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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線,假如瑜安在代郡被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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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線,假如瑜安在代郡被擒

晚間聽聞小瑜安遲遲未歸的消息, 彼時太子已入林間尋人。

顧昱淮亦放心不下,點了幾名親衛前去接應。

山中的夜格外冷,尤其雨淅淅瀝瀝下了半夜, 小路泥濘難行。

雖在行宮中,夜色濃重, 顧昱淮聽雨聲交雜, 心中感到慌亂與不安。

他已經許久未有這等感覺。

靖平王徹夜未睡, 寅時光景, 暗衛來稟太子回了行宮。

未及多慮,顧昱淮披了外衫趕至帝王殿中。

靖平王到得匆忙, 侍從尚來不及通傳, 攔在殿外。

明帝擡手, 示意近侍退下。

雨停歇許久, 月光穿透層雲照入殿中,滿地清寒。

帝王方與太子敘話, 顧昱淮徑直插入, 語氣中尤帶不可置信:“瑜安……是個姑娘?”

月輝落於他肩頭, 似染上一層薄霜。

王叔神色有異, 蕭詢無暇顧及, 只道:“是。”

瑜安自幼以葉家三公子的身份示人, 自己應她所求, 一直助她隱瞞。

可如今事急從權,再顧不得其他。

“父皇——”

“兄長——”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明帝無需多言,命人取了半塊兵符:“詢兒, 去調兵。”

蕭詢雙手接過虎符,沒有耽擱轉身離去。

“兒臣多謝父皇。”

等候兵馬調遣的當口, 明帝多留了顧昱淮半刻。

多年來杳無希望的、一廂情願的妄想或許驟然成真,顧昱淮袖下手止不住地顫動,眸中蘊著的不知是欣喜若狂,還是恐空夢一場的無邊的憂懼。

他心如擂鼓,仿若一葉扁舟置身於波濤洶湧中,重重卷積的浪花,幾乎要將人溺斃。哪怕是十五歲初次登臨羯族戰場,哪怕是第一次斬下敵人首級,鮮血濺灑半邊面頰,都沒有此刻這般慌亂無措過。

“幼時病了一場,”小郎君的話語如在耳畔,像是讓溺水的人緊握住一根稻草,“爹爹請大師算過,改了名字,說是保平安。”

瑜安,葉瑜安。

“長皓。”帝王的聲音自有讓人信服的力量。

多年來臨陣退敵,顧昱淮雙拳緊握,強自鎮定。

無論真相為何,瑜安於山中下落未明,他不能亂了分寸。

“去罷。”明帝對他點頭。

除過營地必不可少的宿衛,餘者俱隨太子殿下與靖平王入山中。

蕭詢與顧昱淮各往一處方向,沿途標識,留了影衛互通消息。

這一夜整座獵宮躁動不安,先是太子遲遲未歸,又有整軍備戰之聲。不明就裏的世家少有能安然成眠者,各出奇招試探著外間消息。

雲銷雨霽,天光大盛,遠處山間仍舊是烏雲低沈。

帝王的旨意傳遍行宮,昨日圍獵場中刺客現身,圖謀不軌。

明帝親下諭令,封鎖齊平山,無詔任何人等都不得靠近。

齊平山乃大齊聖山,百年來封山之舉幾乎是開天辟地頭一遭,可見刺客來勢洶洶。

太子殿下與靖平王奉帝命入山清剿餘孽,餘下世家無需多言,皆安分守己於營地中,唯恐受刺客所害。

下過半夜雨,林間小徑時有蓄起水坑,倒映出往來人影。

蕭詢以劍挑起一叢攔路的枝葉,眸光微閃。瑜安此番遇險,也許是意外,更未必不是人禍。

平安符丟失於林中,一夜一日,瑜安不可能出齊平山地界。

山勢連綿起伏,重巒疊嶂,岔道叢生。

王叔那兒,亦還未有消息傳來。

正午的陽光灑落林間,過了皇家圍場邊界,蕭詢毫不猶疑往密林深處去。

獵宮中有父皇坐鎮,從來不會令他有後顧之憂。

……

“陛下。”

暗衛自山中送回太子手書,明帝閱罷,微微一笑。

“允。”

搜山一日,刺客仍舊未有落網跡象。

齊平山山勢險峻覆雜,密林遍布,歹人有心藏匿,搜尋絕非易事。

世家雖未人心惶惶,難免眾說紛紜,揣測著刺客來歷。

大抵真相如何,獵宮中只有成王世子府中知曉

蕭諺由兩位禦醫換過藥,侍女端出了染血的紗布。

這一箭射得極深,若是處置不當,險些就落下了殘疾。

傷處疼痛,若非湯藥,蕭諺夜間幾近難以成眠。

雖在屋中養傷,但外間消息未能落下。

“看起來,太子對其當真在意。”

能調用禁軍大舉搜尋,太子必定事先稟明帝王。

就是不知,他用的借口陛下能信幾分。

明明白白抓住了太子軟肋,蕭諺召來那日入山的幾名親衛,沈聲吩咐幾句。

雖是封山,但齊平山數道進出口,多的是可乘之機。

蕭諺眸光閃過寒意,必得要趕在太子之前。

“屬下等領命。”

月黑夜深,哪怕事先走過一遭,還要避開太子與靖平王的人手,再要尋到原路都有些艱難。

大雨沖刷過,消除不少沿途痕跡。

領頭之人正細細辨了方向,陡然察覺周遭風聲有異。

他面色一變。

……

清晨的一縷陽光照耀入洞中,驅散幾分陰霾。

迎著光亮,瑜安看清來人面容,手中抵著的玉簪緩緩松下。

她擲出一枚石子。

小心翼翼將人從巖石後抱出,蕭詢低頭看向懷中人:“傷了何處?”

“回去再說罷。”困在山中兩夜一日,瑜安只敢淺眠,此刻已然累極。

“殿下來的,比我想象中快些。”

她倒是能還再撐上幾日,總歸蕭詢沒有讓她失望。

女郎語氣中是毫不掩飾的信任,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滿溢太子殿下心間。

瑜安闔上眼,疲乏不願多言,卻想聽蕭洵說這幾日事。

成王世子所中的那支流箭,雖則箭身沾了血汙,辨認不清,但箭羽似是被人刻意換過。

他中箭與瑜安失蹤在同一日,不可謂不巧合。無論二者是否有關聯,蕭詢都命人嚴加監視成王院落。

果不其然,趁著月色,成王世子身邊的親衛帶人入了山中。

監察之人一路尾隨,在林中將人當場拿獲。

審問過後,他們招了話,蕭詢順勢尋到瑜安落下陡坡前的失蹤之所。

雖仍是沒有瑜安的蹤影,但從此處順藤摸瓜,總比在齊平山中大海撈針容易許多。

這幾日雨時斷時續,蕭詢著意命人搜查避雨之所,總歸在這處山洞中找到了瑜安。

太子殿下說得雲淡風輕,東宮的暗衛長宿衛在旁,與下屬們俱默契望向四方,不敢多看殿下懷中人。

昨夜尋到成王府奸細,殿下親自用刑拷問。月光寒涼,那般淩厲模樣,他們近乎從未見過。

不消一刻鐘,幾人招了幹幹凈凈。

因憂心成王府中人去而覆返,追殺不止,瑜安又有傷在身,馬匹也不知奔向何處。她不得不暫在山中尋一藏匿之所,有雨水和白日帶出的幹糧,勉強能支撐。

日光漸盛,陽光灑落樹叢間,露珠由剔透化為無形。

行宮外,收到消息的顧昱淮快馬從山中趕回,比蕭詢還快上兩刻。

因恐牽動瑜安傷處,蕭詢將瑜安抱上馬,一路刻意放緩了行程。

見到小太子懷中披了墨色衣袍,昏迷不醒的人,顧昱淮心中一緊。

“她——”

顧昱淮急於上前,憂慮不已。

外間動靜吵嚷,瑜安緩緩睜開了眼眸。

她本是困極了在蕭詢懷中睡去,對方抱她抱得極為穩當。

一睜開眼,便望見靖平王毫不掩飾的擔憂神色。

瑜安心下湧起些暖意,甚至還能對他笑一笑。

顧昱淮動了動唇,無數句話湧到嘴邊,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只餘百感交集。

醫者已在院中等候,蕭詢道:“王叔這兩日在山中辛苦,不若先去歇息罷?瑜安此處有孤照看,改日再登門向王叔道謝。”

他抱著瑜安先回自己院落,為懷中人打點好一切。

顧昱淮神情覆雜,真要論起來,這兩夜一日,小太子浸於山中,都未如何合眼。

瑜安有驚無險歸來,先休養為宜。家中身世,不必急於眼下提起。

行宮中人多眼雜,顧昱淮仔細命令過親衛,莫讓太子抱人回來的消息傳揚,方跟去太子所居的晗光殿。

蕭詢將瑜安小心抱在榻上,隨駕的女醫者要為她察看傷勢。

顧昱淮當機立斷,徑直拉了蕭詢出屋。

房門嚴密合上。

“太子不該去向陛下回稟?”顧昱淮提醒道。

蕭詢未作他想,亦是放心不下瑜安,先遣了人去父皇那處回話。

他道:“有勞王叔提醒,容後孤再親自去回稟。”

此處是蕭詢的院中,不多時女醫者出來回話。

瑜安身上雖有多處外傷,好在都不甚嚴重。

包紮過傷口,又簡單用了些吃食。瑜安才脫險,此刻還不是問話的時候。

蕭詢未多擾她,與王叔同出了屋子。

侍女拉上屋中帷幔,榻上女郎已沈沈睡去。

懸了兩日的心終於放下,蕭詢命人恭送了王叔,自己亦回屋中沐浴更衣。

他滿心皆在瑜安身上,一時都未察覺其他反常之處。

……

明月落滿枝,驟雨停歇,今夜星光燦爛。

“醒了?”

榻邊人點起燭火,扶了瑜安坐起身。

身上傷處已被妥帖處理過,瑜安垂眸,由蕭詢為她披了件外裳。

侍女奉太子命令送來些飲食,皆是禦醫午後配好的藥膳。

瑜安久睡暫無胃口,蕭詢只慢慢餵了幾勺。

燭影柔和照著,內室中唯有他們二人。

見人恢覆了些精神,蕭詢溫聲道:“圍場中,到底出了何事?”

對著蕭詢,倒也無需隱瞞。

安靜一瞬,瑜安道:“成王世子,看穿了我的身份。”

她於林中狩獵,不知不覺縱馬走得遠了些,察覺到不妥。策馬回獵宮方向時,卻在一僻靜處被成王世子領人圍堵。

蕭諺帶了三十餘親衛相隨,瑜安略略掃過,俱身手不俗。

不便硬碰,她勒住韁繩。蕭諺已然輕擡手,暗自命人截住了她的退路,顯然是刻意在此等她。

莫說蕭諺有三十餘人,只怕減去七八成,瑜安都未必能脫身。

“世子有何指教?”她不動聲色試探。

“顧公子聰慧,不妨猜一猜?”蕭諺語調上揚,“或者說,瑜安姑娘?”

他饒有興致地端量眼前人,天色陰沈,她一人一騎在林中,雖著錦袍未施粉黛,單憑那張容顏,便有如明珠般耀目。

蕭諺肆意打量,毫無顧忌。如此絕色佳人,膚若凝脂,錦帶下腰身不盈一握,若是披了輕紗於榻間承歡,不知該是何等銷魂滋味?

身份被人看穿,瑜安未有驚慌,尚有辦法與之周旋。

偏生對方,無禮輕佻至極。

“不知那夜行宮之中,那玉菱香粉,可能讓姑娘舒暢?”

他毫不避諱提起,甚而道:“本世子憐香惜玉得緊,若是姑娘這幾夜能叫本世子滿意,或許有更好的出路。”

對方言辭之輕薄傲慢,瑜安沒有多回憶,亦略去不會告知蕭詢。

成王世子如此大費周章圍堵,絕不僅僅是如他話語中所言。

瑜安在馬上與他對峙,須臾間參透幾重關竅。蕭諺能痛快地認下行宮一案,擺明了是要借自己再作文章,攻訐蕭詢。

往更深處猜想,東宮要得徐州,成王府有異心許久,絕不會作壁上觀。

“瑜安姑娘,可想清楚了?”

她粲然一笑,倏爾拔了自己束發的玉簪,三千墨發垂落。

美人青絲如瀑,傾城之姿,絕非妄言。

便是在這一當口,瑜安左手利落地抽箭,搭弓。

風聲呼嘯,這一箭是她給蕭諺的回敬。

燃過半截燈芯,燭光愈加明亮。

瑜安射傷蕭諺,對方始料未及,數十人馬自亂了陣腳。

她便是趁著這一瞬脫身。成王膝下數子,蕭諺雖居嫡長,一旦落下殘疾,王位便再與他無緣。因而他急於在親衛護送下回行宮療傷,卻下了死令,留八人追殺於她。

瑜安初入齊平山深處,縱然早便閱過輿圖,但山中情勢覆雜,怎能一一預料清楚。

逃匿之中,她棄馬落下一處陡坡,才勉強甩開追兵。

雖受了傷,總好過落入蕭諺手中。

瑜安留了玉簪防身,唯恐再度遭遇追殺之人,只能先行隱匿,留待以後。

蕭詢沈吟,昨夜成王府再度派人入山,不知是為滅口,還是其他。

為瑜安倒了些溫水,蕭詢只道:“怎麽如此手下留情?”

瑜安笑了笑:“若是一箭封喉,怕你難以料理後續。”

......

夜色蒼茫,帝王寢居中同樣燭火通明。

“你當真,確認清楚了?”

帝王開口,十餘載過去,要查明葉家小郎君的身世實非易事。

明帝不得不多為顧昱淮考慮,況且眼下未有人證物證,真相如何,不過是長皓憑於本心的希冀。

燭火晃動,顧昱淮最大的實據,卻是:“葉家不可能生出這般好看的姑娘!”

此話一出,饒是明帝都一楞。他失笑:“好,好好好。”

再往下說,顧昱淮卻正了神色。葉家的小兒子出生之際,他那時也是親自抱過的,確信是位小公子無疑。

因葉家嫂嫂隨軍奔波,這一胎在軍中早產,故而孩子生下來就格外孱弱些。

顧昱淮記得分明,葉家的這個小兒子,前後與玥兒只相差一月,兩家長輩都道是有緣。

如今相似的年歲,小公子卻無端換成了女郎。

更何況,當初顧家蒙難,是葉平鈞接了帝王敕令,親往徐州。

他一條一條逐一剖析分明,愈加篤定。

無怪乎自己一見到那孩子,便有熟悉親近之感。

那是他的玥兒,他曾捧在掌心的玥兒,是整座顧府的掌上明珠。

錯不了,絕對錯不了。

明帝眉間稍稍舒展,隨他信上五六分。

其實,將錯就錯又有何妨?

他定了名分:“若真如此,便是朕親封的嘉懿郡主。”

帝王曾許下的諾言,自然不會作假。

“預備何時與那孩子相認?”他道。

談及此,原本有些激動的人,卻忽而安靜下來。

明帝未催促,屋中陷入一陣長久的沈默。

月影婆娑,風吹過,樹葉沙沙作響。

良久,顧昱淮方道:“兄長,我……亦不知。”

往事如煙而來,顧昱淮的聲音極輕,極淡。

玥兒長在葉家,有父母疼寵,兄長呵護。她挑食的脾性至今未改,一看便是在愛中澆灌長大的孩子,自如而又明媚。

可一旦將她認回顧家?

家族蒙冤,至親罔死,顧氏一族人丁雕零。

這般血淋淋的真相,他該如何剖在她面前?

他要如何擺在她面前?

腰間系著的平安符無聲晃動。

長嘆息一聲,顧昱淮道:“我想,且再過些時日罷。”

玥兒在京中,他能好好地護著她。

明帝也未有更好的見解,暫且維持原樣,或許是最好的辦法。

“陛下。”

錢欽在外通傳,派去晗光殿探聽消息的侍從回來覆命。

“讓人進來罷。”

顧昱淮凝神聽著,侍從道玥兒已醒,服過湯藥。禦醫診了脈,道是好生將養,不會有什麽大礙。

懸著的心還未稍稍松下,緊接著侍從又道:“回陛下,太子殿下正在屋中陪著瑜安姑娘,不知在說些什——”

顧昱淮霍然起身。

明帝笑了笑,屏退侍從,又按回顧昱淮。

“行了,夜深露重,你此時闖過去,也不怕嚇著孩子。”

“早些回去安寢罷,明日再探望更相宜。”

……

翌日晨起,天朗氣清。

顧昱淮到晗光殿外時,遠遠便望見瑜安坐於廊下軟榻上,手中銀簽紮著一枚紅艷艷的山楂果兒。

著墨色錦袍的小太子坐在她身旁,手中端了藥碗,似乎在等藥放涼。

偌大一座晗光殿,也不見侍女近前侍奉。

“王爺萬福。”

高進上前請安,因是靖平王,所以外間護衛未曾阻攔。

“王爺請。”

顧昱淮跨入第二道門,見他來看望瑜安,蕭詢笑著與他招呼:“王叔。”

微風拂面,靖平王的目光卻落在小太子與瑜安間,驀地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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