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旅行說不上有多好，可能是因為畢小絮的心思完全不在旅游上緣故。

本次旅行的目的地是以山水聞名的城市，只是幾個景點瀏覽下來，除了最初的新鮮感外，後面如同覆制粘貼的相同景色實在無法再令眾人感到有趣。

期間同時也曾悄悄過來吐槽過導游，不過全程畢小絮壓根沒聽導游的講解，所以自然無法迎合同事的吐槽。

倒是畢小絮在這有山有水的城市看見好幾個半透明的鬼影，或是駐足楞在原地，或是門頭跟在別人身後。

每當鬼影入眼，她便故作鎮定地將視線挪到其他方向，當做看不見。

又累又趕地度過了一天，畢小絮等人再度被送到第一天所在的旅館附近。

同事們紛紛塌著肩膀沈重地挪回賓館，畢小絮跟同房間的同事報備了一聲，又跟同樣在門口發著傳單的道士打扮的小孩打了聲招呼，提供對方奶聲奶氣地喊了句“姐姐好”後，這才心滿意足地朝著四方觀走去。

四方觀的門口，大漢照舊坐在小板凳上嗑著瓜子，明明看上去一副糙漢子的模樣，卻楞是沒掉落一點瓜子殼。 大漢見畢小絮走來,熟練地從不知道哪個兜裏抓出一把遞給她,接著拍拍手上的碎屑,說：“門票二百八，謝謝。”

“……”畢小絮深吸一口氣，“我今天不進去。”

大漢顯然對她的答案較為吃驚，“為什麽？”

“沒錢了。”畢小絮如實答道，“對了，我的雞呢？”

“安頓在後院兒了，那邊有剛收的幹草，它睡著也舒坦。”

“……”待遇還挺好啊。

畢小絮摘了些竹葉鋪在四方觀門口的地上，又將背包放在鋪好的葉子上後，自己則一屁.股坐在包上，倚著門框閉上眼正打算睡覺。

旁邊全程圍觀的大漢坐不住了，“你打算在這兒睡覺？”

“對啊。”

“……為什麽？”大漢那張長滿胡子的臉上滿上是疑惑。

為了和辛川碰面吶。

這理由說出來怕嚇著大漢，所以畢小絮只能小心翼翼地說道：“可能是風水比較好吧。”

大漢投射過來的視線頓時有些異樣。

四方觀的四周除了樹木和竹子外幾乎沒有多餘的東西，雖然沒什麽風，畢小絮卻感到陣陣寒意。

情不自禁地抱緊胳膊，畢小絮又將身子蜷縮起來。

大漢則繼續待在一邊，邊吃瓜子邊盯著畢小絮，像是在看某個奇異行為的直播。

不僅冷，還一個勁兒地被人註視，畢小絮自然無法睡著，她氣呼呼地坐起身，和大漢對視數秒。

大漢一挑眉，心領神會地笑了笑，“想進去？”

“嗯。”

“二百八。”

“大家都這麽熟了。”

“二百八。”

“沒錢。”

大漢一聽，忙不疊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本本，打開後認認真真在其中一頁的最上面寫下“欠條”兩個字，接著將本子遞到她的面前。

“……”如果不是打不過，畢小絮真的好想一拳頭打上去。

這種明知道被坑，卻不得不被坑的感覺真不好受。

寫上欠款的數額和日期後，畢小絮屈辱地簽下自己的大名，接著在大漢含笑的目光中邁進了四方觀。

輕車熟路地走到私宅門口，畢小絮推開門，正欲邁入，卻見庭院中擺放石碑的方向有什麽黑影一閃而過。

錯覺麽。

畢小絮揉揉眼睛，再看了一眼前方的除了石碑外幾乎空無一物的庭院，頓時無奈地搖搖頭。

可能最近幾天總是熬夜，眼睛太累的吧。

走進辛川的房間，畢小絮放下包，順手捏了捏辛川的臉。

看著好像比昨天又瘦一些了。

畢小絮撇撇嘴，竟有些心疼。

拿著椅子趴在床邊，畢小絮枕著胳膊，剛開始的時候她並沒有什麽睡意，瞪著眼睛盯著側臉，在微弱的橘色燈光下，她甚至能看見他臉上的淡淡的細毛。

即便是現在他顴骨略聳，雙眼微陷，皮膚也不如原先水潤，她還是覺得他的臉非常好看。

可能是眼前的人太過耐看，畢小絮一不小心盯著看了許久，直到眼皮越來越重，她才意識到了倦意，連忙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沈沈睡去。

辛川似乎早已等著她的到來，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盯著她看了半晌，直把她看得心裏發毛。

“……怎麽了這是？”

“捏我是吧，還捏了兩次。”辛川瞥了眼畢小絮，“等著。”

“……”她對辛川心胸的認知再次被改寫。

畢小絮將沒有聯系上辛海這件事情告訴了辛川。

辛川點點頭，表示了然：“正常，我師叔不怎麽搭理手機，等他想起來才會看一眼，我們等著就好。”

“可你總是這麽躺著也不是事兒。”

“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當事人如此淡定，畢小絮也沒理由焦躁，雖然她確實很焦躁。

可能是見畢小絮表情太過凝重，辛川湊上來，“或者你可以試試幫我喊魂？”

“喊魂？”

“對，我的魂魄就在身體附近，你跟胡子媽要一支香，將香點上插在床頭，然後站在我身體旁邊對著東邊喊我的名字，記得聲音大一點，深情一點，最後……”

“等等，等等。”畢小絮連忙出聲打斷，“你說慢點，我記性不好。”

“喊完之後，走到我床邊，嘴對嘴親我一下。”

“……”她微微一楞，“你在逗我玩兒麽？”

辛川瞇著眼咧嘴一笑。

艱難地無視掉辛川的笑臉後，畢小絮將今天與蘇言在電話中交流的內容告訴了辛川，並且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你是說，你懷疑殺人直播間背後的操縱者與宋姍姍有關？”

畢小絮點點頭，“女人的直覺。”

同樣在用直覺辦事的辛川被噎了一下，這讓她頓時產生一種報覆的快-感。

對於這種猜測，辛川只是搖搖頭：“不對，你還記得殺人直播間裏行刑的手法麽？八個大類的刑罰對應八個卦，這不是外人能搞得出來的。”

“可以查查宋姍姍身邊有沒有類似的高人吶。”

辛川鎖著眉頭，沒接她的話。

兩個人沈默的空檔，畢小絮突然感到一驚。

等她從睡夢中睜開眼的時候，見大漢正帶著那群穿著道袍的孩子站在她的面前，其中那位給自己發傳單的孩子正站在她的面前豎著小食指戳她，孩子身上散發出好聞的奶香味。

畢小絮有點懵，她支撐身子怔怔地看著眾人。

“我們準備開飯了，所以來喊你吃飯。”大漢說道。

畢小絮的旅□□程裏不包含晚餐，她也確實沒吃晚飯，因為沒錢。

“要額外加錢嗎？”她問了一句。

“包含在門票裏了，贈送的。”

大漢的回覆令畢小絮看到了他懷揣著的最後一絲良知。

跟著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孩來到私宅庭院，中間不知何時擺上的長方形的木質餐桌，孩子們紛紛回到房間拿來椅子，其中一位年紀稍大的孩子甚至還幫畢小絮拿了一把。

大漢則從廚房裏端出飯菜。

七菜一湯，葷素搭配得當，擺盤雖不精致，卻足以令人食指大開。

有孩子幫畢小絮盛好飯，也有人幫她拿來筷子，孩子們對吃飯這件事情似乎非常興奮，一直嘰嘰喳喳地在旁邊說著“好香”。

入座後，看著狼吞虎咽的孩子們，畢小絮正欲品嘗，卻見大漢只是坐在一邊，並沒有動筷。

“你怎麽不吃？”碧璽哦啊徐好奇地問道。

“我瓜子吃太多了，現在不餓，你們先吃。”大漢笑笑，看著大口吃飯的孩子們，眼中滿是寵溺。

看著孩子們的吃相，早已饑腸轆轆的畢小絮也顧不得細究大漢所說的話，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吃飽喝足後,畢小絮坐在椅子上情不自禁地回味著。

太好吃了。

收什麽門票啊，扮什麽殘疾啊，直接在四方觀門口開個飯館比什麽都強。

正當畢小絮在腦海深處擅自為大漢謀劃著出路時，大漢這才拿起筷子不緊不慢地吃了起來。

孩子們雖然個頭不大，卻都是在長身體的時候，一桌七菜一湯幾乎被吃了個精光，剩下的只剩下一點菜渣和湯水罷了。

大漢好像早已習以為常，一點兒也沒有嫌棄，神色如常地將剩餘的菜一股腦地倒進飯碗裏，拌了拌，吃得也挺香的。

飯後，孩子們自告奮勇地收拾起碗筷，大漢則無所事事地倚在椅子上仰著腦袋。

畢小絮也跟著朝上看了一眼，今天的天空看不見月亮，顯得很暗。

“你說你是辛川的前女友？”大漢突然問道：“好像是叫畢小絮？”

畢小絮微微一楞，顯然沒料到大漢突然發問，楞了楞後立刻恢覆道：“是的。”

“為什麽會和辛川分手？”大漢問得很直接，似乎一點兒也沒有顧及畢小絮的感受：“你現在還喜歡他嗎？”

一連兩個問題，畢小絮根本不知道如何回答。

就在這時，突然一聲開門的摩擦聲清晰地傳了過來，畢小絮順著聲音扭頭看去，見辛川房間隔壁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一道縫，黑幽幽的縫裏看不出什麽來，但她仍覺得有些恐怖。

一旁的大漢嘖了下嘴，“又這樣。”他一邊抱怨著一邊起身，走過去關上門後，才慢悠悠地走回來，見畢小絮一直盯著房門看，便解釋道：“那是辛海的屋子，房門有點兒問題，經常突然打開。”

孩子們收拾好碗筷桌椅後，奶聲奶氣地和畢小絮道別後，各自回了房間。

大漢也打著哈欠準備回去。

畢小絮吃得很飽，所以想在庭院裏消消食，見角落裏的幾個石碑上隱隱刻著字，便走了過去。哪知還沒等她接近石碑，大漢的聲音突然傳過來：“那是墓，你確定要去嗎？”

這句話很有效，畢小絮不僅停下，還立刻退了幾步。

“為什麽……要把墓建在庭院裏？”畢小絮扭過頭，艱難地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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