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晚晚為小怡點了一杯熱的卡布奇諾, 外加一個小怡以前很喜歡吃的黑森林蛋糕。自己則是要了一小杯洛神紅茶。

小怡手捧著杯子，喝了好幾口, 幾度想要開口, 可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最後, 還是郭晚晚先出了聲。

“小怡, 我不知道你身邊最近究竟發生了什麽, 不過如果你還願意告訴我的話，我也會像以前一樣認真聽著的……”她真誠地說，然後又補充了一句：“並且絕不會向別人洩露半句。”

蔣小怡的鼻翼顫動了幾下，眼眶瞬間便濕潤了——在家庭變故的洪流中掙紮了太久, 她已經忘記上一回像這樣被別人關切是什麽感覺了！而如今郭晚晚這番推心置腹的話和懇切的態度, 令她一下子柔軟了下來，傾吐欲也如洪流一般地湧來……

“我，我……”她有些哽咽, “對不起了晚晚，我也不知道該怎麽面對……發生太多我始料未及的事情了。”

郭晚晚不計前嫌地握住她的手, 安慰道：“沒事兒……你慢慢講，我聽著呢。”

蔣小怡眼角泛著淚花，把汪宇是怎麽出軌的、汪宇的同事們是怎麽幫他打掩護的、他們感情是如何一步步破裂的、公婆的態度是如何轉變的都一一講述了出來。其中還有一件很痛心的事, 就是她兒子亮亮總在父母之間搖擺不定，很受煎熬。小怡為此心疼又難受。

在回顧完了這所有的經過以後，她才突然驚覺自己當初對郭晚晚的“怪罪”是多麽的不可思議。

起初她只是聽了別人的挑撥，覺得晚晚有什麽事都不願意告訴自己——比如她和白慕梓之間的關系，這是種主動疏遠她的表現。後來則是因為郭晚晚給的兩張電子競技決賽門票成為了點燃她婚姻矛盾的一點火星。可是仔細想想, 就算前者足夠成為她們之間隔閡的原因，可後者卻是全然的求全責備——郭晚晚怎麽會知道汪宇會在那個場合遇上什麽人呢？而且，該來的總會來。汪宇存著一顆“想要看看外頭風景”的心，就算這次免於歧途，也總會有下次、下下次。

蔣小怡開始覺得自己之前的心態很可笑，也很對不住郭晚晚。

郭晚晚嘆了口氣——尤其是在聽小怡說起她那以前慈愛的公公婆婆現在的態度時。

“那你現在還是堅定地要離婚嗎？”郭晚晚問道。

“嗯，我想好了。”蔣小怡道，“與其在這樣的婚姻中捂住眼睛勉強繼續，不如帶著孩子好好開始新生活。我的眼裏容不得沙子。”

“我支持你。”郭晚晚說，“我一個老同學本科讀的是法學，現在已經是從業多年的律師了。要不我問問他，看能不能給你什麽幫助？”

蔣小怡一怔：“可以呀……”

事實上，她最近也正在為找律師的事情而發愁。一方面她之前沒有打官司的經驗，身邊的人們也沒有，所以擔心找到的律師不靠譜。另一方面則是費用方面的考量——離婚現在已經提上了日程，她和汪家的財務自然是分開了，可她手頭的存款有限，也還要為孩子的將來儲蓄一些錢，所以經濟有些困難。

卓然是郭晚晚本科時在網球社認識的法學院同學。這人當初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大學霸，而且人生目標非常明確，總是說“我想象不到我餘生不做律師的模樣”。雖說他現在已經不主要做訴訟類業務了，可他在J市法律界的人脈卻很厲害，足以幫著處理一樁普通的民事類訴訟了。

郭晚晚轉過身去打了個電話，然後對蔣小怡道：“小怡，我和他說過了，他說咱們都是校友，所以很樂意幫你呢。我把他聯系方式發你手機上……”

“好！”蔣小怡感激地應答道。

“好啦，那你直接跟他說吧。”郭晚晚給了蔣小怡卓然的微信和電話號碼，又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似的，說：“我剛和他通電話的時候，他說既然咱們都是老校友了，就不來外人那一套了，咨詢費用直接打七折。”

為了讓氣氛愉快一點，郭晚晚看著蔣小怡的眸子，笑了笑。

蔣小怡一時反應不過來自己應該怎麽感謝一下郭晚晚才好，只得動容道：“晚晚，真是太謝謝你了。這段時間我腦子實在是一團亂，所以……忙完了這陣子之後我請你吃飯好不好？”

郭晚晚笑笑，道：“忙完了這陣子來烘焙坊嘗嘗我研發的新品吧，帶上亮亮！”

“好！一定去。亮亮昨天還和我念叨呢，說誰的手藝都不如你。”她們兩個瞬間恢覆了往日的親密和熱絡，仿佛從未發生過什麽。

郭晚晚低頭抿了口茶，思忖再三，還是開口道：“小怡，有件事情其實我早就想和你解釋了。關於我是怎麽認識白教授的。”

“我不是……”小怡忙擺擺手。

“我和他認識實際上都是好多好多年前的事兒了……”郭晚晚緩緩道，像是在說一個電影男女主的故事。

***

郭晚晚那天和小怡聊了很久。她一到家，還來不及洗澡就接到了白慕梓的視頻請求。

“餵……”她輕輕道。

那頭的白慕梓剛吹幹頭發，換上了居家服伏在自己書房的案頭加班：“怎麽會來得這麽晚？”

“你怎麽知道我才回來？”郭晚晚小小地訝異了一下。

“我房間的窗戶正好能遠眺到你那邊的燈光。”他笑道，“看來咱們還真是有緣份呢。”

“是了是了，真是有緣。不然怎麽會兜兜轉轉這麽多年還遇上？”說這話的時候，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和小怡講他倆之間故事的心情。那種感覺既是美妙的，又是甜蜜的。

白慕梓再度露出了他那標志性溫柔的輕聲笑：“我聽說過一句話……”

“什麽？”

“兩個人闊別重逢，只有一個人知道這不是巧合。”

郭晚晚心頭一觸，良久才道：“唉，那我可要好好謝謝你幾經周折找到我。”

是啊，不然她真的無法想象自己現在的心情會是怎樣的。

還好有他。

“哪裏，我才要謝謝你，你能夠出現在我的少年時代，我就已經覺得足夠幸運了。”他微笑道，“對了，你和小怡今天聊得怎麽樣了？”

作為商院的副院長，白慕梓實際上是記不住大多數人名的。可和郭晚晚有關的，他都會記得格外清晰。

“我們啊……終於可以像以前一樣了。”她說，“還有就是，我覺得自己應該支持她離婚，就把一個律師校友介紹給她了。這不算多管閑事，對吧？”

白慕梓悠悠走到窗邊，望了望月朗星稀的夜空，然後道：“你做得對。女性的價值本來就不該被婚姻裹挾，遇到了伴侶的不忠及時抽身本就是明智的做法。咱們院博士生畢業之後的出路普遍不錯，不管是在企業還是高校。所以她的情況再難，挨過這一陣兒就好了。我們幫幫她是應該的，她自己也一定要足夠堅定才行，千萬不可以為了眼前一點小小的難處而放棄未來的廣闊天空。”

聽他這麽說，郭晚晚有些感動：“沒想到你也這麽想，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一開始我還擔心她為了孩子委曲求全呢。”

白慕梓又道：“人生本就不該為誰而活。每個人都應該先做自己，然後才是別人的母親、妻子、兒女。小怡的孩子長大之後也會為母親的獨立和堅定而驕傲的。對了，還有一件事。”

“什麽？”

“我有一張國內的卡，裏面放了幾筆國內財經刊物打給我的稿費。錢不多，一時沒有特別的用處，明天拿給你吧。”他說，“就十來萬，你朋友要是需要點錢度過這陣子，你就以自己的名義先借給她。”

“你，你這個人啊……”郭晚晚心頭湧上一股源源不斷的暖流。她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只是深陷在他的開明與體貼周到中。

這世界上有多少男人願意像白慕梓一樣想、一樣做呢？

“好啦，不早了，我還得繼續加班，你快休息吧。”

聽到加班這兩個字，郭晚晚這才註意到他桌子右上角放的那被顏色極深的咖啡。她以前好奇心發作也嘗過一次白慕梓的咖啡——沒有奶，沒有糖，苦得她直咧嘴。可他只是小小告訴自己，只有這樣苦的咖啡才能幫助他在一個個深夜裏提神，吃了蔓越莓曲奇那樣天天的東西，他就會幸福得想要睡覺……

每每想到這裏，郭晚晚就覺得她以後一定要孜孜不倦地用各路甜品餵飽這個家夥——當然，是在他不需要加班工作的時候。

她正沈思著，白慕梓突然說：“對了，我查了課程安排，你明天也沒課的，對吧？”

郭晚晚回過神來，道：“對，明天周六，除了帶課設的老師之外大多數人都沒課吧。”

白慕梓笑問：“那明天去秋葉湖公園？我帶上相機，你帶上你自己。好久沒拍人像了，也不知道寶刀鈍沒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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