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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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嫉妒

空曠的洞穴中, 駱心詞坐在火堆旁,小心地展開裙擺烘烤。

荒郊野外?,她不敢將衣裳脫下來。

就算知道明於鶴所謂的違背人倫的欲/望是嚇唬她的, 知道明於鶴不會冒犯她,她也不好意思那麽做……再怎麽說也是個大男人……

駱心詞一邊當心裙擺被火燒到,一邊往洞穴門口?看,生怕明於鶴走遠了,或者有野獸闖進?來。

等了好一會兒, 聽見枝葉被踩踏的聲響, 急忙屏住呼吸,提防地往外?看。

瞧見是明於鶴後,她輕舒一口?氣, 快速查看了下自己的衣著,悄悄攏緊衣裳側過身子?。

紗衣單薄,浸水就, 好處是很容易烤幹。

駱心詞的衣裳還有點潮, 但?至少不露膚色了,這讓她面對明於鶴,能?更自在些。

自入了山洞,明於鶴又不理她了,駱心詞大約明白其中緣由, 說錯話?,讓他沒?臉了唄。

得哄哄他。

還在心裏琢磨著措詞, 幾顆湯團大小的青澀果子?朝她拋來,駱心詞看見時已經晚了, 幸好明於鶴準頭好,其中多數落在了她裙面上, 只有一顆從她腿上滾落了下去。

駱心詞撿起來,心想正好可以借著道謝與明於鶴重修於好,結果一擡頭,看見他冷著臉,隔著火堆坐在了自己對側。

擺明還在生氣。

駱心詞趕快低頭,藏起沒?控制住揚起的嘴角。

都生氣不理她了,還給她摘果子t??吃呢。

她想與明於鶴說話?,賠禮會讓他沒?臉,道謝有點生疏,也是因為怕自己忍不住聲音裏帶了笑,矜持了會兒,最終她什麽都沒?說,只揀了顆果子?,用衣袖擦了擦,小口?咬了一下。

“哢擦”一聲脆響,清涼的汁水侵襲上舌尖,駱心詞“嘶”了一聲,皺著臉道:“酸”@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只有火堆中枯木燃燒的劈啪聲給了她一絲回應。

駱心詞瞧了瞧明於鶴,訕訕轉回眼,拿著那顆酸果,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起來。

果子?雖酸,但?是能?果腹解渴,偶爾吃一吃別有趣味。

吃下兩?顆,駱心詞沒?話?找話?,“你怎麽知道這果子?能?吃?”

“不知道。”明於鶴的語氣頗為無情,“只是給你試試有沒?有毒。”

駱心詞覺得他嘴心軟,好脾氣地賠笑後,抓著果子?來到他身邊,遞給他道:“我?試過了,沒?毒,你也吃吧。”

明於鶴沒?接。

但?只要他願意與自己說話?就好了。

方才明於鶴出去那會兒,駱心詞一個人待在山洞中,聽著寂靜山野間的颯颯風聲,聽聞過的山野精怪的可怕傳說全部浮現?在腦海中,把她嚇壞了。

這一晚註定要在這荒無人煙的山野中度過,駱心詞害怕蟲蟻野獸和山精妖怪,也怕明於鶴悄悄外?出將?她丟下,不準備入睡了。

左右就這一宿,不礙事。

擔心自己捱不住困意,駱心詞與明於鶴找話?,道:“不吃就不吃吧,你與我?說說你以前的事情好不好?”

她真的很好奇明於鶴是對所有人都是這麽個怪脾氣,還是單獨與她這樣。

“說說嘛。”駱心詞的手搭上了明於鶴的小臂。

明於鶴正在撥火堆,瞥見她不知在何處磨破皮的手指尖,目光停頓了一瞬,沒?將?她的手甩開,也沒?說話?。

駱心詞覺得他有妥協的跡象,一手抓著酸果,一手撐著下巴,盯著明於鶴等他開口?。

兩?相僵持,洞中火光閃爍,在明於鶴臉上留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他額發?淩亂地垂著,與火光帶來的陰影一並遮在眉眼處,將?眸中神色藏了起來,如此一來,高挺的鼻梁與微抿的薄唇就格外?的顯眼。

駱心詞看了一會兒,耳尖染上薄紅,將?臉轉向了火堆。

在林州時,如果有人告訴駱心詞,她以後會為了武陵侯府的小侯爺跳下斷崖,被他嘴心軟地照顧,她多半會認定對方在胡說八道。

春?之前,她與明於鶴還互不相識呢。

按照正常的軌跡,他倆也不該有任何牽扯。

真奇怪。

駱心詞動了動手指,看見手中的酸果,抓起來又咬了一口?,酸澀的汁水刺激了味覺,讓她心頭清醒了幾分。

這時山洞外?傳來一道悠長的聲音,很遙遠,像是野獸對月嘶吼,又像山風穿越過狹窄的巖洞。

駱心詞往山洞外?瞧了一眼,入目是濃稠的夜色,漆黑一片。

她有點心慌,往明於鶴身邊靠了靠,問:“你害怕嗎?”

問完,她自己回答:“你一定是不怕的,你不是第一次有這種?經歷了。”

他們這一次墜崖是有人特意演練過的,不會有很大危險,明於鶴經歷過的那次則不同,是被人精心策劃,蓄意謀害的。

駱心詞記得雲袖說過,太子?傷勢過重,差點沒?能?醒過來。

“你是不是也受了很嚴重的傷?”她關心地問明於鶴。

那是明於鶴生平受過最嚴重的一次傷,但?比之更殘忍的,是生父的狠辣絕情,一度讓少年的明於鶴信念崩塌。

他不願意提起那事,簡單道:“不該問的別問。”

見他肯理自己了,駱心詞立馬道:“我?是在關心你呢。”

“你不拖累我?就足夠了。”

駱心詞嘴角一抿,道:“我?的確不如你矯健,也背不動你,可是我?有陪著你啊。有了陪伴,人才能?更勇敢,更堅定。不然你當年為什麽要將?太子?帶回來?”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哪怕武陵侯已經死了,再憶當年,明於鶴仍是心緒難平。

武陵侯是打算讓他與江協一起死在山林中的。

前有埋伏,後有殺手,他少時心性不穩,會選擇帶上江協,除卻與皇室的那丁點兒親緣之外?,更多的是對武陵侯滔天的恨意,讓他不允許江協就那麽死了。

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情,他不想駱心詞多問,避重就輕道:“有空閑問東問西,不如多掂量你自己的事。”

駱心詞的思緒真就被他帶回到自家的事情上,如果一家人全部入京來了,就說明家人都是安全的,明於鶴先前對王束的威脅效果顯著。

王束的把柄,她至今沒?查出來呢。

駱心詞想再問問明於鶴,一眨眼,就著火光窺見明於鶴低壓著的眉眼,只那一瞬,他的眼眸就重新被額發?的陰影遮住,其中情緒不得窺探。

駱心詞楞了楞,忽地意識到自己不該提明於鶴與太子?遇險那件事。

話?已出口?,無法挽回,她心中懊惱,靜了片刻,忽然朝著明於鶴張開雙臂。

她抱住明於鶴,在他後背上輕拍著,聲音很低,很柔和,安慰道:“沒?事兒……”

明於鶴:“……”

與其說駱心詞是在抱著他,不若說她是趴在了自己肩上,甚至她的下巴就壓在明於鶴肩頭,他的手臂能?感?受到獨屬於姑娘家身軀的柔軟觸感?。

他呼吸微急,一動未動。

駱心詞卻還記得他不喜歡被人靠近,未免被他推開,淺淺一抱,她就主動放手,為了維護明於鶴的臉面,還假裝懼怕道:“我?只是在安慰你,哥哥,你不要多想,也不要我?,咱們說好要慢慢來的。”

明於鶴:“……”

這麽不走心的敷衍,難道駱心詞指望他會相信嗎?

他真的會被駱心詞氣死。

明於鶴既已認命,就不再用那荒謬的兄妹之名?去與駱心詞親密,沒?理會她最後那句話?。

他現?在不介意駱心詞的靠近,但?是無法接受被駱心詞當做弱小憐惜,遂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手上有著王束的什麽把柄嗎?”@無限好文,盡在文學城

駱心詞雙目一亮,驚喜點頭:“想的想的!”

“可記得國子?監曾經死過一個學生?”

“記得。”所有與王束相關的事情,駱心詞全都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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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那個學生是同樣出身林州的王平研的長子?,據說是酒後落井淹死的。

“據案宗記載,他的屍身被撈上時已經僵,其中左手蜷曲,掌心有劃痕,死前手中應當是握有某樣東西的。”明於鶴道,“至於是什麽,井水太深,未能?打撈出來。”

駱心詞道:“這與王束有什麽關系?”

明於鶴不答反問:“你可看過王平研的政績?”

駱心詞點頭。

王平研與王束一樣,出身林州,同年中舉,名?次均在中列,王束十餘年來一直在國子?監周轉,而王平研先後去了青州、延州、雲塞等偏遠地區歷練,屢得嘉獎。

如今兩?人同在京中,走的是卻完全不同的仕途。

若數風光,王束更盛一籌,但?若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王平研遠超王束。

“那年江南鹽使的職位有了空缺,皇帝本欲安排王平研上任,因為長子?的死,王平研悲痛欲絕,主動辭了這樁差事。”

駱心詞對朝政之事所知甚少,但?也知曉鹽政與朝廷稅收息息相關,是國庫的一大來源,江南鹽使的人選,一定是皇帝極度信任的官員。

“然後呢?”她追問,“這最終差事落在了誰的頭上?”

駱心詞心思陰暗了些,她覺得倘若這差事最後落到王束相關的人頭上,她就有理由懷疑王束是出於利益之爭,殺了王平研的長子?。

“不重要。”明於鶴的回答否定了駱心詞的猜想,“新任鹽使是一清廉老?臣,與王束、秦家,均無任何幹系。”

駱心詞不解。

明於鶴卻道:“其餘事情你都是知道的,你得自己想。”說完這句,他就沒?再說話?。

駱心詞驚疑不定地望著他,心裏將?所有王束、王平研相關的事情一一在心底對比,總覺得其中有一條線貫穿著,可她偏偏找不到。

她凝神,眉心微蹙,映著火光的紅潤臉龐寫滿不容人驚擾的嚴肅。

明於鶴覺得她這模樣有點可愛。

靜謐的山洞中,一個全神貫註地思索,一個靜靜凝視對方,這麽不知過了多久,洞口?處忽然有道清亮的布谷鳥叫聲傳來。

明於鶴眉梢一擡,朝外?掃了一眼,開口?提示道:“那?在宮中,我?與王束說的是,我?在國子?監被封的舊井中找到一把鑰匙。”

駱心詞蹙著眉頭轉向他,在明於鶴的視線下,神色漸漸松動。

半晌,她驚呼道:“真的是他!t?”

她記起來了,王平研長子?去世後不久,皇帝就率百官祭天祈福,王束身為國子?監司業,本該按時將?先帝親筆抄錄的典籍送去,卻因意外?燒了盛祭酒的書房險些耽誤。

國子?監藏書閣只有兩?把鑰匙,分別由王束與盛祭酒保存,倘若王束的那把弄丟失了,那麽他唯有取得盛祭酒的那把,才能?順利打開藏書閣。

所以就有了盛祭酒書房走水的事情。

在諸多被燒毀的典籍、古玩等的陪襯下,燒毀的一把鑰匙就不那麽顯眼了。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將?這事與死去的學生聯系在一起。

王束從始至終沒?有從中獲得任何利益,也不會有人平白懷疑他。

除了明於鶴。

他在古井中找到了鑰匙,只要將?鑰匙作為物證呈上,當年的案子?就會被翻出來重審,細細追查過往的細節,王束終將?難逃罪責。

所以他才會害怕。

光憑這件事已經足夠讓王束身敗名?裂了!

駱心詞攀著明於鶴的手臂,未開口?,明於鶴已知她所想,道:“這事當年驚動了宮中,那麽多人都沒?能?找到線索,過了這麽久,我?如何能?輕易取得物證?我?騙他的。”

駱心詞楞住,“沒?有鑰匙?”

“沒?有。”

王束也未完全相信明於鶴掌握了證據,所以他只是暫時收手,卻沒?有阻止秦椋的行?為。

駱心詞的情緒大起大落,好不容易接受了王束殺過人,做出檢舉他的決定,卻苦於沒?有證據。

她呆滯了會兒,忽然問:“那麽多人都沒?能?將?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你是怎麽想到的?”

明於鶴道:“我?就是想到了。”

單看這兩?件事,其實明面上並沒?有什麽關聯,明於鶴之所以會對王束起疑,多虧了那次駱心詞夜闖摘星閣翻閱典籍司文書的事。

是她將?明於鶴的註意力引到這二人身上的。

如若王束對於被困國子?監心有不甘,那麽他最憎惡的人除了幹涉他仕途的秦家父女之外?,就該是與他有著同樣的出身,卻獲得迥然不同的地位的王平研了。

“今?我?再教你一件事。”明於鶴正色,與駱心詞道,“永遠不要小看男人的嫉妒心。”

.

駱心詞受到了很大的震撼,沒?心情與明於鶴玩鬧了,抱著膝蓋仔細思考起王束的事情。

她本意是今夜不睡的,卻耐不住情緒波動後帶來的疲憊,最終沒?忍住,頭一歪,靠在了明於鶴肩上。

明於鶴沒?有動彈,由著她靠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確定她睡熟了,展開手臂,將?人攬入懷中。

“你有什麽資格憐惜我??”他冷峻質問依偎在他懷中的駱心詞。

武陵侯只是想殺了他這個兒子?洗脫嫌疑,王束想殺的卻是她駱家滿門。

駱心詞睡夢中也緊著眉,愁緒不解的模樣。

明於鶴將?她眉心撫平,順勢摸了摸她被火堆烤得酡紅的臉頰,將?她往後抱了抱,然後抓起她磨破了的手指尖,皺眉細看。

這時洞口?再次傳來鳥兒啼鳴聲,明於鶴側目,低聲道:“進?來。”

隨著他聲音落地,一個侍衛閃身出現?,看看洞中二人,侍衛壓低聲音道:“啟稟小侯爺,今?之事已在城中傳開,府中、宮中均已派出大批侍衛前來搜尋,不出意外?,明?一早就能?尋到崖底。駱家兄妹……”

駱心詞忽然動了一下。

明於鶴示意侍衛噤聲,在她背上拍了幾下,她很快重新恢覆安睡。

侍衛再開口?,聲音極低,“……那對兄妹拿著林州老?夫人的信物,說是小姐的故友,一定要與府中侍衛一起下來尋人……”

駱頤舟要不顧傷勢下來尋找駱心詞。

明於鶴緩緩挑了挑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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