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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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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五十九章

陸月樓欠身:“弟只怕自己看得不準。”

韋念安:“朝門主呢, 沒跟你一塊回來麽?”

陸月樓:“朝門主尚且留在王家老宅收尾。”說到此處,他又幫同伴表功, “此次能發現兵書,朝門主很是出了一番力氣。當時我們一起去山上挖掘,將書挖出來的,還是她手下那位許少掌櫃。”

韋念安聞言,很爽朗地笑了一聲:“這樣想,早該請你們幫我才是,也不至於把事情耽誤到今天。”

她的目光停在陸月樓眼下的青黑上, 聲音裏就帶了點憐惜:“阿弟這是連夜跑回來的麽,中間一直沒有休息?”

陸月樓其實休息過,只是需要提防敵人, 所以沒怎麽睡好, 此刻聽見韋念安關懷,於是回答:“我擔心事情有變, 提前在城外等著, 城門剛開便來了阿姊府上。”

韋念安:“現在天色還早, 既然如此,你先在我這裏睡一會再回去。”

陸月樓沒有立刻告退, 而是上前一步,鄭重地拜了下來:“此次能找到兵書, 全賴阿姊指揮有方,日後若論起功績, 也全在阿姊一人身上。”

韋念安聞言, 頓時大笑了起來, 她從座位上走下,一邊笑一邊伸手去扶自己的結義弟弟, 語氣親切:“月樓竟如此為我考慮!”

她扶起陸月樓,還替人撣了下衣衫上的塵土,

*

陸月樓不是第一次通判府小住,韋念安這裏還有他的房間。

其實陸月樓現在最想回家看看,聽一下文博知等人稟報。不過以前的職場經歷告訴陸月樓,在上司想要示好時,最好選擇接受。

他被女使領去休息時,一覺睡到下午才告辭離開。

在陸月樓走後,韋念安又一個人在房中待了很久,直到夜幕降臨,天色逐漸暗沈下來。

韋念安腦海中思緒紛亂,在獨處的時候,那種和氣的神色便從這位壽州通判逐漸褪去,剩下的,是一種冷硬到令人忍不住發抖的寒意。

“果然厲害。”她眉目沈凝,喃喃自語著,“昔日倒是小瞧阿弟與朝門主了。”

韋念安聲音很輕,近乎自言自語,甚至連過來回事的益天節都沒有聽見。

留意到自己心腹出現後,韋念安面上的冷硬雪融般消退,重新恢覆成了原本和氣的模樣。

此刻已是傍晚時分,韋念安深知益天節此來必有緣故,直接道:“什麽事?”

益天節恭恭敬敬道:“大人以前說過,無論什麽時候朝門主過來,都要立刻通報。。”

韋念安聽到這句話後,靜默片刻,忽然笑開:“朝門主竟已回來了?這倒是很巧,我方才還在惦記她呢。”

*

朝輕岫是騎馬回的永寧府。

這裏是問悲門總舵所在之地,城內城外弟子無數,在她距離城門還有三十裏時,就已經有人提前迎了上來。

徐非曲一馬當先,拱手相迎,朝輕岫沖她點了點頭,然後道:“我帶了懷宜城的特產回來,稍後各家都送去一些,然後通知下去,讓陸公子家附近的商鋪提前關門。”又伸手招呼許白水,“你去找令兄,請他出門踏青。”

許白水確認了一下:“今天就去?”

朝輕岫:“今日就去,越快越好。”

許白水幹脆應下,不過她剛動身,又一勒馬韁調頭回來,然後笑嘻嘻看著朝輕岫。

朝輕岫了然地解下裝著散碎金銀的荷包,擡手扔給許白水。

許白水又將荷包擲回來,道:“我不要錢,要門主私藏的那甕桑葚蜜浸的桃脯。”

——桑葚蜜是天衣山莊送來的,屬於門派特產,滋味輕醇香甜,缺點是產量低,今年就給問悲門送了兩小壇來。

“……”

眾人陷入沈默,只是原因各不相同。

朝輕岫仰首看天,片刻後,神情沈重地點了點頭。

——為了讓下屬有足夠的理由去請客,上司的個人愛好顯然可以暫時忽略。

該叮囑的叮囑過後,朝輕岫便徑直往通判府而去。

*

今日朝輕岫上門做客時,穿了一身與自身江湖傳言很不相符的深灰色鬥篷,直到她登門入內,自行通報過名字,旁人才知道是問悲門主來訪。

朝輕岫見到韋念安後,欠了欠身:“王家那邊出了意外,搜尋工作暫時中斷,朝某先回來向通判覆命。”

韋念安忽然頓住。

她緩緩擡起眼,視線落在面前的問悲門主身上。

朝輕岫神色很是自若,看起來與以往沒什麽分別。

韋念安慢慢道:“搜尋中斷……”

朝輕岫:“等風波過去,我還會再去尋找的。”又道,“若是通判著急,就先定在下個月如何?”

聽到這裏,韋念安已經確認了自己的想法沒錯。

陸月樓來時告訴自己兵書已經找到,然而此時此刻,朝輕岫卻給出了一個完全相反的答案——兵書沒有找到,而且她準備過段時間再繼續,至於說下個月,多半是擔心韋念安覺得她推諉敷衍,所以給了個相距不遠的明確日期。

韋念安:“我聽門主的意思,是你並不知道兵書的下落?”

朝輕岫目光忽然一動,她望著韋念安一會,微微揚眉:“時間有限,王家老宅那邊還有許多地方未曾搜查。”停頓片刻,語氣微露猶疑之意,“是有人傳言說在下已將東西找到嗎?”

韋念安呵呵笑道:“韋某沒有催t促之意,只是眾人皆知門主聰慧,韋某也未能免俗。”

朝輕岫抿了抿唇,似是有些不好意思:“江湖傳言不可盡信,通判謬讚了。”

韋念安:“的確,現在時間太短,又出了意外,門主不必著急。”又道,“韋某這裏又找到了幾本棋譜,門主要不要看看?”

朝輕岫遲疑,道:“無功不敢受祿。”

韋念安笑:“棋譜而已,門主這樣說,倒是跟我見外。”

朝輕岫拱手:“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韋念安道:“不過門主今天剛剛回城,要不要派個人回問悲門那邊,跟人說你打算晚些回去。”

朝輕岫微笑:“來之前我已經派人去說了。”又道,“到底出門一趟,我還帶了點懷宜城特產的點心送給通判。當時陸公子走得急,他那份我也派人送了過去。”

韋念安正要帶著朝輕岫去看棋譜,聞言腳步微頓,隨後神態坦然地道了謝,又道:“門主做事很是周道。說起來,你是與阿弟一起去的懷宜城,怎麽沒有一起回來?”

朝輕岫目光清亮:“出了人命案子,我去懷宜城那邊通知官府,等回來時,陸公子已經離開了,宿姑娘說,陸公子可能是有事要辦,就先行一步。”

韋念安嘆息:“阿弟實在冒失,無論有什麽事,也該等門主一道才是。之後我定要叫他去給門主致歉。”

朝輕岫:“陸公子素來穩重,難得如此,必然是有急事。”又問,“陸公子還好嗎?”

韋念安:“他一切都好。”

她走進書房,從架子上取了棋譜來給朝輕岫看,顯然是提前準備好的物件。

朝輕岫也不是第一次來通判府,很自然地將棋譜結果,坐在旁邊對著棋盤細細閱覽。

在此期間,簡雲明一直幽靈般站在朝輕岫身後,全程未發一語。

隨在新上司身邊的日子,簡雲明聽到很多,也見到很多。

他回想著進城前見到的事情,視線不自覺移動到朝輕岫的面孔上。

黃昏時節,夕陽的光芒透過窗戶照在朝輕岫的側臉上,照見她唇角柔和安寧的笑意,還有眼底隱約浮動的暗紅。

*

在朝輕岫看棋譜期間,韋念安大部分時間都陪在一旁,仿佛是個最體貼的主人,偶爾起身出門更衣,也很快回來。

簡雲明沒有去跟蹤韋念安,當然不知道,這位通判大人第一次離開書房時,便立刻喚了自己心腹過來:

“叫天節帶人,去請阿弟前來。”說到此處,韋念安聲音微頓,又補充了一句,“別傷他性命,但要先封住他的武功。”

益天節心頭一跳。

韋念安現在雖然還在笑著,眼中卻沒有半絲暖意,她目光陰沈,能讓人聯想起天空密布的烏雲。

“你小心些,還有,去時帶上我那些府衛。”

*

下午時便回到家中的陸月樓正在為王家老宅中發生的事情煩憂。

雖然東西到手,他卻並未忽略王近皎突然的死亡。

當日王氏老宅中只有他們幾個人,究竟是誰殺了王近皎?

陸月樓第一反應,是宅中潛伏有孫侞近的內應。

畢竟王老大人還活著的孩子中,只有王三跟王四在江南,王二卻遠在北邊,如果王二已經被孫侞近所掌控,那麽只要殺掉還待在江南的這兩兄弟,就可以保證王家的秘密不會洩露到孫侞近以外的人的耳朵中。

不過朝輕岫提醒了陸月樓一件事,當時她特意詢問過,韋念安身邊是否有人不希望陸月樓找到兵書。

孫侞近當然不願意江南的這邊的人找到兵書,但他不是唯一一個不希望陸月樓成功的人。

比如益天節。

作為競爭對手,陸月樓的績效簡直可以算作益天節的曠工。

對益天節而言,上司的失敗固然遺憾,同事的成功卻更讓人痛苦,他大約會寧願韋念安什麽也找不到,也不肯讓陸月樓更占上風。

不過在正常情況下,無論是陸月樓還是益天節,都會服從韋念安的指令,他們即使看不慣彼此,也勉強能做到正常相處。

可找到兵書的功勞實在太大了……

在益天節之後,陸月樓還考慮了許多人,比如許白水,作為許大掌櫃的女兒,她有可能橫插一手,至於簡雲明,當日差一點就做了孫侞近的刀,如今說不定仍然心向丞相。

陸月樓很期盼人是這兩位殺的,但他同樣覺得,荀慎靜跟宿霜行存在嫌疑。

她們可能已被孫相收買,也可能跟益天節暗通款曲。

陸月樓見多了勾心鬥角變生肘腋,輕易不肯放下對身邊人的戒心。

而且不知為什麽,他心中總有一種無法言明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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