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戲結束後約莫半個小時，方柯才從房間裏出來，像是剛洗過澡一般，頭發濕漉漉的，身上還飄著淡淡的沐浴露的香味。

他同大家招呼了一聲後便自顧自地坐在其中一個位置上，拿起面前的餐具神情自然地吃了起來，絲毫不受影響。

畢小絮早已吃完，倒是楚河和辛海仍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面前的食物，那種明明已經塞不下還硬是往裏塞的魄力是在令畢小絮佩服不已。

那一胖一瘦兩位“神棍”早已吃完，但是也同樣坐在飯桌前，直到方柯入座後才一副蠢蠢欲動的模樣。

這時，旁邊的辛川和楚河相繼飽嗝連連，畢小絮見他們的潛能已經消耗殆盡，便拉著辛川一起將二人從飯桌上拉起身，同眾人招呼一聲後徑直走向三樓。

方柯瞥了二人一眼後，悶頭繼續吃著。

當他們走過從方柯身邊走過去時，方柯的勺子突然掉落。

辛川瞥了一眼後，順手將其撿起。

方柯道了聲謝後，從他手上接過勺子，將其丟在一邊後重新換了一個。

辛川的臉色微變，他緊抿嘴唇，重新架著楚河朝著樓梯走去。

抵達三樓的時候，樓下隱約傳來開門的聲響，沒過一會兒，又有交談的聲音傳來。

畢小絮好奇心地扶著扶梯探身看去，一旁的辛海打著飽嗝說是方柯的爸爸回來了。

期間楚河一直嚷嚷著困，畢竟昨晚抽了一半時間撞門，沒怎麽睡踏實，辛海也是哈欠連天的模樣發，畢小絮和辛川無奈，只得將他們倆先送回了房間。

自從先前幫方柯撿過勺子後，辛川的臉色一直很不好，他在自己房間門口站了一會兒，卻不見開門。

畢小絮遲疑片刻後走上前，小聲詢問道：“你怎麽了？”

辛川轉身看向她，神情越發凝重，他打開房門，同事邀請畢小絮進屋。

關上房門後，辛川坐在床邊發，畢小絮則拉著椅子坐在他對面，椅子的高度比床矮上一截，她不得不微微仰頭看著他。

“方柯要死了。”辛川說道。

畢小絮一驚。

“為什麽這麽說？”

辛川的語氣太篤定了，這讓畢小絮很是不解。

辛川微微低頭，接著深吸一口氣，他一把抓過畢小絮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裏。

意料之外的，他的手竟有些涼。

“如果和將死之人像這樣進行肢體觸碰，我多少能夠感應地得到。”辛川說，“我不知道怎麽形容這種感覺，好像一瞬間對方會被一種黑色的氣體包裹住。”

辛川的形容有些抽象，畢小絮無法想象，“你是說，你看到方柯被黑色的氣體包裹住了？”

他點點頭：“就在我把勺子遞過去的時候，我們的手指碰到一起，只有那一瞬間，我看到了方柯周圍彌漫著的黑色氣體。”

“那你為什麽會知道，那種黑色氣體就代表即將死亡呢？”

辛川握著畢小絮的手不自覺輕輕一顫，他垂下眼簾，雙眼似乎正盯著某處，沈默一會兒後，開始講述起來。

辛川偶爾能看見某些人身上漂浮著的黑色氣體，從小如此。

雖然只有一瞬間，但是他確定那不是自己的幻覺，因為那景象實在太過清晰。

他曾經問過師父和師叔，這兩個在他眼裏最厲害的人也同樣不知道黑色氣體所代表的意思，師父當時還笑著說，這需要辛川自己去摸索才能得到答案。

答案，很快就出來了。

因為某天，他的師父身上也出現了黑色的氣體。

辛川抓著師父的手，怔怔地看著眼前幾乎將師父淹沒的黑色氣體，疑惑又莫名恐慌。

第二天，師父就去世了。

而辛川也明白了，那種黑色氣體，代表著死亡。

聽著辛川的敘述，畢小絮恍惚記起辛川曾經在電梯口和她的鄰居周江輕撞後，他曾經說周江“快死了”。

以及那次自己被選為主播而不自知時，辛川肯定也感覺到了。

捏了捏辛川的手，畢小絮出聲問道：“我當時……也是這樣嗎？”

辛川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默默點點頭。

畢小絮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繼續蹭著辛川的手，她那時候自己壓根不知道什麽情況，等她意識到怎麽回事的時候，辛川已經替她承受了全部，所以即便她此時仍舊活蹦亂跳的，卻不能當做特例拿來勸慰辛川“你看，即便我被黑色的氣體吞噬過，不也活得好好的”。

“方柯……方柯的爸爸不是給他請了三個大師麽？他們應該會有辦法的吧？而且……”畢小絮猶豫了一會兒，將晚餐期間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辛川。

“雖然那個吳大師不怎麽招人喜歡，但是既然能夠養小鬼，那水準應該不至於太差吧？”畢小絮想當然道。

他聽後，微微一驚：“你說那小鬼脖子裏有鎖鏈？”

“是啊，挺粗的，另一端系在吳大師的手腕上。”

“不對啊，我記得書上曾經說過，小鬼身上並沒有鎖鏈，因為鬼不會存有記憶，只會殘留下部分執念，加上小鬼本身能力不強，所以很好控制，這也是為什麽即便養鬼也專挑小鬼下手的原因。”

“那……為什麽？”

辛川搖搖頭，表示不清楚。

“我記得宋姍姍的脖子和五官都掛有斷掉的一節鎖鏈。”

“她不一樣，被人殺害再分屍，她死後覆仇的執念會非常強，所以如果要控制她這一類的鬼，必須有鎖鏈輔助。”

畢小絮點點頭，眉頭不自覺皺成“川”字形。

一個不懂，一個半吊子，兩個人根本商量不出所以然來，所以辛川想了想，果斷拿出手機，將問題拋進聊天群裏。

眾人議論紛紛了好幾頁後，總算出現了一種較為靠譜的回答。

【小鬼的執念也可以很強。】

辛川頓時恍然大悟。

發這句話的賬號畢小絮竟覺得有些眼熟，辛川點點頭，“我當時沒搞明白四方陣陣法的時候，他在群裏告訴了我很多。”

畢小絮恍然大悟：“那肯定是個高人吶。”

辛川不置可否，默默點開高人的頭像，發了條好友申請。

高人不愧是高人，連昵稱都是時下賣萌的顏文字。

可惜等了許久，高人都沒有通過好友申請。

從辛川房間出來後,畢小絮回到房間。

此時的時間尚早，她並不覺得困。

簡單洗漱後，她鉆進被子裏，外面偶爾傳來幾聲響動，但是她並不在意。她的腦子裏一直縈繞著最近發生的種種，本以為徹底解決的事情再度卷土重來，這次不僅是她，就連辛川都陷入了危險。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直播室的觀眾人數一天一天減少，被隨即選中的概率也在一天天增加，她在焦急的同時又感到無措。

但，畢竟已經經歷過一次，撇開焦慮和無措外，她也慢慢覺察到了自己逐漸滋生的麻木。

她現在的性命是辛川賺回來的，而辛川又本不該被牽扯進來。

畢小絮盯著窗外那輪明月，不自覺地提了提氣。

月亮，又圓了呢。

次日，一聲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睡得不怎麽踏實的畢小絮。

她急匆匆地披上衣服打開門，正巧遇見同時打開門的辛川。

兩個人對視一眼後，疑惑地看向正在隔壁房門前敲門的穿黑西服的人。

“出什麽事兒了？”辛川問了一句。

穿黑西服的人面色凝重，他停下敲門的動作，說道：“實在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休息了，只是事情有些嚴重，我們不得不叫醒各位。”

“什麽事兒？”畢小絮越聽越懵。

“吳大師死了，我們剛剛報了警，警察馬上就來，所以到時候想請各位配合警方做個調查。”穿黑西服的人解釋道。

畢小絮和辛川面面相覷，他們從彼此的臉上看到了震驚的表情。

見穿黑西服的人仍舊在敲楚河的房門，畢小絮和辛川便順著方向朝著走廊走去。

“不要破壞案發現場。”穿黑西服的人連忙提醒他們。

辛川點點頭，表示知道。

二人在走廊的盡頭看見一扇大敞的房門，此時吳大師正穿著睡衣躺在床上，他的兩個眼窩裏分別插著兩根帶折角的金屬棒。

此時房間的窗戶半開著，窗簾時不時被撩起，敞開的房門使得屋子裏空氣更為流通，有什麽東西被偶爾灌入的微風帶動，滾向了房門口。

一張紙，不大，微微泛黃。

辛川瞥了眼仍舊在敲楚河房門的西服男，蹲下身撿起那張紙。

畢小絮認得，這與宋姍姍和段雅小時候出現的紙張一樣，上面同樣寫了一串生辰八字。

“全陽。”辛川低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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