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壁爐金幣不會熄滅（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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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壁爐金幣不會熄滅（4）
辛德瑞拉狠話放得再多, 所作出的行動，也不過是，把凜綺抱的更緊了些而已。
凜綺簡直有些想要嘆氣了。
但她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就任由辛德瑞拉這麽抱著。
辛德瑞拉的體型高大壯碩, 牢牢抱住她也沒有任何的壓力, 反而輕輕松松能夠將她整個人都籠住。
他暖的像是個火爐, 懶洋洋倚在他身上, 能感受到他胸膛，腰腹，甚至大腿的體溫。
他的襯衫布料薄薄的, 與體溫一道清晰的傳遞過來的，還有他“撲通”“撲通”的心跳。
一聲一聲, 格外有力。
辛德瑞拉將之後行程的選擇權全都交給了她。
離開城鎮後, 就徑直回到森林。
跨越七座大山，是矮人們居住的小屋。
之前辛德瑞拉不告而別, 還不知道那些小矮人如何擔憂, 凜綺決心先回去看一看。
這麽多年，矮人們依舊維持著一成不變的生活。
他們的生命實在是太漫長了。
或許是為了等待曾經的朋友再次出現，他們的居住地，一直都在原處。
走到山頭的時候，凜綺就看到了那座小小的屋子。
她拉緊韁繩，馬車慢了下來。
上一次來得太匆忙, 她又滿心都在想斯諾留下的那些線索，思索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因此對其他的事物，全然都沒有留心。
此刻仔細看過去, 才發現，這裏所有的東西，都維持著當初的模樣。
小小的屋子，精巧的窗戶，透亮的玻璃。
從那裏，可以窺見矮人房屋內的布置，她曾經站在遠處，從這扇窗戶，與含笑的斯諾對視。
一切都未曾改變，除了庭院內的蘋果樹。
蘋果樹的壽命是五十年，斯諾還在時種下的那棵，已經枯死了，矮人們又種下了一可熟。
又五十年，此刻這棵蘋果樹，也快走到生命的盡頭。
凜綺瞥了一眼，停下車。
矮人們今日沒有下礦工作，全都窩在房子裏，聽到馬車的聲音，全都跑了出來，五顏六色的帽子在陽光下晃晃悠悠。
馬車搖晃兩下，平穩停住，辛德瑞拉掀開車簾。
看見這些在陽光下鮮艷刺目的小帽子，他心中一陣恍惚，不自覺抿緊了嘴。
那些土豆般的小圓臉，漆黑的小眼睛，正飛快的邁開短腿，朝他們跑過來。
想要逃走的沖動，又湧了上來。
辛德瑞拉其實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些矮人。
他曾經深恨前世，恨那些記憶。
他把自己和斯諾，當做完全不相幹的人，不，這樣或許都太委婉，是仇敵才對。
這樣的恨夾雜著嫉妒，以及無能為力的怒火，早就將他的內心燒成荒蕪，酸成醋汁。
但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他獲得了過去與未來的記憶。
就算僅僅只是看了一遍，但記憶這種東西……只要擁有了，就和過去不一樣了，他原本該完全不認識這些矮人，該漠不關心。
他不該知道穿粉色的這個擅長魔法，不該知道穿綠色的這個擅長烹飪，不該知道藍色的這個和過去的他最為親密。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土豆面龐，一模一樣的豆豆眼睛，他不該一眼看過去，就辨別出他們每個的不同。
弗蘭克、尤斯塔、錫西……
他不該只掃過一眼，心頭就浮現出這些名字。
辛德瑞拉冷著臉看著這群顏色鮮艷的小矮人。
他對這些矮人很熟悉，但又害怕他們將自己看做之前的自己，心中矛盾又隱隱煩躁，只覺得停留在這個地方就夠讓人難受。
凜綺將馬車拴在蘋果樹邊，偏頭瞥了他一眼。
辛德瑞拉臉色發白，緊繃著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當然不會逃跑？都到了眼前的狀況，他怎麽會走。
他攥緊手指，默不作聲走向凜綺。
“你們回來了，你到哪裏去了？我還以為你被森林裏的野獸吃掉了！”
“野獸有什麽好害怕的，我還以為是巨龍呢！就是那頭老龍啊，我聽說，祂最近一直念念叨叨想要撈個美人！”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就是之前被你打走的那頭龍！”
矮人們還沒跑過來，嘰嘰喳喳的聲音就先響起。
他們一擁而上，圍住了他和凜綺。
他想象中的畫面沒有出現。
矮人們並沒有提到關於靈魂之類玄之又玄的東西，就像從來沒在他第一次現身時，對他露出驚愕詫異的表情一樣。
辛德瑞拉握緊的手稍稍放松。
因為收緊的握緊太久，即使松手，也依舊有一種僵硬到無法伸展的感覺。
他的心情，就像是冬季窗戶上結的霜霧。
對話普通而平靜，矮人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如此溫和，仿佛照亮他的身體，將心中的黑暗，驅向心臟的深處。
這種溫暖是屬於斯諾的，他為什麽總是能擁有最好的呢？
陰暗依舊在心中，即使因為被照亮而縮小，卻永遠不可能離開。
仿佛察覺到他心情的動蕩，或者只是單純憑借直覺，凜綺準確的在這個時間，回頭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你在想什麽？”
最終，凜綺不容拒絕地扯著他的手，拉著他走進了熟悉的矮人小屋中。
這個屋子裏，無論什麽都是小小的，小小的桌子，小小的餐具。
矮人們哼哧哼哧的把家裏唯一正常人類體型可坐的椅子搬給了凜綺，又給他弄來了一張小椅子。
辛德瑞拉的體型比凜綺大許多，將自己盡量縮起，才能堪堪在椅子上坐下。
“你們之前走的太急了，已經去看過了嗎？之後還有事情要做嗎？”
小矮人們很吵鬧，說話的語速也很快。
短短幾秒之間，他已經一邊吵鬧，一邊排隊進入廚房。
辛德瑞拉漠然看著一隊五顏六色的小帽子搖搖晃晃的從廚房裏出來，個個手裏都端著高高摞起的盤子。
美食的氣味，已經傳來。
“不急著走的話，就在這裏多待一段時間吧！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朋友了！”
凜綺扭頭看向辛德瑞拉。
去什麽地方，其實都是一樣。
這食物的氣味很熟悉，斯諾的手藝，是受矮人傳承……其實他也一樣。
辛德瑞拉心情覆雜，但對著矮人們殷切的面容，他最終還是坐在餐桌邊。
一頓美妙的午餐。
他們在矮人小屋中留了下來。
這個屋子中，還留有屬於斯諾的房間，一切都保持著原樣，沒有多餘的房間，他們就暫時住進了這裏。
松軟的床，透亮的窗。
即使一百年，依舊被矮人維持成隨時可以住人的狀態，仿佛一直在等待誰回來。
辛德瑞拉用手撐了撐帶著陽光氣味的被褥，心情一聲不吭就沈了下去。
他從來沒有睡過柔軟的床，從來都是硬木板，和一床帶著灰塵陰冷氣味的薄被。
他好久沒有說話，凜綺坐在他旁邊，戳了戳他的胳膊，然後探過頭來，看他的表情。
“怎麽答應了？”
凜綺的臉上，有探究，也有不解，“這裏讓你不自在了吧？嗯，我原本沒準備……不過都看你。”
她知道辛德瑞拉已經擁有過去和未來的回憶。
留在這裏，對總是會多想的他來說，並不太友好，不是嗎？
她也沒有料到，辛德瑞拉竟然同意了矮人的邀請。
看他過去對付小笨蛋玫瑟塔的樣子，就知道，他從來不會做不從心的決定。
為什麽忽然就答應了？
辛德瑞拉：“……”
他沈默了一會，垂下眼。
看他的表情，凜綺還是不明白。
總不能是因為盛情難卻？
她又探頭看他的表情，“如果你不想在這裏，明天我們就可以離開。”
辛德瑞拉沒有拒絕。
被褥太柔軟，晚上他沒有睡好。
他已經習慣了早起，甚至比凜綺規律的生物鐘還要再早一點，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了過來。
躺在床上，他能聽到矮人們走來走去的聲音。
他們的腳步很輕，很碎，大約是因為個子小腿短，所以步子也很密，像是小雨拍地。
這個時間，未免太早了？
辛德瑞拉躺在床上，看了眼窗戶漏入的天色，在心中估算出個時間點。
他是沒有睡好，矮人們則是根本沒睡。
不知道他們在忙忙碌碌的幹什麽。
這個問題，在他起床出了房間後，很快就有了答案。
矮人們哼哧哼哧將一個椅子搬到他的面前。
那個椅子足夠大，需要三個矮人合力，才能夠搬動，木料打磨的光滑，甚至還雕刻花紋，制作的足夠精巧。
這是矮人的手藝，如果放到人類城鎮，給國王打造王座都足夠。
“怎麽樣，喜不喜歡呢？試試看吧？”
“絕對很合適的，我做過這麽多家具，目估從來沒有出過一分一厘的錯！”
矮人們的漆黑豆豆眼企盼的望著他。
辛德瑞拉很快穩住微微震顫的雙肩，默不作聲地走到椅子邊坐下。
大小，高低，都是那麽的合適。
非常非常的舒適，完全是按照他的體型制作的。
坐上椅子時，辛德瑞拉的腦中，浮現起矮人們制作工藝的習慣。
他垂下眼，裝作若無其事的將手搭在扶手上，指腹飛快在扶手下一抹。
確實雕刻了名字。
寫的是【辛德瑞拉】。
文字凹陷的痕跡，仿佛無形的火焰，撩得他一瞬間收回了手指，沈默了下來。
凜綺也起床了，她在收拾東西。
辛德瑞拉走進房間，望著她的背影“離開的事情，可以延遲嗎？”
他的聲音很低，“我還想，留在這裏一段時間。”
凜綺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扭頭看他的表情，似乎想問，但還是先勾唇一笑。
“當然可以。”
“不過，總是呆在房子裏，也是無聊……”
她的目光一轉，眼中的笑意更加燦爛，如同琥珀石，散發璨璨光芒，又帶著棱角鋒芒。
“想要出去轉轉嗎，我帶你去打獵。”
在森林裏度過的日子，是辛德瑞拉活到現在，最為放松的時光。
他不需要做家務，不需要睡在廚房的竈臺邊，每日每夜和凜綺在一起。
策馬疾馳在森林裏，看到的是日出和滿目蔥郁綠色。
沒過幾天，凜綺將不遠處的古舊木屋修補成原先的樣子。
辛德瑞拉在小木屋裏住上幾天，又回到矮人的小屋居住幾天。
來的時候是夏季，不知不覺間，天也漸漸地轉涼，竟然已經進入秋天了。
辛德瑞拉知道，這是只要他不想要結束，就不會結束的夢。
曾經的金弓被封印在地下，與水晶棺和斯諾在一起。
因為常常和凜綺一起出去狩獵，矮人們重新為他制作了弓箭。
為他測量臂展的時候，矮人們嘖嘖稱奇。
他們像是看到了什麽令人驚異的存在似的，不斷感嘆，“這也太長了吧！這也太長了吧！”
辛德瑞拉不想要豪華的弓箭，矮人們為他制作了鋼弓，供他交替使用。
他記得，凜綺過去也是使用鋼弓的。
森林邊緣的草地，就是他們訓練弓箭的地方。
第一次拿起弓箭時，那種震動的感覺，他無法忘記，仿佛射箭是原本就應該刻在身體裏的本能。
這是凜綺親手教授給他的技藝，但在之前二十年的生活中，他沒有碰過。
搭弓，射箭……
每個動作，他無須回憶，都能熟稔的做出來。
凜綺在一旁註視著他。
辛德瑞拉閉眼，弓箭脫弦而出，迅疾飛向前方。
睜開眼時，一片金黃的樹葉，已經被釘在深棕的樹幹上，顏色對比醒目。
辛德瑞拉自己怔了片刻，垂眼看向仍在震顫的弓，以及微微泛紅的手。
看來，過了這麽多年，他的技藝還在。
他望向凜綺，她正站在一棵銀杏樹下，樹葉都是金黃色，和剛才被他射中的那片樹葉一樣，燦陽下，她嘴角含著一抹笑意，臉在陽光下模糊不清，稍長了些的棕發束成利落的低馬尾，擱在肩頭。
這樣的畫面，簡直就像是夢中才會出現的畫卷。
辛德瑞拉久久沒有挪開視線。
他看凜綺像是畫，殊不知他自己現在也像是在畫中。
凜綺看著他射箭，也沒有將視線挪開過一分一毫，森林內的無邊綠色，在深秋，似乎一夜間都被染成了金黃深黃。
和辛德瑞拉的發色一樣。
他的皮靴踩在已經脫水幹脆的金黃葉片上，依舊穿著泛洗衣皂氣味的白襯衫，金發在陽光下，像是最昂貴的金子一樣的色澤，泛著點點的光。
他伸展手臂，將弓拉滿，金色睫毛垂落，遮住灰藍的眼瞳，表情沈靜。
一箭放出，弓箭射出的氣流，帶起他金色的發絲，露出他平靜的面容。
一剎那間，凜綺似乎在辛德瑞拉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這是她教授出來的技藝，是她打磨出光芒的寶石。
辛德瑞拉收起弓箭，微笑了一下，走到她的身邊，催促她也去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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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來臨了。
森林裏的冬天，總是要下雪的，氣候一下格外冷起來，好在矮人們早就準備好了烤火盆。
冬季來來回回不方便，他們還是暫且就住在了矮人這裏。
清晨時，寒風將河面都凍住，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需要敲破冰面取水。
矮人們在這個冬天忙碌著制作可以自動取水的魔法道具。
凜綺就和熊一樣，一到冬天，她就變得懶洋洋的，也不願意動彈，窩在房間裏烤火取暖。
房間裏暖烘烘的，溫暖如春，早就準備好的棉被足夠厚實，這個冬天，和他過去經歷過的每一年都不同。
辛德瑞拉不會離開凜綺太遠，他也就站在窗臺前，觀望矮人們在河邊工作。
矮人們每天都忙忙碌碌。
他們似乎從來不會覺得無聊，總是有事情做。
辛德瑞拉看了很久，淩冽的寒風將玻璃都吹得冰涼，站在窗臺前也能感受到些許，他渾然不覺，自顧自出神。
許多心事，再一次浮起。
在這裏已經生活很長一段時間了，日子出奇的寧靜美好，每日都在閑適的愉悅中度過。
他和凜綺日日在一起，也從來沒有和矮人們產生過什麽矛盾。
辛德瑞拉看過過去的記憶，所以知道，過去的自己，和矮人們的關聯有多緊密。
剛開始時，他日日繃緊神經。
但想象中的狀況沒有出現，矮人們從沒有一次在他面前提到過去的事情。
日常幸福的洗滌下，心境也逐漸變得平靜，時光仿佛變慢了，可轉眼夏季和秋季就過去，日子的進程分明變快了。
但這件事情，偶爾深夜醒來的時候，他依舊會想。
這樣到底算是什麽呢？
他現在生活在森林中，和曾經看過的記憶，逐漸重合，可他是從來不願意承認，自己和記憶有什麽關聯的。
長久埋在心裏，就像是逐漸潰爛發散的傷口，時間越久，越發疼痛。
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相對平靜的表面，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可是，如果能夠這樣糊塗，就不是他了。
說到底，人的本性是很難改變的，他當初會選擇讓凜綺離開，也要摸清這個世界的規則，現在就無法忍受這樣生活下去。
矮人明明能夠看出他和斯諾的聯系，為什麽從來不提？他們到底是怎麽看待他？為什麽對他這麽好？
這些問題，即使不去問，他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回答。
但是，他還是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辛德瑞拉害怕被提起這件事，可最後，也是他自己主動提起。
某個早晨，他悄無聲息地走到矮人們的身後。
矮人們正在河邊，熱火朝天的將錘子敲得冒火星，還是辛德瑞拉搭了一把手後，矮人們才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嚇你們。”
辛德瑞拉蹲下，扶住矮人們的“工程”，垂目看向被嚇到蹦起的小矮人們。
矮人們紛紛搖頭，有些疑惑的看著辛德瑞拉，但辛德瑞拉說完剛才那句話後，就不再開口。
他明顯是有話要說，只是還沒有開口。
矮人們的動作也變得磨磨蹭蹭起來，不斷回首，打量著他。
這樣相對的安靜維持了好一會後，辛德瑞拉才若無其事的開口，“那間房間，給我住，沒有關系嗎？”
“什麽……？”
矮人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異口同聲，小小的土豆臉上浮現相似的疑惑。
辛德瑞拉垂下眼睫。
那間房間，原本屬於斯諾的房間，這麽多年一直維持著原本的狀態很顯然，矮人們花了不少精力，去維持著。
但現在，他們這麽輕易的就把這個房間給了他，這說明什……
“你是對房間有什麽不滿意嗎？還是床對你來說，有點短了？”
矮人們直接打斷了他的思考。
辛德瑞拉的睫毛微顫一下，緩緩擡起眼睫。
他沈默了一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氣，直直望著眼前的面孔們，“我想問的是，你們明明知道我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從來沒對我提起過？”
空氣一片沈寂，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仿佛連空氣都變得安靜了。
最終，還是就這麽直接問出來了。
他像是等待審判一樣閉上了嘴，只靜靜看著他們，再不發一語。
這些天的不安，煩躁，以及郁郁，如果完全都是因為別人，才獲得的，他該怎麽去面對呢。
凜綺對他，是不是也是因為斯諾？他總是覺得，她對別人的偏愛……要比對他更多。
矮人們面面相覷。
沈默一陣後，膽子最大的粉帽子小矮人做代表率先開口，“因為你好像不想被提到這件事啊。”
他們是長久不和人類接觸，但又不是笨蛋，辛德瑞拉那麽明顯的警戒和防備，他們當然看得出來。
既然看得出來，為什麽要提，讓人不開心呢。
辛德瑞拉沈默，他說，“我和他是不一樣的。”
斯諾天性愛笑，性格活潑愛撒嬌，這些特性他一個都沒有，就算是一樣的存在，但很難說有什麽相像的地方。
矮人們這麽對待他，如果是因為他和斯諾的關系的話，很沒有必要，因為他們完全不相似。
矮人們望著他，又嘰嘰喳喳一陣後，粉帽子又被推了出來。
“這……這是當然的啊。”
“世界上，哪裏有什麽一樣的東西呢？”
只要時間流逝，河流也好，山川也好，就算是他們，又有誰能說昨天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是完全一樣的呢。
人類，往往會成為自己未曾預料到的模樣。
辛德瑞拉沈默。
昨日和今日……就算是有變化，也只是微小的變化，有誰會像他和斯諾這樣，他們是完全南轅北轍的兩個人。
“只是因為，中間跨越的時間太久了而已。”
矮人的小眼睛，看起來充滿溫暖的包容。
“說實話……我們矮人的壽命實在是太長了，一年也好，一百年也好，對我們來說，都沒有什麽差別。”
“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巨大的改變，可是在我們看來，只要內在，靈魂沒有變，就依舊是那樣。”
“沒有哪種性格更好，哪種不好。”
矮人熱乎乎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指，“她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們也知道……你的性格沒有什麽不好，是為了保護自己。”
“這一百年來，過得很辛苦吧。”
是因為他們沒有在他的身邊，又遇到了很多的事情，他才養成了現在的性格，偏激、悲觀、應激。
是因為他們沒有陪在他身邊啊。
“你應該知道，她也是這麽想的。”
沈寂片刻後，矮人們又鼓足勇氣，補上了這一句，“你應該看得出來才對，她和我們一樣，這麽縱容你，對你百依百順，你知道她過去不是這樣的性格。”
辛德瑞拉當然知道。
凜綺是執行力過人，說一不二的強者，她從來沒有妥協過，包容過什麽，一輩子的好脾氣，估計都用在他身上了。
“所以，我們希望你能更幸福，再更加幸福一點。”
“你不想提的事情，我們也不會提，如果你想把自己和他當成兩個人，我們也會尊重你的意思。”
“對了，要是說偏愛……我們倒是看，她偏愛你更多一點。”
對話就這樣結束了，辛德瑞拉沒有任何別的要問。
他回到了房間中，在鋪了柔軟靠墊的椅子上坐下，挨著火盆，望著窗外的雪。
此時凜綺尚在午休，他沒發出聲音，任由凜綺睡到兩個小時後。
凜綺醒來，看到的就是他臨窗的背影。
她凝視了一會，呼喚辛德瑞拉過來，“看什麽呢，這麽出神？”
辛德瑞拉走過來，在她的床沿上坐下，任由她把手伸進他的衣擺中取暖，也沒皺下眉。
辛德瑞拉和斯諾艾利爾都不一樣，他對這些和身體沾邊的事情都不熱衷。
不，說不熱衷似乎也不對，他是不主動。
最開始的時候，他總是任由凜綺擺弄，由她開始。
凜綺觀察後發現，他也並不是討厭，只不過是在忍耐罷了。
這樣反倒讓她升起了和過去不一樣的興趣，他越是強忍，她就越是想要看他失控的表情。
指腹觸碰到肌膚的那一刻，明顯感覺到他的腰腹繃緊了。
凜綺懶懶開口：“在看什麽？看的這麽出神。”
辛德瑞拉沒有回答。
他專註地註視凜綺，片刻後開口詢問：“凜綺，你想不想回那個家裏看看？”
凜綺一楞，看向他的眼睛。
辛德瑞拉的表情很鎮定，“春天時，就出發怎麽樣？”
對春天的企盼，原本和他是沒有什麽關系的。但現在，竟然連他，都有些開始有些期待春天了。
凜綺笑了。
“好啊。”
他實在是很少向她提什麽請求，今天居然主動提及，是發生了什麽事了？
在森林內，時間總是過得格外快。
到了春天，凜綺早早準備好了馬車，辛德瑞拉也開始收拾離開的行李，矮人們依依不舍，但到底放他們離開了。
知道之後還會再見面，離別就沒有那麽痛苦。
“之前沒有問你，為什麽忽然想要回去看看。”
馬車行駛起來，凜綺才隨意開口。
她註視著眼前，春天到來，映入眼中的是滿目的綠色，周遭的景色緩慢倒退，和煦的春風拂面，柔柔的吹動發絲。
後方傳來“啪嗒”一聲輕響，辛德瑞拉從車廂內走了出來，長腿一支，在她身邊隨意坐了下來。
“不回去看看，你不是會一直惦記著玫瑟塔那個笨家夥嗎？”
他的口氣很隨意。
凜綺沒有轉過臉，只隨意瞥了他一眼，他灰藍的眼睛靜靜註視著前方，嘴角似乎還噙著一抹淡淡笑意。
“就是因為這個？”
她沒想到辛德瑞拉會這麽漫不經心的笑著說話，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沒有偷偷罵玫瑟塔。
辛德瑞拉隨意輕哼了一聲，轉過臉，深深凝視凜綺。
“從那裏回來以後，你想做什麽？”
這還是辛德瑞拉第一次向她詢問以後，凜綺心中微微一震，扭頭看向他。
四目相對間，辛德瑞拉的臉上有著隱約的笑意。
“你說，我做個商人怎麽樣？我們兩個生活，需要很多錢。”
他沒等凜綺回答，就自顧自詢問她。
凜綺看了他一眼，又轉過了頭，“我覺得，你當然能夠做好。”
這麽詢問。
仿佛已經將之後的幾十年的軌跡，全都確定了下來。
“你聽出來了？”
辛德瑞拉的口吻，也十分隨意，“做好準備，我可不會像他一樣，輕易放你離開。”
矮人的話，仿佛還在耳邊。
他們的生命那麽漫長，襯托的人類的生命那麽短暫。
哪怕一直不放手，在這個世界內，他能夠抓住凜綺，也就最多一百年。
那麽多彎彎繞繞，無法解開的扣，糾纏在一起。
他光是去理清那些，就得幾百年，想要將自己和其他分得清楚，實在是太難了。
既然如此，人生苦短。
“這樣的話，你過去可不會直接對我說。”
過去，辛德瑞拉即使心裏面存了再多的話，表面上也依舊能維持溫和的笑容。
這樣似乎帶著棱角的話，他絕不會放在明面上。
凜綺瞥了他一眼，松開緊緊抓住韁繩的手，轉而僅僅握住他。
“就僅僅是這樣而已嗎？”
“我早就，有所準備了。”
來到這個世界時，她就已經做好，在這個世界，停留一世的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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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森林之前，凜綺忽然想起一事。
她帶著辛德瑞拉到達森林深處，把老龍揪出來打了一頓。
畢竟老龍畢生願望和任務就是抓個美人，上個世界忽然出現，給城鎮造成不小損失。
到這個世界，辛德瑞拉也是大美人，萬一老龍又忽然出現
還是先收拾一頓比較好。
龍的窩點是早就摸熟的，她壓制，讓辛德瑞拉動手，辛德瑞拉也一點都沒有客氣，將老龍結結實實收拾了一番。
可憐的老龍被忽然出現的瘟神嚇得花容失色，嚶嚶尖叫。
大約是將心中所有的郁氣都發洩了出來，凜綺過去從來沒看辛德瑞拉笑得這麽開心過。
臨到要走了，他似乎還意猶未盡。
凜綺於是問他，“你還想要什麽？”
辛德瑞拉的目光瞥向老龍的尾巴，什麽都沒說，可是意思已經很明了了。
凜綺曾經擼過龍的鱗片，送給斯諾鑲嵌權杖，他有的，他不能沒有。
而且要更多，更好。
凜綺於是從龍尾巴上擼下三四片鱗片，送給辛德瑞拉，辛德瑞拉這才滿意。
回到那個城鎮後，家裏居然已經空無一人，凜綺和辛德瑞拉安放好行李，在街上閑逛，意料之外遇上了玫瑟塔。
玫瑟塔坐在皇室的馬車上，一看見凜綺就蹦下車來，眼淚汪汪。
她剛想抱住凜綺，就被辛德瑞拉一下提住了後頸。
凜綺看了看玫瑟塔，又看了看帶著皇室標記的馬車，與辛德瑞拉對視一眼。
“這是怎麽回事？”
玫瑟塔瞪了辛德瑞拉一眼，掙脫出來，抹了抹眼淚，“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你還記得那次舞會嗎？”
想來也知道，凜綺是不會忘記的。
“就是在那次舞會……”
玫瑟塔哽哽咽咽的敘述起來。
那次，她一走入人群，就和大姐梅塞爾絲走散了，一直在尋找姐姐。
其實在那個時候，梅塞爾絲就乘著人多，偷偷溜出了皇宮。
她喜愛閱讀，也自己書寫了很多故事，但一直被繼母束縛著，不許她拋頭露面，跟別說自力更生。
就是在那一次，梅塞爾絲終於找到機會，將自己的稿子投到了出版社。
之後，繼母叫她結婚。
她不願意，就此決裂，就這樣從家裏搬出去了，現在已經是很有名的小說家。
凜綺：“……”
她當時看到梅塞爾絲手中拿著的書，就應該料到會有這樣的可能，安靜如幽靈般的梅塞爾絲，內裏竟然如此叛逆自由。
“那你呢？”她問玫瑟塔。
又是怎麽和皇室扯上關系，出現在皇室的馬車上。
“是這樣……”
姐姐離開家之後，母親的脾氣變得更壞，每天看她都不順眼，玫瑟塔也十分驚慌。
她也不想結婚啊！
姐姐走了，下一個不就會輪到她了嗎？
她的頭腦向來簡單，又足夠任性，不想做的事情就絕對不要做。
恰好，她又在機緣巧合下，和王子成了朋友。在王子的支持下，玫瑟塔幹脆也一溜煙逃了出來。
王子喜歡她的審美風格，留她在宮殿內做裁縫，她從頭開始學習，現在也可以靠自己的手藝吃飯了。
她們都離開家後，繼母一個人留在房子中，難免悒悒。
一次，父親從遠方回家後，看見這樣，就幹脆讓繼母和他的商隊一起走了。
就這樣，這個家就這樣空了下來。
“你們呢？你們又怎麽會在這裏？”
說完後，玫瑟塔眼巴巴的望著他們，吸了吸鼻子，“你們現在，在做什麽呢？我們以後還能常常見面嗎？”
凜綺微笑，看了辛德瑞拉一眼，“勉強算是……嗯，算是商人吧。”
雖然還沒有開始。
“見面的話，會再見的。”
既然家空了下來，他們就又在這裏住了下來。
夏季，他們帶上置辦好的貨物，悠悠上路，前往白雪的國度。
冬季在森林度過，來年春天，再回到這裏。
就這樣，寒來暑往，大約是辛德瑞拉真的聰慧，有足夠的天分，只是隨意為之的經商，竟然被他做出了名堂。
【從幽僻小路，披著風雪走出來的神秘商人，脖子上總是帶著三片龍鱗穿成的項鏈。】
一百年間，誕生了，“在神秘商人那裏，什麽都能買到”的傳說。
甚至，在百年後，還有無數勇者和探險者，想要來尋找他們藏寶的地點。
其實，傳說中的“無所不能”——
大多都是凜綺在系統商城裏兌換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灰:好溫暖……屍體都被照亮了
終於把金幣篇寫完了！
想要在明天完結，我要一天寫四章？？？（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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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德瑞拉狠話放得再多, 所作出的行動，也不過是，把凜綺抱的更緊了些而已。
凜綺簡直有些想要嘆氣了。
但她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就任由辛德瑞拉這麽抱著。
辛德瑞拉的體型高大壯碩, 牢牢抱住她也沒有任何的壓力, 反而輕輕松松能夠將她整個人都籠住。
他暖的像是個火爐, 懶洋洋倚在他身上, 能感受到他胸膛，腰腹，甚至大腿的體溫。
他的襯衫布料薄薄的, 與體溫一道清晰的傳遞過來的，還有他“撲通”“撲通”的心跳。
一聲一聲, 格外有力。
辛德瑞拉將之後行程的選擇權全都交給了她。
離開城鎮後, 就徑直回到森林。
跨越七座大山，是矮人們居住的小屋。
之前辛德瑞拉不告而別, 還不知道那些小矮人如何擔憂, 凜綺決心先回去看一看。
這麽多年，矮人們依舊維持著一成不變的生活。
他們的生命實在是太漫長了。
或許是為了等待曾經的朋友再次出現，他們的居住地，一直都在原處。
走到山頭的時候，凜綺就看到了那座小小的屋子。
她拉緊韁繩，馬車慢了下來。
上一次來得太匆忙, 她又滿心都在想斯諾留下的那些線索，思索在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因此對其他的事物，全然都沒有留心。
此刻仔細看過去, 才發現，這裏所有的東西，都維持著當初的模樣。
小小的屋子，精巧的窗戶，透亮的玻璃。
從那裏，可以窺見矮人房屋內的布置，她曾經站在遠處，從這扇窗戶，與含笑的斯諾對視。
一切都未曾改變，除了庭院內的蘋果樹。
蘋果樹的壽命是五十年，斯諾還在時種下的那棵，已經枯死了，矮人們又種下了一可熟。
又五十年，此刻這棵蘋果樹，也快走到生命的盡頭。
凜綺瞥了一眼，停下車。
矮人們今日沒有下礦工作，全都窩在房子裏，聽到馬車的聲音，全都跑了出來，五顏六色的帽子在陽光下晃晃悠悠。
馬車搖晃兩下，平穩停住，辛德瑞拉掀開車簾。
看見這些在陽光下鮮艷刺目的小帽子，他心中一陣恍惚，不自覺抿緊了嘴。
那些土豆般的小圓臉，漆黑的小眼睛，正飛快的邁開短腿，朝他們跑過來。
想要逃走的沖動，又湧了上來。
辛德瑞拉其實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這些矮人。
他曾經深恨前世，恨那些記憶。
他把自己和斯諾，當做完全不相幹的人，不，這樣或許都太委婉，是仇敵才對。
這樣的恨夾雜著嫉妒，以及無能為力的怒火，早就將他的內心燒成荒蕪，酸成醋汁。
但現在，和過去不一樣了，他獲得了過去與未來的記憶。
就算僅僅只是看了一遍，但記憶這種東西……只要擁有了，就和過去不一樣了，他原本該完全不認識這些矮人，該漠不關心。
他不該知道穿粉色的這個擅長魔法，不該知道穿綠色的這個擅長烹飪，不該知道藍色的這個和過去的他最為親密。
明明都是差不多的土豆面龐，一模一樣的豆豆眼睛，他不該一眼看過去，就辨別出他們每個的不同。
弗蘭克、尤斯塔、錫西……
他不該只掃過一眼，心頭就浮現出這些名字。
辛德瑞拉冷著臉看著這群顏色鮮艷的小矮人。
他對這些矮人很熟悉，但又害怕他們將自己看做之前的自己，心中矛盾又隱隱煩躁，只覺得停留在這個地方就夠讓人難受。
凜綺將馬車拴在蘋果樹邊，偏頭瞥了他一眼。
辛德瑞拉臉色發白，緊繃著臉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他當然不會逃跑？都到了眼前的狀況，他怎麽會走。
他攥緊手指，默不作聲走向凜綺。
“你們回來了，你到哪裏去了？我還以為你被森林裏的野獸吃掉了！”
“野獸有什麽好害怕的，我還以為是巨龍呢！就是那頭老龍啊，我聽說，祂最近一直念念叨叨想要撈個美人！”
“對了你還不知道吧，就是之前被你打走的那頭龍！”
矮人們還沒跑過來，嘰嘰喳喳的聲音就先響起。
他們一擁而上，圍住了他和凜綺。
他想象中的畫面沒有出現。
矮人們並沒有提到關於靈魂之類玄之又玄的東西，就像從來沒在他第一次現身時，對他露出驚愕詫異的表情一樣。
辛德瑞拉握緊的手稍稍放松。
因為收緊的握緊太久，即使松手，也依舊有一種僵硬到無法伸展的感覺。
他的心情，就像是冬季窗戶上結的霜霧。
對話普通而平靜，矮人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如此溫和，仿佛照亮他的身體，將心中的黑暗，驅向心臟的深處。
這種溫暖是屬於斯諾的，他為什麽總是能擁有最好的呢？
陰暗依舊在心中，即使因為被照亮而縮小，卻永遠不可能離開。
仿佛察覺到他心情的動蕩，或者只是單純憑借直覺，凜綺準確的在這個時間，回頭納悶地看了他一眼。
“你在想什麽？”
最終，凜綺不容拒絕地扯著他的手，拉著他走進了熟悉的矮人小屋中。
這個屋子裏，無論什麽都是小小的，小小的桌子，小小的餐具。
矮人們哼哧哼哧的把家裏唯一正常人類體型可坐的椅子搬給了凜綺，又給他弄來了一張小椅子。
辛德瑞拉的體型比凜綺大許多，將自己盡量縮起，才能堪堪在椅子上坐下。
“你們之前走的太急了，已經去看過了嗎？之後還有事情要做嗎？”
小矮人們很吵鬧，說話的語速也很快。
短短幾秒之間，他已經一邊吵鬧，一邊排隊進入廚房。
辛德瑞拉漠然看著一隊五顏六色的小帽子搖搖晃晃的從廚房裏出來，個個手裏都端著高高摞起的盤子。
美食的氣味，已經傳來。
“不急著走的話，就在這裏多待一段時間吧！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朋友了！”
凜綺扭頭看向辛德瑞拉。
去什麽地方，其實都是一樣。
這食物的氣味很熟悉，斯諾的手藝，是受矮人傳承……其實他也一樣。
辛德瑞拉心情覆雜，但對著矮人們殷切的面容，他最終還是坐在餐桌邊。
一頓美妙的午餐。
他們在矮人小屋中留了下來。
這個屋子中，還留有屬於斯諾的房間，一切都保持著原樣，沒有多餘的房間，他們就暫時住進了這裏。
松軟的床，透亮的窗。
即使一百年，依舊被矮人維持成隨時可以住人的狀態，仿佛一直在等待誰回來。
辛德瑞拉用手撐了撐帶著陽光氣味的被褥，心情一聲不吭就沈了下去。
他從來沒有睡過柔軟的床，從來都是硬木板，和一床帶著灰塵陰冷氣味的薄被。
他好久沒有說話，凜綺坐在他旁邊，戳了戳他的胳膊，然後探過頭來，看他的表情。
“怎麽答應了？”
凜綺的臉上，有探究，也有不解，“這裏讓你不自在了吧？嗯，我原本沒準備……不過都看你。”
她知道辛德瑞拉已經擁有過去和未來的回憶。
留在這裏，對總是會多想的他來說，並不太友好，不是嗎？
她也沒有料到，辛德瑞拉竟然同意了矮人的邀請。
看他過去對付小笨蛋玫瑟塔的樣子，就知道，他從來不會做不從心的決定。
為什麽忽然就答應了？
辛德瑞拉：“……”
他沈默了一會，垂下眼。
看他的表情，凜綺還是不明白。
總不能是因為盛情難卻？
她又探頭看他的表情，“如果你不想在這裏，明天我們就可以離開。”
辛德瑞拉沒有拒絕。
被褥太柔軟，晚上他沒有睡好。
他已經習慣了早起，甚至比凜綺規律的生物鐘還要再早一點，第二天，他很早就醒了過來。
躺在床上，他能聽到矮人們走來走去的聲音。
他們的腳步很輕，很碎，大約是因為個子小腿短，所以步子也很密，像是小雨拍地。
這個時間，未免太早了？
辛德瑞拉躺在床上，看了眼窗戶漏入的天色，在心中估算出個時間點。
他是沒有睡好，矮人們則是根本沒睡。
不知道他們在忙忙碌碌的幹什麽。
這個問題，在他起床出了房間後，很快就有了答案。
矮人們哼哧哼哧將一個椅子搬到他的面前。
那個椅子足夠大，需要三個矮人合力，才能夠搬動，木料打磨的光滑，甚至還雕刻花紋，制作的足夠精巧。
這是矮人的手藝，如果放到人類城鎮，給國王打造王座都足夠。
“怎麽樣，喜不喜歡呢？試試看吧？”
“絕對很合適的，我做過這麽多家具，目估從來沒有出過一分一厘的錯！”
矮人們的漆黑豆豆眼企盼的望著他。
辛德瑞拉很快穩住微微震顫的雙肩，默不作聲地走到椅子邊坐下。
大小，高低，都是那麽的合適。
非常非常的舒適，完全是按照他的體型制作的。
坐上椅子時，辛德瑞拉的腦中，浮現起矮人們制作工藝的習慣。
他垂下眼，裝作若無其事的將手搭在扶手上，指腹飛快在扶手下一抹。
確實雕刻了名字。
寫的是【辛德瑞拉】。
文字凹陷的痕跡，仿佛無形的火焰，撩得他一瞬間收回了手指，沈默了下來。
凜綺也起床了，她在收拾東西。
辛德瑞拉走進房間，望著她的背影“離開的事情，可以延遲嗎？”
他的聲音很低，“我還想，留在這裏一段時間。”
凜綺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扭頭看他的表情，似乎想問，但還是先勾唇一笑。
“當然可以。”
“不過，總是呆在房子裏，也是無聊……”
她的目光一轉，眼中的笑意更加燦爛，如同琥珀石，散發璨璨光芒，又帶著棱角鋒芒。
“想要出去轉轉嗎，我帶你去打獵。”
在森林裏度過的日子，是辛德瑞拉活到現在，最為放松的時光。
他不需要做家務，不需要睡在廚房的竈臺邊，每日每夜和凜綺在一起。
策馬疾馳在森林裏，看到的是日出和滿目蔥郁綠色。
沒過幾天，凜綺將不遠處的古舊木屋修補成原先的樣子。
辛德瑞拉在小木屋裏住上幾天，又回到矮人的小屋居住幾天。
來的時候是夏季，不知不覺間，天也漸漸地轉涼，竟然已經進入秋天了。
辛德瑞拉知道，這是只要他不想要結束，就不會結束的夢。
曾經的金弓被封印在地下，與水晶棺和斯諾在一起。
因為常常和凜綺一起出去狩獵，矮人們重新為他制作了弓箭。
為他測量臂展的時候，矮人們嘖嘖稱奇。
他們像是看到了什麽令人驚異的存在似的，不斷感嘆，“這也太長了吧！這也太長了吧！”
辛德瑞拉不想要豪華的弓箭，矮人們為他制作了鋼弓，供他交替使用。
他記得，凜綺過去也是使用鋼弓的。
森林邊緣的草地，就是他們訓練弓箭的地方。
第一次拿起弓箭時，那種震動的感覺，他無法忘記，仿佛射箭是原本就應該刻在身體裏的本能。
這是凜綺親手教授給他的技藝，但在之前二十年的生活中，他沒有碰過。
搭弓，射箭……
每個動作，他無須回憶，都能熟稔的做出來。
凜綺在一旁註視著他。
辛德瑞拉閉眼，弓箭脫弦而出，迅疾飛向前方。
睜開眼時，一片金黃的樹葉，已經被釘在深棕的樹幹上，顏色對比醒目。
辛德瑞拉自己怔了片刻，垂眼看向仍在震顫的弓，以及微微泛紅的手。
看來，過了這麽多年，他的技藝還在。
他望向凜綺，她正站在一棵銀杏樹下，樹葉都是金黃色，和剛才被他射中的那片樹葉一樣，燦陽下，她嘴角含著一抹笑意，臉在陽光下模糊不清，稍長了些的棕發束成利落的低馬尾，擱在肩頭。
這樣的畫面，簡直就像是夢中才會出現的畫卷。
辛德瑞拉久久沒有挪開視線。
他看凜綺像是畫，殊不知他自己現在也像是在畫中。
凜綺看著他射箭，也沒有將視線挪開過一分一毫，森林內的無邊綠色，在深秋，似乎一夜間都被染成了金黃深黃。
和辛德瑞拉的發色一樣。
他的皮靴踩在已經脫水幹脆的金黃葉片上，依舊穿著泛洗衣皂氣味的白襯衫，金發在陽光下，像是最昂貴的金子一樣的色澤，泛著點點的光。
他伸展手臂，將弓拉滿，金色睫毛垂落，遮住灰藍的眼瞳，表情沈靜。
一箭放出，弓箭射出的氣流，帶起他金色的發絲，露出他平靜的面容。
一剎那間，凜綺似乎在辛德瑞拉身上，看見了自己的影子。
這是她教授出來的技藝，是她打磨出光芒的寶石。
辛德瑞拉收起弓箭，微笑了一下，走到她的身邊，催促她也去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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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來臨了。
森林裏的冬天，總是要下雪的，氣候一下格外冷起來，好在矮人們早就準備好了烤火盆。
冬季來來回回不方便，他們還是暫且就住在了矮人這裏。
清晨時，寒風將河面都凍住，凝結了一層薄薄的冰，需要敲破冰面取水。
矮人們在這個冬天忙碌著制作可以自動取水的魔法道具。
凜綺就和熊一樣，一到冬天，她就變得懶洋洋的，也不願意動彈，窩在房間裏烤火取暖。
房間裏暖烘烘的，溫暖如春，早就準備好的棉被足夠厚實，這個冬天，和他過去經歷過的每一年都不同。
辛德瑞拉不會離開凜綺太遠，他也就站在窗臺前，觀望矮人們在河邊工作。
矮人們每天都忙忙碌碌。
他們似乎從來不會覺得無聊，總是有事情做。
辛德瑞拉看了很久，淩冽的寒風將玻璃都吹得冰涼，站在窗臺前也能感受到些許，他渾然不覺，自顧自出神。
許多心事，再一次浮起。
在這裏已經生活很長一段時間了，日子出奇的寧靜美好，每日都在閑適的愉悅中度過。
他和凜綺日日在一起，也從來沒有和矮人們產生過什麽矛盾。
辛德瑞拉看過過去的記憶，所以知道，過去的自己，和矮人們的關聯有多緊密。
剛開始時，他日日繃緊神經。
但想象中的狀況沒有出現，矮人們從沒有一次在他面前提到過去的事情。
日常幸福的洗滌下，心境也逐漸變得平靜，時光仿佛變慢了，可轉眼夏季和秋季就過去，日子的進程分明變快了。
但這件事情，偶爾深夜醒來的時候，他依舊會想。
這樣到底算是什麽呢？
他現在生活在森林中，和曾經看過的記憶，逐漸重合，可他是從來不願意承認，自己和記憶有什麽關聯的。
長久埋在心裏，就像是逐漸潰爛發散的傷口，時間越久，越發疼痛。
最好的方法，就是保持相對平靜的表面，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可是，如果能夠這樣糊塗，就不是他了。
說到底，人的本性是很難改變的，他當初會選擇讓凜綺離開，也要摸清這個世界的規則，現在就無法忍受這樣生活下去。
矮人明明能夠看出他和斯諾的聯系，為什麽從來不提？他們到底是怎麽看待他？為什麽對他這麽好？
這些問題，即使不去問，他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回答。
但是，他還是想要一個確切的答案。
辛德瑞拉害怕被提起這件事，可最後，也是他自己主動提起。
某個早晨，他悄無聲息地走到矮人們的身後。
矮人們正在河邊，熱火朝天的將錘子敲得冒火星，還是辛德瑞拉搭了一把手後，矮人們才發現身後不知道什麽時候，站了一個人。
“抱歉，我不是有意要嚇你們。”
辛德瑞拉蹲下，扶住矮人們的“工程”，垂目看向被嚇到蹦起的小矮人們。
矮人們紛紛搖頭，有些疑惑的看著辛德瑞拉，但辛德瑞拉說完剛才那句話後，就不再開口。
他明顯是有話要說，只是還沒有開口。
矮人們的動作也變得磨磨蹭蹭起來，不斷回首，打量著他。
這樣相對的安靜維持了好一會後，辛德瑞拉才若無其事的開口，“那間房間，給我住，沒有關系嗎？”
“什麽……？”
矮人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異口同聲，小小的土豆臉上浮現相似的疑惑。
辛德瑞拉垂下眼睫。
那間房間，原本屬於斯諾的房間，這麽多年一直維持著原本的狀態很顯然，矮人們花了不少精力，去維持著。
但現在，他們這麽輕易的就把這個房間給了他，這說明什……
“你是對房間有什麽不滿意嗎？還是床對你來說，有點短了？”
矮人們直接打斷了他的思考。
辛德瑞拉的睫毛微顫一下，緩緩擡起眼睫。
他沈默了一會，“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深吸了一口氣，直直望著眼前的面孔們，“我想問的是，你們明明知道我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從來沒對我提起過？”
空氣一片沈寂，隨著他的話音落下，仿佛連空氣都變得安靜了。
最終，還是就這麽直接問出來了。
他像是等待審判一樣閉上了嘴，只靜靜看著他們，再不發一語。
這些天的不安，煩躁，以及郁郁，如果完全都是因為別人，才獲得的，他該怎麽去面對呢。
凜綺對他，是不是也是因為斯諾？他總是覺得，她對別人的偏愛……要比對他更多。
矮人們面面相覷。
沈默一陣後，膽子最大的粉帽子小矮人做代表率先開口，“因為你好像不想被提到這件事啊。”
他們是長久不和人類接觸，但又不是笨蛋，辛德瑞拉那麽明顯的警戒和防備，他們當然看得出來。
既然看得出來，為什麽要提，讓人不開心呢。
辛德瑞拉沈默，他說，“我和他是不一樣的。”
斯諾天性愛笑，性格活潑愛撒嬌，這些特性他一個都沒有，就算是一樣的存在，但很難說有什麽相像的地方。
矮人們這麽對待他，如果是因為他和斯諾的關系的話，很沒有必要，因為他們完全不相似。
矮人們望著他，又嘰嘰喳喳一陣後，粉帽子又被推了出來。
“這……這是當然的啊。”
“世界上，哪裏有什麽一樣的東西呢？”
只要時間流逝，河流也好，山川也好，就算是他們，又有誰能說昨天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是完全一樣的呢。
人類，往往會成為自己未曾預料到的模樣。
辛德瑞拉沈默。
昨日和今日……就算是有變化，也只是微小的變化，有誰會像他和斯諾這樣，他們是完全南轅北轍的兩個人。
“只是因為，中間跨越的時間太久了而已。”
矮人的小眼睛，看起來充滿溫暖的包容。
“說實話……我們矮人的壽命實在是太長了，一年也好，一百年也好，對我們來說，都沒有什麽差別。”
“對別人來說，可能是巨大的改變，可是在我們看來，只要內在，靈魂沒有變，就依舊是那樣。”
“沒有哪種性格更好，哪種不好。”
矮人熱乎乎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指，“她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們也知道……你的性格沒有什麽不好，是為了保護自己。”
“這一百年來，過得很辛苦吧。”
是因為他們沒有在他的身邊，又遇到了很多的事情，他才養成了現在的性格，偏激、悲觀、應激。
是因為他們沒有陪在他身邊啊。
“你應該知道，她也是這麽想的。”
沈寂片刻後，矮人們又鼓足勇氣，補上了這一句，“你應該看得出來才對，她和我們一樣，這麽縱容你，對你百依百順，你知道她過去不是這樣的性格。”
辛德瑞拉當然知道。
凜綺是執行力過人，說一不二的強者，她從來沒有妥協過，包容過什麽，一輩子的好脾氣，估計都用在他身上了。
“所以，我們希望你能更幸福，再更加幸福一點。”
“你不想提的事情，我們也不會提，如果你想把自己和他當成兩個人，我們也會尊重你的意思。”
“對了，要是說偏愛……我們倒是看，她偏愛你更多一點。”
對話就這樣結束了，辛德瑞拉沒有任何別的要問。
他回到了房間中，在鋪了柔軟靠墊的椅子上坐下，挨著火盆，望著窗外的雪。
此時凜綺尚在午休，他沒發出聲音，任由凜綺睡到兩個小時後。
凜綺醒來，看到的就是他臨窗的背影。
她凝視了一會，呼喚辛德瑞拉過來，“看什麽呢，這麽出神？”
辛德瑞拉走過來，在她的床沿上坐下，任由她把手伸進他的衣擺中取暖，也沒皺下眉。
辛德瑞拉和斯諾艾利爾都不一樣，他對這些和身體沾邊的事情都不熱衷。
不，說不熱衷似乎也不對，他是不主動。
最開始的時候，他總是任由凜綺擺弄，由她開始。
凜綺觀察後發現，他也並不是討厭，只不過是在忍耐罷了。
這樣反倒讓她升起了和過去不一樣的興趣，他越是強忍，她就越是想要看他失控的表情。
指腹觸碰到肌膚的那一刻，明顯感覺到他的腰腹繃緊了。
凜綺懶懶開口：“在看什麽？看的這麽出神。”
辛德瑞拉沒有回答。
他專註地註視凜綺，片刻後開口詢問：“凜綺，你想不想回那個家裏看看？”
凜綺一楞，看向他的眼睛。
辛德瑞拉的表情很鎮定，“春天時，就出發怎麽樣？”
對春天的企盼，原本和他是沒有什麽關系的。但現在，竟然連他，都有些開始有些期待春天了。
凜綺笑了。
“好啊。”
他實在是很少向她提什麽請求，今天居然主動提及，是發生了什麽事了？
在森林內，時間總是過得格外快。
到了春天，凜綺早早準備好了馬車，辛德瑞拉也開始收拾離開的行李，矮人們依依不舍，但到底放他們離開了。
知道之後還會再見面，離別就沒有那麽痛苦。
“之前沒有問你，為什麽忽然想要回去看看。”
馬車行駛起來，凜綺才隨意開口。
她註視著眼前，春天到來，映入眼中的是滿目的綠色，周遭的景色緩慢倒退，和煦的春風拂面，柔柔的吹動發絲。
後方傳來“啪嗒”一聲輕響，辛德瑞拉從車廂內走了出來，長腿一支，在她身邊隨意坐了下來。
“不回去看看，你不是會一直惦記著玫瑟塔那個笨家夥嗎？”
他的口氣很隨意。
凜綺沒有轉過臉，只隨意瞥了他一眼，他灰藍的眼睛靜靜註視著前方，嘴角似乎還噙著一抹淡淡笑意。
“就是因為這個？”
她沒想到辛德瑞拉會這麽漫不經心的笑著說話，最重要的是，他居然沒有偷偷罵玫瑟塔。
辛德瑞拉隨意輕哼了一聲，轉過臉，深深凝視凜綺。
“從那裏回來以後，你想做什麽？”
這還是辛德瑞拉第一次向她詢問以後，凜綺心中微微一震，扭頭看向他。
四目相對間，辛德瑞拉的臉上有著隱約的笑意。
“你說，我做個商人怎麽樣？我們兩個生活，需要很多錢。”
他沒等凜綺回答，就自顧自詢問她。
凜綺看了他一眼，又轉過了頭，“我覺得，你當然能夠做好。”
這麽詢問。
仿佛已經將之後的幾十年的軌跡，全都確定了下來。
“你聽出來了？”
辛德瑞拉的口吻，也十分隨意，“做好準備，我可不會像他一樣，輕易放你離開。”
矮人的話，仿佛還在耳邊。
他們的生命那麽漫長，襯托的人類的生命那麽短暫。
哪怕一直不放手，在這個世界內，他能夠抓住凜綺，也就最多一百年。
那麽多彎彎繞繞，無法解開的扣，糾纏在一起。
他光是去理清那些，就得幾百年，想要將自己和其他分得清楚，實在是太難了。
既然如此，人生苦短。
“這樣的話，你過去可不會直接對我說。”
過去，辛德瑞拉即使心裏面存了再多的話，表面上也依舊能維持溫和的笑容。
這樣似乎帶著棱角的話，他絕不會放在明面上。
凜綺瞥了他一眼，松開緊緊抓住韁繩的手，轉而僅僅握住他。
“就僅僅是這樣而已嗎？”
“我早就，有所準備了。”
來到這個世界時，她就已經做好，在這個世界，停留一世的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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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離開森林之前，凜綺忽然想起一事。
她帶著辛德瑞拉到達森林深處，把老龍揪出來打了一頓。
畢竟老龍畢生願望和任務就是抓個美人，上個世界忽然出現，給城鎮造成不小損失。
到這個世界，辛德瑞拉也是大美人，萬一老龍又忽然出現
還是先收拾一頓比較好。
龍的窩點是早就摸熟的，她壓制，讓辛德瑞拉動手，辛德瑞拉也一點都沒有客氣，將老龍結結實實收拾了一番。
可憐的老龍被忽然出現的瘟神嚇得花容失色，嚶嚶尖叫。
大約是將心中所有的郁氣都發洩了出來，凜綺過去從來沒看辛德瑞拉笑得這麽開心過。
臨到要走了，他似乎還意猶未盡。
凜綺於是問他，“你還想要什麽？”
辛德瑞拉的目光瞥向老龍的尾巴，什麽都沒說，可是意思已經很明了了。
凜綺曾經擼過龍的鱗片，送給斯諾鑲嵌權杖，他有的，他不能沒有。
而且要更多，更好。
凜綺於是從龍尾巴上擼下三四片鱗片，送給辛德瑞拉，辛德瑞拉這才滿意。
回到那個城鎮後，家裏居然已經空無一人，凜綺和辛德瑞拉安放好行李，在街上閑逛，意料之外遇上了玫瑟塔。
玫瑟塔坐在皇室的馬車上，一看見凜綺就蹦下車來，眼淚汪汪。
她剛想抱住凜綺，就被辛德瑞拉一下提住了後頸。
凜綺看了看玫瑟塔，又看了看帶著皇室標記的馬車，與辛德瑞拉對視一眼。
“這是怎麽回事？”
玫瑟塔瞪了辛德瑞拉一眼，掙脫出來，抹了抹眼淚，“這件事情說來話長，你還記得那次舞會嗎？”
想來也知道，凜綺是不會忘記的。
“就是在那次舞會……”
玫瑟塔哽哽咽咽的敘述起來。
那次，她一走入人群，就和大姐梅塞爾絲走散了，一直在尋找姐姐。
其實在那個時候，梅塞爾絲就乘著人多，偷偷溜出了皇宮。
她喜愛閱讀，也自己書寫了很多故事，但一直被繼母束縛著，不許她拋頭露面，跟別說自力更生。
就是在那一次，梅塞爾絲終於找到機會，將自己的稿子投到了出版社。
之後，繼母叫她結婚。
她不願意，就此決裂，就這樣從家裏搬出去了，現在已經是很有名的小說家。
凜綺：“……”
她當時看到梅塞爾絲手中拿著的書，就應該料到會有這樣的可能，安靜如幽靈般的梅塞爾絲，內裏竟然如此叛逆自由。
“那你呢？”她問玫瑟塔。
又是怎麽和皇室扯上關系，出現在皇室的馬車上。
“是這樣……”
姐姐離開家之後，母親的脾氣變得更壞，每天看她都不順眼，玫瑟塔也十分驚慌。
她也不想結婚啊！
姐姐走了，下一個不就會輪到她了嗎？
她的頭腦向來簡單，又足夠任性，不想做的事情就絕對不要做。
恰好，她又在機緣巧合下，和王子成了朋友。在王子的支持下，玫瑟塔幹脆也一溜煙逃了出來。
王子喜歡她的審美風格，留她在宮殿內做裁縫，她從頭開始學習，現在也可以靠自己的手藝吃飯了。
她們都離開家後，繼母一個人留在房子中，難免悒悒。
一次，父親從遠方回家後，看見這樣，就幹脆讓繼母和他的商隊一起走了。
就這樣，這個家就這樣空了下來。
“你們呢？你們又怎麽會在這裏？”
說完後，玫瑟塔眼巴巴的望著他們，吸了吸鼻子，“你們現在，在做什麽呢？我們以後還能常常見面嗎？”
凜綺微笑，看了辛德瑞拉一眼，“勉強算是……嗯，算是商人吧。”
雖然還沒有開始。
“見面的話，會再見的。”
既然家空了下來，他們就又在這裏住了下來。
夏季，他們帶上置辦好的貨物，悠悠上路，前往白雪的國度。
冬季在森林度過，來年春天，再回到這裏。
就這樣，寒來暑往，大約是辛德瑞拉真的聰慧，有足夠的天分，只是隨意為之的經商，竟然被他做出了名堂。
【從幽僻小路，披著風雪走出來的神秘商人，脖子上總是帶著三片龍鱗穿成的項鏈。】
一百年間，誕生了，“在神秘商人那裏，什麽都能買到”的傳說。
甚至，在百年後，還有無數勇者和探險者，想要來尋找他們藏寶的地點。
其實，傳說中的“無所不能”——
大多都是凜綺在系統商城裏兌換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灰:好溫暖……屍體都被照亮了
終於把金幣篇寫完了！
想要在明天完結，我要一天寫四章？？？（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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