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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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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行宮

徐氏獨寵,從前後宮嬪妃不敢生出什麽心思,然而皇後有孕,不能伺候皇帝,又適逢皇帝出宮避暑,一時之間真有一些人春心浮動,想要一同陪伴出宮。

蕭才人也有些受夠了現在的生活,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從前的日子,忙將長平公主喚來,問道:“太後可有在你面前說起過,一起陪同聖人出宮的人選?”

這人啊,真是奇怪,從前做昭容的時候,素面待人,潛心作畫,對親女長平也是不怎麽搭理;反倒是降為才人後,開始拾掇自己,打造金銀首飾,扯布匹做些彩衣,常以盛裝露面,甚至對長平的態度都好了很多。

長平公主也是嘴硬心軟,看不得生母如此,兩個人的感情倒是好上不少。聞言便搖了搖頭,“倒是有去寧壽宮問詢的,只是祖母一向懶理是非,不管這些閑事。今年人選,怕是皇後娘娘要定下。”

蕭才人頓時有些洩氣,她正是因為當初反對徐氏為後才降位的。一時也有些幽怨:“當初是抱了孩子進宮的,以為聖人對她也只是一般,不然早就進宮了。萬萬不曾想到,聖人對她如此情深。”

說不清心裏多少滋味,反正更多的是後悔。這麽多年的大好年華,就在清凈空守中度過,若是她主動一些,得了聖人的心,哪裏還有皇後什麽事情?畢竟也是生育了子嗣,自認在景熙帝那裏也是有些薄面的。

長平公主下意識抿了抿嘴,看向殿外。

寒風穿堂而過,吹落地上一片花瓣,有些甚至落到了殿裏。

她的臉上不禁露出冷色,怎麽能不情深?那可是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寶貝,硬生生從旁人身邊奪走的。若不是心裏惦記的人,父皇又怎會為了她大費周章,不惜讓她改名換姓得以正大光明地進宮?就是不知道晉王知不知道自己的枕邊人爬上了自家兄長的床?

晉王妃都走了快一年,晉王至今未婚,還三番兩次拒絕太後的選妃好意,可見對晉王妃用情極深。真是可憐,好生生的一個家被人拆散了...

即便那是她的父皇,也不禁有些羞恥。

長平公主攏了攏身上的披襖子,“再是情深,皇後娘娘再孕,父皇身邊也沒有什麽貼己人伺候。只是不能像杜寶林那樣,她就是上趕著自薦,被父皇趕到太妃那裏了。”

蕭才人搖搖頭,“說是你父皇下令,但她得罪的是皇後,你怎知不是皇後的意思?說起來,皇後雖然長得同晉王妃相像,性情卻大不相同。”

“我與晉王妃見過幾次,知她性子和善,卻沒想到皇後如此善妒,即便是懷孕也霸著聖人,不讓他招幸嬪妃。”

長平公主微微擡眸,神色淡淡,只覺得對方實在愚蠢。一個皇後,再是得寵,也無法幹涉皇帝臨幸旁人。若是剛剛她還有些想要幫蕭才人的想法,現下卻是有些猶豫了。

不過也不用她出手幫忙,作為後宮中資歷最深、又育有子嗣的嬪妃,即便蕭才人如今位份不高,只要有長平公主在,她那一份旁人就越不過去。

徐氏一些事情上,沒有旁人想得那麽計較,直接依照往年的慣例,劃定出行名單。但稍稍有些意外的是,太後也傳話過來,要跟著一起去行宮避暑。

她本來打算將醜奴放在寧壽宮裏,自然不是隨口說說而已。太後並非勤快之人,不然也就不會取消嬪妃的晨昏定省,宮裏只有高階嬪妃可以初一十五去寧壽宮請安。就連景熙帝,每日風雨無阻地去請安,早上也是見不到太後的...

徐氏嘆了口氣,按下不表。

等晚上景熙帝回來,她才隨口說了此事,臉上有些擔憂:“我和母後隨你出宮,會打亂你的計劃麽?”

“不必擔心。”景熙帝輕聲安慰,“你們就當真的去行宮避暑而已。”

徐氏心中一松,“那我就放心了。”

但她也許不安,又從樞產盒子裏取出那把胡刀。沾過血的,到底有些不一樣的感覺。

握著它,就好像又有了力量。她想,連發瘋的活牛都殺了,那麽痛的生產都忍過來了,還有什麽可怕的呢?

一連幾天小雨朦朧,眺望遠方,重重殿宇、層層樓閣。霧氣朦朧下,若隱若現,竟也猶如仙境一般。

晉王收回視線,轉身看向景熙帝,忍不住出聲:“皇兄,我的事情,您考慮的怎麽樣了?”

“無邪。”景熙帝轉過身來,上方的黃紙傘落下一些積攢的雨水,落在青石板路上,卻更顯通透。

“你還年少,並未及冠。”景熙帝聲音很溫和,“可是母後今年都五十多了,再過幾年便是花甲之年,你可曾想過她?如今你出宮建府,一年也見不了幾次母後,為何一定要離開長安呢?”

他靜靜地看著挺拔如松的少年,像是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你真的想清楚了麽?”

“皇兄。”晉王微微一怔,不由自主揚起唇角,“選擇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我若是和宋明關系一般,也許母後不會放在心上。可我太年輕,還控制不了自己,所以當初為了宋明劍指母後之時,我便知,母後一定不會饒過宋明的。她現在沒有動手,只是因為身處後宮,沒有可以使喚的人而已。”

他輕嘲,“這個時候,我倒慶幸母後不是那種風風火火的性子,不然宋明早沒命了。”

景熙帝下意識蹙眉,“他是不是對你用邪術了?”

本朝民風開放,斷袖之事也不足為奇,可那到底不是主流,最多也就是一時風流罷了。可宋明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呢?一個有些姿色的小內侍罷了,沒有什麽出奇的地方。

他每次想起晉王之事,都感覺怪怪的,想著是不是旁人對他下了邪術。

晉王莞爾,“他才不會呢。”

他輕笑,卻有些說不出來的沈肅:“我有的時候也在想,若是她是個女郎就好了,哪怕是個宮女,也許事情就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可若是她是個宮女,母後也不會讓他留在我身邊。你知道的,母後生怕宮女心思不正,沒有在我身邊放人。”

“孟子說:萬事皆有因,萬般皆是果。也許這就是如此吧。”

景熙帝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等從行宮回來,我會給你答覆的。”

*

景熙二十年四月,帝後擺駕九華宮,浩浩湯湯。

馬車一路南行,自承天門而出,一路駛上朱雀門街。

車外歡呼雀躍,還有不知什麽東西砸向車廂,咣咣的。

徐氏好奇地打開一點車軒,便見街坊各處掛滿紅燈,密密麻麻站滿了人。靠前的娘子們手裏挎著花籃,一抓一把花瓣灑向空中,落在車廂上、地上。

商肆掌櫃們顫巍巍地跪在地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百姓歡呼聲、熱鬧聲、馬車車輪走動聲,匯成海嘯,頓時壓頭向徐氏襲來。

鮮花璀璨中,她與這些人的面容一一對上,不知為何忽然有些觸動。

徐氏回頭,聲音雀躍,“陛下--”

她閉上了嘴巴,聲音戛然而止,卻見景熙帝端坐在車廂裏,垂頭不慌不忙地翻著書本。

聽到徐氏的聲音,景熙帝放下書,輕輕一笑,“熱鬧麽?”

徐氏不知怎麽地聲音小了許多,“熱鬧。”

景熙帝溫聲道:“那把車簾關上吧,小心那些東西砸到你的身上。”

徐氏頓時有些驚訝,“我瞧著只是一些花而已。”

“也是,你還小。”景熙帝莞爾,笑著解釋:“以前習慣扔些吃食,我小的時候與先帝出行,還被一只扔進來的雞砸到過,也不知道是誰,還挺有準頭的。”

徐氏來了興致,好奇問道:“活的死的?”

“當然是活的。”景熙帝想起小時狼狽,臉上也不禁含笑,“特別威武的公雞,顏色艷麗,四肢用繩束起,嘴巴還被帕巾堵上。那時候,我旁邊坐的就是漢王,他坐不住,又好奇,就把帕巾取下來了,然後被雞啄傷了嘴巴。”

徐氏睜大了眼睛,“那他現在還鬥雞?”

“也許被咬出感情了。”

徐氏忍不住笑了出來,一串一串的,有點像鵝叫,不是很文雅。

景熙帝聽著,越想越覺得好笑,也跟著笑出聲來。

傍晚,兩人到達了九華宮。

它四面環山,仰則高遠可達百尋,俯則峻峭亦達千仞,只是因為氣候涼爽宜人,便被前朝末帝拿來建造宮殿,並且很是奢華,只是建成沒多久前朝就滅國了。先帝喜獵,春秋之日常來游獵,聖人前幾年也常來游玩,因此九華宮便維持的很好,珠壁交映,金碧相暉。

下車後,帝後攙扶著太後下車。

蕭才人擡眸看著,只覺得好一對璧人,心裏越發有些酸澀。以至於分配殿宇時,都心不在焉地,只是眼睛不由自主跟在帝後身上。

她的衣裳寬大,小腹並不顯現,因此並不顯得臃腫。雖然只是略施胭脂,卻還是有種難言的美麗風情。

蕭才人咬了咬唇,眼眶欲濕,直到聽到處所離帝後不遠,還挨著太後時,才微微開懷。她也不知道怎麽想的,晚上便精心打扮起來,而後坐在門檻處等著。

長平心裏一哽,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正出神,便見殿外傳來聲響,遠遠看見一群內侍擡著步輦迎風行來。那步輦上端坐的人穿著明黃袍衫,正是景熙帝。

所有人都跪下行禮,蕭才人朝前走了許多步,才跪下。

誰知景熙帝並未下攆,只是路過。

垂下的寬大衣袖拂過蕭才人的些許發鬢,她眼前稍許一暗,便覺額間暖意碰觸,還聞到一股淡淡的暖香。

不一會兒,寒風來襲,那點殘留的香氣了無蹤影,就好像此人從未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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