王與閔王府得以解脫。”
雖然對此早有幾分猜測，但真的聽到要對自己那位總是游刃有餘的官家堂弟下手時候，謝瑀還是通身一震，心裏頭忽然想起那方萬方殿前的靜謐碧綠湖水，謝瑀沒有告任何人知曉的一件事便是他曾經親眼見到謝璋將臨淄郡王世子溺死，他在那時候就深深意識到，謝璋絕不是個簡單人物，他心狠手辣的能耐與先帝如出一轍。
“因這半月，你未曾前來供奉羅剎神君，所以從前那法子已經無法再用。”卞沈酣聲音微微放柔，將手裏頭錦盒遞至謝瑀身前，一張嬌媚容顏在月光下顯出種離魂樣的青白顏色，說道：“此盒當中乃是數枚符咒，閔王若想要不再受幽魂侵擾，那只能將這些符咒依著我的話，分別藏於閔王府、太平宮以及萬年行宮當中，待你埋好以後，我便為你開壇施法祛除幽魂，叫閔王你日後可以安生度日。”
謝瑀卻覺得這句安生度日分外諷刺，他心思糾纏成一團亂麻，手上卻是毫不猶豫地緊緊抱住這能救命的錦盒，仿佛握住救命稻草一般。
卞沈酣不露聲色地滿意看著謝瑀接過，聲音縹緲在無邊夜色當中，“愈快愈好，否則待幽魂全然迷失神智，我也要回天乏力。”
世上只有一彎月亮，所以天底下都是享著同樣的清明月華，無論貴賤。
霽月樓上此時燈火通明著，孟夷光慢條斯理地輕飲手中這盞梨花酒，看著謝璋舉棋不定的架勢，她含笑揶揄道：“和方載下棋真真是沒意思得很，感覺叫你白白耗著我的時間。”
謝璋眼終於舍得從紛擾棋局上頭移開，他把玩著手裏頭那枚觸之生溫的黑玉棋子，挑眉笑語：“這就是我的策略，把昭華你耗得心急，輪到你時候就急匆匆地隨意落子，才能叫我滿盤贏盡。”他垂眸又開始凝視著岌岌可危的棋局，笑意忽而盈上眉梢眼角。
“這世上垂釣也好，下棋也罷，比的就是誰更可以穩住心性。”
看著認真的謝璋，孟夷光面色稍稍顯出些酒暈酡紅，笑聲清脆悅耳非常，擡起腳尖輕輕踢了踢謝璋，對著謝璋笑得分外嬌艷道：“你有你的法子，我也有我的法子，我非要叫你把心思沒法放在這盤棋上，只能滿盤皆輸。”她朝著謝璋眨眨眼，清媚無邊。
謝璋笑意晏晏，一只手毫不猶豫地落子，另只手卻是想要去握孟夷光纖細腳踝，結果被她飛快躲過，看著謝璋走的這步棋，孟夷光那副暈暈乎乎的酒醉顏色霎時消散，全然一派靈秀慧黠神態，她一雙眼仔細端詳了局勢後，略一盤算，便揀起枚白玉棋子好似隨意非常地落下，擡眸對著謝璋得意笑起。
謝璋看著自己這危險非常的境地，笑道：“看樣子，我這是中了美人計。”他捏著棋子，多多少少顯出些許舉棋不定來。
孟夷光閑閑支頤，笑得粲粲道：“那還不趕快認輸，莫要白白耗費大好春光。”
謝璋望向孟夷光，忍不住笑道：“這回，我可不要再上你當。”他眼一亮，似乎是想到什麽破局法子，果斷非常地落子無悔。
孟夷光意識到自己大好局面被破，輕一抿唇，有些猶豫不定，目光在棋盤上左右探尋，思考著怎樣才能夠挽回頹勢，謝璋在對面笑看著孟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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