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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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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昨夜繁星如沸,今晨果然旭日朗艷,映在霞蔚間的暢春園山水,猶如天宮重闕,祥和又不失旖旎。

只是一前一後,接連的兩道旨意,打破了這片俗世寧和。

遵太後懿旨——即日起,免去漢臣親眷入宮請安、赴宴、謝恩等一應禮節,從簡而行。

太後常年吃齋念佛,活菩薩似的,不理宮務。

所有人都清楚,這道懿旨十成十是皇帝借由太後名義,對強納臣妻之事做出的回應與讓步。

前些日子,皇帝‘君奪臣妻’之事被小張大人張揚得朝野內外無人不知,蜚短流長,龍威損譽。

如今雖是滿人天下,但今上力主‘滿漢一家’,朝中漢族官員亦不在少數。

張家門第清貴,稱不得漢臣魁首,聲望卻絕不算低。

皇帝百無禁忌,強納這般門庭的女眷入宮。引得朝中一幹漢臣人人自危,唯恐哪日自己也綠雲罩頂,沒地說理去。更有心思深遠的,顧慮皇帝實則懷削弱漢臣之心,故以此為試探。

若他們此刻無動於衷,麻木退讓,往後必愈發遭人輕待。也許,皇帝下次不是要他們的女人,而是直接要他們的腦袋。

一時間,朝中所有漢臣顧不上政見相左,族中結仇等恩怨,前嫌盡棄,擺出休戚以共的架勢,自發糾結聚集在暢春園皇帝住處清溪書屋外,勢要找皇帝討個說法,遏止此風。

皇帝可以簡拔重用漢家之臣,匡扶天下,卻決不允許這些漢臣背著他擰成一股繩,與他對抗。

因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滿人可亡漢家天下,漢人自也能覆滅滿清。

這天下從不真切屬於某一個人,某個種族,此消彼長罷了。

君君臣臣,二者之間的關系明為上下尊卑,掰碎了說又何嘗不是駕馭與掣肘。

皇帝雖存放縱之意,但並非昏庸糊塗。心中為那群漢臣冥頑不寧大為光火,理智上卻絕不可能為個女人斬首朝中與自己作對的漢臣,毀了自己親定的滿漢親善政略。

皇帝當機立斷做出決定,自己拉不下臉對醜事讓步,便借由太後之名,頒下懿旨——‘禁止漢人內眷入宮’,實則意為強納臣妻之事絕無二次。

算是給朝野內外,漢人官民一個交代。

堂堂一國之君,兢兢業業,束手束腳活了大半輩子,頭一遭肆意放縱結局竟如此堵心。恍惚間又回到了先帝猝然崩逝,自己幼繼帝位,朝政大權被四大輔臣把持時的壓抑過往,其中惱怒憤慨可想而知。

好巧不巧,大阿哥此時求見,上呈奏折,稱八阿哥管理廣善庫的差事做得極好,應給予嘉獎。

皇帝隨手把奏折丟上禦案,眼角下垂,遮得雙目沈沈,不怒自威,“你認為,朕該如何獎賞老八,把他往上挪一步?”

皇帝俯視大阿哥,現下所有人都怕他動輒遷怒,避之不及,偏大阿哥巴巴迎了上來。

“回皇阿瑪。”大阿哥畢恭畢敬道,“八弟生母不顯,能於兩年前與四、五、七等三位阿哥一同封為貝勒,已是皇阿瑪厚愛恩典。如今幾位兄長尚無更進一步,獲封郡王的可能,八弟自不能越過出身更貴重的哥哥們去,讓皇阿瑪為難。”

“依兒子愚見,八弟亦不缺金銀外物添彩,自出宮建府辦差後,心中最為牽掛的便是獨居後宮的生母——皇阿瑪不妨推恩給八弟生母衛貴人,就當全了八弟的赤誠仁孝之心。”

八阿哥生母衛氏,本是辛者庫奴才,出身低賤。偶得機緣,誕下龍裔,但並不受寵,熬了許多年才只得了個貴人位份。

衛氏多年來一直安置在大阿哥生母惠妃娘娘的偏殿裏,八阿哥幼時,也是由惠妃養育,與大阿哥長在一處。

大阿哥情真意切,把來前打好的腹稿流利道罷,卻一直沒等到皇帝的答覆。心中忐忑不已,微不可察擡眼往上首小覷,斟酌再問,“皇阿瑪意下如何?”

皇帝摩挲著左手上九龍玉扳指,喜怒並不形於色,心中卻溝壑清明。

大阿哥這出,分明是借替八阿哥母子求恩典的為由,巴巴給他送梯子來了。免得他被那道懿旨架住,面上無光下不來臺。

索性以恩賞八阿哥,推恩其生母為由,給他尋個找回顏面的由頭。

皇帝沈沈往大阿哥身上落了一眼,不鹹不淡做聲,“傳旨,冊庶妃瓜爾佳氏為和嬪;冊庶妃衛氏為良嬪;冊庶妃伊爾根覺羅氏為春貴人。”

伊爾根覺羅氏正是小張夫人被偷梁換柱成春常在後的姓氏。

皇帝緊隨那道代表退讓的懿旨之後,選在這風間浪口上大張旗鼓冊封她,就是要讓朝臣,讓整個天下都知道——君王,從不任人擺布。

大阿哥此行目的輕易達成,成功向皇帝賣了個好,告退離開清溪書屋時,步履生風,一派龍章鳳姿的好氣象。

殊不知,皇帝一直凝著他威武的背影,直到消失,目色深邃。

禦前總管太監梁九功見狀,悄無聲息泡了盞六安瓜片呈上。

“梁九功。”皇帝平靜問道,“你說大阿哥這招棋下得如何。”

梁九功一驚,想起皇帝在冊衛氏為良嬪之前,還冊了瓜爾佳氏為和嬪,心中隱約對皇帝的真切態度有數,遂只眼觀鼻鼻觀心賠笑道,“奴才愚鈍,只看得出大阿哥心系君父,疼愛手足。”旁的半句不肯多說。

“油滑奴才。”皇帝毫無征兆變臉,倏然抓起溫熱的杯盞重重往地上一摔,怒不可遏,“朕讓他自幼習勇武道,十三歲從征戰場,此後任命前鋒,隨禦駕親征,參讚軍機,累積軍功無數,直至封王。如今他將近而立,卻越發活糊塗了。堂堂七尺男兒,眼皮子竟落回到了內闈之事上去!”

梁九功心道‘果然如此’,嘴上忙勸,“萬歲爺息怒!”

皇帝大掌摁住龍椅鎏金扶手,眸底精光黯淡,失望盛溢,“朕為何把十七歲的和嬪冊在良嬪之前,連你個奴才都瞧出門道了。偏他愚頑,打著關愛手足的名義,邀功賣乖,實則無知無覺,只顧利己。如此,竟還敢厚顏自喜。”

受封和嬪的瓜爾佳氏出自上三旗,年方十七,鐘寧毓秀,幾月前才選入宮,在沒鬧出小張夫人的艷事前,就屬她風頭最盛,寵冠後宮。

皇帝把新人和嬪受封的位次排在入宮多年,並誕育一子的良嬪之前,輕視良嬪之意顯見。

大阿哥是打著與八阿哥兄友弟恭的名義來找皇帝賣乖討好的,但凡他存有半分對兄弟的真心,定然見不得皇帝如此欠妥的冊封次序。

可從始至終,大阿哥不為所動,無知無覺的模樣。

大阿哥不是個愚鈍的傻子,否則這些年也不會仗著長子身份,糾結朝中勢力,討好君父,明裏暗裏與太子二弟別苗頭,垂涎未來的至尊之位。

他如此表現,說到底不過是瞧不上兄弟,更瞧不上兄弟那卑賤的生母。

他滿心滿眼,利益為上。

-

後宮裏的熱鬧比容淖預想之中,來得要早一些。

起因,便是皇帝那道冊封三位妃嬪的聖旨。

按本朝規矩,宮中各品級妃嬪皆有定數,為一皇後,一皇貴妃,二貴妃,四妃,六嬪。

凡是嬪及嬪位以上,可授冊寶,居主位,撫養皇嗣,也能得奴才們尊一聲‘娘娘’。

而嬪位以下的貴人、常在、答應等低等妃嬪,不作定數,一律以‘小主’稱呼,附居別宮,若生下皇嗣,便得抱去阿哥所或者由皇帝為孩子指一位養母。

若能晉封一個有品有冊的嬪位,於低等妃嬪們來說,無異於魚躍龍門。

可當今皇帝不僅日居尚簡,對後宮妃嬪的位份封冊幾乎稱得上吝嗇。

除了前些日子受封的小佟貴妃外,宮中的四妃三嬪,待在本位上近二十年了,從未挪過腳。空餘的三個嬪位,也無增添。

如今,皇帝冷不丁冊了一個和嬪,一個良嬪,讓原本的四妃三嬪變成四妃五嬪。

規制內的四妃六嬪僅剩一個空缺,可後宮卻有一長串巴巴等著躍龍門的貴人、常在、答應們。

其間形式,瞬息而變。

容淖直覺,她等候許久的契機來了。

不顧嘠珞阻攔,堅持與八公主同行去橫水小榭參加了皇帝賜給三位新晉位妃嬪的小宴。

這小宴是皇帝親賜的,隨駕暢春園的妃嬪們不看僧面看佛面,無論位份高低,紛紛出席。

就連一直被‘金屋藏嬌’的春貴人也借此機會,低調現身人前。

近日周遭風雨多半因春貴人而起,妃嬪們忌諱且鄙夷她的出身,避之不及,三五成群湊在一起嘀嘀咕咕,還不時斜乜她一眼。

春貴人獨自坐在近游廊出的角落,玉首微頷,不喜不悲,遠觀姿態如晨朝白荷,隔得近了,又覺美人妝如芙蓉,水殿風來珠翠香。

八公主被春貴人這身綽約風骨打動,眼神都看呆了。

正好,春貴人也瞧見她們到了,擡眸展顏,眼波流轉,裊裊婷婷迎了上來。

八公主小臉一紅,抿唇回以一笑。全然把前些日子容淖與宜妃的告誡拋諸腦後,一片熱忱與春貴人走到一處去了。

容淖面不改色,跟了上去。

後妃們見狀,俱是愕然。

眾人皆知八公主偏愛美色的癖好,她笑臉相迎春貴人,尚能理解。

可是……六公主容淖,這位可是出了名的孤僻性子。

平日六公主出門,要麽去乾清宮面聖,要麽去寧壽宮太後處問安。就算是偶爾心血來潮逛逛禦花園,也極少與後妃交集,只做到禮節不讓人挑出毛病,閑話半句都懶得應付。她有皇帝撐腰,旁人就算看不慣她目中無人,也奈何不了。

放眼整個後宮,唯一能讓這位六公主多寒暄兩句的,唯有從前統攝六宮事務的四妃之首惠妃。

就這,也並非是容淖踩低捧高勢利眼,而是沖著惠妃與通貴人都出自納喇氏,算是同宗不同支的族姐妹。

妃嬪們餘光瞟著容淖三人所在方向,不時交換個眼神,紛紛猜測容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這六公主素得聖心,今日反常,莫非是從皇帝處得了什麽指示,或者探到了什麽暗示。

容淖並不在乎旁人明裏暗裏側目打量她,越多人註意到她行事反常,越對她攪亂後宮形勢有利。

畢竟,疑心最易生暗鬼。

容淖自顧與春貴人和八公主在一處小坐片刻,直到宜妃采仗到來,皺眉使人把八公主喚去身邊說話,容淖才獨自另尋一處坐下。

容淖端起一盞清茶抿了小口,一口氣未歇勻,邊上便蹭來一人。

是王貴人。

這位王貴人也是漢女出身,家族不顯,其父只是個微不足道的江南縣令,女兒倒是生得國色天香,婀娜多姿,水鄉風韻十足。

她是前幾年皇帝南巡時入侍並跟隨回宮的,恩寵不衰,接連生下十五、十六兩位阿哥。

沖著這兩位小阿哥的面子上,王貴人本該是一眾低等妃嬪裏最有希望晉封嬪位的。

可是……如今莫名其妙冊了兩位嬪位,都沒王貴人的份。

良嬪有生育之功,兒子八阿哥也足夠爭氣,她能上位還算能說得過去。

可和嬪,一個入宮幾月的新人,無子傍身,近來恩寵也被春貴人分得大不如前了。

她竟越過那麽多有資歷,有子嗣的妃嬪上位晉封了。

不僅王貴人想不通,所有人都想不通。

都在揣度著,皇帝冊封妃嬪,到底是講究什麽依據,總不可能突然心血來潮。

眼看只剩下最後一個嬪位,卻有無數妃嬪虎視眈眈想要爭相上位。

王貴人旁的不說,為了親養她那兩個送去阿哥所的兒子,也想搏一把,晉個嬪位。

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後宮其他眼饞晉位的低等妃嬪,王貴人平時日日處著,心中有數——誰不值一提,誰得多花心思。

唯有六公主容淖的生母通貴人,她拿不準。

通貴人多年不去燕喜堂等候翻牌子,失寵是人盡皆知之事。

可通貴人卻安安穩穩住在從前朝起,便素有‘寵妃寢宮’的承乾宮十多年,女兒雖說毀了容,但並不影響君父疼愛,比許多阿哥們出入乾清宮面見皇帝的次數還多。

母女兩日常宮份更是厚待,專門從皇帝私庫補貼,只比四妃略低一籌。

如此種種特殊優待,若哪日眨眼間通貴人突然填補上去最後一個嬪位,也不無可能。

王貴人心中拿不住數,本就忐忑。

這不,正好瞧見容淖舉止反常,主動接近春貴人,更讓她警惕頓生。

“難得見六公主出來走動,公主身子可大好了?”王貴人一口吳儂軟語,未語先笑,“前些日子我還想著前去照水閣探病,陪公主敘話解悶,但又怕打擾公主靜養,怠延病情,好心辦壞事。不過,瞧著公主與八公主姊妹情深,形影不離的親熱模樣,想必這些日子同住照水閣,處得還算不錯。”

“多謝貴人記掛。”容淖冷淡應道,視王貴人言語中的試探如過耳風,不作反應。甚至再次端起了茶盞,大有送客的意思。

王貴人見她避而不談,更覺其中大有隱秘,佯裝看不懂容淖的嫌棄,不死心繼續試探。

“方才我見公主與春貴人相談甚歡,我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能否請公主成全?”王貴人故作為難望向容淖。

“不能。”容淖果斷拒絕,漠然道,“明知是不情之請何故要為難人。”

“……”王貴人一梗,餘光瞥見幾個妃嬪捂嘴偷笑,分明是在嘲她自取其辱,眼都氣紅了,盈起一層水霧,越發顯得楚楚可憐,咬唇訕訕低語道,“嬪妾並非是刻意來為難公主的,實在是別無他法。”

“公主知道的,放眼這闔宮妃嬪裏,別的姐姐妹妹都是滿蒙旗人,只有我是漢女,異類一般。如今宮中好不容易又多了一個漢人姐妹……”

王貴人暗示性的往春貴人的方向輕瞥一眼,用只有容淖能聽見的音量柔聲道,“實不相瞞公主,我一直有心與她接觸。可前些日子那情形,除了皇上旁人都見不到她。”

“今日我倒是見到她人了,可她一直坐在偏僻角落,一副不與人結交的超凡絕塵模樣,我實在不敢上前搭話。方才我見她對兩位公主態度和緩,本想請八公主代為引見,可八公主被宜妃娘娘叫去說話了,我不敢前去打擾,只能厚顏請公主引見一二。”

王貴人說來說去,還是在明明暗暗試探容淖與春貴人之間,是否有潛在聯系。什麽引見,不過是托詞。

“除去相互見禮,我並未與春貴人過多寒暄一句。”容淖眉梢微挑,面無表情道,“王貴人若真想認個姐姐妹妹,有對我長篇大論的功夫,不妨去到春貴人面前,你如此情真意切,她必不會拒人千裏。”

這位王貴人是這麽些妃嬪裏,第一個貼上來試探容淖的。瞧著是個心浮氣躁,沈不住氣的蠢材。但她一個出身低微的漢妃,卻在陰謀詭譎的後宮中,平平安安生下了兩個皇子,並明裏暗裏照拂,養大立住。用膝蓋想,也知此人絕非是面上這般愚頑的簡單角色。

“如此……”王貴人伏低做小試探容淖這小半天,見容淖仍舊水潑不進,憋屈得緊。奈何容淖有皇帝撐腰,她奈何不了,只能訕訕鎩羽而歸,“多謝公主提點,我記下公主的情了。”

王貴人笑臉僵硬,忍怒起身欲走。

“不必。”容淖神色悠閑,不鹹不淡道,“對了,王貴人若真心與春貴人相交,最好莫要提及什麽同為漢女之事。眾所周知,皇阿瑪新冊的春貴人,乃是滿人伊爾根覺羅氏。”

王貴人腳步一亂,驚色難掩,不敢置信去看容淖。

可容淖已低下頭,自顧擺弄起桌案上的茶具。

一時間,王貴人越發驚疑,欲言又止。

六公主方才言及春貴人移花接木到身上的姓氏出處,是隨口一提,還是另含深意。

若是六公主嫌她聒噪太久,煩人得緊,故意拿聖旨說事,堵她兩句也就罷了。

可若另含深意——難不成是六公主從皇帝處察覺到,等這陣子的流言蜚語被時間抹平,春貴人將來大有前程,不容非議,以免再次牽連到皇帝身上去。

所以,春貴人只能是伊爾根覺羅氏!

假如春貴人當真大有前程,占去最後那個嬪位,那她又該何去何從?繼續憋憋屈屈在貴人位置上蜷縮一輩子,連想見孩子一面,都要上下打點。

疑心生暗鬼,王貴人覺得容淖肯定是故意向自己透露消息的。

事有反常即為妖。

素來低調,從不顯山露水的六公主突然玩弄手段,意欲何為?

難道是打算借她的手,先行扳倒春貴人,然後趁她與春貴人鷸蚌相爭,兩敗俱傷,扶持通貴人漁翁得利。

王貴人深深看了容淖一眼,心中有了盤算,眸中劃過一絲勢在必得的亮光,淺淺揚起笑臉,裊裊娜娜走開。

——一個長在福窩裏的小丫頭片子,何為風雨尚沒親歷過,便想仗著幾分小聰明,穩坐釣魚臺,真是可笑。怕是算計一場,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聰明反被聰明誤。

容淖捕捉到了王貴人轉身見不經意流露的得色,心知赴宴的目的達到,又略小坐片刻,便先行回了照水閣。

其實,早在赴宴之前,容淖並未真切設想過去算計誰,才能使自己利益最大化。她只是打算推波助瀾,讓亂局更亂,然後見機行事。

王貴人心思不正,主動送上門來,便怪不得她了。

小宴當日的傍晚,欽天監終於推算出了十日之後,正是宜奉聖駕北巡的吉日。

十日,不算長,也不算短。

以王貴人的手段,估計很難在北巡之前讓一切塵埃落定。

畢竟,她對上的可是春貴人。

一個能憑一面之歡,迅速把身份從低等漢人臣妻轉變為寵妃的女人,怎會是好相與之輩。

容淖一臉平靜的替自己把著脈,分神忖度起自己該如何適時的幫王貴人一把。

脈把完了,辦法也想出來了。

容淖隨手替換掉藥方裏的幾味藥,支開嘠珞去重新配藥。

然後,迅速取出一枚細長的銀針,刺進自己的左前臂掌側的手厥陰心包經穴,止住那股不知從何時起,如夢魘一般無時無刻不在糾纏她的撕扯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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