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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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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矮房那位不知為何被主子冷落下來,可院裏的奴仆們摸不準世子的意思,也不敢怠慢冉冉,仍是每日好湯好菜的伺候著。

直到冉冉在蓮臺惹主子發火不快的消息傳出來後,前陣子對她還算客客氣氣的丫鬟婆子們,如今都渾然不把她當回事兒,態度更是輕慢。

就例如說往常冉冉去燒火房,裏面的小丫鬟雖說不會多熱情,但也不會過於刁難。但最近幾次,冉冉能很明顯的感覺到那種有意無意的針對。

“姑娘,您就別為難我們了,這燒水房裏每日供來的柴火可是有定量的,您來得晚自然就沒有了,得先緊著主子用。”

“好。”冉冉擡眸看了看她身後正在炕頭保溫的幾個銅壺,輕輕地說:“那我明日早些來。”

等冉冉明日提早過來,那丫鬟又說熱水被幾位姐姐預訂了,正要送過去。

後日再早些時辰過去,她又說要現在天氣漸熱,要洗澡水的人多,熱水都是前一天訂了的。

冉冉當即向她定明天的水,那丫鬟見推脫不過,才允了一壺。誰知她第二日過去,拿到手的卻是一壺溫水。

恰逢雙兒也來打水時碰見這一幕,想過去跟人理論又被冉冉攔下:“算了,鬧也鬧不出來個什麽。”

燒水房裏,花蕊走過來碰碰雲初的胳膊,看著那弱柳扶風的背影說:“你也真敢啊?瞧她那我見猶憐的模樣,沒得哪天主子又被勾著重新寵幸上她呢。”

雲初彎她一眼:“你懂什麽?你且瞧咱們主子能吃她這顆回頭草不。”

大家夥都知道雲初和夏露是遠房表姐妹,她來澄院做活兒也有夏露牽線搭橋的緣故,在院子裏有這樣一位表姐,旁得小丫頭們也很是願意捧著她。

“雲初姐姐這兒可是知道些什麽小道消息?說與我聽聽唄。”

雲初秘密一笑:“等著吧,過不了多久你自然能知曉。”

四五月的天也沒那麽寒涼,冉冉提著水回到矮房,就著溫水洗了個澡,洗完澡的水也沒有浪費,都灌在房後面那片菜地裏,只盼著它們能快快長大。

“聽嬤嬤說,我是八十兩銀子被賣進候府的。若是等存夠了錢又能得主子恩典,便能把自個兒贖出去。”冉冉坐在菜地旁擡頭望月亮,眼淚從眼角劃過白皙精致的下頜滴在地裏:“如今我存了有五兩多,再融了王妃娘娘賞賜的釵子鐲子,大約還差三十兩。”

通房每月的月錢是一兩銀子,也就是還有兩年半,她就能去求王妃或者世子妃的恩典。

冉冉想,應該沒有那個女人能容忍丈夫身邊有通房娘子,這恩典應當是不難求的。

更深露重,深夜亥時。院裏當值的萍兒正靠在柱子上打瞌睡,迷迷糊糊之間突然聽得身後膳房裏有人翻動的聲音。

“什麽人!”萍兒大聲呵到,那翻動的聲音一滯,又傳來一陣兵荒馬亂打碎碗碟的聲音,等萍兒推了門去看,就只看見一個晃晃悠悠的窗戶半開著,顯然那賊人從窗戶逃跑了!

事發突然,萍兒不敢耽擱,忙跑去春梨姑姑房裏稟告。

春梨聽聞這個消息,立馬讓護衛圍了院子,待得第二天一大早便把澄院所有下人都喚來正廳。

大廳裏,擠擠攘攘站著五六十個人,都是澄院裏的丫鬟婆子小廝侍衛,大家都面面相覷,都私底下小聲問詢著發生了什麽事,這是要幹什麽。

“安靜!”春梨開口呵斥,“吵吵鬧鬧的,像什麽樣子!”

廳下這才停了議論,皆埋頭不語。夏露忙過來寬慰:“姑姑別生氣,咱們也料不到這些人怎麽敢趁著世子爺外出春獵,就臟了手腳打起偷盜的主意來。”

“我也是氣得狠了。咱們澄院一向治下嚴厲,王妃娘娘那裏也是誇過得!如今主子不在院裏就出了這等事,我實在是難辭其咎!”春梨拍拍夏露的手,吩咐眾人先讓他們自個兒找了可以彼此作證的人證,交接班的侍衛也讓他們喚來外院同屋的室友。

一屋子人查來查去的,昨日亥時竟然都有人證為彼此做保,連春梨幾番責問也糾不出錯來!

日頭漸漸升高,鬧了這麽大陣仗卻毫無進展,這下等主子回來怪罪下來,大家都吃不了兜著走!

“還有個人沒來呢。”秋月眼兒一瞟,掃向眾人:“丫鬟小廝們都是兩三人一間住一起的。矮房那位可是獨門獨戶的,誰知道她昨晚亥時去了哪兒?”

說罷,下邊有廚房的婆子也插嘴道:“肯定是她!咱們院子以前從沒發生過偷盜的事,怎麽她一來澄院咱們小廚房就丟了好幾次東西!”

“丟了幾次?”夏露擰著眉,冷聲問:“丟了什麽?怎麽往時不來報?”

身後有人掐那婆子,怪她怎麽口無遮攔,什麽事兒都往外說!可話已出口,那婆子只得嘟嘟囔囔說:“也就丟了些不值錢的雞蛋菜葉,奴婢想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沒報。”

小廚房裏油水可不少,平日裏廚房裏各個人也沒少撈,這真要報上去讓春梨姑姑派人來查還得了,這小廚房裏誰經得查啊?況還只丟了些不值錢的東西,沒得因小失大。

“行了!”春梨指了個跟冉冉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你,把冉姑娘叫過來,路上口風嚴實些別透露。其他人都下去吧,萍兒留下來,給你夏露姐姐她們說說你昨日看到的。”

“是。”眾人紛紛應了,一時間廳子也空了大半。

那邊廂冉冉正在菜地裏拔草捉蟲,就聽得門口有人敲門讓她去正廳,說是春梨姑姑有事兒找她。待她收拾齊整趕過去,廳內春梨姑姑坐在尾座上,其餘三季分別立於兩側,正中間還站著個丫鬟。

見冉冉來後,春梨語氣不大好:“冉姑娘,昨日亥時你在哪兒?”

亥時?冉冉想了想:“應當是正睡著。”

旁邊的秋月翻個白眼冷哼一聲:“那便是沒有人證了!”

這話說得好生奇怪,冉冉不禁問到:“什麽人證亥時的?姑姑問我這些做甚?”

見冉冉一派天真自然不似作偽,春梨也緩了懷疑的心思:“萍兒,說與她聽。”

萍兒得令忙給冉冉解釋,冉冉這才曉得是昨晚院中有賊人進小廚房裏來偷吃食,約莫該是個內賊。

冉冉忙向春梨福身:“姑姑明鑒,我昨日打完水後就一直在房間裏從未出過門。”

小娘子比初來時更白更瘦了,身量纖纖拜在那裏,饒春梨是個女人都不免憐惜,安撫說著:“先起來吧。”

話音剛落,秋月便搶白說:“冉姑娘說得倒是言之鑿鑿,可剛好咱們院裏所有人都來這兒過了遍明路,人人都有人證證明自個兒清白,偏就只你沒有。”

冉冉雖單純,卻也不傻,這秋月便是打量她找不出人證來,硬要把這罪名按在她頭上!怎就生得這般巧合?

“秋月姑娘,我沒有人證證明昨夜亥時我在屋子裏,但你也沒有人證證明昨夜亥時我在小廚房裏呀。”冉冉神色真切,一雙美目盡是坦然。

“你!”“咳咳!”

夏露輕咳兩聲打斷秋月的話,誇到:“冉姑娘好口才啊,是仗著自個兒昨晚上跑得快沒人瞧見嗎?”

明明就是來故意冤枉人的,冉冉無意與她爭辯,只同春梨姑姑小聲解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姑姑,我初來澄院人生地不熟,平時也甚少出門,怎麽敢半夜出門去偷吃食?”

秋月本還想同她爭辯幾句卻被夏露拉住,眼看這事兒也卻是找不出真兇來,春梨敲打幾句讓冉冉安分守己這事兒也就這麽不了了之。

事後,秋月拉著夏露躲進廂房裏。

“我的好姐姐誒!咱們費盡心思搞這麽大動靜就這樣放過她了?你不是說還有個小丫鬟要出來指認她嗎怎得也不見過來?現下世子爺是厭棄了她,可保不齊她又像上次那般得了寵啊!”

夏露瞪她一眼,嫌棄秋月實在是個蠢得。她慢悠悠倒杯茶給自個兒才開口解釋:“那丫頭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好欺負倒是我們小瞧了她,今日看著竟也是個有腦子的,輕易蒙騙不得。再加之你那春梨姑姑也不是蠢人,雲初又是個只能窩裏橫的成不了大事,萬一被那丫頭幾句話堵著下不來臺,反倒要把我倆給搭進去。”

“那這事兒就這麽算了?”秋月一臉不甘:“好不容易爺這三四天不在院子裏,不趁這機會定死了她的罪,往後待她發達了可得磋磨死你我才能夠她出氣的!”

“妹妹多慮了。”夏露拿起帕子掩唇笑說:“小廚房近日連連失竊,我這個管帳的剛好借此機會把小廚房那汙七八糟的賬本理出來,順道收拾收拾廚房那群油蠹子不說,還把這事兒甩在她身上背著,讓那群府裏經年的老油條們去對付她,可不是一箭三雕?”

確實是個好主意,不過:“若沒能定她的罪,她們再磋磨不過是在吃食上克扣些,倘若她日後又得了寵或是受了委屈去向世子爺求可憐,小廚房又怎敢再為難?”

“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啊。”夏露笑說:“待世子爺回來就是三天後的事兒,若這件事兒大家都這麽說,難道主子爺還偏信她一人之言不成?她是貌美,可你瞧見主子這麽大方的人賞賜過她什麽東西沒,也就是嘗個新鮮罷。再說了,澄院裏誰人心頭沒桿稱?你當她們都是蠢得啊?”

夏露在房裏同秋月細細掰扯著道理,都沒看見門外有個身影一晃而過。

春去夏至,日頭漸漸毒辣,小廚房不知為何送來的吃食也由一日三頓成了一日一頓,碗裏碟裏的東西更是要多寒酸又多寒酸,若不是雙兒時常接濟著,冉冉怕是要餓死在矮房裏都沒人知道。

“她們欺人太甚!”雙兒抱著碗義憤填膺的回來,“她們竟然說,竟然說……”

冉冉目光一片柔和,撫弄著菜地裏一棵棵綠油油的苗子,輕聲問:“說什麽?”

雙兒低下頭,小聲說:“她們說‘冉姑娘有那一手偷食兒的本事在身上,又怎會餓著?’怎麽辦,現在小廚房那邊鐵了心要與你過不去,要不咱們還是找世子爺主持公道吧?”

“不可。”冉冉想起周作身上那不怒自威的氣勢:“世子看起來不像是能為下人申冤申屈的主子。”

望著冉冉日漸消瘦的臉頰,雙兒一時也洩了氣,只盼著地裏的菜能長得更高更快些,至少能裹腹求個溫飽。

話說三日後周作春獵滿載而歸,闔府上下都臨蔭飽餐一頓,皆喜氣洋洋直言咱們世子文武雙全一表人才世所罕有,王妃聽得高興又賞了眾人一貫錢,底下的奴仆們拿著賞錢喜不自勝開心快活得仿若過年。

玉宵閣書房裏,春梨跪在地上一五一十把前日裏發生的事稟報給主子,一直說到冉冉,周作才懶洋洋撐起胳膊來了點興致。

“呵,她那細胳膊細腿的能翻窗戶?不把自個兒折裏頭就算好得。”

話雖說得像是逗趣兒,可言語裏卻是實打實的維護之意。春梨心下大驚,難道主子並未被冉姑娘惹得惱怒厭棄?這些日子春梨雖沒把罪定死在冉冉身上,可全院人都能找到人證自證清白,唯冉冉沒有人證,春梨心裏少說有些芥蒂,但若主子是這個態度……

“主子說得是,冉姑娘近來是瞧著沒好好吃飯,又單薄許多。”

周作目光淡淡,視線落在手裏梨花木筆上。

春梨是周作奶娘的女兒,比周作大個八九歲從小跟在身邊伺候,用起來也算忠心順手。

眼見冉冉被冷落數天在院裏受盡委屈都不曉得過來找他賣賣乖求求情,看來這骨頭還是太硬,得徹底打斷了才有趣兒找。

周作低眉吩咐春梨兩句,讓她做主一邊打壓磋磨一邊提醒冉冉來玉宵閣求情,不拘手段,管用即可。

“此事只能你一人知曉,不可外洩。”

“是。”春梨壓下心裏驚詫,面上應了主子恭順退到書房外邊,直退出玉宵閣才扶著胸口消化這份差事。

旁人也許不知,可春梨從小在世子身邊伺候,哪能猜不到這冉姑娘是實實在在上了主子的心啊!

可這又要打壓又要提醒還不能外洩,萬一這冉姑娘真成了主子心尖上的人,自個兒不得被她怨死?春梨思索片刻,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待她拿定主意後便匆匆忙忙去尋秋月。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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