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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靠窗的灰陶花瓶上, 秦寫墨將寧貞路上摘下來的那束狗尾巴草給放上去了。
過了一天一夜。
花瓶裏的草束耷拉了大半，褐黃與淺黃交織著，顯出獨屬於北境深秋的寂寥況味來。
聽到褚南川口中的“私奔”二字。
一路著急從醫館過來看情況的向明和小王二站在門口齊齊楞住。
“……哥你亂說什麽呢……”
寧貞手上如被火燒一般, 連忙松開秦寫墨的手。
兩人不約而同轉過身，背靠著背, 低著頭，臉頰上的紅色直接漫到耳朵根。
褚南川看著他二人：“那你們說說, 一起出現在同一個房間，是怎麽回事？”
寧貞攥著衣角, 求助一般看向秦寫墨的方向。
秦寫墨上前一步, 將寧貞護在身後。
“皇上明鑒，長公主殿下不通世事, 一切都是臣的教唆, 同殿下無關。是臣冒犯了長公主殿下，皇上若是要罰，只罰臣一人就好。”
嗯？
寧貞一下楞住。
這、這不就是變相承認了她哥的話？
……可是……她明明是想要秦寫墨隨便編個借口應付過去的……
偏偏。
褚南川還真信了秦寫墨這番信口開河的胡話。
他迎著曦光負手而立，淡聲道：“看在秦相知錯就改的份上, 便罰你一路護送長公主殿下回京吧。路上長公主若是出了任何差錯, 朕唯你是問。”
“是。”
秦寫墨拱手：“皇上放心, 臣一定照看好長公主殿下。”
褚南川：“現在時辰也差不多了, 北境路途遙遠，馬車和護送的隊伍已經在城門候著了, 你們二人即刻啟程出發。”
“我不走。”
寧貞撇過頭。
她若是走了, 大乾與柔然, 必然要打起來。
褚南川沈聲：“不想走, 朕便讓人綁著你走。”
寧貞不服氣地要犟聲，被秦寫墨攔住。
“長公主殿下意氣用事, 皇上切莫放在心上，臣這便帶殿下啟程。”
秦寫墨拉著一臉不情不願的寧貞出門。
撞上向明和小王二一大一小兩張瞳孔瞪大的震驚面龐。
向明昨夜就覺得秦寫墨和寧貞二人之間的氛圍有點奇怪，眼下一切都得到了驗證……
只是……
他有想過秦寫墨的身份可能不普通，但北境和都城兩地距離遙遠，他從未踏足過都城，也從未敢將秦寫墨同都城扯上什麽聯系。
更遑論還是都城裏的大貴人……
同秦寫墨目光撞上，向明拘謹地咽了一口唾沫。
朝夕相處了這麽久的人，一朝知曉了真實的身份後，看起來熟悉的面龐也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疏離的陌生感。
向明本就是靦腆而又慢熱的性子，那聲阿墨堵在他嗓子眼裏，怎麽也喊不出來。
他拉過小王二，生疏朝秦寫墨見禮：“……草民見過大人……”
秦寫墨把人從地上扶起來，鄭重拱手：“這些日子，多謝向大夫的照看，救命之恩，他日秦某必重酬報之。”
小王二還是孩子心性，不懂那麽多彎彎繞繞的規矩和禮節，也不知道醫館外面那麽多的守衛是哪裏來的，只亮著一雙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秦寫墨身邊的寧貞。
漂亮姐姐換上了好看的裙子，人也變得更好看了。
他還從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人。
秦寫墨帶著寧貞下樓出了門，小王二在二樓追著跑到窗邊踮著腳去看，忍不住問向明：“漂亮姐姐不去和親的話，那是不是北境還要打仗，還要死人？”
不說天家之事他們能不能隨意議論，眼下正是緊要關頭，若是這些話不小心傳出去教人聽見了，後果可想而知……
向明眼疾手快捂住小王二的嘴，還是慢了一步。
阿墨雖帶著南溪姑娘離開了，但是屋子裏還有一個人。
那人，才是向明真正惶恐的源頭。
“……皇上，小孩子不懂事，一時說錯了話，還請皇上不要責怪……”
褚南川左手負於身後，一步一步朝他二人走過去。
沈而穩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地敲在閣樓褪色的木地板上。
褚南川低垂下眼。
“這些話，以後不要再說了。謹言慎行，小孩子既不懂，大人就要管教。”
小王二完全被褚南川黑沈身影罩住，感受到天然的威壓，縮著身子一個勁地往向明身後躲。
向明連連應是：“皇上說的是，草民回去之後定嚴厲管教。”
褚南川本就無追究之意，告誡做到了，也就罷了。
擡起頭，他環視了一眼屋內陳設，問：“這房間，可否借住幾晚？銀錢朕會派人去付。”
“當然可以。”
怕小王二會再童言無忌說錯話，向明一口氣應下，連忙拉著小王二走了。
駐守的禁衛軍從年久失修的木樓梯密密麻麻地站到了大門外。
小王二走遠了，褚南川還能聽到他依稀帶哭腔的聲音：“我怕那個叔叔……”
褚南川：“……”
他剛才並沒有說什麽重話。
難道是他長得可怕？
目光落在案臺上那方不起眼的小銅鏡上。
褚南川頭一次認真端詳起自己的五官。
幼時他能記事起，便常聽到有人誇他的相貌。
對此他並沒有怎麽放在心上。
畢竟，大乾要的，不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太子。
他不常笑。
寧貞小時候就常說他看起來冷漠不好親近。
除了秦寫墨和容澤，同齡的小孩或是忌憚他身份，或是忌憚他性格，並不敢怎麽親近他。
容洇卻不怕他。
小郎君也不怕他。
樣貌上像他，性子卻同他母後完全一個樣。
想到宮城裏的妻兒。
在北境裏的褚南川難得一笑。
出來沒多久。
他又有些想她了。
窗外。
秋風卷著枯葉呼嘯而過。
向明的醫館離城門近，不過半炷香的腳程。
秦寫墨同寧貞很快就到了地方。
褚南川從京率軍過來，城門口的守衛比平時多出了整整兩倍。
高聳的城墻之上，剛掛上去的旌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褚南川讓人備的馬車就停在門口。
一路護送的兵士手裏都拉著各自的馬，將小小一輛馬車圍得水洩不通。
看到秦寫墨和寧貞，眾人往旁邊繞開一條道，低下頭：“大人，長公主殿下。”
秦寫墨對他們頷首示意，要同寧貞上馬車。
寧貞說什麽也不肯上去，對他拳打腳踢，掙紮著要往城裏去：“秦寫墨t，你放開我，我要回去！”
她鬧騰得力氣大，到最後，秦寫墨索性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幾乎是硬塞到了馬車上。
車旁的守衛或多或少也聽說過這兩位的一些流言，眼觀鼻鼻觀心，只低著頭當沒看見。
馬車簾子放下。
秦寫墨出聲：“可以出發了。”
“是。”
車夫應聲，揚起韁繩。
車輪裹著深秋幹燥的沙塵，向前奔去。
上了馬車的寧貞卻依舊沒停下，鬧著想要從車裏出去。
馬車正疾馳著，秦寫墨怕她會不小心從車裏跌出去，將人死死按住：“殿下，你先聽臣說……”
寧貞讓他松手：“我不聽，快停車，我要下去，我不回都城！”
兩人在車廂裏不服輸地較勁。
恰逢車輪碾過一道坎，馬車一顛簸，寧貞身子不穩，控制不住地朝車廂一側倒去。
在腦袋即將磕上堅硬車壁的剎那，寧貞害怕得閉上了眼。
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來。
她跌到男人懷中。
手上似乎還多了團別的什麽東西。
軟綿綿的。
觸感意外得不錯。
像是她來北境路上采的那束狗尾巴草一樣。
卻比狗尾巴草要長上許多。
寧貞忍不住握住。
從前往後試探著輕撫而過。
輕輕的一碰。
那東西卻似乎“活”了過來。
在她手心慢慢變大、變熱。
寧貞好奇。
睜開眼。
沒來得及細看那是什麽東西。
兩只手便被秦寫墨高舉了起來。
“……別看。”
車內光線黯淡。
秦寫墨冷白的面色浮上一層淺淺的紅暈，微啞的聲線也不覆往日清朗。
寧貞眨眨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什麽。
眼神呆滯一瞬。
紅著臉從他懷裏蹦起來，坐到了離他最遠的角落。
寧貞難得地安靜下來。
五指僵硬地展開著：“咳……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從車上下去……”
“臣沒有怪殿下。”
秦寫墨垂眸，克制著把身體的異樣壓下去。
寧貞試著同他商量：“我想從車上下去，你讓車夫停下來好不好？”
秦寫墨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寧貞不鬧，車廂裏開始安靜下來。
能清楚聽到外頭守衛交談的聲音。
有守衛回來覆命。
他們啟程的消息已經遞到褚南川那兒了。
褚南川囑咐，務必快馬加鞭趕回都城。
秦寫墨和寧貞對視一眼，指尖撩開車簾，朝外略掃一眼。
北境城外人煙稀少，路旁的草葉業已枯得差不多了，能依稀看到底下褐黃顏色的土塊。
兩城交界處，最是人煙稀少。
秦寫墨朝外喊一聲：“先停車。”
車夫遲疑一瞬，還是拉住了馬。
寧貞提著裙角從車上下來。
看一眼圍過來的守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本公主肚子不舒服，都離我遠點。”
幾個守衛對視了一眼，有些不知該怎麽辦才好：“殿下，前面就是柱州城，要不……您先忍一忍？”
秦寫墨跟著從車上下來，道：“我跟著殿下，你們先在這裏守著。”
“……是。”
秦寫墨和寧貞去的地方有點遠。
路旁的土坡往下，是半蔫不蔫的雜草和高大灌木。
人進去，剛好能將身影遮擋得嚴嚴實實。
馬車在路旁等著。
片刻後。
雜草微動。
卻只見秦寫墨一人的身影。
“秦相，長公主殿下呢？”
秦寫墨皺眉：“殿下一人往柱州城的方向去了。”
長公主由他們護送，人剛出城就不見，他們的責罰定然少不了。
“秦相別擔心，公主還沒走遠，屬下這便帶人去追。”
話落，眾人紛紛躍上馬背，著急地駕馬往柱州城趕去，守在馬車旁的護衛頓時便散了個幹凈。
秦寫墨看著人走得差不多了。
趁馬車前的人不註意，回身走到剛剛的小土坡前：“行了，出來吧。”
寧貞拎著裙角，半躲在雜草和高大的灌木叢後，朝遠處停在路旁的馬車看去。
馬車邊的護衛是少了許多，但還有四五個人在那兒。
以她和秦寫墨的身手，肯定對付不過去。
“都怪你，剛剛非要把我拉走。”
寧貞嘟囔著聲抱怨秦寫墨，卻也知方才那般情形，若非他出來幫她解圍，眼下她只怕真被綁在馬車上一刻不停地帶回都城去了。
可是眼下該怎麽辦呢？
寧貞托著腮惆悵。
身後聽到一陣馬蹄聲。
回過頭。
看到一輛馬車正從柱州城的方向緩緩朝北境方向駛來。
現在這個時候，往北境來的馬車可不多見了。
寧貞扯扯秦寫墨衣袖，小聲道：“要不咱們躲在這輛車裏進去？”
眼下也暫時只有這個辦法了。
秦寫墨上前將馬車攔住。
車簾被人從裏面打開。
秦寫墨看清車上的人，一下呆楞住。
“怎麽了？”
寧貞繞過他，探頭去看。
一個熟悉的小團子從眼前滾過。
懷裏一重，小郎君精準撒開手抱住她，擡起小臉委屈地控訴：“庭兒終於找到姑姑了，姑姑騙庭兒，姑姑是大壞蛋！”
車廂深處。
容洇看著眼前的秦寫墨，眼裏劃過一抹詫異。
再看到他身後的寧貞，一下明白過來什麽，小心看一眼車外，低聲對二人道：“趁他們沒發現，快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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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亂說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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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不約而同轉過身，背靠著背, 低著頭，臉頰上的紅色直接漫到耳朵根。
褚南川看著他二人：“那你們說說, 一起出現在同一個房間，是怎麽回事？”
寧貞攥著衣角, 求助一般看向秦寫墨的方向。
秦寫墨上前一步, 將寧貞護在身後。
“皇上明鑒，長公主殿下不通世事, 一切都是臣的教唆, 同殿下無關。是臣冒犯了長公主殿下，皇上若是要罰，只罰臣一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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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貞一下楞住。
這、這不就是變相承認了她哥的話？
……可是……她明明是想要秦寫墨隨便編個借口應付過去的……
偏偏。
褚南川還真信了秦寫墨這番信口開河的胡話。
他迎著曦光負手而立，淡聲道：“看在秦相知錯就改的份上, 便罰你一路護送長公主殿下回京吧。路上長公主若是出了任何差錯, 朕唯你是問。”
“是。”
秦寫墨拱手：“皇上放心, 臣一定照看好長公主殿下。”
褚南川：“現在時辰也差不多了, 北境路途遙遠，馬車和護送的隊伍已經在城門候著了, 你們二人即刻啟程出發。”
“我不走。”
寧貞撇過頭。
她若是走了, 大乾與柔然, 必然要打起來。
褚南川沈聲：“不想走, 朕便讓人綁著你走。”
寧貞不服氣地要犟聲，被秦寫墨攔住。
“長公主殿下意氣用事, 皇上切莫放在心上，臣這便帶殿下啟程。”
秦寫墨拉著一臉不情不願的寧貞出門。
撞上向明和小王二一大一小兩張瞳孔瞪大的震驚面龐。
向明昨夜就覺得秦寫墨和寧貞二人之間的氛圍有點奇怪，眼下一切都得到了驗證……
只是……
他有想過秦寫墨的身份可能不普通，但北境和都城兩地距離遙遠，他從未踏足過都城，也從未敢將秦寫墨同都城扯上什麽聯系。
更遑論還是都城裏的大貴人……
同秦寫墨目光撞上，向明拘謹地咽了一口唾沫。
朝夕相處了這麽久的人，一朝知曉了真實的身份後，看起來熟悉的面龐也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疏離的陌生感。
向明本就是靦腆而又慢熱的性子，那聲阿墨堵在他嗓子眼裏，怎麽也喊不出來。
他拉過小王二，生疏朝秦寫墨見禮：“……草民見過大人……”
秦寫墨把人從地上扶起來，鄭重拱手：“這些日子，多謝向大夫的照看，救命之恩，他日秦某必重酬報之。”
小王二還是孩子心性，不懂那麽多彎彎繞繞的規矩和禮節，也不知道醫館外面那麽多的守衛是哪裏來的，只亮著一雙眼睛好奇地打量著秦寫墨身邊的寧貞。
漂亮姐姐換上了好看的裙子，人也變得更好看了。
他還從沒有見過這麽好看的人。
秦寫墨帶著寧貞下樓出了門，小王二在二樓追著跑到窗邊踮著腳去看，忍不住問向明：“漂亮姐姐不去和親的話，那是不是北境還要打仗，還要死人？”
不說天家之事他們能不能隨意議論，眼下正是緊要關頭，若是這些話不小心傳出去教人聽見了，後果可想而知……
向明眼疾手快捂住小王二的嘴，還是慢了一步。
阿墨雖帶著南溪姑娘離開了，但是屋子裏還有一個人。
那人，才是向明真正惶恐的源頭。
“……皇上，小孩子不懂事，一時說錯了話，還請皇上不要責怪……”
褚南川左手負於身後，一步一步朝他二人走過去。
沈而穩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地敲在閣樓褪色的木地板上。
褚南川低垂下眼。
“這些話，以後不要再說了。謹言慎行，小孩子既不懂，大人就要管教。”
小王二完全被褚南川黑沈身影罩住，感受到天然的威壓，縮著身子一個勁地往向明身後躲。
向明連連應是：“皇上說的是，草民回去之後定嚴厲管教。”
褚南川本就無追究之意，告誡做到了，也就罷了。
擡起頭，他環視了一眼屋內陳設，問：“這房間，可否借住幾晚？銀錢朕會派人去付。”
“當然可以。”
怕小王二會再童言無忌說錯話，向明一口氣應下，連忙拉著小王二走了。
駐守的禁衛軍從年久失修的木樓梯密密麻麻地站到了大門外。
小王二走遠了，褚南川還能聽到他依稀帶哭腔的聲音：“我怕那個叔叔……”
褚南川：“……”
他剛才並沒有說什麽重話。
難道是他長得可怕？
目光落在案臺上那方不起眼的小銅鏡上。
褚南川頭一次認真端詳起自己的五官。
幼時他能記事起，便常聽到有人誇他的相貌。
對此他並沒有怎麽放在心上。
畢竟，大乾要的，不是一個長得好看的太子。
他不常笑。
寧貞小時候就常說他看起來冷漠不好親近。
除了秦寫墨和容澤，同齡的小孩或是忌憚他身份，或是忌憚他性格，並不敢怎麽親近他。
容洇卻不怕他。
小郎君也不怕他。
樣貌上像他，性子卻同他母後完全一個樣。
想到宮城裏的妻兒。
在北境裏的褚南川難得一笑。
出來沒多久。
他又有些想她了。
窗外。
秋風卷著枯葉呼嘯而過。
向明的醫館離城門近，不過半炷香的腳程。
秦寫墨同寧貞很快就到了地方。
褚南川從京率軍過來，城門口的守衛比平時多出了整整兩倍。
高聳的城墻之上，剛掛上去的旌旗被風吹得獵獵作響。
褚南川讓人備的馬車就停在門口。
一路護送的兵士手裏都拉著各自的馬，將小小一輛馬車圍得水洩不通。
看到秦寫墨和寧貞，眾人往旁邊繞開一條道，低下頭：“大人，長公主殿下。”
秦寫墨對他們頷首示意，要同寧貞上馬車。
寧貞說什麽也不肯上去，對他拳打腳踢，掙紮著要往城裏去：“秦寫墨t，你放開我，我要回去！”
她鬧騰得力氣大，到最後，秦寫墨索性直接將人打橫抱起，幾乎是硬塞到了馬車上。
車旁的守衛或多或少也聽說過這兩位的一些流言，眼觀鼻鼻觀心，只低著頭當沒看見。
馬車簾子放下。
秦寫墨出聲：“可以出發了。”
“是。”
車夫應聲，揚起韁繩。
車輪裹著深秋幹燥的沙塵，向前奔去。
上了馬車的寧貞卻依舊沒停下，鬧著想要從車裏出去。
馬車正疾馳著，秦寫墨怕她會不小心從車裏跌出去，將人死死按住：“殿下，你先聽臣說……”
寧貞讓他松手：“我不聽，快停車，我要下去，我不回都城！”
兩人在車廂裏不服輸地較勁。
恰逢車輪碾過一道坎，馬車一顛簸，寧貞身子不穩，控制不住地朝車廂一側倒去。
在腦袋即將磕上堅硬車壁的剎那，寧貞害怕得閉上了眼。
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來。
她跌到男人懷中。
手上似乎還多了團別的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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觸感意外得不錯。
像是她來北境路上采的那束狗尾巴草一樣。
卻比狗尾巴草要長上許多。
寧貞忍不住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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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的一碰。
那東西卻似乎“活”了過來。
在她手心慢慢變大、變熱。
寧貞好奇。
睜開眼。
沒來得及細看那是什麽東西。
兩只手便被秦寫墨高舉了起來。
“……別看。”
車內光線黯淡。
秦寫墨冷白的面色浮上一層淺淺的紅暈，微啞的聲線也不覆往日清朗。
寧貞眨眨眼，後知後覺反應過來什麽。
眼神呆滯一瞬。
紅著臉從他懷裏蹦起來，坐到了離他最遠的角落。
寧貞難得地安靜下來。
五指僵硬地展開著：“咳……抱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從車上下去……”
“臣沒有怪殿下。”
秦寫墨垂眸，克制著把身體的異樣壓下去。
寧貞試著同他商量：“我想從車上下去，你讓車夫停下來好不好？”
秦寫墨搖頭：“現在還不是時候。”
寧貞不鬧，車廂裏開始安靜下來。
能清楚聽到外頭守衛交談的聲音。
有守衛回來覆命。
他們啟程的消息已經遞到褚南川那兒了。
褚南川囑咐，務必快馬加鞭趕回都城。
秦寫墨和寧貞對視一眼，指尖撩開車簾，朝外略掃一眼。
北境城外人煙稀少，路旁的草葉業已枯得差不多了，能依稀看到底下褐黃顏色的土塊。
兩城交界處，最是人煙稀少。
秦寫墨朝外喊一聲：“先停車。”
車夫遲疑一瞬，還是拉住了馬。
寧貞提著裙角從車上下來。
看一眼圍過來的守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本公主肚子不舒服，都離我遠點。”
幾個守衛對視了一眼，有些不知該怎麽辦才好：“殿下，前面就是柱州城，要不……您先忍一忍？”
秦寫墨跟著從車上下來，道：“我跟著殿下，你們先在這裏守著。”
“……是。”
秦寫墨和寧貞去的地方有點遠。
路旁的土坡往下，是半蔫不蔫的雜草和高大灌木。
人進去，剛好能將身影遮擋得嚴嚴實實。
馬車在路旁等著。
片刻後。
雜草微動。
卻只見秦寫墨一人的身影。
“秦相，長公主殿下呢？”
秦寫墨皺眉：“殿下一人往柱州城的方向去了。”
長公主由他們護送，人剛出城就不見，他們的責罰定然少不了。
“秦相別擔心，公主還沒走遠，屬下這便帶人去追。”
話落，眾人紛紛躍上馬背，著急地駕馬往柱州城趕去，守在馬車旁的護衛頓時便散了個幹凈。
秦寫墨看著人走得差不多了。
趁馬車前的人不註意，回身走到剛剛的小土坡前：“行了，出來吧。”
寧貞拎著裙角，半躲在雜草和高大的灌木叢後，朝遠處停在路旁的馬車看去。
馬車邊的護衛是少了許多，但還有四五個人在那兒。
以她和秦寫墨的身手，肯定對付不過去。
“都怪你，剛剛非要把我拉走。”
寧貞嘟囔著聲抱怨秦寫墨，卻也知方才那般情形，若非他出來幫她解圍，眼下她只怕真被綁在馬車上一刻不停地帶回都城去了。
可是眼下該怎麽辦呢？
寧貞托著腮惆悵。
身後聽到一陣馬蹄聲。
回過頭。
看到一輛馬車正從柱州城的方向緩緩朝北境方向駛來。
現在這個時候，往北境來的馬車可不多見了。
寧貞扯扯秦寫墨衣袖，小聲道：“要不咱們躲在這輛車裏進去？”
眼下也暫時只有這個辦法了。
秦寫墨上前將馬車攔住。
車簾被人從裏面打開。
秦寫墨看清車上的人，一下呆楞住。
“怎麽了？”
寧貞繞過他，探頭去看。
一個熟悉的小團子從眼前滾過。
懷裏一重，小郎君精準撒開手抱住她，擡起小臉委屈地控訴：“庭兒終於找到姑姑了，姑姑騙庭兒，姑姑是大壞蛋！”
車廂深處。
容洇看著眼前的秦寫墨，眼裏劃過一抹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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