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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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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7

Chapter 17

從學校趕去酒店, 即便算上堵車,整個車程也不過半個小時。沒想到就在這短短半個小時裏,林尋和“她”還爭執了一次, 再一次證明兩個人無論是性格、認知還是三觀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當然也可以說是互補。

爭執的起因是網約車司機正在收聽的一段新聞, 是關於答應捐贈骨髓的人臨時變卦, 最終患者在無望的等待中死亡。

新聞播放完, 就聽到“她”的冷笑聲, 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 上來就說:“如果是你一定會捐吧, 哪怕搭上自己一條命也義無反顧。你可不要告訴我什麽捐骨髓和捐血一樣不傷身, 也沒有危險性,我只會認為你很無知。”

林尋本不想理“她”, 想了想還是說:“是有危險性,但危及自身性命的概率很低, 這和捐贈者的身體素質也有關系。沒必要將低概率事件放大到100%, 覆蓋到每一個人身上去看待啊,這就是自己嚇自己。”

“她”說:“呵呵, 我就知道你會這麽說。你不要忘了,你死了還能重生,普通人可沒有這個能力, 怕死、惜命是人和動物的本能, 就連植物都有求生欲。為了一個陌生人犧牲自己,你對於自己的親人怎麽交代?如果能提前知道捐贈的後果,如果早知道那低概率事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你說有幾個人會簽字呢?臨時反悔就是因為害怕未知的恐懼, 不確定自己會不會死,會受到多大損傷, 會不會因此落下什麽後遺癥。”

林尋忍不住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她”說:“沒什麽,只是想告訴你,自私、自我是人的天性,沒必要壓抑天性,強迫自己去做什麽高尚的聖人。知道《羊脂球》的故事吧?你不願意犧牲,所有人都罵你,你願意犧牲,所有人都看不起你——這才是人。以後你就會明白了,自私一點就少一點枷鎖,活著才更開心。”

林尋沒有說話,後來一路上都保持著沈默。

林尋不知道為什麽“她”突然發什麽瘋,剛才那段新聞到底是哪裏刺激到了“她”?難道在“她”經歷的那些世界裏也曾經發生過類似的事,“她”曾經被人狠狠傷害過,或者是看得太多看透了,才會變成今天這樣?

除非是天生犯罪人格,否則林尋不相信有人會天生就是這樣負面。

若是放在第一個世界裏,林尋大概還會和“她”爭辯一番,現在想想真是沒必要。她發現自己的觀念也在改變,見多了人經歷多了事,避無可避地受到穿越的影響。

無論是善良還是邪惡,在某一個維度看來都是一樣的、平等的,並沒有高低之分,也不存在哪一方更高尚,哪一方更低劣。高尚與低劣本來就是人類擁有思想之後所賦予的意義,對於大自然本身而言根本沒有這種說法。

就好比說,獅子捕獵是鎖喉,獵豹捕獵是爆頭,貓科動物采取的都是先奪走獵物的生命,防止獵物反抗再進食的方式。而棕熊捕獵卻是活吃,因為要它知道獵物在它爪下逃脫不掉,而且它要保證“食物”的新鮮度,還要儲存一次吃不完的部分。

可對於人類來說,只會覺得棕熊更為兇殘,因為人類認為殺生不虐生。然而在棕熊的生存法則中,它哪裏知道什麽叫虐呢?一切都是為了生存,進食和捕獵方式都是一代一代傳下來的。

或許在“她”看來,不為他人浪費自己的生命才是天經地義的事,如果見到有人落難就去幫忙,那麽“她”早就死透了。難道別人的命是命,自己的命就不是命嗎?珍愛自己的生命有什麽錯?

就這樣,林尋心裏留下了一個問號,直到趕到酒店,腦子裏還在惦記剛才的爭吵。

因為想事情太出身,她一直低著頭走路,進了酒店也沒有四處打量。

直到來到電梯間,林尋和一個剛從電梯裏出來的人影擦肩而過,她下意識站住腳,還沒看到來人就先聞到一股熟悉的女性香水味兒。

是Mandy。

林尋擡了下眼皮,正在想要不要打招呼,沒想到卻意外地對上一個陌生且年輕的女人視線。

女人個子很高,盡管穿著矮跟鞋,她目光一直落在林尋身上,那是一種看熟人的眼神。

林尋眨了下眼睛,正在回憶女人的身份,女人已經先上前一步,笑著說:“林尋,這麽巧。”

林尋生出疑惑,只聽到“她”說:“哦,她就是那個高露,和方裕開房那個。不用理她,走吧。”

林尋恍然:“高露?她怎麽會在這裏?”

“她”說:“我怎麽知道!”

“她”對高露的行程一點興趣都沒有,林尋卻出於本能沒有掉頭就走,還對高露露出一點笑容:“是很巧,你怎麽在這裏?”

高露:“我在這裏實習啊,做行政,你不知道嗎?”

林尋搖頭。

下一秒,高露的手機響了,她看了眼來電,又和林尋打了招呼,很快離開。

林尋若有所思地走進電梯,好一會兒沒有動作,連按鍵都忘記按了,直到“她”叫醒林尋,問她在想什麽。

林尋按下樓層按鍵,說:“說不上來,就是覺得怪怪的。”

“她”問:“你不是懷疑她吧?不可能的。她根本沒有殺我的理由。”

林尋仍不放心:“或許是為了方裕呢?”

“她”說:“他們倆只是一夜情,過後就算了,聽說第二天高露就把方裕甩了。再說高露又不是方裕那種變態,動不動就要把人做成標本。”

這倒是,方裕針對“林尋”是因為心理變態,對“她”有一種過激的執念,可高露看上去十分正常,如果是因為“林尋”和方裕曾經交往過就動殺機,的確很難成立。

林尋看著滾動的樓層數字,又問:“巧的是,她和Mandy用的是同一款香水。這種香水很有名嗎?”

“她”說:“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不用,真是嗆死了。再說兇手身上沒有這種味道啊,否則你也不會排除Mandy的對吧。”

林尋:“嗯,晚上Mandy也會出現在這家酒店,你有問過為什麽嗎?”

“她”說:“我和她都不怎麽說話。不過肖東和許亦為都經常來這裏談生意,肖東的公司距離這裏很近,Mandy經常過來也不稀奇啊。”

嗯,似乎每一個疑點都能解釋得通。

但不知道為什麽,因為那個一直只聞其名未見其人的高露突然出現,林尋心裏也跟著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好像有一條隱形的線將所有散落的珠子串到一起了。然而話說回來,方裕是兇手這件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了,似乎沒有再懷疑調查他人的必要了。

就這樣,林尋心不在焉地上了樓,直到來到許亦為長期租的套房。

林尋剛按了一下門鈴,門就開了,是許亦為的助理。

等林尋進屋,助理就將門從外面帶上,林尋走進去一看,明面上不僅擺著許多文件,還有一臺筆記本電腦、一些書籍,四周櫃子和桌子上還放著私人物品,到處都留著生活痕跡,怎麽看都不像是短期居住。

這時,從裏面的房間傳出一陣說話聲,那聲音越來越近,直到虛掩的門前,林尋循聲望去,剛好和從門裏出來的許亦為對上。

許亦為正在講電話,只對林尋比了一個手勢就走到電腦前坐下。

林尋四下看了一眼,先用咖啡機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隨即就端著杯子靠著水吧發呆。

許亦為的聲音不高也不低,話也不多,幾乎都是電話裏的人在說,他時不時給出一兩點意見。

不知過了多久通話結束,許亦為將手機放在桌上,朝林尋看過來。

林尋抿了半口咖啡,對上他的目光,只聽他問:“餓不餓?”

林尋搖頭:“我吃過了,你呢?”

“吃了早午餐。”許亦為邊說邊拿出一瓶藥放在桌上。

林尋走過去坐下,將藥瓶收進包裏,看了看他,一時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從哪裏說起。

許亦為勾起一點笑,很溫和:“不是說有話要問我嗎?說吧。”

林尋想了想,這樣問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不是‘她’?我雖然不屬於這個世界,但我也是林尋。”

許亦為很輕地點了下頭:“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

聽到這話,“她”頓時來了情緒:“他騙人,分明就是區別對待,哪裏一樣了!”

“她”的語氣就像是爭寵一樣,林尋沒有理“她”,又問許亦為:“那在我來之前,這個世界的‘林尋’為什麽你要一直疏遠‘她’?”

這話落地,林尋下意識屏住呼吸,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自己希望聽到什麽樣的回答,如果許亦為真的說出“她不是你,她只是披著你的外皮的陌生人”這樣的話,她又該如何處理此時與她共生的另一個意識體?

林尋發現不只是自己在等待,就連“她”的情緒也緊緊繃住了。

許亦為卻沒有立刻給出答案,而是拿著自己的杯子徑直走向水吧,從飲水機裏續了半杯熱水。

林尋就坐在原位看著他的背影,聽著那汩汩流水聲,直至水聲停了,他又折回來坐下。

林尋盯著他的眼睛,從那裏面看不到半點情緒起伏,就像是平靜的海面。

許亦為問:“‘她’現在在嗎?”

林尋一怔,很快反應過來:“在。”

許亦為點了下頭,又道:“直接說,就是‘她’的那些行為我不認同,我說的話‘她’也不聽。不管是你還是她,你們都堅持自己去實現目標,為了避免爭吵,我只能保持距離,給她足夠的空間去做要做的事。”

林尋“哦”了一聲,附和道:“是啊,‘她’有時候是很過分。”

“餵,你不要火上澆油!”“她”叫道,“他不認同我可以改啊,為什麽不能好好對我說?我有那麽無理取鬧嗎!”

有沒有難道“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林尋沒有轉達這些控訴,她今天來也不是為了幫兩人說和的:“我一直以為我和‘她’不是一個人,現在聽你這樣說我又有點糊塗了。難道我和‘她’都是林尋嗎?”

許亦為喝了口熱茶,說:“這個答案要你自己尋找。”

林尋嘆了口氣,沒有問為什麽,而是說:“如果真有兩個林尋,甚至更多,是不是就意味著也會有兩個你?”

許亦為點頭:“理論上是這樣。”

林尋:“那麽我之前見到的那個許亦為就是真的了?對了,他還告訴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

許亦為再次沈默了。

林尋卻註意到這一刻的他有了細微的情緒變化,連那握著杯子的手指都緊了些,但她說不清那是緊張還是別的。

林尋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同時觀察著他的反應:“他說在他那個世界,他不是我的舅舅,我們的關系是另外一種——更為親密。”

直到最後一個字落地,氣氛變了,連呼吸都變得稀薄。

許亦為與林尋對視了幾秒鐘,先一步落下眉眼,似乎笑了一下,輕描淡寫道:“是麽。”

林尋:“你不覺得驚訝?你也不好奇?”

所以他早就知道其他版本?

許亦為只淡淡道:“平行世界有很多,每一個都不同,人與人的關系也會發生變化,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就好比說有的世界沒有我,有的世界沒有你,有的世界你我都不存在,還有的世界是你、我不相識。”

林尋張了張嘴,不知何故,在順著他舉的例子設想那些世界時,心裏會出現一些酸澀,還有一種說不清成分的情緒湧上來,堵得慌。

半晌,林尋搖了搖頭,說:“那都不是屬於我的世界,我只想回到我熟悉的、有歸屬感的地方。”

許亦為:“那就要努力了。等結束這裏的一切,就去找適合你、屬於你的地方,在那裏好好生活下去。”

林尋一時不懂:“什麽意思?難道這裏結束之後,我不會自動回到之前的世界嗎?還要去尋找?”

一陣沈默,許亦為始終看著她,那是一種她看不懂的眼神。

不止如此,林尋還感覺到從“她”而來的心虛和隱瞞。

直到許亦為問:“你怎麽判斷之前的世界就是屬於你的世界呢?所有平行世界都是分支,只有原始世界是唯一的。”

原始世界?就是最初的,第一個出現的世界?

林尋喃喃問:“你的意思是,我要去找原始世界?”

許亦為搖頭:“你想要什麽樣的世界,都要從原始世界去改變、創造,否則你就只能大海撈針,一個個去試錯,看哪一個才是你要的。至於你說你來的那個世界,就算那是你認定的歸屬,可它既沒有編號,你也不知道回去的路,你要怎麽實現‘返鄉’呢?”

林尋:“所以自我離開的那一刻,就註定回不去了……”

許亦為沒接話,“她”也不吱聲。

林尋一時五味雜陳,也不知道是失望多一些,還是憤怒多一些,或是無力感多一些。

她就這樣呆坐著,緩和了許久,期間許亦為起過身,片刻後又坐回來,給她的杯子裏重新添了咖啡。

杯子放在面前,林尋才找回語言:“那你呢,你屬於這裏嗎?”

許亦為只道:“我早晚也會離開。”

林尋看向他,一口氣問:“早晚是什麽時候,為什麽不是現在?離開了去哪裏,你也要找屬於你的世界嗎?”

許亦為掃了她一眼,在她的眼神中這樣說道:“等你的事情解決了,我就會走。”

林尋怔住了:“你是因為我才留下的?”

許亦為先是一笑,隨即笑容減了幾分,神情中多了一絲無奈:“你也說了,在這個世界,你只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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