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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第七月——酒後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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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妻第七月——酒後真言

皓月當空, 灑落滿地銀輝。

蕭詢抱起瑜安回臥房,醉了的人倒是乖巧,只安分看他。

甫一出房門, 踏入院中,平淮冷臉擋住了去路。

他長劍雖未出鞘,但阻攔之意不言而喻。

高進一驚,想從中勸和, 奈何郡主的這位親衛不動如山。

隨行暗衛現身, 只是未得帝王吩咐, 沒有擅自出手。

蕭詢不想動瑜安身邊的人,對方衷心護主, 於他而言反倒放心。

好在瑜安沒有完全醉倒,雖是在蕭詢懷中, 卻對平淮擺了擺手:“你自己逃便是, 不必管我。”

此話一出, 院中人皆是訝然。

瑜安還有後半句話,聲音漸轉低,唯有蕭詢能夠聽清:“兩個人反而累贅,那混賬太子, 我總有辦法脫身。”

她喃喃自語, 靠人懷裏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蕭詢將人抱得更穩。

主子的話沒頭沒尾,平淮分辨一會兒, 自覺是讓他退下之意。

他讓出路, 蕭詢抱了瑜安往院中西邊去, 瑜安的臥房在此。

借著照入紙窗的月光,蕭詢將人好生放在榻上, 爾後去點屋中的蠟燭。

幾簇燭光照亮了屋子,欲合上房門時,他想了想,傳來候在院中的高進。

昭宸宮的大總管原以為今夜花好月圓,會有上一段旖旎情事,甚至特意避遠了些。

孰料屋中一派風平浪靜,陛下只吩咐人另擡了一張簡陋木榻進屋。

木榻就擺在桌旁,勉強能睡下一人。

畢竟是在村舍之中,四下裏陌生。瑜安飲多了酒,蕭詢不大放心她獨自在此,自然留下照料。

房門自外間合上,屋中歸於寧靜。

蕭詢回身時,坐在榻邊的瑜安已擡手摘了自己束發的玉冠,墨發如瀑般垂落。

蕭詢替她將玉冠放到桌前,半跪下身為她脫靴。

喝醉的瑜安並不鬧騰,安安靜靜由他握了腳踝。

圍獵所受舊傷已經痊愈,並未落下什麽病根。

蕭詢安了心,將靴子擺到一旁,猶豫片刻後又為瑜安寬衣。

他解開瑜安腰間錦帶,原先分明做慣了的事情,此刻竟有些說不出的緊張。瑜安乖順由他動作,先褪了外袍,而後是中衣,最後只餘一件月白色的裏衣。

蕭詢瞧了一眼,知道人還裹了束胸。遲疑過後,他未動,展開被褥,俯身將瑜安抱去榻裏間。

棉被新曬過,帶著秋日裏陽光的暖意。

他安置好瑜安,欲退開時,身下人卻忽而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襟。

蕭詢呼吸一滯。

瑜安仰面看他,漂亮靈動的眼眸中倒映出他的模樣。

二人離得極近,如這般再親昵的姿態,從前都是常有的。

屋中極靜,二人間呼吸相聞。

瑜安瞧了人好半晌,道:“你就是……設局擒我的北齊太子。”

她松開手,嘟囔一句:“手段還挺厲害。”

蕭詢笑了笑,順著她的話:“還記他的仇呢?”

瑜安下意識點頭:“不能叫他識破身份。”她面帶憂色,“要不然就是死路一條。”

蕭詢撫平她精致的眉眼:“他沒準備要你性命。”

雖是年少氣盛,被人一箭射中衣帶鉤,但他並非不能容人,更是想生擒對手罷了。

況且,以武力奪下整座徐州實乃下策。父皇早已在同梁帝斡旋,意欲逼降葉家。

這位三公子是一枚極好用的棋子,擒來當然要善加利用。

只可惜,他又被對方擺了一道。

秋日的夜裏有幾分寒意,蕭詢將瑜安的手放回被中,又仔細替人掖好被角。

“睡吧。”他道,熄去了榻邊燭火。

安頓好瑜安,蕭詢自己卻無甚睡意。

今夜的酒還剩大半,高進奉帝命送了酒來。

告退之際,他透過桌縫悄悄瞥了一眼,嘉懿郡主的長靴整齊擺在榻邊。

能叫陛下這麽心甘情願伺候的,郡主是天底下獨一份。

他退出屋中,拋開旁的不提,郡主對陛下有救命的恩情在,再如何都是受得起的。

蕭詢只留了桌上一盞小燈,月光撒下一道清輝。

對月獨酌,屋中靜謐而又安寧。

榻上傳來些許動靜,蕭詢回眸,原本以為安睡的人不知何時坐起了身。

“我也要飲。”瑜安指了指他手中酒盞。

蕭詢頷首,卻從桌上倒了些溫水,坐到榻邊。

“還不睡?”

給人餵了水,蕭詢溫和地哄著人。

瑜安有些累,靠在了他肩頭。

蕭詢心中一動,試探喚她:“瑜安?”

“嗯。”瑜安半闔著眼,應了他的話。

指尖撫過青絲,蕭詢道:“你……可還記得代郡中事?”

屋中靜默下來,瑜安未答,令酒後問話的蕭詢心中忐忑。

好一會兒,瑜安道:“又要套我話?”

蕭詢一楞,本有些心虛,孰料瑜安接著道:“都說了,我憑本事出來的,那位太子奈何不了我。”

帝王一時無言。

酒醉的人說話做事皆不著調,也是情有可緣。

他踟躕再三,轉過千般念頭,最後問出的話語卻翼翼小心:“你心下,是如何看待那位太子的?”

燭影搖曳,瑜安這次答得快上許多。

“他模樣生得極好。”

蕭詢:“……”

“若非如此,當真是下不了手。”瑜安自言自語。

“遇上他之前,你可心悅過旁人?”

“……否。”

雖說暗探早已將葉家三公子的生平查了底朝天,但親耳聽到瑜安說出答案時,蕭詢眸中不可抑制地漾起一抹淺笑。

“那——”他問出最想知曉的話語,“你可對他動過心?”

許久沒有回答,久到蕭詢以為瑜安已然睡去。

浮雲遮了明月,又隨風而去。

榻間忽明忽暗,瑜安道:“美人一計,最忌諱動情。”

蕭詢掌心微蜷,心境一瞬跌入谷底。

並沒有惱怒之感,只餘無邊愁緒蔓延。

“是。”他低語,似在應和瑜安,又似在說服自己接受事實。

“他一直要另娶旁人。”瑜安聲中卻帶有怒意,“想要我跟他走,做夢。”

美人一計,從來願者上鉤。

……

翌日瑜安直睡到午時。她難得酒醉一回,醒後倒沒什麽不適。

昨夜的印象已經有些模糊,日光照進屋子,醒來時她已好生躺在榻上。

記憶中,蕭詢並未有逾矩之處。瑜安下意識看向桌邊,此刻那處空空如也。

她穿戴整齊衣衫,推開房門時,農家的女主人正在院中摘菜。

“郎君醒了?”她凈了凈手,“竈上還熱著飯,我去給您拿。”

一菜一湯,擺在了院內小桌上。雖是簡單,倒都是瑜安不挑剔的菜色。

“我……”她頓了頓,“我兄長在何處?”

未免人起疑,她在外都是如此稱呼蕭詢。

那婦人笑答道:“郎君方才說要看看新酒,跟著我家那口去了酒窖,特意交代不必叫醒您。”x

瑜安喝了半碗湯,婉拒了婦人要為自己煮醒酒湯的好意。

不過那壇清酒,的確是有些烈了。

午後回城,沿途又過了兩處村落。

因返程時繞行的路短,約莫申時末便到了下榻的客棧。

安然休息了一晚,連日來出城奔波,第二日瑜安同蕭詢都有自知之明,沒有去趕早集,索性換到午後出門。

今日是望日,周遭村落的百姓約定俗成來城中趕集。他們多帶家中所種的瓜果蔬食,自織的布匹,在街頭簡單支個小攤賣了,換得銀錢以易物,有時還給家中孩童帶些城裏的稀罕玩意兒。

集市最熱鬧的時辰已經過去,攤上剩下的蔬果曬了半日,不及晨起時新鮮。

這幾條街在望日臨時作集會所用,都支滿了攤子。

瑜安與蕭詢隨意逛著,在巷尾一處不起眼的攤子上淘到了一把木彈弓。

聽聞是攤主自己伐木所制,手藝已屬精細。

瑜安把玩著手中彈弓:“晚間廟會有舞獅?”

蕭詢頷首,自八月中秋起至十月,每逢望日便有官府出頭,組了戲班在街頭與民同樂。

壽郡的舞獅乃是一絕,曾經為齊高祖壽宴助興,得高祖盛讚,名揚天下。

“那我們得早些去。”

“好啊。”

在鄰近一家酒樓中用過晚膳,蕭詢要了二樓最大的一處雅間。

夥計笑著道:“二位客官是專意來城中賞廟會的罷?”

瑜安頷首,夥計熱心與他們指點幾句,得了一把銅錢作賞。

他樂呵呵道:“一會兒彩獅吐繡球的時候,郎君可留神些。”

他放下酒壺並幾碟小菜,退去一樓忙碌。

此處雅舍視野極好,憑窗而望,可將整座戲臺盡收於眼底。

天未黑盡,戲臺四周花燈次第亮起。

離舞獅開始尚有一段時辰,整條街已人頭攢動,擠滿了各處而來的百姓。

瑜安淺抿了一杯酒,支著下巴,聽鑼鼓聲喧鬧響起。

圍看的百姓一陣歡鬧,眾目所歸中,彩獅躍於臺前。

壽郡舞獅名不虛傳,配合著鑼鼓之聲,獅子口吐繡球,舞動得活靈活現。

臺下不時爆發出喝彩之聲,不絕於耳。

瑜安瞧得入神,十五的圓月當空,照耀著人間煙火。

蕭詢靜靜望著窗邊的心上人。

好似也是這樣一個月圓夜,瑜安在他懷中,聲音帶了哭腔,惱怒著不許他再觸碰。

代郡月光皎皎,他與她說起皇都,說起兒時曾與父皇一同看過的一場舞獅,說起那萬家安寧盛景。

他瞧人向往的眼眸,許諾過要帶她歸家,共賞此景。

那時的瑜安不知何時睡去。

她大概,早便忘了罷。

鑼鼓聲依舊,幾頭舞獅依次疊高,捧出頂端那一枚錦彩繡球。

叫好聲連連,銅錢如雨點般擲上戲臺。

散場時人潮湧動,瑜安險些被沖散,好在蕭詢眼明手快扣住她的手腕。

瑜安另一手捧著搶得的小繡球,蕭詢側首看她,笑道:“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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