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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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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三章

莊園的外院處早就提前收拾好了數間房屋以作暫時休憩之所。

年輕人回頭跟隨著自己一道來的蛟士說了一聲, 就隨著仆役來到此地。

等候的時間沒有持續太久,一刻功夫後, 那位意外沖撞客人的男使便直接抱了兩個大包袱進來。

“……”

年輕人觀察著包袱的大小,覺得裏面至少得塞了兩件厚毛絨披風,才會有現在的體積。

她問:“你……”說到此處,年輕人頓了下,問那位站在旁邊的仆役,“不知該怎麽稱呼你?”

男使躬身:“小人車路。”

年輕人就點點頭,感嘆:“小車兄弟帶來的衣裳還挺多。”她打開包袱, 發現裏面的幹凈外套跟自己身上穿的這件款式大小基本一致,花紋類似也看不出明顯差別,顯然經過了特意挑選。而這些衣服之所以塞了滿滿兩個包袱, 是因為對方一共拿了兩件淡綠色, 三件淡藍色,兩件白色, 還有一件淡黃色的衣裳, 給了客人充分的選擇餘地。

“……”

年輕人微微笑了下, 直接拿了那件白色的。

車路退下,等客人更衣完畢後, 換下來的那件外袍也被莊園仆役用包袱包好,送回馬車身上, 當然在送去之前,年輕人特地將藏在袖口暗袋內的各種東西取了出來, 收藏到其它地方。

車路低下頭, 假裝沒看到那些可疑的飛針跟藥瓶。

耽誤了這麽些功夫, 等年輕人到花廳中時,其實已經有些遲了。

她站在廳外, 擡頭註視著眼前的景色。

莊園內的仆役們搬來種了樹木的巨大瓷盆,那些樹枝上都掛了各色明燈,燈上還粘了鮮艷的彩綢與羽毛,遠遠看去,仿佛鮮花盛開、鳥雀環繞。

明亮的燈光將花廳照得亮如白晝,主人家設了各式木案,讓各個賓客隨意就坐。

年輕人低調地走了進去,她記得桂記出品的梨膏很好,調出來的果汁挺不錯,卻沒在花廳中見到。

她環視一圈,發現今日提供的大多都是茶水,而且還是不同品種的茶。

幾位賓客站在一起,手中各拿著一只茶盞,一面品鑒一面讚嘆:

“桂老板種的t好茶。”

一個讀書人模樣的人不住誇讚,“桂老板苦心培育多年,總算種出了獨屬於自家的‘桂茶’。與之相比,旁的毛尖、銀針、雲霧等,都顯得不夠清冽。”隨後又嘆,“不過這些茶都是暖室當中培育出來的,分量少,味道也還是有所不足,也不知今年春茶會是何等滋味。”

雖然不知道賓客們是真心這樣想,還只是為了恭維桂堂東,年輕人都打算嘗試一番。

她左右瞧瞧,發現有仆役正捧了一盤子新茶來。

年輕人目光掃過,忽然笑了下。

桂堂東這回顯然很有自信,托盤中一共放著四排十二只白色的小茶盞,第一排是桂茶,後面分別是雲霧、毛尖、銀針,十分方便客人取來對比。

年輕人先取了一杯毛尖,看了會,嘗了一口,然後依次鑒賞了下銀針跟雲霧,將桂茶留在最後。

只看茶湯的顏色,雲霧、毛尖還有銀針都有些差別,而與桂茶比,差別則更明顯,茶湯的顏色要更加偏黃一些,瞧起來沒那麽青碧。

年輕人喝了一口桂茶,立刻明白之前那些賓客為什麽會桂茶的說茶味清冽。

在口腔中蔓延開的茶味不是苦,而是清,且帶有明顯的山泉餘韻。

在她耐心品鑒的時候,一個腰佩細劍的年輕武人一直站在身後。

這位武人顯然是一位隨從,她的神色有些冷峻,腰上的佩劍不但比常見的佩劍更細,也更長,看起來十分不好惹,不過她在保持沈默的時候,本身存在感卻不強,沒怎麽惹得花廳中的賓客註意。

正自得其樂地品著茶,一位錦衣華服,公子裝扮的英俊男子走了過來,他的神色有些遲疑,目光在年輕人身上停留了好一會。

陸月樓此刻的心情的確有些困惑。

他當然知道桂堂東今天也邀請了朝輕岫,也清楚朝輕岫此人城府深沈,行事讓人難以揣測,更不意外對方來了後,會選擇一個人待著,不去跟任何人都打招呼。

——畢竟從岑照闕時代開始,問悲門門主就從不以擅長社交聞名,對方願意在邀請地點刷新,就已經很給主人家面子。

換了旁的時候,陸月樓在註意到對方的第一時間,就會走上前,客氣地跟對方打招呼,展現一下自己與問悲門主間良好的關系。

不過陸月樓現在怎麽看,怎麽覺得眼前的朝輕岫有些不對。

對方的神色與往日存在明顯的區別,甚至眉毛也有點僵硬——陸月樓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怪,人的眉毛各不相同,比如長眉鋒銳,彎眉和氣。

但究竟是什麽樣的眉毛,竟會讓人覺得僵硬?

眼前的人給陸月樓一種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此刻,朝輕岫的神態跟她身後的查四玉一樣,都有些孤傲與冷峻,不過裝束還是很簡樸——年節期間,連查四玉都在頭發上別了點顏色喜慶的寶石,朝輕岫本人卻還是一如既往。

在陸月樓看到朝輕岫的時候,朝輕岫也的確看到了陸月樓,卻沒過去打招呼,而只是神色淡淡地點了下頭。

陸月樓徹底停下了想過去跟朝輕岫寒暄的腳步。

這很不像對方應有的姿態。

雖然知道朝輕岫此人心狠手辣,然而只看表面的話,她卻是一位很溫雅也很和氣的人,對誰都能笑顏相待。

借著燈光,陸月樓又觀察到,朝輕岫的額頭上像是塗了膠,只是她表情不多,所以看不大出來。

陸月樓立刻想到了小豆子。

印象裏問悲門那邊基本都是成年人,沒有誰跟朝輕岫身量相仿,加上那人行動時似乎略顯木訥,陸月樓有些懷疑,對方不止五官經過喬裝,身高也做了調整。

揭穿朝輕岫,或者沒有什麽好處,不過陸月樓很好奇這位喬裝者的本事,想了想,還是走了過去,笑著一揖:“朝門主。”

年輕人:“陸公子。”

陸月樓覺得對方的語氣也有點怪,不大像是本人。

就在陸月樓準備繼續聊聊的時候,年輕人忽然朝著另一側轉過了身。

“砰——”

側廳中,一位有些富態的賓客猝然摔到在地上,發出了一聲悶響。

他倒下後,身軀撞到了旁邊的木案,擺在上面的托盤、茶杯劈裏啪啦地摔了下來,有些客人下意識往旁邊避開,手上、桌上的茶杯因此掉了滿地。

見到這一幕,年輕人原本冷峻、僵硬的神色竟霎時生動起來,仿佛面具生出了血肉,她唇角微翹,露出了一個春暖花開般和氣的微笑。

陸月樓聲音變得謹慎了一些,他又喊了一句:“朝門主今日這是……”

朝輕岫向他點了下頭:“那邊好像出了點事,我去瞧瞧,請公子稍等。”

她的聲音也重新柔和了起來,已經愈發接近陸月樓記憶中的那位朝門主。

陸月樓心中好奇,他本來已經有七八分確定,覺得此人肯定不是朝輕岫本尊,可依照現在的情況看,卻明顯就是她。

朝輕岫不再理會陸月樓,而是三步兩步走到旁邊的側廳之中。

側廳內的賓客雖然不少,在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之後,卻沒有表現得多慌亂。

對偵探來說,遇見屍體很正常。

對江湖人士而言,遇見屍體或者制造屍體也很正常。

所以這些有著江湖背景的客人們雖然略顯詫異,卻都還穩得住,顯然不是第一次看到死人。甚至於在旁服侍的仆役,也以最快速度恢覆鎮定,委實能稱一句訓練有素。

眾人看到有人來,都很自覺地讓開一條道,朝輕岫順利走近到地上的人身邊,她俯身試了下鼻息,又摸了摸頸側,確定對方已經去世。

此人五官扭曲,臉色鐵青,七竅有血,從口中嘔出的血尤其多,且顏色泛黑,

經過朝輕岫初步判斷,對方的死因乃是中毒。

朝輕岫站起來,環視四周,她的視線在周圍人身上劃過,最後停在一個男使身上。

那人是車路。

此刻車路跟別的仆役站在一塊,腦袋微低,雙手垂在身側,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

此時此刻,賓客們都匆匆退到一旁,為屍體騰開了足以躺臥的空間,方才歡快的宴飲氣氛已經一掃而過,桌案上各色動過沒動過的果點竟顯得有些狼藉,已經從溫暖變得冰冷的茶水在地上無聲流淌。

朝輕岫讓仆人為自己取了一盞燈過來,以便查看屍體細節,查四玉則盡忠職守地護衛在她身後。

*

在朝輕岫只是簡單看了眼屍體的功夫,莊園主家已經聞訊而來。

園中的燈火還是一樣燦爛,之前那種喧囂熱鬧的氛圍,卻仿佛早晨石頭上的薄霜一樣,須臾間便蒸發殆盡。

桂堂東從院中的石子路上走大步過,他步履匆匆,袍袖帶風,神色凝重。

自己安排的宴會上出現屍體,顯然不是好消息。

非要往好處想的話,就是他邀請的賓客時不拘一格,此刻來做客的人中還包含了不少六扇門捕頭,十分方便現場辦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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