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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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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一大早的,天才剛蒙蒙亮著,整個王府還處在一片靜謐之中,澄院的小廚房卻最先忙碌起來,廚娘們動作優雅熟練,正井然有序地為主子準備早膳。

玉宵閣外,平日裏爭著搶著要去主子跟前露臉的夏露秋月現下正互相推諉著。兩人都知曉昨夜世子是醉酒回來,一晚上宿醉頭疼必然沒睡好,若今天這個時辰去叫睡閻王早起,被罵一頓算是輕的,要是遇上這位爺心情不好,挨一記窩心腳也不是不可能。

眼看外院的萬松都過來傳話說馬車已經備好隨時可以出發了,這倆還沒商量好到底誰去。

永安院那邊,冉冉已經收拾好自己將要帶去澄院的行李,她東西不多,寥寥清理下來就兩個小包袱,比起來實在寒酸。

現下時間還早,從永安院走到澄院也沒遇到幾個人,冉冉低下頭抱著包袱跟門房報備後,拐彎進了旁邊的游廊。上次來得匆忙走得狼狽,根本沒有好好註意過這院子的出入路口,一時間竟走迷了路。

這處奇花逸景雕梁畫棟細看下來比王妃的永安院還要精致秀美。冉冉左右看花了眼,想攔下個人問問春梨姑姑她的住處在哪兒,誰知話還沒問出口,就被夏露截住。

“你是昨日那個通房娘子吧?叫什麽?”

可冉冉除了秋月春梨的臉誰也沒記住,聽人問也只得老老實實答:“冉冉。”

夏露掃了眼她瑩白的小臉和羸弱的身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冉冉是吧?冉姑娘,隨我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行走間周圍人等也是多有註目。

怎麽說呢,世子的挑剔程度沒有人比澄院的下人們更清楚,也正是因為知道再看著冉冉才明白什麽是秋水為神玉為骨。

小娘子纖腰楚楚,便是穿著普通丫鬟的衣服也楞是比旁人多三分弱柳扶風的味道。那三千青絲烏黑濃密又光滑柔亮更襯膚色白皙,巴掌大的小臉盈盈可憐,便說神妃仙子遑論如是。

恰逢此時廚娘端著剛做好的早膳在抱廈布置,幾位伺候梳洗的婢女也端著銅盆捧著香巾候在門外,楠木大門敞著,裏面的婢女正在用銅熨鬥熨燙主子今日要穿的衣物,下面還燃著專門的熏香。

整個過程安靜無聲卻訓練有素,顯然是澄院的常態。

夏露停在臺階前,側身對冉冉說:“如今你是我們澄院的人,也是世子的身邊人,有些世子貼身的事更是你的份內事,今日便先學著如何伺候世子起身。”

在永安院時,王妃早早便派了嬤嬤過來教她聽人事學規矩,她知道這些也確實是通房該做的,便應到:“是。”

見她乖順,夏露笑得和藹:“走吧,今天四皇子約了咱們世子游湖,誤了時辰咱們澄院上下都擔待不起。”

冉冉跟著夏露走進淩霄閣正廳又向裏走到寢臥。夏露停在臥房門口拿眼神示意冉冉進去,臥房裏光線很暗,只看到步床上橫著個高挑的身影,連頭尾都分不清。

冉冉推諉著不想去,夏露卻一句話不說轉身走了,徒留冉冉抱著包袱怔楞在原地。

正廳的婢女小碎步走來向冉冉福身,冉冉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熨衣的婢女皆安靜的候在原地,意思是已經熨好可以叫主子起床了。

冉冉進退兩難,一時間僵在原地不知該怎麽辦。

此時,從正廳退出來的夏露和秋月一起站在石榴樹後正小心翼翼望著正廳的動靜兒。

秋月小聲說:“我倆現在倒是躲了黴頭推她過去受著,怕就怕以後那位小通房升了貴妾反過來拿捏你我。”

夏露倒也不藏著掖著,白眼一翻道:“你夏姐姐看人可準著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昨兒一天都精神恍惚生怕王妃過來問你的罪呢。嘖嘖,畢竟昨兒個你那般羞辱她,這不是公然打王妃的臉麽?”

秋月被她說得羞惱,連忙扯扯她衣袖讓她別說了,夏露才沒繼續調侃:“怕什麽?這一天一夜過去永安院那邊來找你了麽,王妃不可能憋著氣吧,想也知道是這小白泥兒不敢跟王妃告狀,也就是個軟塌的性子,平白任人拿捏。”

聞言,秋月悶笑出聲:“還是夏露姐姐高招,咱們那位爺不常發脾氣,可發起脾氣來那是真要命!修竹去年磨錯墨塊壞了世子的畫,世子那一腳踹下去修竹在床上足足躺了月餘才起身。”

夏露也笑:“這一腳踹在你我身上都是白挨,倒是讓這位新來的通房娘子切身體會下咱們主子的脾氣秉性,往後才能老老實實盡心盡力的伺候主子,別打什麽歪心思。”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寢臥門口,冉冉如今作為世子的通房,這些事情她早晚是要上手的,現下騎馬難下十來個人等著她動作,她只能鼓起勇氣借著窗口透進來的一點點光慢慢摸索過去,終於站在床前。

冉冉深吸一口氣,小聲說到:“世子,世子?您該起床了。”

床上人眉頭動了動,沒有再給出其他反應。

冉冉又喊了兩聲無果,只得伸手小心翼翼地推了推:“世子,該起床了。”

恰逢此刻,一陣微風吹這正廳裏熏衣的香味飄進來,嗆得冉冉喉頭直癢:“世子?世子?咳咳該起床了世啊……!”

電光火石之間,周作精準捏住冉冉的手腕再狠厲把人扔開。冉冉防備不及被人甩開幾丈遠,兩個小包袱被抖散在地上,額角磕在八仙桌的桌棱上登時紅腫發紫,昨日還受著傷的掌心更是傷上加傷,剛結的血痂再度磨破,蹭著地毯疼得鉆心。

當夏露一言不發撇下她獨自離開時,冉冉便猜到來叫世子起床不是個什麽好差事。可她以為最多不過被臭罵一頓惹他厭棄,誰能料到竟會是這般境況。

冉冉的腦袋被撞得暈暈乎乎,周作緩慢起身坐在床邊,黑暗裏他的眼睛像鷹隼般鎖定跌坐在地上的女孩兒,半晌才想起她是誰。

“不懂澄院的規矩?”

床上的人只著寢衣也未曾梳洗,沒有疾言厲色或是露出任何兇惡之意,可就這麽淡淡一句話從耳邊刮過,不怒自威的氣勢便讓冉冉不由自主濕了裏衣。

冉冉管不了手掌和額角的鈍痛,連忙叩頭匍匐在地上,單薄的背脊瑟瑟發抖,姿態無辜又可憐。

王府的下人們對澄院是想來又不敢來,因為澄院沒有什麽罰飯扣錢的懲罰,只有豐厚的賞賜和杖責發賣。冉冉心裏害怕又惶恐,她還想有朝一日出府去找爹娘的消息和姐姐,她不能就這麽死了。

周作昨夜宿醉再加之今晨被吵醒,等了片刻見人不說話,心下也是不耐煩極了,冷聲命令:“爬過來。”

冉冉心裏憋屈,卻不敢不從。昨日還未消腫的膝蓋和今日正流血的手掌一下一下在地上按壓摩擦,更是疼得她冷汗直流。

寢臥內跌倒碰撞的聲音引來外邊人的註意,冉冉爬到他腳邊時負責伺候主子梳洗的婢女魚貫而入,徑直踩在她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擡頭。”

冉冉跪坐在地上,又餓又疼的思緒已經不容她再有其他想法,只能乖順聽話,顫巍巍地擡起頭。

侍女們訓練有素,開窗燃蠟兌水濕巾一氣呵成,周作接過溫熱的帕子蓋在臉上稍微醒醒神,夏露秋月也適時進來,殷勤接住主子的帕子,又換了漱口的鹽茶過去。

周作垂眼俯視這個即便額角帶傷還是美得嬌艷欲滴極合他胃口的小人兒,覺得打一頓拉出去發賣了也實在可惜,便存了冷著她的心思一言不發從她身側走過,無視了個徹底。

洗漱之後便是梳頭穿衣插冠帶玉,三五個婢女圍著周作一個人捯飭,不過一刻鐘,那個氣勢駭人生著起床氣的周作又成了大家最熟悉也最常見的翩翩公子舉世無雙的貴公子。

精致的四方髻簪上白玉冠柔和了淩厲的眉眼,修長挺拔的身姿更是看紅一眾小姑娘的臉。大家四下感嘆,世子爺這臉這身姿真是無論看多少遍都能讓人心動啊!

婢女們完成自己的事後弓身退出,秋月跪在地上捧起鑲玉的皂靴為主子穿上,夏露則端著盤托讓主子選一塊玉佩來壓衣角。

系好玉佩,周作帶著人走出去,皂靴踩著她的小衣沒有絲毫避開的意思,徒留一地狼籍。

比起身上的疼痛,冉冉更多的是心理上的絕望和無助。她望著自己被踩上腳印的衣服,就像看到了被人任意踐踏的自己,更是悲從中來。

以前在王妃院子,因著冉冉是早就預備好要送來澄院的通房,除了學規矩也沒有太多雜事,因此永安院的婢女們雖不會過分刁難她卻也沒有幾分照顧,她且過得掙紮。

可如今來了澄院才明白什麽是跳進火坑。主子不好相處,其他婢女更是不待見她,昨日剛來到今天就受了一身傷,想想往後的日子才真真是難捱。

冉冉頭疼得厲害,渾身都跟被刀紮過了一遭似的。可即便再疼再難受,也得撐著身子咬著牙把地上自己的私物收拾了,她知道若是自己不收拾,這些被踩臟衣物怕是會被打掃的丫鬟直接丟掉。

房間靜謐,也沒人管她。冉冉哆哆嗦嗦把它們一一收攏,染血的手心系包袱時疼得手抖,疼得她頭暈腦脹感覺再撐不住時,抱著包袱暈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直等到進來換床鋪打掃房間的小侍女進來,才發現暈倒在地上的冉冉,忙把人扶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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