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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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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

進澄院沒有外人在後,劉府醫是被修文背在背上跑到芙蕖苑的。到了地方,劉府醫氣都沒喘勻趕忙拎著藥箱去看冉冉的情況,修文則跑去正廳回稟世子。

見府醫終於來了,雙兒連忙解下床簾請劉府醫進裏間來診脈,他坐在床邊一邊診脈一邊問:“昨日我來診脈還好好的,怎會突然血崩?”

冉冉方才提議把這件事瞞下來,但是雙兒不想她受委屈,直言是因為冉冉被長孫小姐罰跪的緣故。

“唉呀!她喝過秘藥的身子,那經得住罰跪啊!”劉府醫拿起原先的方子一邊改一邊解釋:“前陣子世子交給老夫一個既不損母體又能溫補落胎的大內秘方。落胎前須得按照那個方子用活血的藥循序漸進的喝著,喝完之後再服流產的湯藥時也容易落得幹凈利索,沒有太多痛苦。”

雙兒抹著眼淚:“那現在呢?還會不會痛?”

改好方子,劉府醫去到屏風外面的八仙桌,拿出預先準備好的藥包調整新的劑量:“藥還差兩帖,又是因為外力,過程自然是要痛苦些。”

聽完這番話,冉冉不由得苦笑。怪不得自己跪一個多時辰便血崩,還真是陰差陽錯,啼笑皆非。

府醫出去後,雙兒打開床簾看著冉冉蒼白的臉色,拿絹帕為她擦掉冷汗:“姑娘別怕,修文已經去請世子爺了。”

冉冉閉上眼,搖搖頭:“他來不來,都無妨。”

劉府醫近來常給這小娘子診脈,見冉冉乖巧有禮也當她半個後輩看待。現下聽她這般口氣以為是自己剛才說得話讓冉冉同世子鬧了嫌隙,遂開解道:“其實咱們王府的避子湯是經世傳來下的,藥效上也從未出過差錯。但世子為了保下小娘子硬要我在王妃娘娘面前撒謊,可嚇壞了我這把老骨頭!”

冉冉疼得冷汗直冒,仍客氣說到:“多謝世子,多謝府醫。”

劉府醫暗嘆口氣,不再多說。

一刻鐘後。

藥,熬好了,黑漆漆的,正打著漩兒,囫圇一碗灌下去,不多時芙蕖苑便陷入血色的掙紮。

正廳裏,修文看見四皇子正拉著自家世子行飛花令,一時間也不敢貿然上前打斷。還是周作落下酒盞時,擡眼正好看見修文一臉愁容在大門邊徘徊。

周作眉頭微皺,難道還真是罰跪?

衛熠順著表弟的目光也看到了修文,他喝得有點醉,湊到周作耳邊說話時也帶著酒氣:“長孫小姐,服氣!居然敢在你的地盤上動你的人,有膽魄!”

周作一把扶住衛熠的肩膀,歉意地朝幾位貴客長輩說:“殿下有些醉了,小侄先扶他下去喝些醒酒湯,失陪。”

場上諸人皆表示理解,讓周世子快快扶四殿下去醒酒,莫要讓皇上皇後娘娘憂心。

路上,衛熠暗哼:“從小你就這樣,心眼多又記仇!就愛拿我當擋箭牌。”

“那是表兄讓著弟弟。”周作敷衍兩句招來衛熠的侍監讓他把人扶去抱廈休息,這才帶著修文一邊趕回澄院一邊問:“怎麽了?”

修文把遇到雙兒再去請府醫的事兒說了一遍,周作的腳程就更快了。

他知道,那不是什麽受傷,是小產了。

芙蕖苑裏,雙兒端來一碗補氣的參湯,冉冉喝了兩口疼得實在沒力氣喝,又擱置到旁邊。

劉府醫在屏風外面說:“幸虧上個月身子養得不錯,世子拿來的秘方也不那麽傷根本,接下來只需仔細養著,一月左右便能大好。”

冉冉有氣無力地說:“勞府醫費心了。”

門外,周作剛踏進來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兒。

“冉冉!怎麽樣了?”周作快步繞過劉府醫和屏風,一進內室仿佛又看到一個月前,蒼白、沒活氣兒的冉冉。

雙兒默默從屏風後退出來,與劉府醫對視一眼,兩人皆默契的撤到外面,把室內的空間留給兩人。

許是有參湯吊著,冉冉又能緩上口氣:“咳,多謝世子垂憐,府醫說再養上一月左右就大好了。”

周作摸著她鬢邊濡濕的耳發,語調歉疚:“抱歉,答應來陪你卻沒能及時趕來,你受苦了。”

這還是第一次聽到高高在上的世子爺道歉,冉冉擡眼望向他眸光動容:“只求世子,不要忘記冬眠的所作所為,我的苦就不算白受。”

周作凝望她倔強又認真的眼眸,頓了片刻才道:“在收網了。”

知道這件事在世子心中是有打算,冉冉才滿足的閉上眼,漸漸睡過去。

直到她睡熟,周作才肅著臉去到外面堂上。

“說說,怎麽回事兒。”

雙兒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求世子為我們姑娘做主!”

說罷,雙兒便把今日發生的事一五一十說了,更把那小丫鬟狐假虎威的模樣描述得栩栩如生。

話音落下,周作垂眼沈思片刻,半晌才揮手讓雙兒退下。

這麽多年,真的很少有人能讓他這般動怒。

周作其人看似翩翩公子一個,實則骨血裏流淌著執拗又霸道的蠻橫因子。對不在意的事情他永遠可以保持淡淡然,但卻不能將事情做得太過分觸及他的底線。

想起長孫嫣肆無忌憚私闖他的宅院又動他的人,周作不由得冷笑,真是閻王殿裏的小鬼,不知死活。

苑外,修文叩門示意時間差不多了,周作囑咐雙兒好生伺候便沒再耽擱,擡腳回了正廳。



芙蕖苑對外的說法是摔了腿不方便出門,故而冉冉一整個暑熱都是在房裏渡過的。成日裏不是睡覺就是看看話本、打打雙陸,日日好吃好喝的養著,除卻每日的藥膳她吃得難受之外,可以說是非常悠閑。

芙蕖苑周作也來得少,大約三五日來一趟,有時一起吃個飯,有時帶些新鮮玩意兒過來,略坐坐就走。

冉冉能感覺到,因著懷孕又流產這件事,世子對她寬和很多,許是覺得愧疚,又可能是想彌補,總歸主子脾氣變好於她而言是件再好不過的喜事。

這天,雙兒端著個案板進來說是要一起做月餅。冉冉這才驚訝發現,自個兒已經不知不覺窩在房裏兩個月了!

“我說姑娘啊,你不會真忘記了吧?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拖著不想去玉宵閣呢。”

雖然…潛意識裏確實有這個想法。冉冉拿起小酥團學著雙兒壓開把餡料包進去,又問她:“可打聽出來冬眠是如何被發落的?”

雙兒搖搖頭:“修文嘴嚴著呢!我送他幾盤棗泥糕,跟吃到狗肚子裏去了似的!連聲響都聽不見。”

一個多月前,冬眠悄無聲息從澄院消失了,問誰都不知道去了哪兒。冉冉也問過周作,他只說冬眠被亂棍打殘,發賣了。

但冉冉總覺得,這事兒不太對。

“姑娘誒,你是不是沒做過月餅啊。”

冉冉望向手裏那個四不像月餅,臊得臉紅:“我從小都是買月餅吃得,確實沒做過。”

這月餅的模樣實在可愛又可笑,雙兒捂著嘴笑了好幾聲,又勸她反正都是自己吃,讓她怎麽高興怎麽做。

冉冉覺得雙兒說的十分有理,竟也信了她的話,捏了四五個不倫不類的月餅,有五仁陷的還有桂花糖餡兒的,兩個都是冉冉愛吃的味道。

冉冉心頭想著這兩個口味的月餅,等中午吃飯時她還問雙兒“月餅沒熟嗎”。雙兒又開始笑,等人解釋了她才曉得月餅烤完之後還要回油兩天,今天做了等中秋那晚吃正好。

“你的意思是,我捏的月餅正放在小廚房的壁櫥裏回油?”

雙兒咽下嘴裏的飯菜,點頭應到:“是啊,琴音和萍兒都誇姑娘你做得好看呢!”

……

冉冉拿起筷子一邊吃飯一邊寬慰自己,幸好幸好,放壁櫥那邊應該是只有庫房和小廚房的人知曉吧。

其實呢,這麽難得的稀奇事兒澄院裏幾乎人人都來壁櫥參觀過一遍,且這事兒傳著傳著不知怎的傳到修文的耳朵裏就成了‘冉夫人親手做了許多別致的月餅要在中秋節獻給世子吃’。

書房裏,周作筆下飛快,正在處理各地傳回來的消息。

如今奪嫡之爭已到白熱化階段,前段時間周作暗中出手讓二皇子在京中痛失耳目,又從這些暗探嘴裏撬出主家不少隱私出來,如今正拿著查出來的東西挨個打擊各個擊破,接連斷臂的二殿下已然大勢已去,皇位之爭只剩下頗得聖心的五殿下和衛熠。

自打冬眠落網之後,書房裏除了指定打掃的丫鬟澄院眾人皆不能再入,奉茶這活兒就順理成章落到修文手裏。

一紙寫完,修文趁機在主子手邊放上新的茶盞。周作睨他一眼,放下木筆揭開茶蓋,順著碗銜刮了刮茶沫,淡淡道:“什麽事兒。”

修文抱著托盤笑說:“是冉主子,小廚房的人說她特地為您做了中秋節賞月吃的月餅,很別致呢!”

聞言,周作也露出淺淺笑意:“還不算沒良心。”

既知道這件事,也不好破壞人家特地準備的驚喜,周作思索片刻便決定中秋那日帶冉冉出門去看花燈,然後再回來賞月吃月餅。

她在房裏一悶就是兩個多月,出去轉轉也好。

修文得令,抿著笑立刻去芙蕖苑傳話。

這兩月裏往芙蕖苑送的東西都是經他手遞過去的,吃得穿得用得玩得,可以說無一不是精挑細選窮工極態。都這樣了還猜不出主子的心思,那他也別在跟前伺候了,直接去外院馬廄養馬去吧。

到了芙蕖苑門口,修文連大門都沒進去。

“啊?哦哦哦,好我知道了你回去吧。”雙兒揮揮手,夾帶著有關棗糕的私怨三兩句把人打發了,立馬關上苑門跑到房裏去告訴冉冉。

冉冉翻話本的手略頓,點頭應到:“好,我知道了。”

其實按理說這小月子養半個月差不多,一個月盡夠了。但冉冉楞是拖了兩個月直等到世子主動提出要約她出門賞花燈,所以說再拒絕的話就顯得很過分了。

如今兩年之約經過這一通折騰已過去三個月。她既然答應了周作要拿出笑臉好好伺候,便不會失信違約。

冉冉拿起毛筆在話本上勾勒出一段話,細讀之後恍然大悟,嘆曰:“居然是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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