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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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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6

Chapter 26

林尋繼續翻看資料, 越看越覺得這裏面還有東西可以深挖,她不只是看王崢的,連已經死掉的程朗的資料也翻出來看。

雖然這樣做看上去沒什麽意義, 但程朗和王崢連接密切, 就像那些受害者身上有著相似處一樣, 也許他們兩人身上也有?

林尋遵循著記憶中的心理學知識, 也遵循著人性多疑的本能, 直到她翻閱到程朗童年的部分。

這裏的描述就和王崢所說一樣, 程朗生活在一個家暴家庭, 父親常年對他和母親家暴, 母親是死於內臟出血,程朗也曾被父親打到骨折。而父親在打死母親之前就找了個情人, 還在那個情人的攛掇下對程朗施暴,險些將程朗打死。

程朗最終獲救, 程朗父親被捕入獄, 而親眼目睹母親死亡的程朗因此確診出嚴重的心理創傷,成年後成了他父親的翻版。

至於攛掇程朗父親的第三者, 這裏面有一部分程朗被捕後的袒露,據他說那個女人就經常穿著白色大衣,系著藍色圍巾。這些細節全部和受害者女性的穿搭吻合。

哦, 還有程朗住的地方, 院子裏種著一棵桂花樹,桂花花瓣被風吹散飄香滿園,順著打開的窗戶和門溜進屋裏, 粘在衣服上、鞋子上。

當然, 如果僅僅是住過飄著桂花香的屋子,這樣的香氣還不至於成為促使程朗殺人的催化劑, 最大的可能就是,在程朗父親打死程朗母親的時候,同樣彌漫著桂花香。那些花瓣飄進屋裏,不只是粘在衣服和鞋子上,還粘在程朗母親的獻血和屍體上。

桂花香就成了程朗這部分記憶的標簽,他或許會忘記當天的其他細節,卻一定會記得這一點。

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是靠味道記憶的。

肉食動物嘗過肉的滋味,下一次看到“獵物”就知道這是能吃的,這是好吃的。而人類到處旅行,經過若幹年後可能會將那個地方淡忘,卻一定會記得當地的美食特色和獨有的氣味兒。就像是說起意大利,大家想到的就是Pizza和意大利面,說起美國就是漢堡薯條。

而桂花和桂花的香氣,就是程朗母親被打死的標志,也是程朗走向變態的鑰匙。

再說王崢和福利院。

許亦為提供的資料裏並沒有附上福利院太多信息,因王崢提議參與資助福利院是許亦為坐牢以後的事。

但這裏面卻提到王崢的成長經歷,後半部分沒什麽特別,就像是學霸模板一樣。而前半段也沒什麽特別,直到提到王崢是被收養的。

林尋的視線定住了,看著這段平鋪直敘的描述,目光一直釘在“收養”二字上。

那麽王崢是孤兒嗎?

孤兒、福利院,似乎有一條線將這兩者聯系起來了。

這天晚上,林尋沒有見小維,而是早早上床睡覺。

第二天一大早,林尋就向許南語提出要求,說要去福利院走走,或參觀或做義工。

許南語有點驚訝,說以前這些事林尋都沒什麽興趣,這兩天怎麽像是變了個人。但許南語說歸說,並沒有拒絕,還說本來今天就安排了去福利院的行程,有一批物資到了,她要親自過去一趟。

臨近上午十點,林尋將資料裝進背包裏,和許南語一同上路。

許南語上車後就在處理工作,工作電話接了三四個,還跟助理交代了幾件事,等到歇下來眼瞅著目的地就要到了。

許南語這才對林尋說:“我和孫老師說好了,待會兒讓她帶你參觀,你有什麽問題就問她。她在福利院幾十年了,經驗豐富,什麽都知道。”

許南語不傻,就算一直忙於工作也能從林尋的要求中分辨一二,她想林尋之所以突然對福利院感興趣,主要原因還是因為許亦為,可能也和她去探監有關。

林尋應了一聲,直到下車,跟著許南語進入福利院,很快許南語就忙得不見人影,她安排的孫老師也笑容滿面地出現在林尋面前。

林尋表現得非常“自來熟”,何況還有一肚子問題等著發問,從福利院的修建歷史開始問起,又提到許亦為。

孫老師可以說是有問必答,講得內容也算有趣,一路上都不算枯燥,還帶林尋參觀了校舍。

校舍一共六層,就是幾年前準備拆除重建的那棟,也是許亦為長大的地方。

林尋還特意到許亦為住的樓層看了一眼,尤其是那個公共洗手間。

原本老舊的鏡面已經換成新的,四周的瓷磚也是十年前換過的,不過根據孫老師所說,許亦為小時候經常躲在這個洗手間裏,有幾次被發現的時候,他就守在鏡子面前,怎麽拉都不肯走。

當時老師們都覺得是這個男孩臭美,大半夜照什麽鏡子,還有老師聽到他對著鏡子說話,以為是撞邪了。

林尋一邊聽一邊笑,並不打斷,只是看著鏡面裏的自己,似乎透過鏡面看到了那一年的小維。

就在這時,一陣風從窗口湧了進來。

因是冬日,風很冷,外面的樹枝已經枯了,在冷風中搖搖晃晃。

孫老師念叨著說,等來年秋天,桂花開了,風一吹,簡直就是十裏飄香。

林尋的笑容一下子定住,先是看了看那幾顆樹,又問孫老師:“桂花?這幾顆是桂花樹?”

孫老師說:“是啊。”

孫老師說,桂花的花瓣飄得到處都是,每年他們都讓小孩子將花瓣收集起來,撿幹凈的做成食物,留在中秋節吃。

桂花,十裏飄香。

福利院兩公裏範圍內的女性受害者。

林尋的思路就像是被什麽擊中了一樣,她很快就從包裏翻出一個小記事本,上面有很多潦草的塗鴉筆記,都是她看過資料後隨手記下的重點。

是的,沒錯,那兩位在福利院附近遇害的女性,都是死於九月到十月,也就是桂花盛開的季節。

也就是說,那時候程朗不知道為什麽剛好就在附近,聞到了桂花的香氣,又見到穿著白色大衣、系著藍色圍巾的女人,這才……

思路走到這裏終於通了,林尋收起記事本,又和孫老師一起離開洗手間。

後面的路程都是孫老師走到哪兒講到哪兒,林尋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腦子裏依然盤桓著程朗和王崢的關系。

雖然桂花香的“扣兒”已經找到了,但是這兩人為什麽會這麽熟,又是如何建立起的信任關系,到現在也沒有線索。

程朗對他人的防備心很重,卻對王崢無比信任,否則也不會被王崢用心理術控制洗腦,但問題是,打破程朗第一層壁壘的契機和關鍵是什麽?王崢一定掌握了那把鑰匙,那把鑰匙又是什麽時候獲取的,如何獲取的?

林尋想不出所以然,也知道如果一味地瞎猜只是走彎路,索性就慢下腳步,將孫老師的話題打斷,問:“孫老師,許亦為的那個案子您知道嗎?”

孫老師笑容頓住,看了林尋一言,遂嘆氣道:“我知道,真是可惜。”

林尋還以為孫老師說的是許亦為,正要接話,孫老師卻又說道:“我聽說是程朗突然發瘋攻擊小維?哎,聽我前面的老師說,他剛來這裏的時候就有很強的攻擊性,還傷害了其他小朋友,所以當時一直將他隔離管理。”

等等,前面的老師,剛來這裏的時候?

林尋立刻追問:“您是說程朗在這裏住過?”

孫老師點頭:“是啊,不過這件事已經很多年沒有人提過了,知道的人也不多。當時帶過他的老師都退休了,我也沒有見過程朗,我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

這倒是可以理解的,一個已經離開多年且和福利院再無關連的人,誰也不會無緣無故地提起。後來程朗攻擊許亦為,最終一個死一個坐牢,這也不是什麽好事,孫老師也不會有事沒事地跟許南語面前念叨。

想想也是,程朗的父親打死母親,而後被捕,大概率會是死刑,那程朗可不就成了孤兒嗎,送到福利院也是正常的。

可問題是……

林尋又問:“那外面的幾顆桂花樹是什麽時候種的,程朗來的時候種的嗎?”

孫老師說:“哦,那幾顆樹可是有歷史了,起碼三四十年了,好像是這家福利院剛建立的時候就種了。”

也就是說,程朗住在這裏的時候,桂花樹已經在了,那麽每年九十月程朗一定會聞到桂花香,會不會因此勾出他內心的黑暗記憶?

林尋:“那您前面的老師有沒有提過,程朗的攻擊性一般表現在什麽時候,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

孫老師搖頭:“這倒是沒細講,只知道他脾氣不好,性格古怪,大部分時候都是不說話的,看人的眼神瘆得慌,有時候會突然發怒,誰也沒招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情緒不穩、暴力傾向,隨時都能處於爆發的瘋癲狀態,就像是沒有主心骨的瘋狗,如果有人掌握了方法將他馴化,豈不是叫他咬誰就咬誰?

林尋繼續往下問:“那王崢這個名字您有印象嗎,認識嗎?”

孫老師:“王先生啊,他是許總的朋友,前些年經常來,這幾年倒是很少見了。”

說到這,孫老師略有遲疑,又問:“聽說那個案子裏,王先生也牽涉其中?”

林尋點頭,估摸著孫老師的話茬兒和語氣,顯然福利院這邊知道的內情並不多,有很多事都是不確定的。

林尋故作隨口一提:“我聽說他也是孤兒,還以為您會知道點什麽。”

“怎麽,他是孤兒?”孫老師十分驚訝,看上去是真的不知道,“可我怎麽記得……”

“記得什麽?”林尋連忙追問,本能告訴她,這是一個關鍵點。

孫老師用手扶著額角想了想,說:“也可能是我記錯了,我好像是記得王先生提過他小時候的生活,還提過他父母的工作,聽上去是挺不錯的家庭,父母都是知識分子。”

林尋的思路跟著轉動起來:“如果是福利院的孩子被收養,去了新家庭會不會改名呢?”

孫老師:“這要看孩子自己和收養父母的意願,大部分情況下都是要改的。”

林尋:“程朗沒有改名,說明他沒有被收養對嗎?”

孫老師:“他那個脾氣,誰敢接近啊。他是成年後自己離開的。”

林尋:“難道程朗在這裏就一個朋友,一個可親近的人都沒有嗎?他誰都不信任?”

孫老師:“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但是聽說當時有一個男孩還能和他說上幾句話,程朗也沒有攻擊過他,後來老師有什麽事要叫程朗,都是讓那個男孩去。”

聽上去這個男孩倒是很早熟很懂事,而且應該和程朗年紀相仿。當年的男孩到現在應該也有四十多歲了。

王崢也是四十幾歲。

林尋:“那個男孩叫什麽,後來去哪兒了?”

孫老師:“叫什麽我不知道,應該是被收養了,名字肯定也改掉了。”

林尋:“那您這裏還有記錄嗎,我能看看嗎?”

孫老師:“以前的記錄都是手寫的,有一部分找不到了,餘下的都交給許總的人錄入電腦了,我可以查查看。”

林尋很快跟著孫老師往辦公室走,孫老師出於好奇,問林尋怎麽會對這件事感到好奇,林尋隨便搪塞了幾句,孫老師顯然不信,卻沒有堅持。

這種陳年檔案並不是什麽機密,孫老師沒有多想,到辦公室就查找起來,只是查了好幾次都沒有找到那個男孩的線索,應該是在丟失的檔案裏。

林尋見狀,並不覺得失望,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只是還缺一點證實罷了。

直到離開福利院前,林尋也不知道哪來的靈感,突然提議去看看那幾顆桂花樹。

來到桂花樹前,林尋繞著樹幹走了幾圈,發現幾棵樹的樹幹粗細不一致,明顯有四顆比較老,一顆比較新。

待林尋問起,孫老師說:“有一顆是後來才長出來的,這四顆是一起種下的。”

林尋又繞著樹走了兩圈,這才離開。

不到一個小時,林尋和許南語回到家裏,許南語喝了口熱水,正在歇腳,就聽林尋不緊不慢地將程朗的往事和她對王崢的懷疑一點點講出。

許南語喝了半杯水,沒有質疑是林尋胡思亂想,而是問:“你是不是想找那些丟失的資料?”

林尋說:“找出來只是為了證實猜測,其實找不找意義已經不大了。比起那個,有另外一件事我更想知道。”

許南語問是什麽。

林尋說:“在一個每年九十月就會充滿桂花香味的環境裏生活,周圍又有那麽多人,青春期的孩子之間沖突本來就多,程朗在福利院期間一定做過什麽事,才會被老師定義為攻擊性非常強。”

許南語點頭道:“你認為他的暴力行為在那裏就開始了。”

林尋有些欲言又止,隔了幾秒卻還是問:“媽,像是福利院啊養老院這樣的地方,如果死了人——不管死因是什麽,通常會怎麽處理呢?”

許南語瞬間就明白林尋的暗示:“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承認,有很多這種所謂的慈善機構,他們對待老人和小孩並不友善,人死了就草草處理,裹個袋子讓火葬場拉走。還有一些情況是人還沒有死透,或者是死因含有人為成分,但院方知道也說不知道,也不會去追究。不過從我介入福利院的工作開始,這種事一例都沒有發生過。”

林尋:“你介入以後是沒有,那麽你介入以前呢?小為哥哥有提過嗎?”

許南語想了想,搖頭:“這方面倒是沒說過。”

林尋:“那麽再往前呢,小為哥哥有沒有聽過程朗那個年代的事,有沒有傳言、傳說什麽的?”

許南語再次搖頭:“我沒印象了,應該沒有。你到底想問什麽?”

林尋不再追問,吃過晚飯後就回到房間,又將資料中的疑點翻出來整理,直至晚上九點。

林尋猶豫再三,還是來到浴室——有些事只能問小維,這是最後的機會。

然而林尋試了好幾次,始終沒有在鏡子裏見到小維,洗手間的燈也沒有受到磁場變化的影響。

林尋又翻看了網絡新聞,現在還處於流星雨的高發期,只是已經到了中後期,漸漸弱了。

難道是磁場變化或者磁場遷移?

林尋的心緒有些亂,距離許亦為出獄還有一段時間,雖然並不長,但那時候必然已經過了流星雨,她將不會再有機會見到十九年前的小維,也不會再有機會改變這個世界的任何歷史。

林尋回到臥室裏踱步了幾圈,命令自己冷靜下來,隨即想起“舅舅”許亦為的話,他說過,人只有冷靜下來,智慧才會回來,亂的時候再聰明的人也會笨三分。

是了,她要冷靜。

林尋在床邊坐下,又翻了幾頁資料,直到浮躁的情緒逐漸沈澱,這才走向許南語的房間。

許南語正準備睡覺,見林尋敲門還以為是什麽事,沒想到林尋卻說:“這個月的探監我已經用掉了,可我還是有些事想問小為哥哥,可以讓他打電話回家嗎?”

許南語看著林尋略帶焦灼的眉眼,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明天叫人安排,別著急。這個月你小為哥哥還沒有打電話回家,應該是可以的。”

林尋松了口氣:“那就好,那我明天等消息。”

許南語:“好,快去睡吧。”

林尋點了點頭,剛轉身卻又轉了回來。

許南語正要問,林尋已經主動伸出手,摟住許南語的肩膀,有些小心翼翼。

林尋將頭輕輕擱在許南語的肩膀上,整個上半身都靠了上去,她嗅到了熟悉的母親的香氣,也感受到母親的溫暖。雖然這個許南語不是她生活世界的母親。

許南語的手落在林尋背上,輕撫著問:“怎麽了?這麽大了還撒嬌,是不是發生什麽事了?”

林尋:“沒什麽,只是想這樣抱抱您。”

許南語笑了。

幾分鐘後,林尋回了自己房間,她的手心還殘留著許南語的溫度,她低頭看了眼,回味著剛才的溫馨。

這個世界可真好啊,除了許亦為坐牢之外,林尋如此想著。

大家都生活得好好的,只要鏟除隱患,抓到王崢,那一切就堪稱“完美”了

想到這裏,林尋終於想起聯絡樊小餘:“你在嗎?我剛才嘗試見小維,但是沒有成功,這是不是和磁場變化有關?”

樊小餘很快出現了:“也許吧。不過見不見他,對現在的你來說已經沒有必要了。”

林尋:“怎麽講?難道我的分析都是對的?”

樊小餘笑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截止目前你的表現都非常優秀,現在你距離完成這個世界的任務就只差最後一步。也就是說只要這一步你走對了,任務就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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