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青雲端【徐風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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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青雲端【徐風來】
徐風來覺得, 最近祁家三伯的祁懷姝和祁懷曜姐弟有些不對勁。
自從上次過完新年，姐弟兩個就開始有事兒沒事兒找他幫忙，再請他出來吃飯, 美其名曰還他的人情。
更奇怪的是, 懷曜弟弟總是在見面剛不久就莫名消失，要麽說老師臨時布置了任務, 要麽就是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事情沒做完, 留下他和祁懷姝兩個人。
有時候徐風來要忙公司的事情抽不開身, 祁懷曜就點好外賣, 由祁懷姝給他送過去。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因著小時候的成長環境, 徐風來本就比其他人心思更細膩一些。再加上祁懷姝最近的動作和她先前差的太多, 他心裏不禁有了懷疑。
徐風來決定約祁懷姝出來談一談。
他從來是一個行動力很強的人，拿定主意就給祁懷姝發消息:「懷姝, 你什麽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
祁懷姝消息回得很快:「我中午要在朋友的畫展幫忙，可能沒空, 晚上吧？」
徐風來看了看自己的日程表, 便答應下來。
……
晚上六點。
徐風來把位置發給祁懷姝，驅車去了瀾亭苑。
祁懷姝朋友的畫展恰好就在附近, 她到的時候徐風來都還沒到。
祁懷姝掏出小鏡子, 仔細端詳了一下自己的妝容。
完美。
見徐風來，可不能潦草。
不過……徐風來為什麽會主動約她呢？以往都是她主動的。
祁懷姝自己在心裏琢磨著。
反正不管怎麽樣, 見面的機會又增加了。
她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旁邊的小竹簾被人從外面拉開。
瀾亭苑對客人的隱私保護做的不錯，每個位置之間都用古色古香的竹簾隔開。
祁懷姝看清來人, 眼睛一亮:“風來哥，你來啦。”
徐風來回身把竹簾重新拉上, 笑道:“嗯，你來的這麽早。”
“剛好在這附近。”祁懷姝手托著下巴，笑瞇瞇地問，“今天怎麽主動請我吃飯啦？”
“有點事情想問問你。”徐風來走到祁懷姝對面坐下，把菜單推給祁懷姝，“先吃飯吧，看看想吃什麽。”
“什麽事兒啊？”祁懷姝接過菜單，卻沒有下一步動作，仍是問徐風來。
“先吃飯。”徐風來溫和道，卻不透露半分，看起來態度很堅定。
他怕問完了這頓飯就吃不了了。
祁懷姝悻悻地嘆了口氣。
……
兩個人邊吃飯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徐風來始終不說正事兒，祁懷姝心裏越發癢癢。
“風來哥，你到底找我什麽事兒啊，你就告訴我唄。”祁懷姝拿筷子戳著自己的小盤子，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吃完。”徐風來給祁懷姝倒了一杯海棠茶，看起來不急不緩的。
實際上他心裏也緊張的要命，手心都覆了一層薄薄的汗。
“我吃完了。”祁懷姝把筷子往桌上一擱。
這頓飯也確實接近尾聲了。
徐風來看了祁懷姝一眼，把杯中最後一口茶喝盡，斟酌著問：“懷姝，你對我……”
“你想問我對你的感覺嗎？”祁懷姝截斷他慢慢吞吞的話，直接問道。
“嗯。”徐風來輕點頭。
“我喜歡你。”祁懷姝毫不拖泥帶水，幹脆利落的表白，“風來哥，我早在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有點喜歡你了，後來就越來越喜歡，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就算今天你不找我，按照我原本的計劃，這周六也是要和你表白的。”
徐風來震驚於祁懷姝的坦誠，一時都忘了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滿腦子都是幸好剛剛把茶喝下去了，要不然現在他該嗆著了。
祁懷姝說完，徐風來仍然沒有反應。
氣氛一時陷入一種詭異的沈默。
“風來哥？”祁懷姝在徐風來面前揮了揮手。
徐風來募地回過神來。
“你呢？你對我什麽感覺？”祁懷姝又問。
徐風來其實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他今天來，也不是為了討論這個問題的。
來的路上徐風來早就想好了，要是祁懷姝不喜歡他，那是最好的，皆大歡喜。要是祁懷姝喜歡他，他就把他們之間的差距一條一條列給她，讓她知道他們不合適。
徐風來從來沒把自己放到這個天平上。
他的潛意識告訴他，他不合適，也不配和祁懷姝在一起。
“懷姝，你還年輕，會遇到很多比我優秀的多的男人，不要這麽輕易的認定我。”徐風來攥著茶杯的手緊了緊，說，“我比你大八歲，我們兩個不合適，你應該——多接觸你的同齡人。”
祁懷姝秀氣的眉毛一挑:“八歲怎麽了？還有大十八歲、二十八歲的呢，年齡不是問題，你要是覺得我吃虧，那你不用擔心，我不覺得我吃虧就行了。”
“你不覺得，你家人也不覺得嗎？”徐風來按了按眉心，想了想，擡手在空中按住正要說話的祁懷姝，說，“好，假設你父母也同意，但是懷姝，你了解我嗎？你知道我的過去嗎？”
“我和你在一起，要面對的是未來，我為什麽要揪著過去不放呢？再說了，你今天能安安穩穩坐在這裏，能被盛伯伯看重，被盛家當做一家人，就說明你根本不可能犯原則性的錯誤。”祁懷姝到底是年輕，明顯有些急了。
徐風來深吸了口氣，說:“懷姝，你先冷靜一下，別急、別氣，接下來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完，如果你還是喜歡我，我們再說其他的好嗎？”
“好，你說。”祁懷姝雙手抱臂，靠到身後的椅子上。
徐風來垂下眼，思索了一會兒。
他要告訴祁懷姝他們之間存在的種種鴻溝，但是又不希望讓祁懷姝覺得他慘，進而更加憐憫他。
“我出生在南市，原生家庭很爛，我的生父是個殺.人.犯，他親手殺了我母親。他酗.酒、家.暴、沈.迷.賭.博。
“這種渾渾噩噩的日子我過了十二年，在他殺死我母親的那一天停止——我被盛叔叔帶到了京市。
“所以懷姝，我們的起點就不一樣。我的起點比你低太多太多了，而且我的家庭有汙點，它們釘在我的身上揮之不去。
“更可怕的是我的生父只是在監獄裏，但是他沒死。只要他在一天，我就一刻不能忘記那個破敗骯臟的地方。
“還有，懷姝，我知道你還沒談過戀愛，但是我談過一段——這對你來說不公平。那個姑娘比我小兩歲，我們談了——大概有三個月吧，雖然我們還什麽都沒做親密行為也僅限於牽手，但是我當時是想結婚的。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就是——我不是沒有動過真心。
“我不是像什麽電視劇裏游戲人間的公子哥兒，在見到女主之前從來不動真心。我很坦誠的告訴你，在你之前，我對另一個人動心過。
“那你知道我和她為什麽分手嗎？很簡單，她的父母不能接受我的家庭。
“所以懷姝，我們不合適。”
徐風來的聲音一直平平淡淡，像是在訴說別人的過往。
聽不出他對那個家的怨恨，也聽不出他對前女友的懷念。
祁懷姝定定地看著徐風來，半晌後，問他：“那你還愛著你的前女友嗎？”
問完這句話，她的手悄悄攥起。
只要徐風來的答案是否定的，那她就可以什麽都不在乎。
她不是那種必須要求未來伴侶和自己一樣沒談過戀愛的人。在她的觀念裏，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動心是很正常的。
坦然地愛，坦然地放下。
比所謂的浪子回頭要好得多。
徐風來低垂著眼，聽到祁懷姝的話，輕笑了聲，說：“早就不愛了，在分手的那一天。”
“你這麽輕易的就放下了一段感情？”祁懷姝試圖找出徐風來說謊的痕跡。
明明當初還想著結婚，結果卻能在分手第一天就不愛了？
“認真的愛，決絕的放下。”徐風來聲音淡如水，“是我對這段失敗的感情的總結。”
不等祁懷姝問，他又說：“我的前女友知道我的家庭情況，但是她從來沒說過什麽，我以為她不在意。但是直到我提出我想見一見她的父母，她帶我赴宴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原來她早就知道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她待在我身邊，只是因為那時的我在盛·蔚來工作，工資高，帶出去有面子。說簡單一點兒，她看中了我的錢，所以那天見面過後，她很冷靜的告訴我，我們可以分手了。這種情況下，我還有必要繼續愛，或者繼續懷念她嗎？”
祁懷姝楞了楞。
沒想到徐風來的感情經歷這麽失敗。
“好，既然是這樣，那我現在告訴你，你擔心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會和我在一起嗎？”祁懷姝直視著徐風來，問。
“怎麽會……”徐風來不答反問。
“第一，我父母知道你，而且我們未來的小孩不是一定要進體制內的，所以你父親的事情不會影響到我們，我父母也不會在這方面難為你。還有，我相信你父親當初判.刑的時候，在裏面待的時間應該不短吧？當初應該是盛叔叔委托的律師，我想想，故意.殺.人……有期徒.刑十年以上、無期徒.刑、或者死.刑，你父親是哪一個？”祁懷姝問道。
“無期。”徐風來回答的很簡單。
於他而言，不是他父親出不出來的問題，而是他父親活不活著的問題。
年少時候的經歷像一把枷鎖，牢牢套在他的身上，而他父親的存在就是時刻提醒著這段過往。
祁懷姝像是看透他心中所想，說：“徐風來，你沒有錯，你不用感到羞愧和自責。”
徐風來沈默著，沒說話。
祁懷姝見狀，自顧自說下去：“其次，關於你談過戀愛這件事情。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個人可能會談很多段戀愛，照你這麽說，沒談過戀愛的就不能和談過戀愛的在一起麽？那我現在可以隨便談一段然後分手——這是你所認為的公平嗎？”
“不是……”徐風來蹙著眉，“我的意思是你值得更好的……”
“好不好是我說了算的。”祁懷姝打斷他，“徐風來，你在我這裏就是最好的。”
徐風來怔住。
“最後。徐風來，你知道你剛剛說的這些話給我的感覺是什麽嗎？——不自信，特別不自信。”
“徐風來，你要相信，你沒有那麽糟糕，你值得。”
祁懷姝一瞬不瞬盯著徐風來，和他對視著。
半晌，徐風來挪開眼睛：“天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想了想，他又極認真地對祁懷姝說：“我過幾天給你答案。”
“好。”祁懷姝沒能當場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失落，但也知道徐風來大概根本就沒思考過他對自己的感情，過幾天再給答覆也是可以理解的。
沒再幹脆利落的拒絕，就是一種進步。
再說了，她祁懷姝可不是那麽輕易就會放棄的人。
-
徐風來送下祁懷姝，驅車回到家中，先是給祁辭望撥了個電話。
祁辭望和盛眠正兩個人自得其樂的吃著燭光晚餐。
徐風來簡單向祁辭望說明了情況，說：“我怕懷姝一時腦熱，到時候後悔。”
祁辭望想了想，說：“我覺得她應該是認真的。她從小就是一個目標很明確的人。你要是對她有感覺，大膽談就是了。”
盛眠笑著打趣：“是啊哥，你也該試著開啟一段新的戀愛了，當初還嫌我沒有感情生活呢。”
徐風來又和他們嘮了兩句，掛斷電話。
他躺在床上，再一次正視自己的內心。
自從上一段戀愛過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動過戀愛的心思了。
至於祁懷姝……他更是想都沒想。
出生在京市赫赫有名的祁家，自然會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家世、樣貌、性格都是一頂一的好，又是正青春的年紀，怎麽會喜歡他呢？
他對祁懷姝又是什麽樣的感情？
再度想起這個名字，徐風來突然感覺心裏傳來一點悸動。
在拋除了那些擔憂後，再想起這三個字，他的心不再是毫無波瀾的了。
但是徐風來不敢下定論自己就是喜歡祁懷姝。
他怕自己是出於某種對祁懷姝認可他的感激，又或者只是單純的荷.爾.蒙上頭。
然而也是自這天起，祁懷姝好像比之前更直白，也更熱情了，也不拿祁懷曜打掩護了，直接光明正大的單獨行動。
每天早午晚，祁懷姝按時給徐風來發消息。
「早上好呀！考慮的怎麽樣了？」
「中午好~有空嗎？一起吃飯唄？」
「晚安好夢[月亮]明天見~」
……
諸如此類，每天必定至少問一遍他考慮的怎麽樣了。
徐風來試著讓祁懷姝停下來，比如，不用總是請他吃飯，也不用總是給他訂甜點和飲品。
“我在追你啊！你感受不出來嗎？人家都是這樣追人的！”電話裏，祁懷姝義正言辭的說道。
徐風來嘆了口氣，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不反感。
所以……他應該是對祁懷姝有好感的吧？
就這樣持續了大概一周的時間，這天中午，祁懷姝又給徐風來發消息。
「最近新出了一部電影，我們一起去看啊？」
徐風來想了想，應下來：「好，看哪一場？」
「四點場，看完剛好可以去吃飯。」
「送花.jpg」
徐風來看了看時間，來得及。
他走到盛眠的辦公室門外，敲了敲門。
“進。”盛眠從裏面應道。
徐風來打開門，邊往裏走邊說：“眠眠，你和辭望幫我個忙，我要和懷姝表白，但是下午我還要和她去看電影，所以場地布置到時候辛苦你們幫我完善一下。”
“沒問題啊。”盛眠把筆敲在桌子上，笑，“終於看到人家懷姝對你的好了？”
徐風來笑了笑：“嗯。”
“行了，放心吧，交給我們。”盛眠示意徐風來放心。
-
電影院在盛·蔚來附近，陶茵儀三點半的時候給徐風來發消息，告訴他已經到了盛·蔚來。
徐風來很快來到大廳。
見到祁懷姝，他深深呼了一口氣，不讓她看出異樣來。
祁懷姝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
徐風來想，剛好。
“走吧。”祁懷姝朝他揮了揮手，說。
“好。”兩個人並肩朝電影院走去。
……
一場電影結束，祁懷姝不明顯的揪了揪自己的裙角，說：“我在京禦訂了位置，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吧。”
徐風來點頭：“好，你訂的幾點鐘的位置？”
“不急，還有一個半小時多一點兒。”祁懷姝看了眼手表，“我訂的八點的。”
“那剛好，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徐風來朝祁懷姝比了個“請”的手勢。
“去哪？”祁懷姝有些緊張，怕時間趕不及。
她可是包了八點到八點半的鋼琴師，錯過了可就不完美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放心，不會耽誤晚餐的。”徐風來朝她寬慰似的笑了笑。
祁懷姝稍稍放下心來，跟著他坐進車裏。
徐風來沒說目的地，開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在一處花田停下來。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但花田裏竟然被裝扮的燈火透明，映亮了一小方天地。
“你先過去，我把車停一下。”徐風來給祁懷姝打開車門，說。
祁懷姝心臟突然跳的飛快。
她按著徐風來的指示，順著小徑朝那一處光亮走去。
除了暖黃色的一圈又一圈裝飾燈和立在地上的一盞白熾燈，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祁懷姝四處打量了一下，站在空地上等著徐風來。
沒幾分鐘，祁懷姝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她心有靈犀般回過頭。
徐風來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手背在身後。
時間有一瞬靜止。
徐風來仍是帶著笑，等走到祁懷姝面前了，他把一直藏在身後的花束拿出來。
“懷姝，我喜歡你，你願意——”說到這裏，徐風來頓了一下，像是有幾分緊張，“做我的女朋友嗎？”
祁懷姝一只手接過花，另一只手攬上徐風來的脖頸，說：“我願意。”
她穿了高跟鞋，仍比徐風來矮半個頭。
她親不到徐風來。
祁懷姝手上用力，把徐風來往下壓了壓。
徐風來順著她的力彎腰，祁懷姝踮起的腳落下來。
兩個人親到一塊兒去。
分開的一瞬間，兩個人的身後響起歡呼聲和小型彩花筒爆.炸的聲音。
祁懷姝嚇了一跳，松開徐風來，發現不知何時，周圍多了一圈人。
盛眠、祁辭望、陶茵儀、朗睿、祁懷曜，都在。
她笑起來，眼睛裏像藏了星星，靠在徐風來懷裏，說：“你比我快一步。”
她是想今晚再和徐風來表白一次的。
徐風來親了親祁懷姝的額角，問她：“怎麽能讓你次次主動？”
“我們去吃飯吧。”祁懷姝直起身，對大家說，“剛好我訂了位置。”
“好啊！走走走！”
當時祁辭望算了人數，特意開了一輛七座商務車。
徐風來叫了一個代駕，把他的車開走。
一行七人坐進車裏，盛眠把車窗打開。
路上車雖然多，但比晚高峰時要好，開起來也算順暢。
夜風吹進車裏，帶著一絲涼，吹得人心裏也涼爽又清透。
“我好高興啊！”祁懷姝趴在車窗上，對著窗外大聲喊。
“小心點兒！註意交通安全規則！”盛眠開了車載音響，笑道。
“今天晚上咱們就好好慶祝一番！不醉不歸！”
“不行啊我是請了晚自習的假溜出來的，待會兒還得回去呢！”
“哎喲誰讓我們懷曜弟弟還是個高中生呢！”
“翹掉嘛，今天可是個好日子啊，你盼了這麽久的姐夫可算是到手了！”
……
車裏的歡聲笑語順著風灑到路上，一路又一路。
祁懷姝看著徐風來的側臉，想，他童年的不幸對他影響太大，不過沒關系，會好起來的。
她會陪著他，一個又一個春秋冬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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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風來覺得, 最近祁家三伯的祁懷姝和祁懷曜姐弟有些不對勁。
自從上次過完新年，姐弟兩個就開始有事兒沒事兒找他幫忙，再請他出來吃飯, 美其名曰還他的人情。
更奇怪的是, 懷曜弟弟總是在見面剛不久就莫名消失，要麽說老師臨時布置了任務, 要麽就是突然想起來自己還有事情沒做完, 留下他和祁懷姝兩個人。
有時候徐風來要忙公司的事情抽不開身, 祁懷曜就點好外賣, 由祁懷姝給他送過去。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因著小時候的成長環境, 徐風來本就比其他人心思更細膩一些。再加上祁懷姝最近的動作和她先前差的太多, 他心裏不禁有了懷疑。
徐風來決定約祁懷姝出來談一談。
他從來是一個行動力很強的人，拿定主意就給祁懷姝發消息:「懷姝, 你什麽時候有空？我請你吃飯。」
祁懷姝消息回得很快:「我中午要在朋友的畫展幫忙，可能沒空, 晚上吧？」
徐風來看了看自己的日程表, 便答應下來。
……
晚上六點。
徐風來把位置發給祁懷姝，驅車去了瀾亭苑。
祁懷姝朋友的畫展恰好就在附近, 她到的時候徐風來都還沒到。
祁懷姝掏出小鏡子, 仔細端詳了一下自己的妝容。
完美。
見徐風來，可不能潦草。
不過……徐風來為什麽會主動約她呢？以往都是她主動的。
祁懷姝自己在心裏琢磨著。
反正不管怎麽樣, 見面的機會又增加了。
她正胡思亂想的時候，旁邊的小竹簾被人從外面拉開。
瀾亭苑對客人的隱私保護做的不錯，每個位置之間都用古色古香的竹簾隔開。
祁懷姝看清來人, 眼睛一亮:“風來哥，你來啦。”
徐風來回身把竹簾重新拉上, 笑道:“嗯，你來的這麽早。”
“剛好在這附近。”祁懷姝手托著下巴，笑瞇瞇地問，“今天怎麽主動請我吃飯啦？”
“有點事情想問問你。”徐風來走到祁懷姝對面坐下，把菜單推給祁懷姝，“先吃飯吧，看看想吃什麽。”
“什麽事兒啊？”祁懷姝接過菜單，卻沒有下一步動作，仍是問徐風來。
“先吃飯。”徐風來溫和道，卻不透露半分，看起來態度很堅定。
他怕問完了這頓飯就吃不了了。
祁懷姝悻悻地嘆了口氣。
……
兩個人邊吃飯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徐風來始終不說正事兒，祁懷姝心裏越發癢癢。
“風來哥，你到底找我什麽事兒啊，你就告訴我唄。”祁懷姝拿筷子戳著自己的小盤子，看起來可憐巴巴的。
“吃完。”徐風來給祁懷姝倒了一杯海棠茶，看起來不急不緩的。
實際上他心裏也緊張的要命，手心都覆了一層薄薄的汗。
“我吃完了。”祁懷姝把筷子往桌上一擱。
這頓飯也確實接近尾聲了。
徐風來看了祁懷姝一眼，把杯中最後一口茶喝盡，斟酌著問：“懷姝，你對我……”
“你想問我對你的感覺嗎？”祁懷姝截斷他慢慢吞吞的話，直接問道。
“嗯。”徐風來輕點頭。
“我喜歡你。”祁懷姝毫不拖泥帶水，幹脆利落的表白，“風來哥，我早在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有點喜歡你了，後來就越來越喜歡，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就算今天你不找我，按照我原本的計劃，這周六也是要和你表白的。”
徐風來震驚於祁懷姝的坦誠，一時都忘了阻止她繼續說下去，滿腦子都是幸好剛剛把茶喝下去了，要不然現在他該嗆著了。
祁懷姝說完，徐風來仍然沒有反應。
氣氛一時陷入一種詭異的沈默。
“風來哥？”祁懷姝在徐風來面前揮了揮手。
徐風來募地回過神來。
“你呢？你對我什麽感覺？”祁懷姝又問。
徐風來其實從來沒思考過這個問題，他今天來，也不是為了討論這個問題的。
來的路上徐風來早就想好了，要是祁懷姝不喜歡他，那是最好的，皆大歡喜。要是祁懷姝喜歡他，他就把他們之間的差距一條一條列給她，讓她知道他們不合適。
徐風來從來沒把自己放到這個天平上。
他的潛意識告訴他，他不合適，也不配和祁懷姝在一起。
“懷姝，你還年輕，會遇到很多比我優秀的多的男人，不要這麽輕易的認定我。”徐風來攥著茶杯的手緊了緊，說，“我比你大八歲，我們兩個不合適，你應該——多接觸你的同齡人。”
祁懷姝秀氣的眉毛一挑:“八歲怎麽了？還有大十八歲、二十八歲的呢，年齡不是問題，你要是覺得我吃虧，那你不用擔心，我不覺得我吃虧就行了。”
“你不覺得，你家人也不覺得嗎？”徐風來按了按眉心，想了想，擡手在空中按住正要說話的祁懷姝，說，“好，假設你父母也同意，但是懷姝，你了解我嗎？你知道我的過去嗎？”
“我和你在一起，要面對的是未來，我為什麽要揪著過去不放呢？再說了，你今天能安安穩穩坐在這裏，能被盛伯伯看重，被盛家當做一家人，就說明你根本不可能犯原則性的錯誤。”祁懷姝到底是年輕，明顯有些急了。
徐風來深吸了口氣，說:“懷姝，你先冷靜一下，別急、別氣，接下來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完，如果你還是喜歡我，我們再說其他的好嗎？”
“好，你說。”祁懷姝雙手抱臂，靠到身後的椅子上。
徐風來垂下眼，思索了一會兒。
他要告訴祁懷姝他們之間存在的種種鴻溝，但是又不希望讓祁懷姝覺得他慘，進而更加憐憫他。
“我出生在南市，原生家庭很爛，我的生父是個殺.人.犯，他親手殺了我母親。他酗.酒、家.暴、沈.迷.賭.博。
“這種渾渾噩噩的日子我過了十二年，在他殺死我母親的那一天停止——我被盛叔叔帶到了京市。
“所以懷姝，我們的起點就不一樣。我的起點比你低太多太多了，而且我的家庭有汙點，它們釘在我的身上揮之不去。
“更可怕的是我的生父只是在監獄裏，但是他沒死。只要他在一天，我就一刻不能忘記那個破敗骯臟的地方。
“還有，懷姝，我知道你還沒談過戀愛，但是我談過一段——這對你來說不公平。那個姑娘比我小兩歲，我們談了——大概有三個月吧，雖然我們還什麽都沒做親密行為也僅限於牽手，但是我當時是想結婚的。我這麽說，你能明白嗎？就是——我不是沒有動過真心。
“我不是像什麽電視劇裏游戲人間的公子哥兒，在見到女主之前從來不動真心。我很坦誠的告訴你，在你之前，我對另一個人動心過。
“那你知道我和她為什麽分手嗎？很簡單，她的父母不能接受我的家庭。
“所以懷姝，我們不合適。”
徐風來的聲音一直平平淡淡，像是在訴說別人的過往。
聽不出他對那個家的怨恨，也聽不出他對前女友的懷念。
祁懷姝定定地看著徐風來，半晌後，問他：“那你還愛著你的前女友嗎？”
問完這句話，她的手悄悄攥起。
只要徐風來的答案是否定的，那她就可以什麽都不在乎。
她不是那種必須要求未來伴侶和自己一樣沒談過戀愛的人。在她的觀念裏，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動心是很正常的。
坦然地愛，坦然地放下。
比所謂的浪子回頭要好得多。
徐風來低垂著眼，聽到祁懷姝的話，輕笑了聲，說：“早就不愛了，在分手的那一天。”
“你這麽輕易的就放下了一段感情？”祁懷姝試圖找出徐風來說謊的痕跡。
明明當初還想著結婚，結果卻能在分手第一天就不愛了？
“認真的愛，決絕的放下。”徐風來聲音淡如水，“是我對這段失敗的感情的總結。”
不等祁懷姝問，他又說：“我的前女友知道我的家庭情況，但是她從來沒說過什麽，我以為她不在意。但是直到我提出我想見一見她的父母，她帶我赴宴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原來她早就知道我們不可能在一起，她待在我身邊，只是因為那時的我在盛·蔚來工作，工資高，帶出去有面子。說簡單一點兒，她看中了我的錢，所以那天見面過後，她很冷靜的告訴我，我們可以分手了。這種情況下，我還有必要繼續愛，或者繼續懷念她嗎？”
祁懷姝楞了楞。
沒想到徐風來的感情經歷這麽失敗。
“好，既然是這樣，那我現在告訴你，你擔心的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你會和我在一起嗎？”祁懷姝直視著徐風來，問。
“怎麽會……”徐風來不答反問。
“第一，我父母知道你，而且我們未來的小孩不是一定要進體制內的，所以你父親的事情不會影響到我們，我父母也不會在這方面難為你。還有，我相信你父親當初判.刑的時候，在裏面待的時間應該不短吧？當初應該是盛叔叔委托的律師，我想想，故意.殺.人……有期徒.刑十年以上、無期徒.刑、或者死.刑，你父親是哪一個？”祁懷姝問道。
“無期。”徐風來回答的很簡單。
於他而言，不是他父親出不出來的問題，而是他父親活不活著的問題。
年少時候的經歷像一把枷鎖，牢牢套在他的身上，而他父親的存在就是時刻提醒著這段過往。
祁懷姝像是看透他心中所想，說：“徐風來，你沒有錯，你不用感到羞愧和自責。”
徐風來沈默著，沒說話。
祁懷姝見狀，自顧自說下去：“其次，關於你談過戀愛這件事情。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一個人可能會談很多段戀愛，照你這麽說，沒談過戀愛的就不能和談過戀愛的在一起麽？那我現在可以隨便談一段然後分手——這是你所認為的公平嗎？”
“不是……”徐風來蹙著眉，“我的意思是你值得更好的……”
“好不好是我說了算的。”祁懷姝打斷他，“徐風來，你在我這裏就是最好的。”
徐風來怔住。
“最後。徐風來，你知道你剛剛說的這些話給我的感覺是什麽嗎？——不自信，特別不自信。”
“徐風來，你要相信，你沒有那麽糟糕，你值得。”
祁懷姝一瞬不瞬盯著徐風來，和他對視著。
半晌，徐風來挪開眼睛：“天不早了，我先送你回去。”
想了想，他又極認真地對祁懷姝說：“我過幾天給你答案。”
“好。”祁懷姝沒能當場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有些失落，但也知道徐風來大概根本就沒思考過他對自己的感情，過幾天再給答覆也是可以理解的。
沒再幹脆利落的拒絕，就是一種進步。
再說了，她祁懷姝可不是那麽輕易就會放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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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風來送下祁懷姝，驅車回到家中，先是給祁辭望撥了個電話。
祁辭望和盛眠正兩個人自得其樂的吃著燭光晚餐。
徐風來簡單向祁辭望說明了情況，說：“我怕懷姝一時腦熱，到時候後悔。”
祁辭望想了想，說：“我覺得她應該是認真的。她從小就是一個目標很明確的人。你要是對她有感覺，大膽談就是了。”
盛眠笑著打趣：“是啊哥，你也該試著開啟一段新的戀愛了，當初還嫌我沒有感情生活呢。”
徐風來又和他們嘮了兩句，掛斷電話。
他躺在床上，再一次正視自己的內心。
自從上一段戀愛過後，他已經很久沒有動過戀愛的心思了。
至於祁懷姝……他更是想都沒想。
出生在京市赫赫有名的祁家，自然會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家世、樣貌、性格都是一頂一的好，又是正青春的年紀，怎麽會喜歡他呢？
他對祁懷姝又是什麽樣的感情？
再度想起這個名字，徐風來突然感覺心裏傳來一點悸動。
在拋除了那些擔憂後，再想起這三個字，他的心不再是毫無波瀾的了。
但是徐風來不敢下定論自己就是喜歡祁懷姝。
他怕自己是出於某種對祁懷姝認可他的感激，又或者只是單純的荷.爾.蒙上頭。
然而也是自這天起，祁懷姝好像比之前更直白，也更熱情了，也不拿祁懷曜打掩護了，直接光明正大的單獨行動。
每天早午晚，祁懷姝按時給徐風來發消息。
「早上好呀！考慮的怎麽樣了？」
「中午好~有空嗎？一起吃飯唄？」
「晚安好夢[月亮]明天見~」
……
諸如此類，每天必定至少問一遍他考慮的怎麽樣了。
徐風來試著讓祁懷姝停下來，比如，不用總是請他吃飯，也不用總是給他訂甜點和飲品。
“我在追你啊！你感受不出來嗎？人家都是這樣追人的！”電話裏，祁懷姝義正言辭的說道。
徐風來嘆了口氣，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不反感。
所以……他應該是對祁懷姝有好感的吧？
就這樣持續了大概一周的時間，這天中午，祁懷姝又給徐風來發消息。
「最近新出了一部電影，我們一起去看啊？」
徐風來想了想，應下來：「好，看哪一場？」
「四點場，看完剛好可以去吃飯。」
「送花.jpg」
徐風來看了看時間，來得及。
他走到盛眠的辦公室門外，敲了敲門。
“進。”盛眠從裏面應道。
徐風來打開門，邊往裏走邊說：“眠眠，你和辭望幫我個忙，我要和懷姝表白，但是下午我還要和她去看電影，所以場地布置到時候辛苦你們幫我完善一下。”
“沒問題啊。”盛眠把筆敲在桌子上，笑，“終於看到人家懷姝對你的好了？”
徐風來笑了笑：“嗯。”
“行了，放心吧，交給我們。”盛眠示意徐風來放心。
-
電影院在盛·蔚來附近，陶茵儀三點半的時候給徐風來發消息，告訴他已經到了盛·蔚來。
徐風來很快來到大廳。
見到祁懷姝，他深深呼了一口氣，不讓她看出異樣來。
祁懷姝今天打扮的格外漂亮。
徐風來想，剛好。
“走吧。”祁懷姝朝他揮了揮手，說。
“好。”兩個人並肩朝電影院走去。
……
一場電影結束，祁懷姝不明顯的揪了揪自己的裙角，說：“我在京禦訂了位置，我們一起去吃晚飯吧。”
徐風來點頭：“好，你訂的幾點鐘的位置？”
“不急，還有一個半小時多一點兒。”祁懷姝看了眼手表，“我訂的八點的。”
“那剛好，你跟我去一個地方。”徐風來朝祁懷姝比了個“請”的手勢。
“去哪？”祁懷姝有些緊張，怕時間趕不及。
她可是包了八點到八點半的鋼琴師，錯過了可就不完美了。
“去了你就知道了，放心，不會耽誤晚餐的。”徐風來朝她寬慰似的笑了笑。
祁懷姝稍稍放下心來，跟著他坐進車裏。
徐風來沒說目的地，開了差不多二十分鐘，在一處花田停下來。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但花田裏竟然被裝扮的燈火透明，映亮了一小方天地。
“你先過去，我把車停一下。”徐風來給祁懷姝打開車門，說。
祁懷姝心臟突然跳的飛快。
她按著徐風來的指示，順著小徑朝那一處光亮走去。
除了暖黃色的一圈又一圈裝飾燈和立在地上的一盞白熾燈，沒有什麽特別的地方。
祁懷姝四處打量了一下，站在空地上等著徐風來。
沒幾分鐘，祁懷姝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
她心有靈犀般回過頭。
徐風來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手背在身後。
時間有一瞬靜止。
徐風來仍是帶著笑，等走到祁懷姝面前了，他把一直藏在身後的花束拿出來。
“懷姝，我喜歡你，你願意——”說到這裏，徐風來頓了一下，像是有幾分緊張，“做我的女朋友嗎？”
祁懷姝一只手接過花，另一只手攬上徐風來的脖頸，說：“我願意。”
她穿了高跟鞋，仍比徐風來矮半個頭。
她親不到徐風來。
祁懷姝手上用力，把徐風來往下壓了壓。
徐風來順著她的力彎腰，祁懷姝踮起的腳落下來。
兩個人親到一塊兒去。
分開的一瞬間，兩個人的身後響起歡呼聲和小型彩花筒爆.炸的聲音。
祁懷姝嚇了一跳，松開徐風來，發現不知何時，周圍多了一圈人。
盛眠、祁辭望、陶茵儀、朗睿、祁懷曜，都在。
她笑起來，眼睛裏像藏了星星，靠在徐風來懷裏，說：“你比我快一步。”
她是想今晚再和徐風來表白一次的。
徐風來親了親祁懷姝的額角，問她：“怎麽能讓你次次主動？”
“我們去吃飯吧。”祁懷姝直起身，對大家說，“剛好我訂了位置。”
“好啊！走走走！”
當時祁辭望算了人數，特意開了一輛七座商務車。
徐風來叫了一個代駕，把他的車開走。
一行七人坐進車裏，盛眠把車窗打開。
路上車雖然多，但比晚高峰時要好，開起來也算順暢。
夜風吹進車裏，帶著一絲涼，吹得人心裏也涼爽又清透。
“我好高興啊！”祁懷姝趴在車窗上，對著窗外大聲喊。
“小心點兒！註意交通安全規則！”盛眠開了車載音響，笑道。
“今天晚上咱們就好好慶祝一番！不醉不歸！”
“不行啊我是請了晚自習的假溜出來的，待會兒還得回去呢！”
“哎喲誰讓我們懷曜弟弟還是個高中生呢！”
“翹掉嘛，今天可是個好日子啊，你盼了這麽久的姐夫可算是到手了！”
……
車裏的歡聲笑語順著風灑到路上，一路又一路。
祁懷姝看著徐風來的側臉，想，他童年的不幸對他影響太大，不過沒關系，會好起來的。
她會陪著他，一個又一個春秋冬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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