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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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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Chapter 17

分裂。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 林尋心裏一陣陣發涼,那不是因為震驚或恐懼,而是一些更深層的, 她不願意再去挖掘也不想深思的東西。

她強行按住自己那敏銳的直覺, 阻止它的信號繼續深挖, 生怕它擅自行動, 刨出什麽她現在還不想面對的真相。

就在這短暫的走神裏, 林尋感到一點迷茫。

她一直都是了解自己的, 也很有自知之明, 她很清楚地記得自己過去是怎樣一個人, 有點鉆牛角尖、較真兒,有點認死理、固執, 還有點刨根問底、不撞南墻不回頭的意思。

若非她是這種糾結的性格,也不會走到今天這步, 就像樊小餘提到過的一樣, 就算有的人具備這種能力的基因,也不一定激發得出來, 這和性格和境遇有極大關系——基礎給你了,但基礎之上所建造起來的高層建築是什麽樣,規模如何, 要看你自己。

然而到了這一刻, 林尋忽然有一種“停止”的念頭,她希望一切點到即止,希望回歸原始, 也希望自己永遠處在一直在追尋探索的階段, 而不要有觸碰底層真相的那一天。

林尋又一次看向易杉,現在的他比之前更加像許亦為了。

但換個角度看, 卻又不是原汁原味的“舅舅”許亦為,更不是“哥哥”許亦為或是少年小維。

他就是他自己,一個令她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熟悉在於,他的長相、思維、性格都是許亦為。而陌生在於:這很像是她第一次見到小維時的感覺,是又不是,仿佛是許亦為的雙胞胎兄弟。

看上去一模一樣的兩個人,能有多大差距呢?

林尋不由得想起那個黑化的自己,那也是“林尋”,但她們之間並不能彼此認同。不知道許亦為見過多少個不同時空的自己呢?一定是不少了,他那個處變不驚的性格多半也是見多了,漸漸也就不值得大驚小怪了。

再說回這間房間。

林尋註意到一件事,那就是除了她以外,這裏的NPC都沒有發現“分裂”和“融合”這件事。

討論得久了,他們有人去過洗手間,洗手間裏有鏡子,進去就能看到。也就是說,他們都沒有從鏡子裏發現自己的變化,也沒有發現別人的變化,這一切只有她一個人知道。

就在林尋走神的同時,屋子裏其他人也討論到同一件事:相似之處。

為什麽是他們,為什麽不是別人,為什麽這個世界的其他NPC數據都被抹掉了,只留下他們這些人?

“因為你們就是同一個人。”

這是林尋心裏的聲音,但她選擇不露聲色。

她看著幾個NPC討論起來,各抒己見,也趁此機會動用意識詢問樊小餘,並將自己的判斷道出。

樊小餘說:“我還以為你不會問我。是的,你的判斷沒有錯,它很精準。”

得到這樣的答覆,林尋又生出新的疑問:為什麽?

為什麽要用許亦為作為數據樣本來設置這個任務關卡,是為了考驗她,還是為了證實什麽?

林尋問:“現在我已經找到了這個世界的關鍵,這是不是意味著我已經完成任務了?”

樊小餘笑道:“你找到的只是第一步。如果僅僅是發現許亦為就是原始數據,這也未免太簡單了。如果這就是任務目標,那麽在外貌特征上,系統根本不會給你這麽明顯的提示。”

林尋又問:“我記得你說過,這個世界的秘密就在NPC身上,而這些NPC是以許亦為為原始數據,那麽我要找的就是他的秘密?”

樊小餘:“可以這麽說。”

林尋:“我認識他那麽多年,他的事情我全部都知道,哪有什麽秘密?”

樊小餘:“你真認為你全部知道嗎?”

林尋一頓:“什麽意思?”

樊小餘:“別忘了,你連另一個‘林尋’的秘密都不完全知道,還是我找到你之後,告訴了你一部分。到了許亦為這裏,你怎麽敢說自己全部知道?”

林尋沒有接話,因她已經明白了樊小餘的指向,以及自己陷入了一個思維認知誤區。

她以為自己知道的許亦為,是她生活的那個世界裏的他,而非全部的他。在一些平行世界裏,她和許亦為是沒有交集的,他甚至不叫許亦為。也許那些世界裏的他是截然不同的性格——就像這個虛擬世界的NPC們,拆開來看,他們都不完全像許亦為。

也就是說,她要找的秘密在一個全然陌生的“許亦為”身上?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達成任務目標還有第二條途徑,那就是活到最後。意思就是這裏的NPC會繼續死亡,直到最終融合成一個人。

或許到那時候,她可以在這個融合後的人身上發現秘密是什麽?

林尋的思路走到這裏,NPC們之間也發生了一點爭執,起因是他們努力總結著大家的共同之處,但無論是性別還是性格,都沒有找到所有人統一的點。

朱迪已經有些頭疼了;陳放也在說自己頭好疼,感覺心跳得很快,是焦慮癥犯了;黃飛說得口幹,喝了兩杯茶水;徐信給陳放做了一個簡單檢查,從藥箱裏拿出藥給他吃。

還有易杉,他距離林尋很近,即便討論得最激烈的時候,他也不忘觀察林尋的反應,他也是第一個發現林尋過於沈默的。

林尋回神時,感覺到手被易杉碰了一下,他的體溫比她的高,手上溫熱。

林尋看向他,易杉適時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句:“不要走神太久,適當地加入進來,不然會引起懷疑。”

林尋有些詫異,但還是點了下頭。

朱迪發現兩人的互動,問了一聲在說什麽,林尋隨便扯了個線索表示回答,就好像她之所以話少只是因為在思考規則走向。

一個人什麽時候最惹人註意?是周圍所有人都在說說笑笑,都在鼓掌,只有一個人不笑不說話也不鼓掌的時候。

一場會議,九個人都發表看法,只有一個說沒有看法,所有人都會記住他這句“沒有看法”。

就像現在,黃飛總結了每個人的觀點,雖然沒有一條值得參考,然後他便發現林尋沒有任何觀念,於是將問題拋了過來:“林覓,你怎麽看?從剛才開始你就沒說過話,在想什麽?”

因為有刑偵經驗,黃飛對於群體中的個體差異十分敏銳,經黃飛點名,除了易杉的其他三人這才註意到林尋已經沈默了很久了,存在感非常地低。

林尋倒是不慌,直視黃飛說:“我在想你們總結的相似之處,也許並不是在這些性別、性格和經歷方面。這些東西是系統給的,也許只是隨機生成,也許是為了迷惑大家的視線,都是系統說了算。如果系統不打算通過這些信息給大家提示,那麽這些就是無效信息,沒必要浪費時間在這上面。”

朱迪接道:“有道理。”

陳放跟著說:“那你說從哪裏入手?”

林尋掃過兩人:“我也不知道,如果我知道就會告訴大家了,就不用一直想了。”

徐信這時候喃喃道:“如果相似之處不在系統給的信息裏,那麽就是這裏所有人本身自帶的,而咱們都沒有註意到的東西……那會是什麽?”

易杉說:“也許這個東西很明顯,就擺在臺面上,但身在局中的我們看不到。”

陳放嘆了口氣:“那這讓人怎麽找啊!這不是難為人嗎?”

朱迪說:“我看過一本書,那裏面也是所有NPC一個接一個離奇死亡,最後發現其實那是一個局,他們每個人都做過錯事,是有人要懲罰他們。”

黃飛回道:“那只是小說,不能套用在這裏。我沒傷害過任何人,也沒冤枉過任何一個嫌疑人。”

易杉:“就算是類似的設定,也在剛才所說的系統給的信息範圍內。假設這裏每個人都犯過錯、害過人,那也是這個世界灌輸給我們的記憶,同樣只是數據,可以是隨機生成的。”

“等等……”徐信似乎得到了啟發,“你的意思是,咱們的相似之處或者說是共同點,指的是系統之外的東西?可是在來這裏之前,我是什麽人,做過什麽事,我根本不知道,也無從知道。”

黃飛:“你不知道,但覺醒者知道。他一定是發現了關鍵,於是才有了這個連環案。”

徐信:“哦,也就是說,只要咱們中間有誰知道大家都不知道的事,他就有可能是覺醒者。”

聽到這話,陳放突然指向林尋:“她不就知道嗎,她也是覺醒者,為什麽她不可能是兇手?!”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又轉向林尋。

林尋擡了下眼皮,掃過其他人的神態。

黃飛擰著眉心,再次浮現出之前的懷疑,但他不是因為一句話就搖擺的人,更像是因為陳放的提醒令他產生別的聯想。

徐信雖然沒什麽變化,卻在微表情中流露出一絲警惕。或許他也開始懷疑自己對“林覓”的好感從何而來了。既然大家都是數據,那麽這份好感也是數據,不是真的。畢竟擺在生命面前,那虛擬的好感根本不值得一提。

朱迪原本距離林尋很近,這會兒下意識挪開了一點距離,這是本能的反應,並非是因為陳放的話。對於自己不了解或是存在未知可能的人和事,先保持距離總是沒錯的。

陳放就更不用說了,他渾身都充滿了戒備,而且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崩潰,精神大受刺激,只恨不得快點將兇手找到,自己就可以獲得解脫。

林尋最後看向易杉,易杉始終沒有動,只是回望著她,甚至比林尋看向他要更早,他在觀察,也在思考,但這些東西裏面沒有懷疑和戒備。

片刻的沈默,易杉收回目光,對其他人說:“我相信她。”

黃飛反問:“依據呢。”

易杉:“感覺。”

陳放:“你不是吧……”

易杉幾不可見地笑了笑:“我的建議是,接下來兩人或者三人一組。我相信林覓,不是要說服大家和我一起相信,而是我願意和林覓一組。如果我死了,那林覓就是兇手,大家就不用找了。”

黃飛:“我倒是認為,所有人都待在一起會更安全。”

陳放聞言,立刻做出反應:“我不要,都待在一起憑什麽只銬著我?你們根本不相信我,那我就回家陪我太太!我們關上門不出來,我保證!”

朱迪看了陳放一眼,小聲說:“我也不想和他待在一起。”

黃飛再看徐信,徐信不置可否,似乎哪種方案都能接受。

見在場沒有人再提出異議,朱迪接道:“那我要和你們一組,有警察和醫生在,我很放心。”

林尋默默註視著這一切,在短短幾句話之中就見識到人性的變化和人性的多樣性,真的很難想象這些特質都屬於同一個人,足可見人是多麽多變的物種。而且他們每一個人說的話,都很符合現在的身份和性格,在彼此解除之中,有碰撞也有互補,在達成一致目標之後,又能在不了解對方的前提下達成共識,暫時結成聯盟。

林尋笑了一下,起身說:“我也同意。接下來就是看分樓層了,是都待在同一層還是分開?要不要定時保持聯絡,半小時一次,還是一小時一次?”

林尋拋出鉤子,其他人再次討論起來,但這次很快就有了結果:半小時聯絡一次、分層。

直到陳放提出要求,讓黃飛快點放了自己。

黃飛沒有動,而是盯著手銬和陳放的臉,像是正在思考要不要放人。

陳放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其他人,希望這裏能有人替他說一句話,但幾人包括林尋在內都沒有做聲,似乎沒有人願意做這個擔保。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這聲動靜打破了屋內的僵局和尷尬,也令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

“誰?”黃飛走向門邊。

“請問,陳放在這裏嗎?”是陳太太的聲音。

黃飛朝屋裏看了一眼,又看向貓眼,果然看到陳太太,於是將門打開。

陳太太朝屋裏走了一步,臉色比之前還要差,聲音也更虛:“我在門口撿到我丈夫的外套,請問……”

這話還沒有說完,陳太太就透過黃飛身側露出來的空隙,看到了被銬在桌邊的陳放。

陳放也有點慌,下意識要擋住手銬,陳太太卻撥開黃飛走了進來:“陳放,你這是……為什麽你要銬住他,黃警官?昨天的事我已經解釋得很清楚了,是我不小心受的傷,和其他人無關,我丈夫也沒有傷害我!”

黃飛擡起手,試圖安撫陳太太:“陳女士先不要急,這只是一場誤會。剛才陳先生有些激動,我是怕他傷害自己。”

陳放立刻附和:“對,是我自己的問題,我現在已經沒事了,不要擔心。”

陳太太仍有些半信半疑,卻又不知道該從哪裏質疑。

黃飛轉身將手銬打開,拍了拍陳放的肩膀,暗示道:“別忘了,你剛吃過藥,需要觀察,每隔半小時就和徐醫生聯系一次,匯報情況。”

陳放揉著因為掙紮而受傷的手腕,起身說:“我知道,知道……”

陳放不敢在這裏久留,很快就扶著妻子、拿著藥箱返回隔壁。

屋裏其他人一直目送兩人的背影,直至門板合上了,黃飛回過身,看向林尋和易杉,說:“你們先走。”

易杉點頭,林尋率先邁出腳步,兩人經過走廊,剛要開門就聽到身後傳來黃飛的聲音:“自己小心。”

這話也不知道是對易杉說的,還是對他們兩人說的。

林尋和易杉再次坐電梯回到六樓,點開手機看了眼,黃飛單獨拉了一個小群,將除了陳太太的“幸存者”都拉了進來。

黃飛:“我們去903,離得近。計時從現在開始,半小時一次,都來群裏報平安。”

下面是幾個人的回覆,統一的“收到”。

林尋將603的門打開,易杉跟著她進屋,按照自己的習慣先去洗手間洗手。

一條擦手巾兩個人用,林尋洗完手就去小廚房煮熱水,轉身時,見易杉依靠在洗手間門口,正雙手環胸地看著她。

易杉問:“怎麽看?”

林尋老實回答:“不樂觀。”

易杉點頭:“還會有人死,而且很快。”

林尋:“但這一次,範圍也會縮窄。”

沈默了一會兒,林尋將熱水註入茶杯,很快沖跑了兩杯紅茶,隨即問:“你呢,有什麽新的看法?”

“有。”易杉說,“但我剛才不方便說。”

不方便說,聽上去是因為顧及到某些人才選擇閉口。

林尋想了下,問:“因為黃警官?”

易杉接過熱茶,徐徐吹著上面的熱氣:“是朱迪那句話給的我啟發,她說,她相信警察和醫生。”

林尋先是一怔,因她很快就明白易杉的指向,而且這一點連她也忽略掉了:“警察和醫生的身份也是數據,是系統營造出來的。你的意思是,朱迪是將自己的信任感放在虛擬的架構上。”

易杉接道:“假設兇手就是靠這種身份做掩護呢?我不是說兇手就在他們中間,但朱迪這樣輕信非常危險。在這個虛擬世界裏,唯一可以相信的事實就是‘死亡’‘出局’,其他都是假的。”

“你的感覺也是假的嗎?”林尋忽然問。

易杉:“什麽?”

林尋提醒道:“剛才他們問你為什麽相信我,你說是感覺。”

易杉笑了:“這部分是真的,但它不是依據系統塞給我的數據。”

林尋:“那是依據什麽?”

“一種……”易杉措辭道,“熟悉感。”

林尋沒有接話,只是挑了下眉梢。

易杉解釋:“我不知道怎麽形容,這聽上去很奇怪,但是我就是覺得好像和你之間很熟悉。”

林尋垂下眼:“也許你只是受到系統的欺騙了,在它的設定裏,你和我的關系本來就非比尋常。”

在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林尋的心口無法自控地快跳了幾拍,如果站在面前的是真的許亦為,她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的。

易杉:“我也想過你說的點,然後我做了一個實驗。”

林尋依然沒有看他:“什麽實驗?”

易杉:“假設我和你什麽關系都沒有,假設這一切都是數據在騙我,那麽我對你的熟悉感來自什麽?結論是,來自這個世界之外。”

林尋有點想笑,好像是故意要找茬兒似的:“你怎麽知道你這種結論,不是系統硬植入給你的又一個謊言?”

易杉:“哦,那它為什麽要這樣做,把我騙得團團轉圖什麽?”

林尋沒有接話。

幾秒的安靜,易杉抿了一小口熱茶,似乎還是很燙,他將杯子放下,朝林尋走近了兩步,又道:“至於大家所說的相似之處,我倒是發現了一點——死因。”

林尋終於擡眼,看向已經近在咫尺的易杉,她嗅到他身上的氣息,看著過於相似的那張臉,不動聲色地說:“胡旭是因為失血過多;管理員是因為被刀傷到要害大出血;勞改犯和王曦死的時候都沒有人看到,但根據血跡推斷,應該是類似的死因。所以你指的是利器和血?”

易杉扯了扯唇角,搖頭:“我指的是更深層的原因。”

“更深層?”林尋一時想不到。

直到易杉問:“你還記不記得王曦遇害之前和你通電話,說電表箱出問題了,你提醒她可能是陷阱,不要出去,可她非堅持去看。如果她當時就聽你的,也許現在還能和咱們一起討論。”

林尋:“王曦的性格有點沖動,很喜歡八卦,好奇心重,而且有點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意思。”

易杉:“不止,她還有很強的僥幸心理,認為那些事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林尋漸漸明白易杉的意思:“胡旭也是因為八卦,但和王曦不一樣,他是圖財、投機,挖掘別人的隱私拿去曝光,借此獲得利益。”

易杉:“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去管理員的宿舍。他要是一直睡在自己家裏,就不會被人放血。”

林尋:“管理員是因為貪小便宜,想不勞而獲。胡旭挖人隱私還要自己剪片子,想故事,做爆點,管理員的手段就比他簡單粗暴多了。”

易杉:“他來這裏沒多久,和胡旭之間的交易記錄已經有七條。他若和胡旭沒有這些事,胡旭就不會睡在他的宿舍裏。不過他的死意外的成分更大,沒有人事先知道陳放會從802出來,也沒有人料到管理員會挾持陳放。”

林尋:“那勞改犯呢?”

易杉:“我在受到陳太太委托調查陳放期間,從側面了解過這個人,他有一條腿不太好使,有點瘸,身材瘦小,以前是電工出身,技術方面有點專業。”

林尋:“所以電表箱真的是他動的手腳。”

易杉:“大概率是他,但引王曦出門的不一定是他。而且就我了解,這個人會定期讓□□。”

林尋想起在勞改犯房間裏見到的女人裙子,點了下頭,又道:“如果是因為色,他引王曦出門之後,應該會拖到自己的房間裏,而且那裏距離電表箱非常近,為什麽要往樓道裏拖?”

易杉:“所以勞改犯被殺,可能是撞見了真正的兇手,而他知道是這個人殺了王曦——因為電表箱是他做的手腳,跳閘後他應該會出來查看,於是看到兇手和王曦。這之後兇手就找機會殺人滅口,再讓他背鍋。”

林尋:“可是剛才他們推斷是管理員遇到了勞改犯,然後殺了他。”

易杉搖頭:“他從十二樓的房間逃出來,為什麽要殺勞改犯?難道勞改犯會將他抓回去,會對他的安全造成威脅?”

是啊,管理員當時的唯一想法,應該是逃出這棟公寓,而不是殺死自己遇到的人,平白無故犯下一條人命。這條殺人動機的確不成立。

林尋默默想著,這裏每一個死者的深層死因都和自己的性格缺陷和死前行為有關,無一例外。

林尋:“這讓我想起一句話,不作死就不會死。”

易杉輕笑出聲:“餘下來的NPC,還有你和我,按照現在的思路,你有預設過死因嗎?”

林尋歪了下頭,瞅著他說:“陳太太身體不好,她還受了傷,流了很多血。陳放是精神問題,瞬間就要了管理員的命,那也可能發起瘋來自我了斷。”

易杉:“可我要是他,我這個焦慮癥能不藥而愈。”

林尋:“為什麽?”

易杉:“既然一切都是虛擬數據,那麽他欠的債也一筆勾銷了。”

這次是林尋笑了:“有道理。”

易杉掃過她的笑容,吸了口氣,又道:“朱迪比較容易分析,她還沒有對這些數據生出警惕。但黃警官和徐醫生我還沒有思路。”

林尋:“嗯,他們都很謹慎,但風格又不太一樣,一個更粗獷,一個比較斯文。”

聽到這裏,易杉揚了揚眉:“那我呢?你會用什麽詞來形容我?”

“你……”林尋想了想,“你也很謹慎。”

易杉搖頭嘆氣:“到我這裏就是‘也’。”

林尋很想笑,卻忍住了:“你的思路很縝密,你還註意到別人都沒有註意到的點。”

易杉:“還有嗎?”

林尋繼續搜尋大腦:“嗯……邏輯也很棒,冷靜得很快,在其他人都當局者迷的時候,你已經跳出來做總結了。”

易杉:“還有嗎?”

林尋:“還有,哦,我說過了,你很帥。”

易杉:“你都說你說過了,那還有別的嗎?”

林尋:“……”

林尋一時無言,並不是不知道怎麽瞎掰,而是不想再說,一時間就只是瞪著易杉,好氣又好笑,因她發現易杉是故意的。

易杉掃過她的視線和站姿,露出笑容,又朝她走近半步:“你不是編劇嗎,怎麽這麽快就詞窮了。”

林尋:“你比那些制片導演還要難纏。”

易杉卻話鋒一轉:“你說這些數據有多真?它們是依據哪部分的事實塑造的,有沒有半點可信度?”

林尋搞不懂他的思維怎麽會跳到這裏:“什麽意思?”

易杉解釋道:“你剛才總結了我的,現在輪到我總結你。”

林尋心裏一緊,卻不是因為驚嚇,而是緊張:“不用了。”

易杉好像沒聽到似的:“聰明、冷靜、洞若觀火。”

都是一些很普通的形容詞,都是好詞,但是林尋聽著卻覺得耳根發熱,目光更是下意識朝旁邊游移。

這一刻,她無法將這個許亦為當做“舅舅”或是“哥哥”,更不可能將他視為一段數據。他的姿態、口吻、語調,以及和她之間的距離,這都不是“舅舅”或“哥哥”該有的。她也不太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對一段數據產生赧然的感覺。

“還有……”易杉再次開口,卻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停頓了一下。

林尋預感到他接下來會說出讓她更無所適從的形容詞,連忙搶白:“你和林覓發生的那些,都是假的,是系統虛擬出來的。”

她指的是炮友這件事。

易杉勾出一點笑容:“我知道。我還知道人的思維無法虛擬,它是獨特的。你和我記憶中的林覓在思維上非常接近,只偶爾做出一些不同的反應。我當時覺得突兀,總覺得像是在演戲,現在我知道為什麽了。因為這個系統在林覓原有的性格上做了改動,這很像是演員為了完成角色而做的二度創作。但很可惜,系統的二度創作是違和的。”

盡管易杉並沒有具體指出違和的點在哪裏,林尋卻已經領悟到了,因她也有同樣的不合理的感覺。

林覓很喜歡對易杉撒嬌,施展女人味兒,也不知道是她覺得這一招有效,可以蒙混過所有自己不想正視、回答的問題,還是她覺得炮友之間就是要這樣相處。這點改動已經大大違背了林尋的性格,她一向都是有一說一,不喜歡顧左右言他那一套。

易杉又道:“好在現在終於見到完整版本的林覓。”

林尋又吸了口氣,再次將目光落在他身上,又緩慢挪到他臉上。

他眼睛裏有著笑意,她幾乎可以聽到自己的心跳聲,感覺到身體溫度的升高。

林尋問:“怎麽樣,失望嗎?”

易杉搖頭,笑容更濃了些,緩慢突出六個字:“高興、慶幸……榮幸。”

林尋輕輕眨了一下眼,呼吸屏住了。

易杉的手指尖在細微顫抖,它擡了起來,輕輕觸碰到林尋的手臂。

林尋縮了一下,手臂上泛起戰栗,但是她沒有躲,他也沒有收手。

他的呼吸也在控制,越發緩慢,放得很輕,他握住她的手肘,指腹碰到她的皮膚,不自覺地滑動一下,又微微用力將她攥住。

“我能吻你嗎?”易杉吐出這幾個字,幾不可聞。

林尋嘴唇動了一下,似乎是要回答。

下一秒,易杉的唇便貼了上來,幾乎與她的觸碰到一起,僅留一指空隙。

他停了,低垂著眼眸,似乎給她時間反抗和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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