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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2、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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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四十二

“等明年的荷花開了, 我再給你作一幅更好的。”

“世子,我逃跑了。”

周作微微一楞,默然片刻才說:“也許你在南蕭沒有聽過, 我已與長孫嫣解除婚約, 往後……”

“若有機會, 我還是會逃。”

客棧燭火搖曳, 照得人影直晃,偶爾蠟燭裏傳來一兩聲嘶啞幹裂的吡啵,打破這份寧靜。

冉冉低垂著頭, 不敢與之對視。她入王府為奴八年, 即便她掙紮過反抗過,但這些東西在她身上也是切切實實的發生過。

她切身理解過王權在這個世界所擁有的生殺予奪的權力。能出聲打斷周作,已經是她格外有勇氣的抗拒, 若放在從前她根本不敢這麽做。

緩了許久,周作特意柔和聲線:“為什麽要逃跑?你上次沒與我說實話。”

一時間,連冉冉都有點摸不清周作到底在想什麽。

“我說得是實話,我害怕世子妃, 不想當妾這都是實話。”

周作承諾:“長孫嫣如今是皇後, 酆京裏勳爵人家不會再將女兒嫁到王府,你回來澄院就只有你一個女主人沒人可以欺負你。”

冉冉仿佛覺得自己在雞同鴨講,遂撇開臉冷硬地表明自己的態度:“世子,我不會跟你回去的。你要麽殺了我, 要麽放我走。”

“你總是這樣……”周作低低笑了,笑聲中卻沒什麽笑意聽著分外瘆人, “皇上說我執拗, 母妃說我偏執, 可那裏比得過你?”

“你外表看著軟綿綿十分好說話的一個小姑娘, 其實從始至終從未與我妥協過!”

話音落下,一室靜謐。

冉冉的雙眸清澈地像泉水叮咚的小溪,帶著不解和疑惑看過來,讓周作倍感無力。

“怎麽?你自己都沒發現?”周作自嘲笑到:“無論是最開始的抗拒侍寢不肯討好我,亦或是後來故意奉迎我,你都只是為了離開王府!”

冉冉:“是,我想,我當然想。因為我是被拐賣進王府而不是自願的!這件事我早在矮房的時候便同世子您說過,我們還立兩年之約您不記得了?”

周作:“我記得,但是還沒滿兩年你卻已經暗地裏籌劃著逃走!”

“那是因為,世子您意圖違約!”

“什麽違約?”周作雙眸微瞇立刻想到:“你在攬月山莊聽到了我與梅娘的談話?”

冉冉緊緊抿住雙唇,眼眶裏濕潤一片,是被人背棄後無處發洩的委屈。

若非世子背信棄義在先,她又何苦費這麽大勁也一定要從王府出逃?

周作被氣笑了:“是,當時梅娘是與我這麽說過!你又焉知我會同意這麽做?”

冉冉再克制不住:“你沒同意?你沒同意怎會從攬月山莊回來的那一個多月裏,待我格外溫柔和善!甚至、甚至還送了我一座小染坊?”

周作氣得胸口發脹,鐵青著臉冷聲說到:“原來那兩個月你就是這麽想我的?”

冉冉咬緊牙關,無聲地回應了他的話。

“好,好得很吶!”周作神思不屬不能自抑,“就為了這件事,你多問我一句都不肯便一意孤行不惜深入險境詐死逃跑!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跑不了呢!那麽大的火,那麽危險的事你怎麽敢的?”

“什麽詐死?”冉冉微微蹙眉,聽不懂他在說什麽。

周作實在太了解冉冉。

只通過她一個眼神,便知曉了當初之事是陰差陽錯,她確實沒想過死遁逃跑。

否則也不會時隔兩年這麽久才回來徐州找父母。

他苦笑:“必然者有時而不然,而不必然者有時而或然也。原來你竟以為自己是逃走的,才遲遲不肯在徐州現身,生生折磨我兩年。”

冉冉:“世子,我不想折磨你,也不想被你折磨。既然您認為我已經死了,就應該放手才是,何苦還要派人來守我父母的家,強求著想找到我?”

“我也想告訴自己你死了。”周作擡頭望天,嘴角浮起一絲心酸的笑:“但我總覺得,再得到你死訊的那刻,我會撐不住。”

“從前,我是個覺得長痛不如短痛的人。唯獨在這件事上,我心甘情願選擇長痛。”

蠟燭漸漸燃盡,月色開始透過窗戶照進來。

客棧裏兩人彼此沈默著,雙方都亮出了自己的底牌,但沒有人願意妥協。

“先回去休息吧。”周作起身,略微整整自己的衣袍,“我看著你上去。”

冉冉沒動。

黑夜裏她的眼眸染上月輝的光澤,熒熒看過來,讓人心悸。

“世子,你既不想殺我也不肯放過我,是一定要留我在你身邊嗎?”

“是。”周作應得很果斷,也很堅決。

冉冉仰起頭,直視他:“如果我不呢?”

周作微微撇開:“總會有辦法的。”

“什麽辦法?威脅我?拿我姐姐、拿我父母的命威脅我對不對!?周作,你就只有這點本事,你就只會這一招!”

冉冉覺得,他真是可惡無恥極了!

“當初在王府,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可我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正被你喜歡著!!你的喜歡,強勢、壓抑、病態!恐慌到讓我窒息!讓我無時無刻不想逃離你身邊!”

一字一句,一刀一劍。

這一刻裏,往日能把旁人擠兌地啞口無言的周少瑾,卻被人嗆白了臉色,雙目無神張口喃喃無聲說不出話來。

“你說你喜歡我,周作,你懂什麽叫喜歡嗎?你懂嗎?”

這天晚上,周作是神色狼狽捂著胸口從客棧裏跌跌撞撞逃出來的。

面對冉冉的質問,他腦子裏甚至是一片空白,什麽話也想不到,什麽也抵抗也做不了。

喜歡?喜歡的人或物難道不該牢牢地抓在手心裏嗎?誰會反駁,誰會反對?能攀上靖安王府不好嗎?一輩子榮華富貴養尊處優,踩在大半個天下的頭上頤指氣使,到底哪裏不如她的意了?

客棧裏,宋悅雖說沒有刻意去聽妹妹的談話,但最後他們吵起來的聲音實在不小,客棧又這麽空曠,或多或少也聽了一耳朵。

尤其是最近,冉冉變得比以往更加沈悶,每日裏吃飯吃得少,睡覺也睡不好,沒幾天就消瘦了一大圈,可問她時她總說是無事,還讓自己不要擔心。

宋悅急在心裏,見妹妹不肯與她說實話,這天夜裏幹脆趁妹妹熟睡後,招來餘角讓他把世子請過來,談談。

這幾天,葳蕤軍把客棧包了下來,沒有說是軟禁卻處處都在限制進出。周作不知身影,只餘角在這邊小心陪著笑。

直到宋悅請他過來,周作才帶著一身酒氣出現在客棧。

廂房。

宋悅嫌棄,捂著鼻子後退:“周世子,受情傷還酗酒?”

周作沒說話,靠在那處給自己倒了杯冷茶:“咳,想談什麽?”

聞言,宋悅也不廢話,直接切入主題:“開條件吧,要什麽條件才能放過冉冉。”

周作嗤笑:“冉冉無價,什麽條件我都不換。”

“她還不是你的。”

周作端著茶盞沒說話,只眼中的篤定告訴宋悅他必然不會輕易放棄。

半響,宋悅笑了:“周世子這是跟我們姐妹倆交上勁兒了?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把冉冉接回王府後,要怎麽跟她繼續生活?”

“我來跟你描述吧。若是你足夠喜歡她,那就是互相折磨當一對恨天怨地的怨侶。冉冉會恨你恨到骨頭縫,恨不得身上有簪子就往你身上戳,她傷你你舍不得傷她,你們倆彼此折磨,也許還活不到老我妹妹就會被這段扭曲的關系折磨死,臨死之前她還要發誓跟你下輩子再不覆相見!”

“若你並不那麽喜歡只不過是不習慣旁人違逆,回府後也許沒兩年就有了新歡,把她拋在一旁生死不問,最終也落個人死燈滅的下場。”

聽到這樣冰冷的話,周作的酒意稍減:“在你嘴裏,只要冉冉跟了我,無論怎樣都沒有一個好結局,對嗎?”

“好結局?”宋悅聽得發笑:“前幾日我聽了一耳朵,聽得不多但也知曉她在王府時你對她多有欺辱,難道她會心甘情願待在一個常常欺負她,為難她的人身邊?”

周作恍惚不已:“欺辱?為難?”

宋悅沈下臉,一步步向他逼近:“怎麽,你自己居然還不清楚怎麽傷過的她嗎?”

“她…從未與說過,也從未與我提過。她不說,我怎麽知道於她而言哪些欺辱,哪些是為難?”

宋悅大喝:“她不過一通房婢女,在王府上必定是過得委曲求全如履薄冰!你要她一個當奴婢拿什麽跟主子談這些!?”

這一聲好似振聾發聵,石破天驚喊醒沈睡的人。

周作一生下來就是世子,從來都是高高在上,也從來不會站在一個奴婢的角度去考慮問題。

他不能理解身為奴婢面對主子的膽戰心驚,也從未認真地去思考過冉冉內心到底需要什麽,害怕什麽!

犯下以己度人的大錯!

主與奴之間的階級差異思想差異,就是阻隔他們的天塹鴻溝,永遠也無法妥協!

廂房裏一陣靜默,宋悅正打算乘勝追擊說服周世子放過冉冉時,一陣疾風從她身邊掠過,黑乎乎的影子驟然出現在兩人眼前,迅速出招一拳向周作的下頜打去!

周作反應迅速,在最後關頭把掌勁卸下!

來人見這拳沒討到好,反手又是一肘撞去,這下周作抵擋不及硬生生挨了這拐,嘴角微有血絲溢出。

蕭臨遠扭扭脖子,譏笑:“小白臉還有兩下三腳貓功夫,不知道爺爺接下幾招你接不接得住!”

深夜廂房、孤男寡女,蕭臨遠看著就來氣,不管不顧先揍了再說。

周作本就是郁結在心無處發洩,再加上酒意作祟還白挨了打,也冷下臉不管不顧與人廝打起來。

宋悅像是對這種場面司空見慣,淡定地退到門邊,把地方讓給二位。

兩□□拳到肉你來我往,打到最後廂房裏桌椅、地板、窗戶、床榻無一處是好的!

周作開始就負一拳傷,再加之喝了酒狀態上根本比不過氣勢洶洶過來毆打奸夫的蕭臨遠。

開始旗鼓相當的二人周作漸漸落了下風。

宋悅冷眼看著蕭臨遠單方面虐打了周作一刻鐘,才說:“教訓一頓就行了,別真把人打死,這位要是死在我們手上,北衛皇帝就該發兵討伐南蕭了。”

“教訓?”蕭臨遠停了手問:“這不是你奸夫?”

“奸什麽夫!?”宋悅瞪著眼睛兇他:“你親衛給你的消息裏沒說清楚?”

不是奸夫有什麽好打的。

蕭臨遠把人丟開,扶著老腰過來媳婦兒這邊求安慰:“嘶,別看這小子一股酒氣醉醺醺的那下手可真黑啊,你那兒招來的這瘟神?”

宋悅掃他一眼:“他跟我沒關系,是我妹妹曾經的家主,我有一事正要求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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