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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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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五十三

梁老大夫擡頭看了眼孫子, 問:“今日不是縣學休年假的日子嗎,為何這個時辰才回來?”

梁陵游殷勤地過來幫忙並解釋:“午時下學後我去街上買了些年貨。對了,我還買了兩匹布, 我看祖父您這件衣裳都破了也該換件新的。”

梁老大夫嗤笑:“買布?你何時學會裁衣裳了。”

梁陵游不好意思:“孫兒想著總是要買新衣穿, 不如去照顧一下宋小姐的生意。”

躺在內堂的周作聽見這個稱呼後立刻警惕地睜開眼, 默不作聲密切關註外面的人談話。

那老大夫的孫子居然是下午在店裏碰上的梁公子!?

“真那麽喜歡?”梁老大夫摸著胡須:“我可提醒過你, 宋夫人身邊的侍衛不一般,那個穿湖藍大褂的管事我一看就知道是個閹人,這等門戶縱然是新科進士我們也高攀不起。”

梁陵游沒說話, 只沈默地幫祖父磨藥。

關於宋家姐妹家世的猜測, 雖說梁老大夫是有些誇大的成分在,但話至此處看孫子還是不肯妥協,到底是心疼他:“真那麽喜歡?”

梁陵游點頭, 眼神逐漸朦朧:“她太美了,美得不可方物仿若神女下凡間。”

梁老大夫幾十年的醫者看人的身體狀況幾乎是一眼準。

那時初遇他直言點出來把兩人弄那麽難堪不可能再繼續,就是看出宋小姐雖然貌美卻並非處子,不是正房良配。

梁老大夫以為他這麽一打岔, 孫子自然是不好意思再去糾纏, 可他居然小看了自家孫子的癡情。

去年他們家住沱鎮還沒搬來縣裏讀書的時候,提親被拒也沒見這小子特別沮喪啊?

其實這就要說到冉冉在沱鎮的偽裝了。

冉冉那時臉上撲著黃粉身穿普通農婦的衣裳,厚厚的中分把臉遮住小半,梁陵游在青城山見她也只覺得是個清秀的村花, 被拒絕了當然沒有很傷心。

如今再見,美人已變成他高攀不起的模樣, 梁陵游也是憑著相似的眉眼和一聲試探的‘宋姑娘’才確定這就是沱鎮裏那位染娘子。

如此貌美傾城的姑娘, 比梁陵游見過的任何一個女子都要出挑, 他又怎麽能不心動?

梁老大夫看出孫子眉眼間的癡意。長嘆口氣, 也是,如今縣裏的大小夥子只要見過宋家姐妹的誰人不在心裏奉為仙女?沒去打擾不過是看在那一隊隊兵強馬壯的侍衛和奴仆環繞的宅院,不敢罷了。

“你若是真想,今年過年我就再賣回老臉去為你提一次親。”

梁陵游驚了:“祖父,你不是說宋小姐我們高攀不起,我也沒想這麽急而且我想總要等我中個進士回來……”

梁老大夫擡手打斷:“不過,我要提前同你說一聲,那位宋小姐並非處子之身,她們家大業大卻莫名跑來我們這個小縣城休養生息,也說不得是因為這方面名譽有損過來避禍的。如此,你還願意?”

神女在梁陵游心中跌下神壇,他不由得楞住:“什、什麽?不可能!宋小姐天仙般的姑娘怎麽可能未婚與人通.奸!”

梁老大夫:“哼,那你說說看老夫何時看錯過人?雖沒診脈不能確定,但我瞧她面色體態十有八九也是小產過的。”

梁陵游失聲:“什麽?她、她竟然還流過孩子?難道宋姑娘當真因為閨名受損才……”

內堂周作已經氣得手發抖,強撐著坐起來沖出去沒等梁陵游說完那些誅心的話就一拳揍在他的臉上!

“嘴給我放幹凈些!”冉冉一個姑娘家的隱秘閨私他怎麽肯容許兩個外男私下裏齷齪編排!

“陵兒!”梁老大夫嚇一跳,看著袖擺墨跡才想起是方才他在門口救回來的病人,“你、你這是做什麽!”

梁陵游生挨一拳回頭看過來,不由得驚呼:“宋先生!?”

周作雖然病重脫力,但也是從小練武出身,盛怒之下壓著弱書生打也是綽綽有餘。

“什麽東西!就你也配四處造謠說是我們宋老板的未婚夫?卑鄙!無恥!”

梁老大夫高聲喚來藥童合力把人拉開,梁陵游自覺背後說人是非羞愧,也不敢憤力還手又挨了幾拳頭。

“咳咳!”周作被藥童拉開跌坐在椅子上也沒力氣再撲上去,一雙冷眼稍稍擡起,淩厲又直白地打量眼前幾個人,攤手就是兩個字:“退錢。”

不僅是周作給完牙行老板好處費後他身上是真的沒錢,也有因為不想讓這對黑心祖孫白拿玉冷院錢的緣故。

他是當家方知柴米油鹽貴。

梁老大夫也有些暗自羞赧,可本著醫者仁心仍建議:“你風寒入體這快到晚上了也不合適再……”

“咳咳,我現在是身無長物什麽都沒有,但也不可能讓我受著口惡氣讓爾等救這條命!”

按周作以前的世子脾氣,莫說是不在這兒治病,他還要以權壓人讓他們好好吃些教訓。

如今他白身一個但也是有幾分骨氣的,便是凍死街頭也不願在這對賊祖孫手裏治病。

梁老大夫自覺理虧把方才收下的一兩銀子盡數退回去,周作拿著錢撐起身子也不顧外面開始飄起來的小雪,徑直回了悅染布坊。

梁陵游看著周作倔強強撐的背影暗自羞愧,自己白日裏才嘲諷了人家沒有不恥下問的品性,晚間就被他當場拿住短處,落下個在背後嚼人舌根的把柄。

梁老大夫從醫數十年向來德高望重受人尊敬,今日是為著這個唯一的孫子這才作下口孽私說閨閣女子是非,還被自己的病人發現並當場斥責。

鬧得爺孫倆都丟了大臉。

“唉。”梁老大夫問:“這下不管你想不想,此事被人家宋小姐知道,你也不可能了。”

梁陵游垂頭沈默,沒有回應。

西南的雪不像酆京是洋洋灑灑大片大片往下落,巴州的雪很小,剛飄在地上就化成了水。

周作從藥堂走回來不過半條街的距離,頭頂和肩膀已經被紛紛揚揚的小雪花侵濕。店裏漆黑一片小米富春等人早已落鎖離開,周作開門進去後院小房間蜷縮在被子裏冷得牙齒打顫也無人第一杯熱水過來。

那些年,冉冉在王府孤苦無依又生病受傷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麽熬過來的?

周作昏睡一晚。

第二日來開門的長貴發現向來最早出現在櫃臺的宋先生今日怎麽一反常態沒有起來,就想著去後院看一眼怎麽了,這才隔著窗戶紙發現宋先生衣裳鞋子都沒脫倒在床上。

長貴趕忙去燒了水,又回家撿了幾塊老姜、陳皮還有麻椒帶過來一並熬進水裏,囫圇一碗給宋先生灌下。

“噗咳咳咳……”這直沖天靈蓋的辛辣把周作辣醒,喉嚨火燒燒地咳嗽都疼。

長貴把碗遞給宋先生:“這是我娘從小給我熬的姜湯,祛風寒厲害著呢。你今晚睡前再喝一碗,保證第二天就好多了!”

周作知道他現在沒資格矯情,忍下這碗辛辣怪味的姜湯仰頭喝完才說:“長貴,多謝你了。”

“嗨,小事兒。誰還沒個頭疼腦熱的。”長貴把碗收走讓宋先生今日就休息,反正臨進年關店裏生意也不好,零星幾個賬讓富春記也行。

周作遞了十文錢過去拜托長貴買碗素面來,餘下三文當時多謝他的姜湯。

長貴倒沒推辭:“宋先生,我看你日日都吃街拐角那家鋪子的素面,不膩麽?”

周作撇開頭咳嗽兩聲:“還好,我這人對吃食要求不高。”

這話說得周作也不嫌虧心。

明明是他挑剔到一定境界在江縣這窮鄉僻壤吃什麽於他而言都是食之無味,不如擇一家較幹凈的鋪子,也能讓他吃個安心。

轉眼臘月二十九這天,妙輕早早地過來把大家的年禮發了,每人還結了兩錢銀子過年的賞錢。

妙輕是知道周作身份的,等其他三位拿著年禮高高興興回家過年之後,妙輕才硬著頭皮同周作說:“這是我們夫人另給宋先生的賞錢。夫人說宋先生在江縣反正也無親無故無友要探,就有勞宋先生年節這幾天在鋪子裏守一守,沒事兒…沒事兒也別去我們院子跟前湊。”

周作的風寒在連喝幾天長貴娘的特質姜湯後就好多了,只身體還有些發虛,偶爾有些咳嗽,算是熬過了最嚴重的時候,後面只需要慢慢養著。

他接過錢,客氣地同妙輕道:“多謝老板、夫人看重,在下一定不負所望盡力守好鋪子。”

事情辦完,妙輕掩上店門回玉冷院覆命。

宋悅聽完妙輕的回稟:“那可是賞錢,他接了?”

“嗯。”妙輕點頭,“他還說不負期望要把鋪子守好呢!”

宋悅:“奇了怪,他這是真要把宋周這個賬房先生當到底啊,賞錢他都接!”

‘賞’這一字,可以是上對下的恩賜,也可以是上對下的施舍,有時還帶著輕蔑的憐憫。

普天之下只有那日在壽康宮的五位才有資格同周作用‘賞’字。

宋悅給賞錢,本想刺激刺激這個異想天開千裏迢迢過來發瘋的世子,讓他早日認清現實快點回去。

沒成想他還真把自己當成個家世清貧的苦讀學子,賞錢也安心受了,沒有半點不適。

無法,宋悅把冉冉叫來同她說了此事,並問:“你怎麽看。”

冉冉最近對他避而不見,本是想等新賬房招到之後賠給周作一些違約金把他解雇了自己再到鋪子去。

但現在聽周作那做派,好像並不打算輕易罷休,是真正把自己當做宋周來對待。

冉冉嘆氣:“我又不能一直不去店裏,若所有的事都交給劉管事和小鳳打理,那我開這個店還有何意義。”

兩姐妹商量著對策,宋悅摸著下巴思考道:“那周世子對你賊心不死,無非就是覺得他賴一賴求一求還有機會,若我們斷了這個機會呢?”

冉冉有些僵硬:“姐姐的意思是?”

宋悅:“以前我怕你心裏介意就沒說,縣裏的街坊四鄰都說你與那梁公子要成親了!我估計啊是那日梁老大夫說這事兒時被後面的大娘聽了半截去,才傳出此等謠言來。”

“啊!”冉冉面色焦急道:“沒影的事她們怎麽能亂傳!我與那梁公子清清白白連話都沒說幾句!”

“放心吧,時間一長自然就知道這事不是真的。”宋悅安撫住妹妹:“我的意思是,你不如單獨在周世子面前應下此事騙騙他,就說你與那梁公子快成親了,讓他死了這條心快些回酆京當他的逍遙世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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