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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第十一月——長壽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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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第十一月——長壽面

她放下半塊糕點, 語氣如常:“勝太多了,覺得沒什麽意思。”

蕭詢失笑,心中又不免劃過些遺憾。

他還未得機會, 好生陪著瑜安打一場馬球。

場中鑼鼓聲響,新的一輪馬球開賽。

蕭念與趙淩開局不利,球被另一位郎君先一步搶去。

馬球場上從來少論身份,只看籌數。

趙淩擊鞠的技藝在世家郎君中算是翹楚, 得過三籌, 瑜安瞧他再奪球後常有意將馬球傳與蕭念, 自己則在一旁護發。

駿馬奔馳,場中五隊人馬互有往來。

一記利落地揮桿, 判官高聲道:“清涵郡主下一籌。”

瑜安在高臺上望得清晰,那球進得險, 蕭念眉眼間皆是明媚的笑意。

一輪畢, 中場歇息的當口, 趙淩先翻身下馬,為郡主牽住了馬韁。

蕭念躍於地,接過了侍從遞來的水壺。

她見到皇兄身旁的瑜安妹妹,笑著同她揮揮手。

瑜安憑欄眺望, 回之一笑。

她回閣中坐下, 不多時,高進在外通傳道:“陛下,裕王同裕王妃前來請安。”

蕭詢頷首, 高進恭敬請了人入內。

“皇兄萬福。”

瑜安起身, 也稍與裕王夫婦見禮。

陳妤同她交換過目光, 唇畔漾起一抹笑,對瑜安在此並不覺得意外。

不過說了幾句閑話, 裕王夫婦沒有在閣中多停留。

第二輪馬球賽很快開賽。

此局定最終勝負,小小一顆馬球,接續不斷地在各人球杖下翻滾。

蕭詢為瑜安添了些果飲,問了一句勝負。

瑜安瞧著暫領先一籌的趙淩與蕭念,又道:“陛下以為呢?”

蕭詢笑笑:“朕想新安侯府會勝。”

方才判官唱和,瑜安依稀記得那著藏青圓領窄袖袍的是新安侯長房家的四郎君,另一位女郎同樣出自新安侯府。

半柱香燃盡,結果已然分曉。

新安侯府的顧四郎君連奪兩球,生生壓了對面一頭。

隨略遜一籌,蕭念並無不悅神色。

後半程她有些乏力,可惜了沒能攔下那一球。

瑜安已吃完第三塊芙蓉酥,一連觀了幾場擊鞠,她稍覺困倦,便先行回靖平王府。

蕭詢自然陪著她離去,等到靖平王府的車駕出宮,亦回了昭宸宮。

因在觀賽閣中吃多了糕點,瑜安無甚心思用午膳。

換了寢衣,內室中侍女拉起幃幔,又為郡主點上安神香。

雲緞的被褥才新換過,松軟舒適。

瑜安沾上軟枕,不多時便沈沈睡去。

榻間安寧,夢境裏久違地回到代郡城中。

齊梁兩軍對峙已有半月,戰局狀似平靜,又處處暗流湧動。

瑜安在書案旁侍奉筆墨,瞧北齊的這位太子殿下此時竟能夠安然作畫。

繪的是春景,生機盎然。

瑜安磨了一會兒墨,揉了揉酸澀的手腕。

怕沾染上墨汁,櫻粉繡芙蓉的袖擺稍稍挽起,昨夜腕上留下的紅痕已消退些許。

她站得累了,在一旁圓凳上坐下,接著吃水晶盤中的葡萄。

二人時常這般相處,便是半日光景過去。

瑜安自己吃夠了,擦凈了手,才後知後覺是否要給北齊太子剝枚葡萄。

蕭詢雖甚少吃這些,但底下人的貢奉倒沒一日斷過。久而久之,瑜安漸漸習慣地挑了自己喜歡的來嘗。

送到太子身邊的吃食皆仔細查驗過,沒什麽可憂慮的。

一幅小畫繪了三日,落款處蓋上了齊太子的私印。

夕陽西斜,蕭詢執了她的手去廂房用膳。

侍女方入書房中收拾桌案。

……

瑜安午憩睡足了一個時辰,醒來時韻華院中多了兩筐白玉枇杷。

顯而易見的示好。

瑜安望那枇杷半晌,吩咐人去裕王府送了封拜帖。

小叔叔急於為她腹中孩子尋一位生父,也不知蕭詢知道後會作何想。

嬤嬤道孕中易多思,她這段時日反而常常憶起從前事。

顧昱淮進韻華院中時,遠遠就瞧見小侄女坐在檐下,對著筐枇杷出神。

不消提,這時節的貢品,必定是小皇帝差人送來的。

“白日裏的馬球賽可好看?”

瑜安點頭:“只可惜了不能下場。”

顧昱淮擡手揮退了外間侍女,午後禮部的消息倒叫他有些為難。

“二月二十一,是禮部測算出的吉日,陛下要往北山皇陵拜謁。”

兼之軍隊出征在即,此番亦要敬告先祖。

顧昱淮會代帝留守京中,此番一去一回,約莫四五日光景。

難辦的是,瑜安是北齊帝王親封的一品郡主,慣例冊封禮成,要在三年間往宗廟謁見。

禮部的意思,嘉懿郡主恰可與帝王同行。

拜謁皇陵,隨行的還有朝中親貴大臣與命婦,名錄已齊備。

雖則來回皆有通敞官道,路程亦不緊湊。顧昱淮憂心瑜安的身孕,若要回拒,總得尋出個理由才是。

禮部的說辭,想必也有小皇帝的授意。

瑜安垂眸,親謁宗廟,隨這一趟去是再順當不過。

平白稱病婉拒,怕是要惹蕭詢起疑。

“我留心些便是。”瑜安道,“小叔叔不必太過憂心。”

顧昱淮知悉祭廟之禮,瑜安為女郎,許多儀典都無需參加。

瑜安笑笑,只是有身孕罷了,小叔叔未免太如臨大敵了些。

她既如此說,顧昱淮心下稍安,又去安排隨郡主往北山皇陵的侍女護衛。

總要走這一趟的,跟隨禦駕反而安穩些。

……

翌日午後,收到瑜安拜帖的陳妤早早便在府上沏了清茶等候。

她為新婦,二月二十一也要往宗廟祭奠。

聽聞瑜安同行,彼此正好作伴。

“說吧,今日尋我何事?”陳妤開口,知道瑜安懷了心事而來。

上回與之相聚,瑜安的欲言又止,她還記在心上。

瑜安捧了茶盞,卻未飲茶。

她思來想去,有些情事,身邊似乎也只有這位好友能稍稍為她解惑。

她開口,道:“倘若……倘若有位女子,已下定了心同,同情郎一刀兩斷。彼此間話業已說得分明,但情郎仍舊挽留,該當如何?”

陳妤不假思索:“那便看女郎的心意。若她心底願破鏡重圓,又無甚不可挽回之事,試試有何妨?”

她當然知曉瑜安口中的女子是誰,只沒有點破。

瑜安沈默一會兒,從入宮的第一日起,她便是下定了心要離去的。

宮中的日子,她只當作同蕭詢的一場對弈。

春獵行宮中,她贏下最後一手棋。離開之際,卻未想到後來仍有種種牽扯。

尤其……尤其那日午後,水瀾亭中,蕭詢竟同她致歉。

為他迫自己入宮之事。

她望他的眸,一時不知該如何答,又能如何答。

只匆匆回了自己的韻華院。

既已開了話匣,瑜安索性想將往事與陳妤道個明白。

陳妤並了三指,許諾守口如瓶,也是好奇瑜安究竟會說出什麽。

她無心再烹茶,熄了小爐中的火。

瑜安安靜須臾,道:“你可聽過,葉家葉瑾舒的名字?”

“略有耳聞。”陳妤入北齊皇都前,已是打聽清楚了其中消息。

北梁葉家的三公子,歸降後居於齊都,曾一箭射中過齊帝的衣帶鉤。

瑜安靜靜道:“那便是我。”

殿門緊閉,陳妤的心腹侍女在外守候。

王妃娘娘吩咐不必攪擾,看了看外間天色,嘉懿郡主到訪已有兩個時辰。

也不知王妃娘娘同郡主在商議些什麽。

鎏金雕花的香爐中,香料早便燃盡。

好半晌,陳妤才理清了思緒。

香消玉殞的容妃娘娘,成了眼前的嘉懿郡主。

若非不合時宜,她都想為這段精彩紛呈的往事拊掌。

“這麽說來,代郡中,其實是你先招惹的陛下?”

瑜安立刻道:“分明是他布局擒我在前。”

她是不得已才換回裙裝,隱匿身份。

“我只是……只是謀算罷了。”

陳妤略略能懂她的意思,卻說自己的見解:“無論何種謀算,若遇‘情’之一字,必定是不同的。”

齊帝顯然在代郡中動了幾分真心,否則不會相逢後,強行納瑜安入後宮,又甘願放她離去。

容妃娘娘盛寵的傳聞,絕非空談。

堂堂帝王,被騙了一番真情。

“那你呢?”陳妤直視瑜安眼眸,“你可有動過情?”

……

二月二十一,巳時一刻,帝王祭過天壇,去往北山皇陵的儀仗自廣正門啟程。x

一路上行程太平順遂,瑜安在自己的車駕中安穩睡了大半日,於入夜時分到達行宮。

下榻的小院一切都收整得妥當,瑜安喝了一貼安胎藥,因天色已晚,今夜整座行宮都早早安置。

在行宮中留宿三日,瑜安除過第二日依禮祭拜外,餘下的閑暇都留在自己院中,偶爾與陳妤小聚。

大殿中祭廟的軍禮,一絲不茍行了兩日,女眷都無需列席。

唯一麻煩些的是,瑜安同蕭詢比鄰而居,每每喝藥時得稍稍避著些他。

好在帝王近日事務繁雜,瑜安晚間安寢又早,二人一日間碰面的機會不多。

到了原定回程的日子,因前一日夜裏下起了小雨,道路泥濘,不得不暫緩行程。

春雨細密如絲,綿綿一夜一日。

回鑾的日子也隨之一誤再誤。

瑜安白日裏睡得久,靠在窗邊,聽雨聲昵喃。

今夜連殘月都無,星星在雨中亦顯黯淡。

雜亂無章的雨聲中,廊下的侍女屈膝行禮:“陛下萬安。”

瑜安打起些精神,原以為蕭詢此時尋她有何要緊事宜。

她看著端到自己面前的一碗清湯面,還臥了個荷包蛋作點綴。

平心而論,這碗面看起來實在難以下咽。

她疑惑擡眸,蕭詢笑笑,又不免歉然:“今日是你的生辰。”

在行宮中逗留幾日,瑜安都忘了日子。

已經到二十五了麽?

帝王的語氣透著些期許:“長壽面,總不能缺的。”

瑜安用銀箸挑起些面絲,尚未下咽,毫無征兆地感到一陣難受與惡心。

手中銀筷落於地,發出聲輕響。

“瑜安?”蕭詢愕然,立時扶住了人。

隨駕的禦醫被帝王連夜宣至嘉懿郡主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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