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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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領頭陣的, 不是蕭子羨還能是誰？
走路大搖大擺，擺足了姿態，連個正眼都不願施舍給旁人。
那城門口的侍衛在那幾人走進來之後, 便派了一人往城內走去。
“他們怎麽來了？”看見本應身處客棧中的幾人突然來到江州，崔嬿面色流露出喜色，很快又糾結一處。
客棧待的好好的，突然跑到這江州來, 莫非是出了什麽事？
不用崔嬿開口, 謝離只是粗略的掃了她一眼, 便能猜到她心中所想，輕聲道：“先別擔心那麽多, 至少他們來了，我們也不用費盡心思出城。”
趁著那幾人還在攀談的功夫, 崔嬿不想同守在城門的那幾人打照面, 拉著謝離往一處空曠的地方走去候著。
手心傳來崔嬿身上的溫熱, 謝離被她帶著往前面走，在墻面轉角處站定，他問道：“不出城？”
崔嬿搖了搖頭，看向身後正往這邊走的幾人, 接著道：“我們出城本就是通知他們商議此事, 現在正好他們來了，擇日不如撞日，反正如今我們身份都已經暴露, 最好今夜就把事辦成。”
今日已經打草驚蛇, 蕭無恙他們能進來, 想必也是暴露了身份，那侍衛也不是個傻子, 保不準這會陳越彬已經得了消息，開始著手轉移他私吞的錢款了。
未免夜長夢多，這事還是早早有個了斷得好。
再加上，皇子的身份可不比他們二人，陳越彬定然不敢對蕭無恙他們動手，有他們在，也是一重保障。
聽她解釋完，謝離也讚同地頷首，目光註意著緩緩走來的那幾人。
夜幕已深，城門這邊本就沒有多少人來往，再者陳越彬下令關城門，這片地更是空蕩蕩。
“嘶嘶—”
他們二人躲在暗處，瞧見那幾人面不改色就要從他們面前經過，謝離唇角微微開合，發出些微聲響將人吸引過來。
到底是小孩心性，蕭子羨沈不住氣，看見謝離就想驚呼，虧得一旁的裴屹舟眼疾手快，將他的嘴巴堵住。
看著城門口的侍衛目光往這邊看來，崔嬿往墻角躲了一點，眼神示意幾人繼續往前，等走出那幾人視線之外再匯合。
走出一段距離後，蕭子羨忍不住頻頻回首，將心思全寫在面上。
直到崔嬿確定安全後，他們幾人才會面。
看見他們二人站在自己眼前，蕭子羨心中雀躍不止。
“你們沒事就好！”先前被裴屹舟捂嘴警告，這會他留了個心眼，低聲歡呼道。
江州遍地都是陳越彬的眼線，他們也不敢往客棧酒樓裏走，幾人站在路邊攀談。
目光中看見了蕭無恙的擔心，崔嬿笑著問：“你們怎麽過來了？”
她的語氣盡可能輕松，謝離一聽就明白她不想將耳朵的事告知他們，目光幽深，抿著唇沒有言語。
只是忘了裴屹舟對他也是熟悉非常，那點小動作很快就被他捕捉到，只不過當事人都不準備開口，他也不會去多嘴。
朦朧的月光灑在蕭無恙身上，更襯得她凸顯出幾分病弱，再見到崔嬿安然無恙後，她面上表情有一瞬間松懈。
“我們在客棧一聽聞江州知府封鎖城門的消息，擔心你們遇上不測，就往這邊趕來了。”許是方才趕路太過著急，蕭無恙說完話就咳嗽了好幾聲。
見她擰著眉，崔嬿雖然聽不見聲音，但只看她的面色都能知曉她並不好受。
未等她問起許樂，蕭無恙便主動解釋了一句：“客棧那邊也需要人看守，再加上先前一番打鬥，傷員不少，許樂便留在了那邊。”
她溫溫徐徐說了一長串，崔嬿盯著她的唇不敢分神。
好在姑娘家說話溫吞，崔嬿看嘴型大概也知道了個全。
對此，崔嬿沒有任何異議。許樂不來，洛熙川更加不會離開半步。這樣也好，兩邊都有人，也好隨時匯報消息。
封城這麽大的事，傳到客棧之中也實屬正常。只是沒想到僅僅是因為心中有猜測，他們就不管不顧往這邊趕來。
計劃趕不上變化，本來預想在客棧中詳談此事，這會他們也別無選擇，只能長話短說。
不想讓別人看出異樣，崔嬿悄無聲息拉了拉謝離的衣袖，示意他開口解釋。
“先前聖上撥了三波賑災款，但都被江州知府扣了下來，百姓對此毫不知情。”
一番話輕易就激起了蕭子羨的憤懣，道：“豈有此理！他簡直無法無天！”
三筆賑災款不在少數，就算是剛得到消息陳越彬就派人將錢款轉移了地方，一時半會也賺不完那麽多。
“如今他那邊應當也得到了消息，不如我們直接打他個措手不及。”崔嬿在一旁補充道。
幾人圍著墻邊嘀咕了一陣，最終商議讓裴屹舟和蕭子羨往陳越彬家中去，蕭無恙身份最為尊貴，陳越彬自然是要出面前來的。
“那你們呢？”蕭子羨一聲應下，問道。
清脆的聲音在空氣中響動，是蕭子羨在捏動指關節。面上的表情似乎恨不得立馬就將陳越彬就地正法。
他最是看不慣這種貪官汙吏，簡直是西秦恥辱。
手中漫不經心地捏t著崔嬿的手指，謝離緩緩道來：“陳越彬不知道從哪知道了我們的身份，如今城內正滿城搜尋我們，與其東躲西藏，不如就正大光明出現在他面前。”
耳根一片清凈，看不見謝離的正臉，崔嬿毫不知情他說了些什麽，只看面前幾人了然地點了點頭。
神色一轉，驀然掃到裴屹舟瞇著眼盯著她看，崔嬿呼吸一滯，心想著，她好似也沒有表現出和平常有什麽不一樣吧？
難道裴屹舟發現了什麽？
盡管心中掀起了萬丈波瀾，崔嬿面色還是一如往昔，對著他淺淺一笑，隨後就看見裴屹舟別開了臉看了一眼謝離，沒有說話。
好險，不管他到底知不知道，總歸是瞞下了蕭無恙。
她身子本就沒有好全，拖著病體一路奔波，若是將實情告訴她，崔嬿擔心她承受不住，不敢讓她受這個刺激。
幾人一拍即合，蕭子羨離開之前還道了一句：“保證人贓俱獲！”
直至幾人離去，崔嬿才悄悄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掌心中都滲出了不少汗。
“走吧，去給陳越彬一個驚喜。”
夜風蕭瑟的大街上，崔嬿突然覺得世界太過安靜也不是件好事。
前面蕭無恙註意到她的神色不太好，擔心是受到了驚嚇，便想著出言逗她開心。
她獨自一人絮絮叨叨地講著，好半晌身後都沒人吱一聲。
若不是快要結束時，謝離不動聲色地晃了晃崔嬿的手，蕭無恙只怕是甚至怕等不到一句回覆。
“嗯，是啊。”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麽，崔嬿也不敢胡亂搭腔，只好敷衍了兩句。
好在蕭無恙也沒那麽多心思，只覺得她是太累了，便也不再開口。
寒風中，幾人光明正大的在路上晃悠，哪裏熱鬧就往哪裏湊，身後的眼線早已不知換了幾波。
好還陳越彬也沒讓他們失望，還算來得及時，沒讓他們等太久。
剛到一座酒樓前，陳越彬就帶著幾人朝他們走來，隔著一段距離就開始賠罪：“不知太子殿下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樣子做了十成十，垂首耐心等著蕭無恙發話。
再一擡眼，就和崔嬿的視線相撞，緊接著就看見了身旁的謝離。
果然是他！
只用一眼，陳越彬就認出了先前還流連在溫柔鄉中的謝離，緊接著就將視線轉向崔嬿，視線來回掃視，眼底說不出有多吃驚，更多的還是滿腔怒火。
這副神情恰好被崔嬿收進眼底，看他這副樣子，崔嬿心底有一點疑惑。
就算陳越彬認出了謝離，可他不過是在醉花樓一晌貪歡，得罪人的是她才對，為何會對謝離有這麽大的怒氣？
其中的緣由崔嬿想不明白，也沒有頭緒，只是隱隱約約察覺到事情有些反常。
“竟是這般巧，晉王殿下剛往陳大人家中去，本來是好意拜訪，這下要撲空了。”崔嬿出言試探道。
打量的目光在他面上流轉，卻只看見他有一瞬間的驚訝，隨後就恢覆了平靜。
怪哉。
他竟能做到如此波瀾不驚勝券在握？
來不及深究他的神色，過後等蕭子羨回來便能見分曉。
陳越彬擁著幾人往酒樓雅間走去，還不忘落後蕭無恙半步，湊到崔嬿跟前說道：“崔大人讓下官好找，如此戲弄本官，當真不擔心別人會受你的牽連？”
他不敢湊得太近，謝離在一旁反倒聽到了不少，沒理會他口中的威脅，也不想他去叨擾崔嬿，便將人擠到了一旁。
見此，他也無話可說，只是心中稱嘆崔嬿年紀輕輕就這般冷血，不近人情，難怪升官如此迅速。
對這一切毫不知情的崔嬿悶著頭往前走，已然不知在別人心中，她已經成了無情無義之人。
剛一入座，蕭無恙也是不負眾望，端著太子架子，出聲問道：“本宮竟不知江州的城門關的如此早？”
聽她問起這件事，陳越彬陰著臉往崔嬿那邊看了一眼，表面上不動聲色回覆道：“是屬下失職，天寒了，將士們也想早點回家休息，這才懈怠了。”
簡直一派胡言。
在沒人說話的間隙，謝離冷聲一笑，弄得一旁的陳越彬有些尷尬。
可惜的是崔嬿聽不見他那番話，不然一定早就在心中開罵了。
桌上一番寒暄，輪到崔嬿時，只言片語就帶了過去，終於是進入了正題。
蕭無恙語氣平靜，卻讓人覺得不怒自威：“本宮聽聞江州近些年常發大水，聖上早就撥了好些銀兩下來賑災，怎的半點成效都沒見著？”
早就料想到他們前來一定會追尋此事，陳越彬也沒多緊張，一一沈聲回應：“江州環水，發大水也是無法避免，聖上撥下來的那筆錢，在下已經派了人手去修建堤壩，可是見效甚微，實在是無能為力。”
他一面說著，謝離擔心崔嬿心中著急，雙手在桌案下方朝她比劃。
喉間溢出一聲冷笑，崔嬿心想，那三筆錢，都能重修一個江州了，一個堤壩卻遲遲修繕不好，這是哪來的道理？
他話都說出了好一會，崔嬿突然笑出聲，讓一旁不明所以的蕭無恙也跟著陳越彬看了過來。
阿嬿怎的這麽久才反應過來？
見他們將視線都看了過來，崔嬿便也裝腔作勢說道：“陳大人一心為百姓，著實讓在下分外欣慰。可惜天不隨人願，這天災人禍也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至於堤壩……不如明日一同去看看，總得給聖上一個交代不是？”
話語中雖然帶著詢問，但崔嬿沒有半分過問他的意思，手中端起了茶盞，不再關註陳越彬的面色。
饒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陳越彬依舊不願承認自己犯下的過錯，顧左右而言他：“堤壩那處正在修繕，近日來大雨不斷，還不知何時又會反覆，幾位還是不要前去得好。若真的出了什麽事，下官可擔待不起。”
死到臨頭還在嘴硬，若不是蕭無恙早就知道他的為人如何，恐怕還真會信了這番說辭。
“本宮這番前來，本就是體恤民情，自然是要去看看的。”蕭無恙柔聲一笑，三兩撥千金的又將話給踢了回去。
陳越彬這邊問不出情況，便只能拖拖時間留給蕭子羨那處，只希望他能快些找到證據。
兩人一來一往，見幾人抓住此事不放，陳越彬面露難色，哀聲道：“不是下官不願意領著幾位去，實在是算不準天意。下官賤命一條，生死無懼，可幾位身份貴重，若真傷了，豈不是下官之罪？”
茶水順著杯身灌滿，聲音越來越細，最後恢覆平靜。
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心中不安，陳越彬將茶水倒得太滿，灑出了一些，連聲賠罪。
心中本就不順意，被他這麽一折騰，蕭無恙更是心煩，隨意的擺了擺手，沒在意此事。
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脫，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其中必有蹊蹺，蕭無恙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厲聲道：“陳大人一直不同意本宮的請求，莫非是堤壩那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像他這樣的老狐貍，堤壩有問題是肯定的。至於他究竟動了什麽手腳，還是得去看過才知道。
畢竟怎麽說，也是瞞了這麽些年才被人察覺到不尋常，表面功夫肯定早就做到了面面俱到，至於內裏如何？不好說。
之前跟著陳越彬已經蹭過一頓飯，崔嬿也並不餓，反正聽也聽不見，等著謝離覆述又慢，便做做樣子夾了些菜，沒有參合到兩人的交談中去。
飯桌之上，不管謝離和蕭無恙如何想方設法逼問，陳越彬就是咬死了不肯往外透露出一個字，到最後房間之內越來越沈默，只能聽見偶爾有幾下筷子與餐盤碰撞的清脆聲響。
“本宮的決定，還輪不到你來插手。”陳越彬越是阻攔，蕭無恙就越想知道那堤壩到底有什麽秘密，她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反而輕笑了一聲。
她可是東宮之主，天下之大，來去自如，其實他一個小小的江州知府就能拿捏住的？
這麽多年她只是常常展現自己溫和的一面，也並不意味著就是紙老虎。
見陳越彬還想說什麽，蕭無恙一個眼神掃了過去，頓時嚇得他不敢再言，只好悶頭吃飯。
“公子止步，不可入內！”
沒過多久，就聽見陳越彬派守在門外的手下開口，可惜還是慢了一步，話音剛落下，雅間的房門就打開了。
見外面兩人一身打扮，不用多想蕭子羨就知道是誰的人，心中沒好氣，不耐道：“閃開！知道我是誰嗎？就敢攔我的路？”
瞧見來者是誰後，蕭無恙面上一陣汗顏。
這小子，每次都弄這麽大陣仗，心智還得練練。t
扭頭看向他身後，卻沒見到另一人的身影。
跟著她的動作轉身回望，身後空無一人，蕭子羨才反應過來補充道：“他在後面，稍後就來，別瞧了。”
“知道了。”蕭無恙楞了一下，回道。
她表現得有這麽明顯？
“下官見過晉王殿下，下屬不懂事，殿下莫要怪罪。”陳越彬猛然起身，擦了擦額角的汗，面上掛著一臉歉意，賠著笑，說完後又冷眼看向守在門口的兩人。
一點眼力見都沒有，這人是他們能得罪得起的？一天到晚盡給他找事。
那兩名手下這才後知後覺，連聲道著歉。
好在蕭子羨雖然年少輕狂，也沒想過拿兩名不知情的下屬開罪，揮了揮手沒再計較，轉身入座。
心中記著先前交代他的事，蕭子羨看了一眼謝離，微微搖了搖腦袋。
握著酒杯的指尖捏緊了些，謝離略微一挑眉。
搖頭是什麽意思？
才這麽點時間，就算動用所有人員，也不至於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大筆錢財轉移。
耳邊傳來一聲嘆息，謝離聞聲看向崔嬿，面色有些憂愁。
他和蕭子羨的動作，崔嬿也是一一收入眼中，沈思了良久，不由得擡眼看向陳越彬。
難怪先前提到蕭子羨往他家中去，他一點都不慌張，原來是東西不在那。
垂下頭細細過了一遍她能想到的地方。
此地需要空間夠大，還得夠隱秘不會讓旁人發現，除了他家中還有哪裏呢？
不知怎的，崔嬿頭腦中突然閃過雲知意的名字。
眼簾半擡去看陳越彬的神色，正好和他的笑容相撞。
他笑什麽？
死到臨頭的是他，為何會是這副表情？
心中有些不安，砰砰直跳，崔嬿突然覺得呼吸喘不過氣，壓抑的有些不舒服，隨後眼皮猛然一跳。
莫非雲知意出事了？
急促的呼吸聲引起了謝離的註意，看著崔嬿臉色有些發白，心中一緊，抓過她的手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崔嬿腦中有些混亂，一時半會也無法分神去觀察謝離的嘴型，只覺得心慌得緊，呼吸像是魚兒離了水一般喘不過氣，逼得淚珠在眼眶打轉。
不知曉崔嬿突然之間為何如此，謝離倒了一杯茶幫她順了順氣。
蕭無恙他們見慣了面前二人如此親昵，早就見怪不怪，幾人看她這副模樣都無心其他，只有姍姍來遲的裴屹舟看見了坐在一旁神色如常的陳越彬。
視線來回在兩方之間掃過，裴屹舟抿著唇，神色凝重。
他手中還提著一疊疊油紙包裹的吃食，聞著頗香，也不知是什麽新鮮玩意。
時間不等人，崔嬿緩了好一陣，目光死死地盯著陳越彬，手裏拉著謝離的衣袖道：“去醉花樓，東西一定在那。”
她力氣有些不足，說話聲小，隔在一旁的陳越彬什麽都沒聽見，只不過看她的表情猜到了什麽，面容帶笑，看在崔嬿眼裏像是挑釁。
謝離瞧見她確實沒有大礙，心中想的也是如此，便隨意尋了個借口，借機前往醉花樓：“難得來一次江州，早就聽聞江州花樓令人醉生夢死，陳大人不如盡盡地主之誼，領著我們去瞧瞧。”
不帶有半分疑問，幾乎是下命令一般，謝離不等他回話，便直接攙扶著崔嬿起身往外走。
下樓之時，裴屹舟拉了拉他的衣袖，湊到他跟前小聲說著：“陳越彬知道崔嬿女子身份？”
先前從不過問此事的裴屹舟，驟然間如此發問，必定是事出有因。
事關崔嬿，謝離不敢馬虎，避開了身後的人，回應道：“不知。怎麽了？可是發現了什麽異常？”
得到他的否認，裴屹舟心中更加凝重，看了一眼崔嬿，見她面色比之前先好了一些，說道：“現在應當是知道了。”
說話時裴屹舟看著崔嬿，雖是想告知她此事，但也有試探她的意味在裏面。
如他所料，他說話時，崔嬿一味地盯著他的雙唇，眼也不眨，唯恐錯過什麽信息。
他們在江州究竟發生了何事？怎會到這般田地？
只顧著他說的話，謝離也沒察覺到別的不同，問道：“此話從何說起？”
“他對你們的關系，幾乎毫不懷疑。”只一句話，謝離便能知曉其中意味。
如今幾乎算得上是開誠布公了，只要今日找到證據，他也翻不出什麽水花，謝離便沒有過多擔憂。
*
幾人緊趕慢趕往醉花樓走去，剛到門外，就感覺到與之前有些不同。
從外面看上去依舊是燈火輝煌，只不過裏面卻無一人游走，安靜的出奇。
本該絡繹不絕的花樓突然掩了聲息，崔嬿心中的不安漸漸擴散。
“去找雲知意。”崔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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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領頭陣的, 不是蕭子羨還能是誰？
走路大搖大擺，擺足了姿態，連個正眼都不願施舍給旁人。
那城門口的侍衛在那幾人走進來之後, 便派了一人往城內走去。
“他們怎麽來了？”看見本應身處客棧中的幾人突然來到江州，崔嬿面色流露出喜色，很快又糾結一處。
客棧待的好好的，突然跑到這江州來, 莫非是出了什麽事？
不用崔嬿開口, 謝離只是粗略的掃了她一眼, 便能猜到她心中所想，輕聲道：“先別擔心那麽多, 至少他們來了，我們也不用費盡心思出城。”
趁著那幾人還在攀談的功夫, 崔嬿不想同守在城門的那幾人打照面, 拉著謝離往一處空曠的地方走去候著。
手心傳來崔嬿身上的溫熱, 謝離被她帶著往前面走，在墻面轉角處站定，他問道：“不出城？”
崔嬿搖了搖頭，看向身後正往這邊走的幾人, 接著道：“我們出城本就是通知他們商議此事, 現在正好他們來了，擇日不如撞日，反正如今我們身份都已經暴露, 最好今夜就把事辦成。”
今日已經打草驚蛇, 蕭無恙他們能進來, 想必也是暴露了身份，那侍衛也不是個傻子, 保不準這會陳越彬已經得了消息，開始著手轉移他私吞的錢款了。
未免夜長夢多，這事還是早早有個了斷得好。
再加上，皇子的身份可不比他們二人，陳越彬定然不敢對蕭無恙他們動手，有他們在，也是一重保障。
聽她解釋完，謝離也讚同地頷首，目光註意著緩緩走來的那幾人。
夜幕已深，城門這邊本就沒有多少人來往，再者陳越彬下令關城門，這片地更是空蕩蕩。
“嘶嘶—”
他們二人躲在暗處，瞧見那幾人面不改色就要從他們面前經過，謝離唇角微微開合，發出些微聲響將人吸引過來。
到底是小孩心性，蕭子羨沈不住氣，看見謝離就想驚呼，虧得一旁的裴屹舟眼疾手快，將他的嘴巴堵住。
看著城門口的侍衛目光往這邊看來，崔嬿往墻角躲了一點，眼神示意幾人繼續往前，等走出那幾人視線之外再匯合。
走出一段距離後，蕭子羨忍不住頻頻回首，將心思全寫在面上。
直到崔嬿確定安全後，他們幾人才會面。
看見他們二人站在自己眼前，蕭子羨心中雀躍不止。
“你們沒事就好！”先前被裴屹舟捂嘴警告，這會他留了個心眼，低聲歡呼道。
江州遍地都是陳越彬的眼線，他們也不敢往客棧酒樓裏走，幾人站在路邊攀談。
目光中看見了蕭無恙的擔心，崔嬿笑著問：“你們怎麽過來了？”
她的語氣盡可能輕松，謝離一聽就明白她不想將耳朵的事告知他們，目光幽深，抿著唇沒有言語。
只是忘了裴屹舟對他也是熟悉非常，那點小動作很快就被他捕捉到，只不過當事人都不準備開口，他也不會去多嘴。
朦朧的月光灑在蕭無恙身上，更襯得她凸顯出幾分病弱，再見到崔嬿安然無恙後，她面上表情有一瞬間松懈。
“我們在客棧一聽聞江州知府封鎖城門的消息，擔心你們遇上不測，就往這邊趕來了。”許是方才趕路太過著急，蕭無恙說完話就咳嗽了好幾聲。
見她擰著眉，崔嬿雖然聽不見聲音，但只看她的面色都能知曉她並不好受。
未等她問起許樂，蕭無恙便主動解釋了一句：“客棧那邊也需要人看守，再加上先前一番打鬥，傷員不少，許樂便留在了那邊。”
她溫溫徐徐說了一長串，崔嬿盯著她的唇不敢分神。
好在姑娘家說話溫吞，崔嬿看嘴型大概也知道了個全。
對此，崔嬿沒有任何異議。許樂不來，洛熙川更加不會離開半步。這樣也好，兩邊都有人，也好隨時匯報消息。
封城這麽大的事，傳到客棧之中也實屬正常。只是沒想到僅僅是因為心中有猜測，他們就不管不顧往這邊趕來。
計劃趕不上變化，本來預想在客棧中詳談此事，這會他們也別無選擇，只能長話短說。
不想讓別人看出異樣，崔嬿悄無聲息拉了拉謝離的衣袖，示意他開口解釋。
“先前聖上撥了三波賑災款，但都被江州知府扣了下來，百姓對此毫不知情。”
一番話輕易就激起了蕭子羨的憤懣，道：“豈有此理！他簡直無法無天！”
三筆賑災款不在少數，就算是剛得到消息陳越彬就派人將錢款轉移了地方，一時半會也賺不完那麽多。
“如今他那邊應當也得到了消息，不如我們直接打他個措手不及。”崔嬿在一旁補充道。
幾人圍著墻邊嘀咕了一陣，最終商議讓裴屹舟和蕭子羨往陳越彬家中去，蕭無恙身份最為尊貴，陳越彬自然是要出面前來的。
“那你們呢？”蕭子羨一聲應下，問道。
清脆的聲音在空氣中響動，是蕭子羨在捏動指關節。面上的表情似乎恨不得立馬就將陳越彬就地正法。
他最是看不慣這種貪官汙吏，簡直是西秦恥辱。
手中漫不經心地捏t著崔嬿的手指，謝離緩緩道來：“陳越彬不知道從哪知道了我們的身份，如今城內正滿城搜尋我們，與其東躲西藏，不如就正大光明出現在他面前。”
耳根一片清凈，看不見謝離的正臉，崔嬿毫不知情他說了些什麽，只看面前幾人了然地點了點頭。
神色一轉，驀然掃到裴屹舟瞇著眼盯著她看，崔嬿呼吸一滯，心想著，她好似也沒有表現出和平常有什麽不一樣吧？
難道裴屹舟發現了什麽？
盡管心中掀起了萬丈波瀾，崔嬿面色還是一如往昔，對著他淺淺一笑，隨後就看見裴屹舟別開了臉看了一眼謝離，沒有說話。
好險，不管他到底知不知道，總歸是瞞下了蕭無恙。
她身子本就沒有好全，拖著病體一路奔波，若是將實情告訴她，崔嬿擔心她承受不住，不敢讓她受這個刺激。
幾人一拍即合，蕭子羨離開之前還道了一句：“保證人贓俱獲！”
直至幾人離去，崔嬿才悄悄松了一口氣，這才發現掌心中都滲出了不少汗。
“走吧，去給陳越彬一個驚喜。”
夜風蕭瑟的大街上，崔嬿突然覺得世界太過安靜也不是件好事。
前面蕭無恙註意到她的神色不太好，擔心是受到了驚嚇，便想著出言逗她開心。
她獨自一人絮絮叨叨地講著，好半晌身後都沒人吱一聲。
若不是快要結束時，謝離不動聲色地晃了晃崔嬿的手，蕭無恙只怕是甚至怕等不到一句回覆。
“嗯，是啊。”不知道她說了些什麽，崔嬿也不敢胡亂搭腔，只好敷衍了兩句。
好在蕭無恙也沒那麽多心思，只覺得她是太累了，便也不再開口。
寒風中，幾人光明正大的在路上晃悠，哪裏熱鬧就往哪裏湊，身後的眼線早已不知換了幾波。
好還陳越彬也沒讓他們失望，還算來得及時，沒讓他們等太久。
剛到一座酒樓前，陳越彬就帶著幾人朝他們走來，隔著一段距離就開始賠罪：“不知太子殿下大駕光臨，在下有失遠迎，還望恕罪。”
樣子做了十成十，垂首耐心等著蕭無恙發話。
再一擡眼，就和崔嬿的視線相撞，緊接著就看見了身旁的謝離。
果然是他！
只用一眼，陳越彬就認出了先前還流連在溫柔鄉中的謝離，緊接著就將視線轉向崔嬿，視線來回掃視，眼底說不出有多吃驚，更多的還是滿腔怒火。
這副神情恰好被崔嬿收進眼底，看他這副樣子，崔嬿心底有一點疑惑。
就算陳越彬認出了謝離，可他不過是在醉花樓一晌貪歡，得罪人的是她才對，為何會對謝離有這麽大的怒氣？
其中的緣由崔嬿想不明白，也沒有頭緒，只是隱隱約約察覺到事情有些反常。
“竟是這般巧，晉王殿下剛往陳大人家中去，本來是好意拜訪，這下要撲空了。”崔嬿出言試探道。
打量的目光在他面上流轉，卻只看見他有一瞬間的驚訝，隨後就恢覆了平靜。
怪哉。
他竟能做到如此波瀾不驚勝券在握？
來不及深究他的神色，過後等蕭子羨回來便能見分曉。
陳越彬擁著幾人往酒樓雅間走去，還不忘落後蕭無恙半步，湊到崔嬿跟前說道：“崔大人讓下官好找，如此戲弄本官，當真不擔心別人會受你的牽連？”
他不敢湊得太近，謝離在一旁反倒聽到了不少，沒理會他口中的威脅，也不想他去叨擾崔嬿，便將人擠到了一旁。
見此，他也無話可說，只是心中稱嘆崔嬿年紀輕輕就這般冷血，不近人情，難怪升官如此迅速。
對這一切毫不知情的崔嬿悶著頭往前走，已然不知在別人心中，她已經成了無情無義之人。
剛一入座，蕭無恙也是不負眾望，端著太子架子，出聲問道：“本宮竟不知江州的城門關的如此早？”
聽她問起這件事，陳越彬陰著臉往崔嬿那邊看了一眼，表面上不動聲色回覆道：“是屬下失職，天寒了，將士們也想早點回家休息，這才懈怠了。”
簡直一派胡言。
在沒人說話的間隙，謝離冷聲一笑，弄得一旁的陳越彬有些尷尬。
可惜的是崔嬿聽不見他那番話，不然一定早就在心中開罵了。
桌上一番寒暄，輪到崔嬿時，只言片語就帶了過去，終於是進入了正題。
蕭無恙語氣平靜，卻讓人覺得不怒自威：“本宮聽聞江州近些年常發大水，聖上早就撥了好些銀兩下來賑災，怎的半點成效都沒見著？”
早就料想到他們前來一定會追尋此事，陳越彬也沒多緊張，一一沈聲回應：“江州環水，發大水也是無法避免，聖上撥下來的那筆錢，在下已經派了人手去修建堤壩，可是見效甚微，實在是無能為力。”
他一面說著，謝離擔心崔嬿心中著急，雙手在桌案下方朝她比劃。
喉間溢出一聲冷笑，崔嬿心想，那三筆錢，都能重修一個江州了，一個堤壩卻遲遲修繕不好，這是哪來的道理？
他話都說出了好一會，崔嬿突然笑出聲，讓一旁不明所以的蕭無恙也跟著陳越彬看了過來。
阿嬿怎的這麽久才反應過來？
見他們將視線都看了過來，崔嬿便也裝腔作勢說道：“陳大人一心為百姓，著實讓在下分外欣慰。可惜天不隨人願，這天災人禍也不是我們能夠控制的，至於堤壩……不如明日一同去看看，總得給聖上一個交代不是？”
話語中雖然帶著詢問，但崔嬿沒有半分過問他的意思，手中端起了茶盞，不再關註陳越彬的面色。
饒是到了如今這個地步，陳越彬依舊不願承認自己犯下的過錯，顧左右而言他：“堤壩那處正在修繕，近日來大雨不斷，還不知何時又會反覆，幾位還是不要前去得好。若真的出了什麽事，下官可擔待不起。”
死到臨頭還在嘴硬，若不是蕭無恙早就知道他的為人如何，恐怕還真會信了這番說辭。
“本宮這番前來，本就是體恤民情，自然是要去看看的。”蕭無恙柔聲一笑，三兩撥千金的又將話給踢了回去。
陳越彬這邊問不出情況，便只能拖拖時間留給蕭子羨那處，只希望他能快些找到證據。
兩人一來一往，見幾人抓住此事不放，陳越彬面露難色，哀聲道：“不是下官不願意領著幾位去，實在是算不準天意。下官賤命一條，生死無懼，可幾位身份貴重，若真傷了，豈不是下官之罪？”
茶水順著杯身灌滿，聲音越來越細，最後恢覆平靜。
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心中不安，陳越彬將茶水倒得太滿，灑出了一些，連聲賠罪。
心中本就不順意，被他這麽一折騰，蕭無恙更是心煩，隨意的擺了擺手，沒在意此事。
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脫，任誰聽了都會覺得其中必有蹊蹺，蕭無恙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厲聲道：“陳大人一直不同意本宮的請求，莫非是堤壩那裏，有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像他這樣的老狐貍，堤壩有問題是肯定的。至於他究竟動了什麽手腳，還是得去看過才知道。
畢竟怎麽說，也是瞞了這麽些年才被人察覺到不尋常，表面功夫肯定早就做到了面面俱到，至於內裏如何？不好說。
之前跟著陳越彬已經蹭過一頓飯，崔嬿也並不餓，反正聽也聽不見，等著謝離覆述又慢，便做做樣子夾了些菜，沒有參合到兩人的交談中去。
飯桌之上，不管謝離和蕭無恙如何想方設法逼問，陳越彬就是咬死了不肯往外透露出一個字，到最後房間之內越來越沈默，只能聽見偶爾有幾下筷子與餐盤碰撞的清脆聲響。
“本宮的決定，還輪不到你來插手。”陳越彬越是阻攔，蕭無恙就越想知道那堤壩到底有什麽秘密，她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反而輕笑了一聲。
她可是東宮之主，天下之大，來去自如，其實他一個小小的江州知府就能拿捏住的？
這麽多年她只是常常展現自己溫和的一面，也並不意味著就是紙老虎。
見陳越彬還想說什麽，蕭無恙一個眼神掃了過去，頓時嚇得他不敢再言，只好悶頭吃飯。
“公子止步，不可入內！”
沒過多久，就聽見陳越彬派守在門外的手下開口，可惜還是慢了一步，話音剛落下，雅間的房門就打開了。
見外面兩人一身打扮，不用多想蕭子羨就知道是誰的人，心中沒好氣，不耐道：“閃開！知道我是誰嗎？就敢攔我的路？”
瞧見來者是誰後，蕭無恙面上一陣汗顏。
這小子，每次都弄這麽大陣仗，心智還得練練。t
扭頭看向他身後，卻沒見到另一人的身影。
跟著她的動作轉身回望，身後空無一人，蕭子羨才反應過來補充道：“他在後面，稍後就來，別瞧了。”
“知道了。”蕭無恙楞了一下，回道。
她表現得有這麽明顯？
“下官見過晉王殿下，下屬不懂事，殿下莫要怪罪。”陳越彬猛然起身，擦了擦額角的汗，面上掛著一臉歉意，賠著笑，說完後又冷眼看向守在門口的兩人。
一點眼力見都沒有，這人是他們能得罪得起的？一天到晚盡給他找事。
那兩名手下這才後知後覺，連聲道著歉。
好在蕭子羨雖然年少輕狂，也沒想過拿兩名不知情的下屬開罪，揮了揮手沒再計較，轉身入座。
心中記著先前交代他的事，蕭子羨看了一眼謝離，微微搖了搖腦袋。
握著酒杯的指尖捏緊了些，謝離略微一挑眉。
搖頭是什麽意思？
才這麽點時間，就算動用所有人員，也不至於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將大筆錢財轉移。
耳邊傳來一聲嘆息，謝離聞聲看向崔嬿，面色有些憂愁。
他和蕭子羨的動作，崔嬿也是一一收入眼中，沈思了良久，不由得擡眼看向陳越彬。
難怪先前提到蕭子羨往他家中去，他一點都不慌張，原來是東西不在那。
垂下頭細細過了一遍她能想到的地方。
此地需要空間夠大，還得夠隱秘不會讓旁人發現，除了他家中還有哪裏呢？
不知怎的，崔嬿頭腦中突然閃過雲知意的名字。
眼簾半擡去看陳越彬的神色，正好和他的笑容相撞。
他笑什麽？
死到臨頭的是他，為何會是這副表情？
心中有些不安，砰砰直跳，崔嬿突然覺得呼吸喘不過氣，壓抑的有些不舒服，隨後眼皮猛然一跳。
莫非雲知意出事了？
急促的呼吸聲引起了謝離的註意，看著崔嬿臉色有些發白，心中一緊，抓過她的手問道：“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崔嬿腦中有些混亂，一時半會也無法分神去觀察謝離的嘴型，只覺得心慌得緊，呼吸像是魚兒離了水一般喘不過氣，逼得淚珠在眼眶打轉。
不知曉崔嬿突然之間為何如此，謝離倒了一杯茶幫她順了順氣。
蕭無恙他們見慣了面前二人如此親昵，早就見怪不怪，幾人看她這副模樣都無心其他，只有姍姍來遲的裴屹舟看見了坐在一旁神色如常的陳越彬。
視線來回在兩方之間掃過，裴屹舟抿著唇，神色凝重。
他手中還提著一疊疊油紙包裹的吃食，聞著頗香，也不知是什麽新鮮玩意。
時間不等人，崔嬿緩了好一陣，目光死死地盯著陳越彬，手裏拉著謝離的衣袖道：“去醉花樓，東西一定在那。”
她力氣有些不足，說話聲小，隔在一旁的陳越彬什麽都沒聽見，只不過看她的表情猜到了什麽，面容帶笑，看在崔嬿眼裏像是挑釁。
謝離瞧見她確實沒有大礙，心中想的也是如此，便隨意尋了個借口，借機前往醉花樓：“難得來一次江州，早就聽聞江州花樓令人醉生夢死，陳大人不如盡盡地主之誼，領著我們去瞧瞧。”
不帶有半分疑問，幾乎是下命令一般，謝離不等他回話，便直接攙扶著崔嬿起身往外走。
下樓之時，裴屹舟拉了拉他的衣袖，湊到他跟前小聲說著：“陳越彬知道崔嬿女子身份？”
先前從不過問此事的裴屹舟，驟然間如此發問，必定是事出有因。
事關崔嬿，謝離不敢馬虎，避開了身後的人，回應道：“不知。怎麽了？可是發現了什麽異常？”
得到他的否認，裴屹舟心中更加凝重，看了一眼崔嬿，見她面色比之前先好了一些，說道：“現在應當是知道了。”
說話時裴屹舟看著崔嬿，雖是想告知她此事，但也有試探她的意味在裏面。
如他所料，他說話時，崔嬿一味地盯著他的雙唇，眼也不眨，唯恐錯過什麽信息。
他們在江州究竟發生了何事？怎會到這般田地？
只顧著他說的話，謝離也沒察覺到別的不同，問道：“此話從何說起？”
“他對你們的關系，幾乎毫不懷疑。”只一句話，謝離便能知曉其中意味。
如今幾乎算得上是開誠布公了，只要今日找到證據，他也翻不出什麽水花，謝離便沒有過多擔憂。
*
幾人緊趕慢趕往醉花樓走去，剛到門外，就感覺到與之前有些不同。
從外面看上去依舊是燈火輝煌，只不過裏面卻無一人游走，安靜的出奇。
本該絡繹不絕的花樓突然掩了聲息，崔嬿心中的不安漸漸擴散。
“去找雲知意。”崔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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