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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5

時辰漸晚, 窗外日光近西斜,光影疊落。

倦鳥歸巢,清脆鳥鳴劃破蒼穹, 留下幾道若隱若現的孤影。

暮光穿過窗欞落進來稀疏的幾束,在地板上投照下褚南川高大的身影輪廓。

容洇輕著步子進到暖閣, 一眼看到的便是父子兩個在床榻邊的這幅畫面,心下覺得好笑, 唇角也忍不住跟著彎了彎。

褚南川衣袖上的那團口涎痕跡實在太過明顯。

他向來愛潔,平日裏的衣衫穿的板正齊整, 別說是汙漬了, 連一絲褶皺都找不見,倒是難得看到他今日這般為難的模樣。

躺在榻上的貓兒先察覺到了有人進來的動靜, 睜開眼, 卻懶得動,直往還在熟睡的小郎君身上蹭。

褚南川回過頭,正好對上容洇眉眼粲然的笑。

容洇走上前。

“把庭兒叫醒吧,要是再睡下去, 到晚上就該睡不著了。”

褚南川一只衣袖還被小郎君壓在身下, 能活動的另一只手擡起, 晃晃小郎君。

美夢被人吵到, 小郎君撅嘴,小屁股不滿地扭了扭, 卻是又睡了過去。

褚南川沒有對付小郎君的經驗, 最後, 還是只能容洇出馬。

指尖熟練撓了撓小郎君耳後。

小太子在睡夢中縮了縮脖子, 長長的眼睫眨了又眨,果然慢慢睜開了眼。

剛醒過來的小太子還有點迷迷糊糊, 圓圓的眼珠提溜轉了一圈,辨出榻前的人是容洇,眉眼立馬彎翹起來:“母後,你忙完啦!”

小郎君歡欣地從小榻上撲進容洇懷裏。

小太子才剛三歲的小人兒,其實並沒有多重,只因著從榻上下來的慣性,再加上容洇今日身子不怎麽舒服,手上將人給抱住了,腳下卻一個不穩,往後趔趄半步。

本以為這次或許要摔了,自身後卻忽傳來一股力。

男人大掌修長有力,掌上她腰,穩穩將她扶住,這才沒有磕著碰著。

小郎君急急忙忙地從容洇懷裏退出來,有些緊張:“母後,剛剛兒臣是不是撞疼你了?”

容洇連忙搖頭:“不關庭兒的事,是母後沒有站穩。”

話是這麽說,小郎君卻還是有些擔心。

又有些慶幸。

還好、還好今天有父皇在,不然母後要是真摔倒了怎麽辦……

小太子偷偷看一眼站在容洇身邊的褚南川。

見褚南川沒有註意到,又大著膽子,再偷看了好幾眼,有些不明白……

……為什麽他都從母後懷裏出來了,父皇的手還要放在母後腰上,抱著母後不肯撒手……

而且,父皇怎麽半邊衣袖看起來好像臟臟的……

小郎君看著看著,突然想到什麽,圓溜溜的黑眼珠眨了眨。

小腿哼哧哼哧往前一邁,踮起腳尖往銅鏡裏一照。

嗬,鏡子裏的人睡得半邊臉都是紅印子,嘴角還隱隱約約能看到殘留的水光……

他、他今日午睡居然流口水了……

還全都流到了父皇的衣袖上……

小郎君的耳朵尖紅了一片,羞著聲讓小滿來給自己凈臉。

擦幹凈臉,又順便踮起腳尖掬水洗了一把小手。

褚南川則進去裏面,將被小郎君口涎弄臟的衣服脫下,另換上一套幹凈的衣服。

也沒做什麽,就這麽來來去去的,待三人用完晚膳,天色就這麽徹底的黑了下來。

皎月掛上天際,碎星同夜雲伴在左右,星河璀璨。

偌大的宮城巍峨,入掌燈時分,各處的小太監和小宮女們忙活著去點燈。

懸在各處廊下的宮燈錯落亮起,散出的光暈暖黃,在廊階下投下一道又一道婆娑光影。

許是因為晚間風大,容洇風寒癥狀也更重,愈覺身上不舒服。

不僅發冷,鼻子也堵著,哪哪都難受,這樣硬撐下去不是辦法。

小孩子身子比不過大人,擔心自己的風寒會傳給小太子,容洇早早地讓小滿先帶著小太子回了承乾殿。

小太子主仆二人前腳剛走,後腳就見晚上來給褚南川送藥湯的宋琰,容洇於是順便讓他替自己把了一下脈。

聽完脈,宋琰將聽診結果說與容洇聽。

和容洇猜得大差不差。

果真是因吹多了風受了寒的緣故。

本不必要吃藥,只是她當時沒有及時處理,過了整整一個白日,不僅沒有自愈,反而導致癥狀越來越嚴重。

宋琰給容洇開了個藥方:“娘娘沾不得姜,臣已將方子裏需用到姜的地方全都換掉了,娘娘可放心服用。”

明明只是一個太醫,對容洇忌口的小事卻記得這麽清楚。

褚南川目光在宋琰身上多停留了幾息。

不僅如此。

收拾好東西準備要走了,宋琰還不忘多囑咐一句:“近日夜裏水汽充足,風大,氣溫有些低,娘娘生了小太子後本就體弱,記得多添些衣服禦寒。”

話裏的關切殷殷,對容洇有關的情況也記得一清二楚。

若是讓不知道的人看到了,還會以為宋琰就是容洇的專屬太醫,專供她一人服務。

宋琰對容洇行禮告退。

容洇喚來明秋:“送一送宋太醫。”

褚南川冷眼旁觀。

骨感修長的指節搭在案邊,不輕不重地輕叩了一下。

“看來,宋太醫很得娘娘器重?”

他問得奇怪,容洇回頭看他一眼:“宋太醫年輕,醫術又高超,太醫署裏的老太醫很多都比不過他,自然值得器重。”

“是嗎?”

褚南川擡眼同容洇對視,嘴裏意味不明地道出這二字,沒有再接著問什麽。

因為是簡單的風寒,宋琰給開的藥方也比較簡單。

明秋將宋琰送出東偏殿,回來時剛好給容洇備的祛風寒的藥湯也熬好了,便順帶一道給端了過來。

氤氳的熱氣從裝著藥湯的瓷碗裏徐徐升騰而起,刺鼻的苦藥味在殿內彌散開來。

容洇微皺了一下眉頭。

看著手邊藥碗,眉目低低垂下。

湯面是淺淺的褐色,模糊映照出她五官輪廓。

指尖捏起小匙,輕輕一攪,漣漪從湯面上一圈又一圈地漾開,她倒映在其中的面部輪廓也跟著破碎。

就這麽來來去去攪弄了好幾遭,容洇也沒有要喝藥的意思。

明秋見了,催一聲:“娘娘記得快些喝,等這藥涼下去,到時藥效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等下就喝。”

容洇應一聲。

再擡起眼來,看著坐在自己不遠處的褚南川。

宋琰先前給他送來的藥湯已放至溫涼,他仰頭,面無表情地就將藥湯灌下。

苦澀的藥湯於他而言,似乎就只是一碗沒有味道的溫水。

容洇攪拌藥湯的動作停下。

小匙“叮咚”一聲撞到碗沿。

容洇把自己的藥湯推到褚南川面前:“你餵本宮喝。”

褚南川看一眼她推過來的瓷碗,沒有立即動作。

“娘娘只是染了風寒,並沒有傷到手,這藥,可以自己喝。”

“可本宮就是要你餵。”

容洇看他一眼。

“再說了,若不是t你暖床不到位,害的本宮受了寒,本宮今夜又何必要喝這麽苦的藥?”

“說來說去,都是你的錯,讓你來給本宮餵藥,自然無可厚非。”

她字字句句皆理所當然,褚南川竟尋不到反駁的理由。

還在猶豫的時候,那碗湯藥已經先端在手上了。

小匙輕輕拂開湯面,遞到容洇唇邊。

容洇垂眸一瞥,撇唇拒絕:“太燙了,你幫我吹一吹。”

褚南川捏著小匙的手微停。

依著她的話,低頭吹了吹熱湯,眉眼輪廓在燭火映照下,愈顯深邃。

再遞過去。

容洇依舊皺眉:“太涼了,我要喝溫一點的。”

她故意挑刺。

褚南川不見怨言。

小匙放回去,重新另添,送到她唇邊。

動作依舊不疾不徐,未曾顯露半分不耐。

容洇看著看著。

移開視線,倒是沒有繼續為難他。

張開嘴,由他一勺勺將湯藥餵過來。

宋琰開的這藥方聞起來苦,喝起來味道更是苦澀。

容洇有苦說不出,全程屏息擰眉,似乎只要聞不到那股濃重的藥味,嘴裏的苦味就能淡下幾分。

湯藥咽下,兩瓣唇被水液染得潤潤的。

褚南川多看了好一會兒。

不知道在想什麽,手上餵藥的動作跟著慢下來。

到最後一口時。

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他拿著小匙的手一歪。

藥漬從唇角流出一滴。

在容洇光滑的下頜上蜿蜒出一道淺淺的淡褐色印記。

有些濕漉漉的。

容洇擡手,要找帕子來擦一擦。

手剛摸到帕子的邊緣,還沒來得及拿過來。

眼前光線一暗。

男人高大的身子靠過來。

薄唇貼上她唇角。

順著那道藥漬的痕跡。

一點一點,吮磨而過。

他突然親吻。

容洇沒反應過來,呼吸微滯,連斥責的力度都弱了幾分:“……你放肆……”

雙手抵上他胸膛,容洇要把人推開。

指尖剛揪上男人胸前衣襟,沒來得及用力,雙腕被禁錮住。

沾了女郎氣息的湯藥。

單純的苦味變成了另外一種不可言說的味道。

褚南川呼吸微沈。

貼著容洇的下頜,薄唇微微翕張,溫熱的氣息從她肌膚上滾落。

“既是臣弄臟的,就該由臣來擦幹凈,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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