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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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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039. 疤痕

李佑城掐緊她腰肢,與她無限貼近,每一次推進都要默念她的名字。

阿如,清如,許清如。只有他自己知道,這個女人代表著自己的過去,自己的歷史,而同時,也是自己的現在和將來。

許清如近乎痙攣,卻愛死這種被填滿的飽脹感。他在她身後,呼吸噴在她白皙脖頸,相持不下時,他撈她起身,她則展開雙臂,向後環住他。

她嘴上沒說,可行動卻證明著,她想要更多,更深刻,更長久的裹挾。

他們如兩尾躍升的魚,在霧氣和泉水中汲取彼此呼吸,風聲過耳,帶來附近山木花草的澀氣,這是一個深秋的晚上,可是在熱海,一年四季都是溫暖的春天。

清如累到閉了眼,可還是在最後關頭瞥見,他的克制和隱忍,身側的清澈泉水渾濁了一瞬,便很快恢覆原樣。

這裏不是官府管控的區域,這片野泉應該沒人會來。

就像他jsg說的,生命的空白,不屬於任何人,發生了,卻又被抹去了。

挺好,清如昏沈沈睡去。

中間醒過幾次,一次是被厚毯包裹,側坐於馬背上,一次是被李佑城抱著,在旅館樓梯拾級而上,最後一次,是在他懷裏,他的呼吸平穩,睫毛卷翹,手搭在她的腰際。

他一直是這樣,永遠護著她,永遠給她兜底,自始至終。

淚水淌出來,清如來不及拭去,擡手撫摸他臉的輪廓,那樣明凈清澈的一張臉,亦如他的名字。

她繼續撫摸他的肩線,鎖骨,喉結,一直滑到那些曾經深刻的傷口疤痕,她的眼淚止不住地流,但她盡量壓低抽泣的音量,把身子因為哭泣而產生的抖動降到最低。

他是真的累了,是真的太用力滿足她,所以才睡得這麽熟。他所經歷的生命過往,於他而言,也太累太重了,他到底是怎麽扛過來的,是怎麽撐得住的?

清如心裏清晰無比,確證無比,眼前這個人,和當年清新水榭的那一位,是同一個人。

李佑城,就是邕王。

就在和親滇國的旨意下來前不久,許清如又被召進東宮。

她不是第一次去了,太子妃郭氏乃名將之後,氣質如蘭,性情率真,與清如很是投緣。她每一次進東宮,郭氏都備好她喜歡吃的宮廷糕點,還要附贈很多賞賜。

與通常的待客方式不同,清如不會被請進東宮安排的各種宴席,聽曲看舞,吟詩作賦,而是直接被接入太子妃的寢殿,在其殿內聊些女子話題,長安八卦,雲雲。

清如見多識廣,博聞強識,每次都能讓太子妃聽得如癡如醉,仰天大笑。

“阿如,你真是太有才了!我好羨慕你,可以去大順各地游歷,可惜我就只能像個金絲雀般,被困在這宮殿裏,還要應付各種亂七八糟的女流之輩。”

清如苦笑:“太子妃,你我也是女子,可不能這麽講啊!”

“是是是,我又酒後吐真言了!”郭念雲執起金盞,一飲而盡,隨手抹掉嘴角的酒跡,用杯口對準前面的正殿,嘟囔道:“李淳這廝,就愛同那些矯情文人一起談天論地,殊不知,這幫人裏頭,有幾個像阿如一樣,走遍南北,廣識各地風物的?”

清如趕緊打住她,再這麽下去,自己會背上教唆太子妃禮儀不端、口出狂言的惡名。

“小人乃一介商賈,年年都得去各地采購,不然不及時上貨,這生意很難維持啊,太子妃千萬別這麽說,太子殿下以國事為重,召見朝臣才俊是常有的事,也是正事,還請您寬慰啊!”

“哼,正事?”郭念雲拖著長長的綢紗裙擺來回踱步,“那些歌姬舞姬,你當我是眼瞎啊?還有那些名門貴女,一到快選秀的時候,就想方設法往我這裏送東西,一個個弱不禁風,連打個馬球都哆嗦,真不知道整天琢磨什麽!”

她這雖是氣話,但也不無道理。

清如來的這幾次,臨走前都要陪郭念雲打場馬球,就算人手不夠,她也要玩幾局,盡興即可。看得出來,郭念雲是真的喜歡她。

可皇家的所有事宜都如霧裏看花,她是否與她真的交心,清如說不好。

只是這次,郭念雲是真的動了氣。遠處廊下的歌舞笙簫陣陣入耳,女子的歡聲笑語也時不時傳來,看來都是陪太子消暑的。

太子李淳對郭氏是極好的,甚至到了寵溺的程度,所以才縱任她到如此地步,不去赴宴,口無遮攔,召見商女,嗯,也是無奈到極致了。

自太祖以來,皇室的歷代繼任者都有個特點,就是與發妻的關系十分融洽,當然,她們出身高貴是一點,但更為重要的是,她們都是與皇子們自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所以就算性情上有點不羈,但畢竟情分在那,更了解彼此,所以都能善終,且嫡子也能順利繼承大統。

郭念雲便是如此。

清如跟在她身後,只聽她忽而感慨道:“阿如,要是他沒死,你我就是妯娌了,你進宮也不會如此麻煩。”

“是小人無運無命,不配嫁入皇家。”

“別這麽說,他們,那些搬弄是非的宦官群臣,都拿你身份挑事,可我卻始終覺得,你與明澈是真的相配。”

她回身,裙擺被卷在一起,清如俯身,為她整理好。

“他太累了,從六歲開府那年,就背負了太多,加之後來又出了那種事情,他早就是別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他的死也是預料之中,因為先帝對他的獨寵是致命的,如今宦官勢力之大,就連皇帝也難以與之抗衡,殺死他的不是什麽母妃叛國、疾病猝死,而是眾多無形之手,他死了,那些手才會安心。”

郭念雲很少與自己談及這些,塵封的往事總是泛著苦水,清如明白她話裏的意思,可自己算什麽呢?什麽也做不了,只能在暗處為他哭泣而已。

“眼下,你就要啟程了。”郭念雲握住她手,眼神幽暗,“你去到那邊,一定要保重,聖上的旨意,我與太子也無能為力,只能願你此生平安,我會常去大慈恩寺為你祈福。”

清如連連叩謝,自己何德何能,讓如此高貴之人惦念至此。

後來,郭念雲喝醉了,躺倒在榻上,近身侍女來服侍,被她一一屏退。

她拉著清如的袖口,清如則跪於榻前,聽她嘴裏小聲嘀咕。

“……李淳這廝,也不來陪我……打馬球,不像明澈,天生愛跑動……他呀,小時候最鬧騰了……”說到這,她眼裏有了精神,一把拉住清如手腕,像發現秘密般,道:

“你知道嗎,他年少打球,用力過猛,從馬上摔下來,肋骨斷裂一根,滿臉的血……禦醫當場醫治,把他上衣脫幹凈,我那時穿著胡服,像個男人一樣,禦醫便沒有趕我走……可你知道,我看見什麽了嗎?”

郭念雲眼裏發光,清如確定,那只是震驚,而非垂涎。

“他……他……他胸口有道長長的疤,一直到腰腹,像是開膛破肚後縫上去的。”

清如眼睛瞪圓,這個情形確實很難想象。

“可禦醫說,那是母胎裏帶的,自然而成。但我家裏養的一位賓客曾與我談起,相傳身體有如此跡象的人,是犯錯的天神下凡歷劫,被雷電所擊而致……且有逆天改命的本事……”

“好笑嗎?是不是很好笑……”郭念雲嘴角勾起,笑著笑著就大聲咳嗽,喘著道:“也許,這是在咒他,讓那些人畏懼他,於是,他長大成人,嶄露頭角,便聯起手來,將他害死……害死……”

清如在她斷斷續續的聲音中,感受到,郭念雲哭了。

“明澈,他那麽好的郎君,那麽好……”

這世上好人那麽多,為何只挑他一人受盡折磨呢?清如覺得空氣潮濕得很,這暑氣真是太難消了。

才發現,是自己的臉上布滿了淚。

就像現在,她躺在他身側,只能抱著他哭,心疼他的前世今生。

她擡手去觸碰那條長長疤痕,由於衣物格擋,只能摸到一半。就算他後添了許多舊傷,可胸前那道長疤是掩飾不了的。她見過刀傷,那不是刀傷,那是條天然而成的暗線,猶如他的生命線,前一半是邕王,後一半則是校尉李佑城。

而她,跨越了這條線,連接起兩個人的宿命。

李佑城,李明澈,李源。

這一次,我不能再袖手旁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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