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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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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朝輕岫想, 如果自己對孫侞近暗中掌握大半禁軍的假設是真的,那麽鄭貴人肯定會找機會在皇帝面前捅出這個秘密, 可若是假的,也不妨礙鄭貴人趁勢潑一盆臟水過去。

況且以孫侞近的地位,想不跟禁軍有往來,根本不可能。

孫侞近那邊已經開始對鄭貴人下手,後者必然要有所回應,才能穩定人心。

此次分別之後,鄭貴人許久沒有召見朝輕岫。

倒不是鄭貴人不想跟朝輕岫多來往, 主要是手上積攢了太多東西需要調查。

鄭貴人在定康經營多年,宮內宮外都有許多人手,甚至在孫侞近那邊都有眼線。

也正因此, 鄭貴人很快獲得到了一個令人震動的消息。

——唐如化等人調查許久, 幾乎動用了容州所有數得上的高手,終於確定了一件事情:大約過年期間, 韋念安已然拿到了王家老宅中的藏品, 東西是陸月樓為她拿到的, 為了防止機密洩露,韋念安甚至直接滅口這位老下屬。

以鄭貴人的定力, 收到這個消息後,依舊久久未能言語。

她終於想明白陸月樓為什麽會死, 韋念安又為什麽急著要把朝輕岫調至定康。

——韋念安做出這樣的事,自然害怕消息洩露, 若是朝輕岫留在永寧, 以她的細致, 早晚都會察覺。

鄭貴人甚至想起一件事,早些時候皇帝將曾經北邊的屯田兵調至江南, 如今那些屯田兵正在鶴山一帶開荒,韋念安作為通判,有資格掌管屯田事宜。

也就是說,她手中甚至有兵。

定康中局勢危急,表面風平浪靜,內裏其實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韋念安不將消息報給之人,顯然是準備作壁上觀,等到京中大亂之後,再起兵勤王。

到時候,僅憑著王家老宅中找到的事物,韋念安就能控制住禁中高手,再加上手中的軍隊,也算是有了一戰之力……

秋水殿內,龍腦香的氣息緩緩升騰。

鄭貴人揭開香爐的蓋子,將收到的情報丟入火中,瞧著紙頁逐漸變黑,最終化成灰燼。

宮人勸道:“香氣雖能醒神,太濃了也對身體無益,還是將殿內的窗戶打開罷?”

鄭貴人略一點頭,算是同意,她坐在軟榻上,身上還蓋著層墊了細絨的薄被,殿外更是日光融融,一片暖意,可鄭貴人依舊莫名覺得有些冷。

她靜靜垂下目光,掩住了腦海內翻騰不休的所有思緒。

*

在封侯的詔書下來後,朝廷按慣例要給被封賞者配置宅邸袍服等物,朝輕岫以自己出身草莽為由推辭了,可她如今的居住地址已經流傳出去,為了多清凈,就在卓希聲的府邸邊找了個空宅子搬了過去。

朝輕岫進入定康後,生活節奏相對簡單,除了讀書、調毒、下棋外,一時間竟沒什麽閑事可忙。

她每日埋首於各種五顏六色的各類藥粉中,師思玄偶爾會想,其實朝輕岫不樂意被旁人登門打攪也簡單,只要讓別人瞧見她配置毒物的過程就可以了……

許白水不怕毒藥,時常陪在朝輕岫身邊,還提了不少“如何減少毒藥氣味”的意見。

徐非曲:“少掌櫃對毒術也頗為了解。”

許白水:“我不算了解,只是家中有了解的人,耳濡目染,多少知道一些。”

朝輕岫:“大掌櫃年輕時也曾走南闖北,自然見識廣博。”

許白水點頭:“母親懂的最多。”又道,“小時候不覺得,現在倒有些懊悔,以前沒有好好習武,哪怕學點雜藝在身上也好。”

朝輕岫忍不住笑:“你現在用功,也為時不晚。”

徐非曲幫著朝輕岫分了點藥粉,然後問許白水:“我聽師父說,大夏的毒藥其實不算厲害,最難纏的毒還在北臷那邊。”

許白水:“北臷人善毒也善蠱,不二齋派人打探過,只可惜那邊的毒術都是不傳之秘,旁人很難得知其中情況。”

徐非曲:“知道的人不多,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以這個時代的生產力,但凡厲害的藥物都很難大量出現,既然北臷對自己的技術嚴格保密,會的人就不會太多,難以造成大範圍的傷害。

朝輕岫調整了一下午藥量配比,到晚上時,燕雪客過來拜訪。

燕雪客近來事忙,難得抽空過來看朝輕岫,也是有要緊事要告訴她:“朝中近來有傳聞,說是想將韋大人調離永寧府。”

他說話時,目光一直停留在朝輕岫身上。

朝輕岫微笑:“韋大人在通判的位子上待了那麽多年,勞苦功高,早該升遷。可惜在下現在身在定康,不能親去道賀,只好請大總管代為致意。”

燕雪客:“……”

對方態度看起來沒有半點意外之處,說出口的話更加毫無破綻。然而越是如此,燕雪客就越覺得情況不妙。

他在禦前行走,碰巧瞧了一眼詔書,詔書上說是要給韋念安升職,可韋念安在永寧府待得好好的,朝廷怎麽會毫無征兆地就將人換到旁的位置上?鄭貴人又為何對此不發一言?

原本燕雪客已經打算好,只要是永寧府出事,無論有無證據,都可以試著從“此事是朝輕岫所謀劃”的角度來想一想。

然而朝輕岫現在根本不在總舵,想來就算她再如何運籌帷幄,總不能隔著千裏之遙,憑空調走一位朝廷通判罷?

疑惑的燕大人送了消息後便告辭離開。其實處理完七皇子的事後,他也該返回江南,繼續自己花鳥使的職責,只是清正宮中長老總覺得近來定康形勢十分微妙,加上朝輕岫又遲遲未走,所以讓燕雪客也多待一些日子。

等燕雪客走後,朝輕岫轉回房間,她先在香爐中點了三根香,然後想了想,又點了三根。

點完香後,朝輕岫神色肅穆,姿態鄭重地對著香爐深施一禮。

徐非曲一直站在門主身後不遠,見朝輕岫拜完後,才問:“香是給韋通判的?”

朝輕岫漫不經心道:“是給韋通判,也是給那位益大人。大家總算相識一場,臨別時合該盡些心意。”隨後露出一點好奇的神色,“非曲,你覺得丞相會派什麽人去截殺韋通判呢?”

對朝輕岫而言,朝廷想要將韋念安調離永寧府這個消息足以證明兩件事,第一,孫侞近那邊覺得王家老宅內的寶物落在了韋念安手上。第二,是鄭貴人也對韋念安起了疑心,所以才沒阻止這份毫無征兆的調命。

在兩位重量級人物同時生出疑心的情況下,韋念安一旦離開自己經營多年的巢穴,勢必難以全身而退,區別只是死在誰的手上。

依照鄭貴人的想法,此刻說不定是在等韋念安的消息,如果後者願意將東西交出,或者會出手撈她一把。

可惜“韋念安得到了王家老宅中寶物”這件事對韋念安本人來說,是一個完全不透明的情報。

按照常理而言,這位通判大人在被調永寧府後,所有要緊物品一定隨身攜帶,以孫侞近等人的性格,多半會派高手中途截殺,希望能從韋念安的屍體上找到自己需要的東西。

徐非曲:“丞相麾下高手最多,派誰出馬倒還不好說,不過這樣一來,鄭貴人那邊只怕就不易得手。”

朝輕岫道:“鄭貴人那邊的確是個麻煩……我猜,既然丞相府已經有所準備,那麽鄭貴人或許也會將消息放出去一些,多引幾家人來動手,到時候局勢混亂,就更好渾水摸魚。”

徐非曲低頭暗思。

將水攪渾,的確能降低孫侞近那邊得手的可能,卻沒法提高鄭貴人成功的概率,所以她要怎樣才能保證東西最終一定落在自己手裏……

數個念頭自心中閃過,徐非曲面上閃過一抹恍然,問:“門主覺得誰是鄭貴人派去的暗樁?那位秦以篤秦大人?”

就像韋念安曾往陸月樓身邊派過一個文博知一樣,鄭貴人未必沒有做過同樣的事情。

只要韋念安身邊潛伏著鄭貴人派去的高手,她在一片混亂中,拿到王家老宅中寶物的可能性就要大大增加。事後還可以放出假消息,讓孫侞近那邊的人覺得,東西是落在了其它勢力的手中。

朝輕岫t:“秦大人的存在太明顯了,反而不怎麽像,倒是有一位姓韋的老婆婆,據說很得韋通判信任。”

徐非曲:“可那位韋婆婆不是自小就在韋府中長大的麽?”

朝輕岫微笑:“聽說鄭貴人年幼時,因為家道中落,曾長期寄居在韋府當中,定然也與那位韋婆婆相識。”

只有深得當事人信任的暗樁才是好暗樁,朝輕岫覺得,既然鄭貴人默認了將韋念安調走,就定是相信派出的暗樁能夠得手。

徐非曲也笑:“既然門主猜那位韋婆婆,屬下就猜文公子好了。”

朝輕岫點頭:“等消息傳來,咱們再去驗證誰說得準。猜錯的人,不妨請大家一頓飯。”

徐非曲很幹脆:“就依門主所言。”

朝輕岫眨了下眼,忽然道:“我記得應山長規矩嚴,素來不許學生參加賭局?”

徐非曲低眉斂目:“只是與門主意見稍有不合,打算坐等結果而已,如何算作賭局?”

路過時正好聽到兩人談話內容的師思玄:“……”

近來天氣正在變暖,但朝徐二人的對話還是讓師思玄感覺背上生出一絲寒意。

她想,不以武功見長的人能坐穩問悲門主的位置,在其他方面的特長一定特別突出。譬如朝輕岫,師思玄覺得這位友人就算不會武功,也能在世上掀動風波。

此刻朝輕岫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開口詢問:“對了,許久沒聽到齊如酌的消息了,他現在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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