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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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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

這頓家宴,王妃和世子仍是從始至終沒有露面,但靖安王都未曾開口說些什麽,旁得人也不好指責,就這麽表面和氣吃完這頓飯,又各自縮進自家院子裏,親緣淡漠地根本不像是同一血脈的人。

眼瞧著時間差不多,周作可不想在這麽好的天氣裏無緣無故遭一頓罵,便先一步回了澄院,他爹這邊自有他母妃順須。

誰知剛回澄院還沒到玉宵閣,就碰見前邊拐角處春梨帶著人急匆匆往後邊花園去。

周作眼瞧著不對,擡手讓修竹跑過去把人攔下來。

“主子!”春梨左右看了看,又讓旁得小丫鬟退到旁邊去才著急說到:“是冉姑娘!聽說是冉姑娘不知怎麽跟秋月動了手,被秋月吊在花園裏那棵黃果樹上了!我這午後才收到的消息,說是已經吊了一個多時辰,我正趕著去呢!”

哦?還動了手,有意思!

在周作眼裏,冉冉就是只呲牙咧嘴的小貓兒只看著兇,實則戳一手指頭就能推倒,綿軟的很,稍微用點勁就能欺負哭那種。

這樣軟的姑娘居然也有動手打人的一天,屬實是太有意思了。

臨去前,周作問:“我日前讓你給她立規矩,立得如何了?”

立規矩?春梨看了眼主子身後的修竹,知這件事不好為旁人所知,也打著啞迷說:“規矩學得不好,不然也不會挨這頓罰了。”

“哼。”周作攥緊手裏的折扇心生不快,大踏步向花園走去。這小貓身子軟,骨頭卻倔得很吶!周作一路走過去心說怎麽也得讓她再吃點苦頭,可等人真到黃果樹下,看著那被吊起來曬得奄奄一息的小模樣,又讓人生不起氣來。

“咻!”周作冷著臉取出貼身匕首一個巧勁甩出去,兩指粗的繩子登時被利刃割斷,他飛身上前攬住失去牽引往下掉的冉冉,抱在手裏略量了量。

嘖,怎麽瘦這麽多。

身後,秋月聽說世子爺正往花園裏去,忙不疊趕過來哪知道正好碰見周作救人!

秋月眼前一暈,差點沒昏過去。

“爺!”秋月走過來,水蛇般的小腰扭得極有韻味,她哭哭啼啼跪倒在地上,上來就捂著臉想倒打一耙:“爺要替奴婢做主啊!”

眼前這婢子氣色紅潤眉眼有神,周作看了看懷裏這個。

往前白皙的小臉被曬得緋紅,眉尖淡淡地蹙著,那雙好看的貓兒眼也閉得緊緊的,睫毛亂顫,唇色蒼白。周作捏捏手裏的細腰,做主?最後這主是要給誰做還真不好說。

周作俯身勾住冉冉的膝窩把人抱起,小小的身子嵌在他懷裏像是沒重量一般,他顛了顛手裏的小人朝地上的秋月吩咐到:“去玉宵閣跪著,等人醒了我再理這樁官司。”

不僅秋月楞了,春梨也快走幾步跟在主子身邊小聲說:“奴婢一人不可能紅臉白臉都唱,所以秋月她……”

“她知道這事兒?”

“不不不,奴婢謹言慎行,未曾與任何人說起。”

“那不就得了。”

不管春梨怎麽跟秋月說的,把人吊樹上折磨這法子,也太惡毒了些。

瞧那手脖子上勒得青紫的痕跡,若是再吊一陣子這手怕是就廢了!

恍惚間,好像有人在餵水。冉冉閉著眼無意識咽下兩大口才心滿意足昏睡過去,等她再醒過來,已經是傍晚了。

冉冉望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金絲床簾,半晌才緩過神來自己這是在哪兒!冉冉忙不疊的想起身,生怕是秋月為了陷害她,故意把她扔在世子床上!

許是聽見響動,還未等她掙紮下床,床簾外伸進一只骨節分明的手,而後手掌外扣反手撩開簾子,露出周作淡漠冷峻的臉。

冉冉楞了楞,緩緩低下頭,輕聲問好:“世子恭安。”

“嗯,身體可還有不適?”周作撩開袍子坐到床邊,不期然的靠近嚇得冉冉哆哆嗦嗦後退,又不敢退得太厲害怕被他看出來,一時間竟僵在原地。

屋子裏靜悄悄的,周作也向來沒有低聲下氣哄人的意趣,遂淡淡收回手,神色冷漠地坐在床邊。

“我聽春梨說你跟秋月動了手?跟我說說看,為什麽要同她動手。”

一說起這個傷心事,冉冉立馬紅了眼眶,可是她手腕帶傷正疼得厲害,擡不起手來擦眼淚,只能任由淚珠子大顆大顆往外滾,瞧著好不可憐。

饒是鐵石心腸如周作,都不自覺放輕語氣,他用指腹輕輕抹去冉冉眼角的淚珠:“好了,有什麽委屈同我說,我給你做主。”

真的嗎?冉冉擡眼看向周作,見他神色一派坦蕩真誠,又有極具迷惑性的俊顏加持,糊裏糊塗的心裏不自覺就默默信他三分。

“秋月她帶人把我的菜,踩壞了,全都踩壞了。”冉冉低著頭,淚珠子就往下砸,聲音裏是說不出的傷心難過,那一顆顆菜無一不是她費心盡力種來的,是她來澄院之後付出心血最多的東西,是她日後的溫飽也是希望,就這麽被人這麽全踩毀了!

菜?什麽菜?

周作讓冬眠去傳跪在臺階下的秋月進來回話,心神也被眼前這吞聲飲泣的小人兒勾了過去。他雖不喜冉冉不肯對他撒嬌賣乖,卻是極愛她這副哭噠噠的委屈模樣,否則也不會三番四次忍了她這般冷待。

周作不是個能虧待自個兒的人。他左手用勁兒把她懷裏稍帶了帶,右手握著冉冉柔若無骨的細白小手,念著她手腕有傷才上過藥也沒有太用力,只慢慢摩挲著從指縫間穿過又叩上合過來,逗得冉冉面紅耳赤渾身僵硬,一動不敢動呆坐在床上。

“爺~”秋月剛走進來就看見這副光景,不由得委委屈屈眼含嫉妒看向冉冉。不明白明明上個月才聽春梨姑姑說主子厭棄了這小賤人,怎得沒過多久又重新寵上了?

難道春梨姑姑還能蒙她的不成?

床側邊上,周作一個眼神也未分給她,只似笑非笑地說:“怎麽,還沒跪舒坦?”

秋月跪了一整下午早跪得虛脫了,剛起來的時候若不是冬眠拉她一把怕是整個人都要摔在地上。現下聽得世子爺語調不善她哪敢再耍嬌賣癡,忙斂了神色,恭順站在原地。

周作的手從指尖轉向發絲,漫不經心地問:“冉冉說你踩了她的菜,怎麽回事?”

秋月到底是能坐上澄院貼身侍婢位置的人,伺候周作多年又怎麽不知道在世子爺心裏這麽件小事兒真相如何對錯怎樣完全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爺想讓誰對誰就是對的,世子爺想讓誰錯誰就是錯的。這事兒明擺著沒有爭辯的餘地,索性幹脆些認罰。

“是奴婢豬油蒙了心,見不得冉姑娘好,這才起了歹毒心思。”

瞧冉冉還委屈著,周作便讓冬眠去查毀了多少菜再定責罰。等一柱香後冬眠帶著幾片爛菜葉過來覆命說:“冉姑娘在矮房後邊開辟了個菜園子,這些就是園裏被秋月姐姐踩爛的菜,大約只有邊角上幾株是好的。”

那幾片爛菜葉焉焉的,混著泥土和踩爛的菜汁,周作真是看一眼都嫌臟:“行了,拿下去。”

想著自己懲罰下人的法子許是不能如她的意,周作便低頭問她:“冉冉想怎麽罰?”

這個月冉冉在她手下當差,可以說是受盡折磨,秋月膝蓋一酸差點沒又跪下去。

可冉冉到底還是個軟和性子,這樣一重疊一重的報覆下去不知什麽時候是個頭,冤家宜解不宜結,她本來也不打算久留王府,只想求個清凈。

“罰她賠我那些菜吧,我種了許久,很不容易。”

秋月在心裏想了數十種折磨人的法子,最後竟是這麽簡單輕輕揭過?秋月神色覆雜擡頭看過去,不管是這小白泥兒怕她日後再報覆還是想在主子面前裝和善賣好,今次這件事算是她欠的。

此方事算是處理完畢,冉冉卻頭疼起來。這位世子爺今日不知道抽得什麽瘋突然燃起餵她喝粥的樂趣。

也許旁人能得這位天潢貴胄的世子爺如此照顧,心裏怕是再高興得意不過,可落在冉冉身上,她只有一陣賽過一陣的後怕。

周作這人有多喜怒無常,冉冉簡直體會得不要太深。

他今日能把你高高捧起,明日也能將你重重摔下,一切隨心全憑心情。在永安院,冉冉知道只要一切守著規矩又老實本分,王妃就不會苛待下人。而在周作這裏,她永遠也猜不到他下一刻會不會甩臉色發火。

冬眠招呼小丫鬟把水擡進來,又擺好屏風。

周作眸色幽深冉冉也不敢駁他的意思說自己今日實在又疲累又疼痛。冬眠往屏風後面看了一眼,體貼地為世子關好房門。

那日英雄救美被當成話本似的在院子裏傳來傳去,因著這份恩情,冉冉到底是不好再敷衍周作,平日裏添茶倒水揉肩捶背就殷勤許多。

周作美人做伴自然是樂在其中,兩人相處融洽,賞賜也是一天比一天豐厚。

院子裏的人最是會看風向了。往日裏世子雖也招幸卻沒有太厚待這位通房娘子,大家心照不宣就沒把人當成位人物給放心上。

現下可跟往前不大一樣,釵環首飾胭脂水粉綾羅綢緞一天天的如流水般往那邊送,眼瞧著矮房那位竟又覆了寵,澄院眾人才算是在心裏真真有了桿稱!

得!甭管日後世子爺朝這位甩多少臉色,只要是還沒到趕出澄院去的地步,這位啊都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凡事留一線,千萬不能把人給得罪透了。

“這些,都是給我的?”冉冉看著桌上的金釵銀環眼睛發亮,小臉更是熠熠生輝,整個人登時變得活色生香起來。

周作本是興致缺缺端坐在太師椅上瞧個趣兒,可望著她笑瞇了眼的眸子也難得勾起嘴角。早知看起來這麽倔強的姑娘居然是個愛銅臭的財迷,他何苦大費周折守幾個月的空房?要知道他周作最不缺的就是錢。

見冉冉眉眼帶笑從來沒這麽開心過,周作也撐著胳膊懶洋洋地湊過來問她:“喜歡?”

對於他的靠近,這次冉冉沒有後退也沒掙紮,而是特別真地的向周作道謝:“世子,謝謝您。”

?雖然周作不明所以眼前這人怎麽突然變得這麽溫順,但不妨礙他得寸進尺。

“嘴上謝起來,可沒誠意。”

冉冉紅著臉,第一次沒有露出抗拒或者害怕的神色,任由周作抱著她走向室內。

一個食髓知味一個有心報答,竟是難得的合拍。歡愉之後,周作心滿意足輕輕啄吻她柔嫩的唇瓣:“往後瞧上什麽,盡管到庫房去取。”

冉冉被折騰得累極,整個人腰酸背痛昏昏欲睡,聽世子還要賞東西給她,便老老實實說:“不用了,您這次賞得盡夠了。”

沒了事前那般急迫,周作也能騰出心神想她前言不搭後語的兩句話。修長的手指再探進去,周作惡劣地逼問:“乖冉冉是為什麽想謝我?”

可冉冉實在是困,又被他磨得沒辦法,只得含含糊糊地說:“湊夠八十兩銀子…贖身呀。”

贖身?方才難得的溫順竟然是想著贖身!

“呵。”

前因後果一串,周作還有什麽不明白。他忍著氣利落起身,拎著冉冉的後脖頸就把她甩到床尾去。

“啊!”一時間,再困得瞌睡也被他扔醒了,冉冉不明就裏抱著光禿禿的膝蓋瑟縮地坐在床尾,看著周作起身慢條斯理把衣裳穿好。

周作不愧是世家子弟出身,盛怒之下一舉一動仍是從容矜貴極了。待他整理好衣物從容不迫站在床前,滿身威嚴更是嚇得冉冉把頭埋進膝蓋裏不敢看他。

可周作就像那天一般,冷聲吩咐她:“爬過來。”

在這種境況下,屈辱是加倍的。

冷風吹在身上,冉冉咬著唇,忍著渾身戰栗彎下脊梁跪下來。

一個時辰前,她腦子裏是抽了什麽歪風竟然覺得這活閻王人還不錯!?

周作不等冉冉爬到床邊,俯身過去一把攥住她的下頜將她拉過來,垂首埋在她耳邊如惡魔低語:

“雖我不常管府中奴仆買賣之事,但猜也猜得到,母親為我選的通房,必是簽的死契。”

話音落下,冉冉剛還酡紅的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眉眼裏一片灰敗,整個人如同秋天裏殘枝落葉正瑟瑟發抖。

冉冉拼著最後的力氣掙紮逃開周作的禁錮,一個人抱著胳膊喃喃自語:“不,不可能的,你一定是想騙我。嬤嬤說了,我是八十兩被賣進來的!只要我存夠錢得主子恩典,我就能把自個兒贖出去。一定,一定是這樣的!”

周作瞧她一臉淚痕,愈加惡趣味道:“哪個嬤嬤?我尋來給你再問問?”

“袁嬤嬤!是永安院的袁嬤嬤!世子,求你,求你幫我問問!”

冉冉本就勞累,再加上情緒被激得大起大落,說完這句話便暈倒在床上,眼淚卻流得沒停下。

周作沈下眉眼,不耐煩地捏捏額角,到底還是把她摟進被子裏蓋好。

“袁嬤嬤是吧,我倒要看看她當初是怎麽同你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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