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辛川的質疑，仍舊以強硬的姿態堅持己見的方柯突然微微一楞。

確實，在突然從旁人口中知道自己將死的消息時，他是不信的。

當然，現在也不信。

只是當這件事情被反覆提及，對方又一臉認真，漸漸的，除了不屑，竟還隱隱升起一絲懼意。

意識到這一點的方柯不自覺地緊咬住牙齒，額角處有什麽在突突的跳著。

辛川等人見他沈默，也不催促，站在原地四下看著，倒是楚河耐不住手癢，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方柯後，悄悄湊到一旁的顯示屏，一臉艷羨地摸了好幾把。

這時，方柯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他又恢覆成原先面無表情的模樣，半倚在桌子上，雙腿交疊，環著手臂，冷冷地掃了一眼眾人：“你們不是說要離開麽？”

方柯既然能監控這棟別墅裏絕大多數地方，那針對他們私下的交流，他自然能夠知曉。

畢小絮毫不意外對方的問話，也並不覺得方柯如此生硬的轉移話題有多突兀，一旁的楚河聽到“離開”二字，眼睛頓時亮了：“可以走了嗎？我們什麽時候走？”

方柯瞇了瞇眼，瞥了眼楚河後，拿起一旁的對講機說了一句什麽。

沒過一會兒，一位穿著黑西服的人走進來，態度恭敬地表示要送楚河回家。

楚河一臉詫異地看了看方柯，又看了看畢小絮和辛川，艱難地一咬牙，轉身興高采烈地跟著穿西服的人走了，臨了還不忘給辛川揮揮手。

畢小絮盯著楚河的背影，湊到辛川身邊小聲說道：“走得挺幹脆啊。”先前出賣他們的速度也不慢就是了。

辛川萬般無奈：“交友不慎。”

方柯只點名讓楚河離開，畢小絮和辛川自然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自己也能同時走。

方柯拍了兩下手掌，房間頓時大亮，白色的燈光下，三個人面面相覷。

就在辛川清了清嗓子準備開口說話時，方柯突然開口說道：“你們一會兒也可以離開……只要告訴我你們之前離開游戲的方法。”

畢小絮有點想提醒他限制別人的人身自由是犯法的，不過面對能在游戲中殺人不眨眼的方柯，她又默默地慫了。

而辛川則驚訝地看向方柯：“你為什麽想知道那個？”

“你不需要知道。”

“可是上一輪游戲中的處理手法並不一定適應這一輪，就目前來說，我們還沒有找到這一輪游戲的全部規則。”

“你只要告訴我方法，別的不用你啰嗦。”方柯已經明顯不耐煩了。

“但我用的是道家專業技法之一。”辛川靠在墻上，同樣抱著胳膊看過去：“你不是不信這些麽？”

方柯並不是耐心極好的人，他見辛川如此啰嗦，臉色頓時沈了些許。

辛川純當看不見，接著說道：“我在這段時間裏，分別同畢小絮和師叔說過與你有關的話題，一個是昨晚，一個是今天下午。”頓了頓，他似笑非笑道：“我相信像方少會將監控設置在自己房間的人，一定會想方設法掌握所有人的行為，所以這兩次，你應該都曉得的吧。”

“是又怎麽樣？”

“我說了這種招人厭惡的話，方少竟然沒有第一時間拉我對峙，反倒是這會兒找到我，向我表明態度。”辛川用大拇指掐了一小細節小拇指，比劃道：“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一開始你可能只是不屑，但是現在，你至少有一點相信我所說的話，而開始感到不安了呢？”

“閉嘴。”方柯沈聲道，看似平靜的口吻下似乎隱藏著即將噴發的某些情緒。

方柯第一次接觸直播殺人游戲的時候，直播室裏僅有四五十人。

當時他在某款游戲中於一個玩家結怨，對方不僅在游戲裏對他進行言語中傷，甚至還加了他的微信號各種騷擾。

說不上厭惡或是煩躁，只覺得對方像個無聊的跳梁小醜。

他本是個對諸事都不太上心的人，他的家境不錯，人生早有父母打點妥當，順風順水的代價，便是一直緊隨他左右的無聊感。

甚至連他相對來說比較喜歡的游戲，在他看來也是無聊的。

直到他遇見了直播殺人游戲。

殺人直播間的二維碼正是那個特意加他微信進行騷擾的游戲玩家，他隨手識別，想見識見識對方報覆的手段，卻詫異地目睹了對方被殺的全過程。

直到這一刻，他的某根本以為僵死的神經才突然被輕輕觸動。

他終於發現了並不會令自己感到無聊的事情。

剛開始，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游戲規則，只想著參與其中，只想看看對方拼命掙紮的模樣和聽聽竭力嘶地的慘叫，這對他來說，十分有趣。

漸漸地，他才摸出了一些游戲的規則。

現金玩家，果然在哪兒都是有特權的。

方柯這麽認為著。

——直到新一輪直播殺人游戲的出現。

辛川無奈地看了眼一旁的顯示屏，上面正顯示著當時的時間。

離七點還有半個小時。

他和畢小絮對視一眼後，從口袋中掏出手機，百度了當時“換命”的步驟、方法和註意事項後，將其遞給方柯。

後者冷著臉拿過手機看了一眼，臉色頓時又黑了幾分，他像是被人耍弄了一番似的，皺著眉頭看向辛川。

“現在二十一世紀不是都講究資源共享麽？能在網上找到這些東西也不奇怪啊。”辛川認真地眨著眼睛，“都是真的，親測有效。”

方柯嘴角抽了抽，將手機甩給辛川後，拿起對講機，將穿西服的人喊了進來。

“送他們走。”方柯不耐煩地擺擺手。

這麽幹脆利落地放他們離開，辛川和畢小絮都很是驚詫。

穿西裝的人禮貌地做了個請的姿勢，辛川嘴巴動了動，最終什麽都沒說。

兩個人出了別墅後，坐上了一輛黑色轎車。

看著別墅從視線範圍內逐漸遠去，畢小絮五味雜陳。

面對一個人的死亡和等待一個人的死亡是完全不同的感受。

七點二十五分，手機準時發出震動。

屏幕上，人影閃現，是方柯和另外一位女生。

二人恢覆意識後，女生陷入了徹底的驚恐，她似乎知道眼前的情況，只是單純害怕得渾身顫抖。

女生扯著嗓子叫嚷期間，她手中多了一把電棒。

掌心中突如其來的異物感令她一陣驚悚，她一甩手，將電棒丟了出去。

一旁的方柯見她這番模樣，臉上原先凝重的表情頓時輕松不少，連帶瞥向女生的眼神都帶著一絲不屑。

“果然不該信。”他喃喃了一句後，一邊警惕地盯著女生一邊走過去撿起電棒。

拿到電棒後，他走上前。

隨著他的靠近，女生的音調也陡然升高，她不住地縮在角落中，徒手抓著地上的植物朝他扔去，只是段碎的植物較輕，被丟在半空的時候便搖搖晃晃地掉落下來，根本無法擊中方柯。

方柯舉起電棍，朝著女生推去。

女生尖叫著偏過頭，緊閉著眼睛，死死將突然出現在手裏的東西丟了出去。

東西不大，但是略微帶了些分量，輕飄飄地砸在方柯的身上，然後落在地面，滾了一小段距離。

方柯本不在意，因為這東西壓根沒砸疼他。但是當他定睛看清那東西的模樣後，頓時脊背一涼。

只可惜，還沒等他生出絲毫想法，那東西便發出“砰”的一聲巨響。接著，畢小絮和辛川的手機屏幕被濃烈的火光和煙霧所覆蓋。

是一個手-雷。

由於方柯和那個女生彼此之間的距離較近，加上手-雷的威力不小，雖然最終除了火光和煙霧外什麽都看不清楚，但畢小絮還是知道了結果。

因為手機屏幕上，方柯和那個女生的名字同時消失了。

閉上眼，收起手機，畢小絮深深嘆了口氣。

一旁的辛川伸手握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像是正安慰著她。

畢小絮回應著捏了一下，看著車窗外逐漸閃過的燈光和匆忙的人群，她的腦袋裏突然閃現出先前方柯說的一句話：

“……老道士說我命裏帶煞，最終會死於婦人之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一個亂碼 老爺的打賞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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