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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水益/文
楚翊清離開褚教官的房間。
因為第二天要赴邊陲星正式比賽, 今天晚上不少隊員在爭取時間做最後準備，也有一些人興奮得睡不著，此時依然在大廳裏討論說話。
教官和隊員的房間分布在星艦兩個區域, 從褚教官的住處離開, 楚翊清要回去自己房間，中間要經過星艦大廳。
這時, 星艦大廳的幾個角落裏, 坐著不少正在閑聊的隊員，看見楚翊清這麽晚也沒睡, 都紛紛跟他打招呼：
“楚首席，你也這麽晚, 是不是睡不著？”
然而楚翊清好像跟沒聽見似的，目不斜視地穿過星艦大廳，走進另外一條分區走廊，很快看不見身影。
見此, 其他隊員對視了一眼。
“楚首席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啊。”
“他對誰不冷淡？他只對葉緋有耐心, 對我們全看心情。”
“算好了, 以前他完全不理我們，現在還會看心情理我們，哈哈哈。”
“不過你們發現沒有, 最近楚首席和隊長關系降到了冰點啊, 碰面都跟沒看見對方一樣, 這兩人, 希望他們比賽時，不要互扯後腿。”
“互扯後腿倒不會, 畢竟都是專業的，不過這兩人關系不好, 不是正常的？”
“那倒是，Alpha就是這樣，畢竟Omega只有一個。”
說到這裏，話題已經跑到八卦層面的隊員們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眼中看見了了然。
“……什麽，原來你們也知道？”
“這不是有眼睛就看見的？他們對葉緋那麽好，其實，我也很喜歡葉緋，可是完全沒機會，唉。”
“不是吧，我記得你跟葉緋都沒說過幾句話，就別瞎想了，人家身邊一堆Alpha。”
“確實，有一次我想過去跟葉緋說話，沒走近就被霍磊那幫人給擋了，氣人。”
“氣啥，有隊長和楚首席在，其他人都沒機會。”
“哈哈哈那也是……”
原本因為明天要參賽的緊張忐忑心情，意外地因為話題聊到了花邊八卦上，大家情緒都放松了不少，沒多久，就各自回房間休息去了。
而此時，早回到自己房間的楚翊清靠在門板上，久久沒動彈，整個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楚翊清一直以為，舅舅褚黎風嫌棄他第九區的出身，所以當他在軍部取得成績後，便以此為跳板，離開第九區再也不曾回來。
可現在褚黎風明確告訴他，早年他會去軍部投軍，是出自他祖父楚義良的安排。
而楚義良為什麽有這個安排，是因為他發現第九區被蟲族滲透，光靠楚家在第九區的力量，無法將他們消滅，所以他想聯合星盟政府，借用對方的力量。
楚義良做了很多安排，其中一個安排便是讓從小能力出眾的褚黎風去讀軍校，畢業後讓他去軍部投軍。
後來褚黎風離開了軍部，曾經短暫回到第九區，這個時間就是褚黎風陪伴他成長的短短童年時光。
他教他如何操縱精神力，教他怎麽訓練，告訴他機甲可以怎麽玩，更告訴他，外面的天空很大，有機會要出去看一看。
身為楚家唯一的繼承人，楚翊清雖然小小年紀，但身邊永遠跟著一群保鏢，很多地方他都不能去，他也沒有朋友，父母永遠忙碌，哪怕來看他，也很少一起過來。
祖父是個有趣的人，可惜祖父能陪他的時間也很少，但是這個舅舅不一樣，他不像第九區的很多人浪蕩、放縱、粗俗，他永遠表情淡淡，不管發生什麽事，似乎永遠不會著急。
淡定從容，有一種強大的底氣，但是陪他玩的時候，又會溫柔對他笑。
他特別喜歡這個亦父亦兄的舅舅，有褚黎風陪伴的那幾年，是他最快樂的童年時光，但是他越來越忙，忙碌到後來有一天，他把房間裏屬於他的東西都收起來，他要離開了。
楚翊清聽見楚家一些下屬在竊竊私語，說褚黎風本來就跟軍部關系好，他在外面有大好發展，怎麽會甘願留在第九區這種灰色地盤糜爛呢。
有人看見他，還不懷好意地跟他說：“褚黎風不要你啦，他要去外面追求他的榮華富貴。”
楚翊清不信，可不管他怎麽追問對方什麽時候回來，向來會溫柔回答他的褚黎風，卻沈默著。
他請求他不要走，說他以後會努力把第九區管理得更好，第九區也可以有大好發展……那時候，褚黎風是什麽反應呢。
褚黎風彎下腰，摸著他的腦袋說：“嗯，舅舅相信阿翊一定能成為一個很好的管理者，不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責任，舅舅現在必須去完成我的責任……”
楚翊清聽不懂，他的母親和褚黎風是姐弟，他們是早年被楚家收養的孤兒，而如今已成為楚家左右臂膀的褚黎風，他的責任難道不是扶持他們楚家？扶持他的祖父楚義良？
楚翊清不懂，這種困惑和每年等待他回來的期望落空，在歲月的挫折中，逐漸變了怨恨。
十來歲的時候，他產生了一種出去看看褚黎風說過的外面天空的想法。
他去參加了少年機甲大賽，連續兩屆拿到冠軍，他想，外面的天空也不過如此。
然而回想他不長的20年人生，這卻是他為數不多的彩色回憶。
後來，隨著他年紀漸大，外界對他們楚家的排擠和施壓越來越嚴重，他知道了楚義良的艱難，然而沒等他長大幫助祖父，他們一家人就在星航出了意外。
當時的種種線索都指向了答應他祖父、最後又反口的星盟政府，而褚黎風早已不是當年去軍部闖蕩一無所有的Alpha，他成為主星老牌軍校一軍的主教官，他的平步青雲、榮華富貴就是背叛的最好證據。
悲傷、痛苦、還有被背叛的憤怒，撐過了他發現自己被寄生的恐懼。
噬蟲是一種神奇的蟲族，以吞噬精神力為糧，肉眼可以看見，但是用任何裝備儀器檢測，卻無法感應到。
沒有人知道他被寄生，後來他才知道，被噬蟲寄生的人，絕大部分撐不過三天，因為精神力被過分吸食，不是瘋就是死。
楚翊清不想瘋，更不想死，他暗地裏搜找噬蟲的資料，知道這種蟲族在前線已經滅絕，因為危害巨大，早期如果發現被寄生的人，是會被強制關起來處理的。
而一旦他們想用物理方法取出這條噬蟲，十有八九會被噬蟲一波精神力攻擊，輕者，腦部被破壞成了瘋子傻子，重者，身體承受不住精神力反噬，五臟六腑重傷而亡。
所以被噬蟲寄生的人基本宣布了死亡。
而且就算寄生的身體死了，噬蟲還可以再換寄生對象，所以一旦發現被寄生，這個人一定會被關起來。
楚翊清不敢讓人發現，小心翼翼藏起了自己的秘密。
這些年來，他不斷摸索怎麽和這只噬蟲共生的方法——那就是盡量減少精神力的使用。
噬蟲會定期吸食，每一次吸食，他的精神力就會暴.亂，造成了好像病發的假象。
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跟自己家人的當年意外，會和褚黎風，和第九區聯系在一起，而重新構建出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的真相。
不知多少年前，二三十年前，或許更早的時候，楚義良覺察到第九區被蟲族滲透，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放棄第九區，於是暗中布局，然後開始爭奪第九區的掌控權。
在這個期間，褚黎風進了軍部，從底層做起，他實力優秀，迅速拿到了軍功，後來他的祖父經過這些年的運作，終於一舉拿下了第九區的掌控權，而褚黎風也因此回到了第九區，這個時候的楚翊清才幾歲。
褚黎風留在第九區的幾年間，陪他度過了難以忘懷的童年快樂時光，而拿到了第九區掌控權的楚義良，開始和星盟政府合作，這一舉動引起了第九區各大家族的強烈反抗，他們聯合起來一起抵制楚義良，楚家進入了低谷。
而這個時候，楚義良應該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他給自己找了退路，所以提前安排褚黎風先離開第九區。
後面也正如楚義良預料的，楚家被聯合打擊，而這時候星盟政府反口，沒有給應該給楚家的支持。
期間經過無數扯皮，最終楚義良心涼，決定放棄第九區，整個楚家要離開第九區，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出事了。
楚翊清閉著眼睛，將所有事情按照褚黎風告訴他的真相代了進去，發現從前他想不清楚的動機、拼圖上缺少的那些板塊，終於一一浮現了。
褚黎風沒有撒謊。
他是楚義良安排在星盟給他們楚家的後路。
或許褚黎風身上還有隱藏的身份，所以這些年來，他不能夠表現得太過親近楚家，也不能光明正大和他相認，只能在暗地裏悄悄地照顧他，而因為他知道一切事情，所以他甚至知道他身上有噬蟲。
天啊！
楚翊清捂住臉，整個人順著門板滑坐在了地上。
他這些年來一直敵視星盟政府，但或許真相是，他們被第九區那些人給玩了一手。
那些已經不知道是人還是蟲的第九區其他家族勢力，想一舉消滅他們楚家，只是不知道怎麽出了紕漏，留下了他。
最好的證據，就是他身上的噬蟲，據褚黎風說的第九區很多大家族現在都會養的噬蟲。
楚翊清整個人都呆了。
他感覺自己這些年就是個笑話……
楚翊清呆坐了許久，忽然又意識到了什麽——如果褚黎風是按照楚義良安排留在了主星，這些年卻一直對他表現出了冷淡疏離的模樣，是否因為暗地裏還有窺視他們的眼睛？
而褚黎風之所以不早早告訴他，一個是因為那個時候的他，得知這種真相也無法與之對抗，只會平添痛苦，那麽還不如平平淡淡做一個無知者，或許他正是看見自己鐵了心想往第九區沖，才會最終選擇告知自己真相。
心情過於激動，那一只藏在他心臟裏、之前被他壓制的噬蟲，有蘇醒過來的跡象，它一動，他的精神力就開始紊亂，頭部開始刺痛。
楚翊清告訴自己冷靜，褚黎風願意告訴自己這些事，是相信現在的他有能力去消化這個真相，另外，現在的形勢或許已經不容樂觀，結合葉緋這一次的意外，或許被滲透的不止第九區。
這天晚上，楚翊清並沒有上床睡覺，他靠著門板坐在地上，望著窗外黯淡的星辰，沈默無語。
-
第二天。
天還沒亮，早早起床的葉緋梳洗完畢，換上了機甲隊的紅白制服。
往鏡子裏一照，她的頭發如今已經長及後背蝴蝶骨位置，頭發再一次梳成方便行動的馬尾辮，垂下來的發尾來到肩膀位置，雖然頭發短，但看起來精神，葉緋對自己很滿意，照了又照，然後腳步輕快出了房間。
巧的是，剛走出房間就看見走在前面的閻曜的背影，一瞬間，少女臉上浮現不懷好意的表情，她踩著輕巧靈敏的無.聲貓步，快速接近閻曜，擡手朝他肩膀一拍。
“早上好！”
突然響起的打招呼聲，並沒有出現她想象中的驚嚇畫面，Alpha轉過來，平靜看她兩秒，然後配合地說：“哇……嚇到我了，早上好。”
葉緋搖頭點評：“演技太差勁了。”
閻曜就覺得好笑了，“怎麽，不是想嚇我，是想看我表演驚嚇？”
開玩笑，閻曜這種實力，沒把靜悄悄靠近他的人當成敵人攻擊，已經算給面子了，葉緋心知肚明這個Alpha不過在配合她而已。
她皺了皺鼻子說：“終有一天嚇到你。”
她說著向前走，沒想到後領被人輕扯了一下，她驚訝往後看，就看見閻曜已經大步走到她身邊，側頭看來：“為什麽要嚇我？我不喜歡被嚇。”
Alpha松開揪住她後領的手，又在葉緋垂及肩膀的發尾上輕勾了下，拖腔拉調地說：“記住，千萬不要再嚇我，我膽子小。”
葉緋驚訝極了，閻曜這種性格的人有一天居然會對她說，我膽子小不要嚇我？
她一下子朝他靠近，睜大眼睛看他。
“我瞧瞧這位還是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星盟太子，餵餵，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被人給奪舍啦？是的話你就眨眨眼睛。”
剛說完，額頭就被對方手指彈了一下，Alpha似笑非笑看著她：“如果是，你怎麽辦？”
葉緋一手捂住額頭，一手舉起拳頭比了比：“學妹我力量有限，幫你揍他一頓？”
Alpha低聲笑起來，在她頭上拍了下：“好，讓你揍一頓。”
葉緋覺得今天的閻曜過分好說話，心情更是不錯，還會配合她開玩笑，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好事情。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來到餐廳，立刻看見被後勤人員整理出來，在地上堆成了幾座小山的食物堆。
仔細看，這些不只有儲存期比較長的壓縮食品，還有各種高熱量食物、新鮮吃食，甚至一些原材料也有。
看來，後勤組為了他們這些參賽隊員能帶上充足食物，不止把他們存貨裏能烹飪的食物事先烹飪分類好，無法烹飪的也拿出來，讓他們作為後備食物帶走。
雖然現在很多工作，機器人可以幫忙完成，但是在這種精細分配處理的事情上，更多還是依靠人工。
看到這些食物堆，葉緋就知道，恐怕後勤人員忙了一個晚上。
葉緋當即四處看了看，發現還有後勤人員在餐廳的隔壁忙碌，似乎還在整理物資，她立刻過去探頭：“謝謝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我們會好好比賽的！”
這些後勤人員不全是負責雜務的人員，有一些還是機維組、醫療組的成員，因為這邊需要就過來幫忙，他們和葉緋也挺熟悉，笑了笑便揮手催她趕緊走：
“快去吃早餐，吃完自己去拿物資，多拿一點！”
“好嘞！”
葉緋起得早，餐廳這時候沒多少隊員，她便和閻曜先去取了早餐來吃，然後一邊吃一邊思考自己要如何多帶一些食物。
這一次比賽，地點在真實戰場，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賽事官方並不禁止他們使用空間鏈。
事實上，上前線的士兵也是有配備空間鏈的，只是他們的空間鏈是最低標準的配置，只能存放一些基本物資。
他們這些軍校生就不一樣了，很多人家境不錯，而且作為軍校裏的佼佼者，他們得到學院的全力讚助，這方面的物資並不欠缺，所以，肯定人人都會使用空間鏈，而且，儲存空間還不小。
事實上，確定比賽的消息出來後，大家已經開始在使勁裝東西，甚至有隊員感慨，帶來的東西太少，早知道最後的發展是去邊陲星打仗的話，就多帶一些。
然而事到如今，他們就算通過星網購物也來不及，教官也不允許他們暴露地點，所以他們把主意打到了後勤組，比如機維組那些人的頭上。
零件什麽的，葉緋倒不看重，在她看來，裝備武器還有機會輪換，但是零件這些比較專業的東西，除非自己對研發有一定研究，不然帶著就是占空間。
還不如留著點空間，帶多點食物。
想通了這點後，葉緋吃完早餐就要往回走，被閻曜攔住，問她回去做什麽。
葉緋誠實地說：“空間鏈裏有很多沒用的雜物，我放回去，然後放多點食物。”
閻曜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掛在脖子上的空間鏈。
“是小了一點。”
當時，葉緋對他來說，是一個他很欣賞、而且想照顧的學妹，考慮到葉緋有點脾氣的性格，他給了這條四級空間鏈，大小是10個立方。
不算大，但是放一些平常物資，夠用了，空間鏈並不是越大越好，因為太大有時候會找不到東西，反而麻煩。
不過這點對葉緋來說不是問題，因為她精神力強大，可以輕松掌控空間鏈裏所有東西的存在。
閻曜想了想，把自己脖子上的空間鏈取下來遞給她。
葉緋驚訝：“送給我？”
閻曜勾了勾唇，“交換。”
葉緋：“……小氣。”
“沒辦法，現在身上只有這一條。”
閻曜手上這條空間鏈，和葉緋身上這條的吊墜幾乎一模一樣，都是星星造型，區別只有大小和顏色，她的星星是緋紅色，他的星星是深紅近黑的色澤。
乍看是黑色，仔細看，泛著點點閃爍的深紅光澤，很漂亮。
閻曜沒有說他那條多大，但想就知道，肯定很大。
雖然眼饞，但葉緋還是搖頭，“算了，學長比我更需要空間大的空間鏈。”
閻曜揚了下唇角，並沒有堅持，他說：“把你想拿走的雜物給我。”
這就是要幫她裝的意思，葉緋當即就表示不客氣啦。
葉緋先把一些已經凈化的零件拿出來，然後是大部分還沒有凈化、被汙染的零件。
拿著拿著，葉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別人眼裏，這些應該都是垃圾吧，她瞅了瞅閻曜：“如果需要空間，這些可以丟掉。”
說實話，閻曜看葉緋拿出這些垃圾時，額角抽了抽，一瞬間確實產生了想把它們丟掉的想法，但是見女孩子揣測他的神色，說出體貼人的話，他忽然又不想這麽做。
算了，她喜歡就好，也不過一點點空間，幫她帶又怎麽樣。
閻曜：“盡管拿，管裝。”
葉緋彎了彎眼睛，“好啊。”
10個立方的空間鏈，葉緋至少拿出了8個立方的“垃圾”。
葉緋好久沒清理空間鏈了，都忘記裏面居然有這麽多東西，她都拿得有些不好意思，然而閻曜卻眼皮也不擡，她拿多少他裝多少，照單全收。
她不由笑嘻嘻地看著他：“學長真好，今年一定發大財！”
閻曜：“噗嗤。”
被逗笑的閻曜睨著她說：“不要皮，不用拍馬屁也幫你收，趕緊的，我們先去挑物資。”
那邊的物資看著多，但他們有29個參賽隊員，這次還有跟隊的教官，人員不少，不先拿的話，晚一點就沒得挑了。
果然，閻曜說中了，葉緋因為空間鏈不大，還在挑挑揀揀的時候，陸續起床過來餐廳的隊員看見有物資可以拿，早餐也不吃，就撲過來先拿物資。
後面大家都是用搶的，能拿到什麽就拿什麽，管他那麽多，主打的就是先帶了再說，就算不適合，去到邊陲星再交換好了。
一群人熱熱鬧鬧吃完早餐，拿完了物資，葉緋和隊員們來到大廳，等待星艦到達邊陲星。
葉緋從星艦大廳的窗戶往外看時，就聽見其他隊員在說：
“官方真是心急，還差三天就是新年，居然不讓我們過完新年再來參加比賽……”
“是啊，好像怕我們跑了似的，如果不是這次福利待遇實在太好，我都不想來了，感覺好像有陰謀……”
葉緋聽了這話，不由挑了挑眉。
原來大家也沒有太天真，有意識到軍部和賽事官方的反常，這樣也挺好，希望大家去到邊陲星，都能提高警惕。
正隨意看著，她突然發現，隊員基本上都到了，但楚翊清遲遲未來。
葉緋點開終端，撥了楚翊清的通訊，可一直沒接聽。
昨晚和楚翊清碰面的褚教官，正坐在大廳一角，和其他教官領導做著安排。
葉緋便離開大廳，朝隊員房間區域走去。
走了一會兒，旁邊多了一個閻曜，他似乎猜到她想做什麽，神情有些不悅，唇角抿著，卻沒說什麽，只默默走在她身旁，葉緋朝他勾了勾唇。
兩人來到楚翊清的房間外，葉緋敲了敲門：“楚學長，你在嗎？”
沒多久，門打開了，房間裏一片黑暗，楚翊清站在裏面，一個門外走廊光線照不到的地方。
“……葉學妹。”
葉緋知道昨晚楚翊清和褚教官談過話，但是瞧楚翊清這模樣，難不成談崩了？
她在心裏暗嘆一聲，面上揚起了唇角說：“走吧楚學長，去集合，準備出發了。”
楚翊清沈默了一下，聲音沙啞地說：“葉學妹，如果在比賽過程中，我病發了……”
“嗯？”
“那你就把我丟下好了。”
這話讓葉緋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她大概清楚了，楚翊清現在心情不好。
“放心啦楚學長，不會丟下你的。”
“不是，我是說，丟下我。”
“好好好，絕對不會丟下你。”
“我……”
旁邊的閻曜看不下去了，楚翊清又來這一套，偏偏葉緋就吃他這套，他忍不住哼了聲，重重出聲打斷：
“放心！我也在，不會丟下你！”
站在一半黑暗裏的楚翊清猛地向出聲來源看去。
楚翊清一晚上都在思考，沒註意時間，根本不知道現在已經到了早上集合時間，只知道葉緋來找他了，他下意識開口。
他也不知道想從葉緋這裏聽見什麽答案，但他就是想把心裏話跟她說。
但是，他願意在葉緋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不代表他願意把自己的脆弱展露給情敵看。
他當即沈默了一下，跟葉緋說了聲等等，然後關上門。
葉緋和閻曜沒有等太久，換了一套衣服、表情和平時差不多的楚翊清重新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淡淡瞥了眼閻曜，然後看向葉緋：“我們走吧。”
三人向大廳走去，葉緋什麽都沒問，只是說：“你起床太晚啦，別說物資，現在早餐也沒有了，不過……”
葉緋像變戲法一樣從空間鏈拿出她之前打包的幾份食物，遞給他：
“小葉同學就是有辦法，來，喜歡吃什麽隨便拿。”
楚翊清唇角彎了彎，說了聲謝謝，然後接過一份食物，三人這時已經來到大廳，他們選了一張桌子坐下，他便吃了起來。
所有人都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又過了一陣子，忽然聽見有人喊：“快看外邊！”
葉緋看過去，發現他們星艦窗戶被點亮了。
外面原本是漆黑暗淡的深邃宇宙，這時前方卻出現一片恍若極光似的、不斷變換光彩的瑰麗星雲。
這片星雲是多麽地巨大美麗、充滿了詭奇的魅力，讓人眼也不轉地看著它，下一秒好像就要陷入那不斷轉動的漩渦裏。
葉緋忽然想起來，當初她和吳風乘坐廉價星航過來主星一軍報道時，曾經穿過一片星雲。
從來沒見過這幅景象的她，驚奇地看個不停，吳風當時告訴她，一軍每年的優秀機甲生有機會去前線星區實習，聽說那裏有全星盟最大最漂亮的玫瑰星雲。
後來葉緋知道，傳言有誤，一軍每年的優秀機甲生確實有機會過來實習，卻不是前線，而是軍部。
前線不是什麽人都能來的，有實力的人不一定願意來，想來的人沒實力也不行。
不過在第八區和前線星區之間，確實擁有全星盟最大最漂亮的玫瑰星雲。
一年半前，她看著玫瑰星雲，對自己的未來充滿忐忑和不安。
一年半後的現在，她看見了當時吳風口中一般人見不到的玫瑰星雲，心裏充滿豪情萬丈和意氣風發。
這一年半的努力，身邊這些意氣煥發的夥伴們給了她底氣，她想，這一次的結局如何，鹿死誰手，還說不定。
-
星艦到達邊陲星，這是一顆看起來有些光禿禿的星球。
大部分是黑色的，在黑色上有一些灰黃色的版塊，看起來可不就是有些禿的模樣。
他們並不是最早抵達邊陲星的學院，事實上官方要求的是今天早上到達，有不少學院在這個星球天還沒亮的時間已經到了，他們一軍在接近中午的時間到達，算比較遲的。
參賽隊員和隨行教官出了星艦後，學院星艦便必須離開，葉緋目送一軍星艦升空，逐漸變小，最後在視網膜裏變成了一點，消失，她收回目光，和其他人朝集合點走去。
供他們著陸的這個地方是一片曠野，地上幾乎沒有任何植物，土地嚴重沙化，吹過來的風夾雜著一陣幹燥和奇怪的腥味。
有工作人員指導他們先過去登記，登完記後，會有官方飛行車載他們前往營地。
不知道是他們著陸的這個地方比較偏僻，還是這顆星球情況就是如此，從他們出來星艦，走了一段路，到坐上飛行車，看見的是荒蕪，感受到的是寂靜。
隊員們原本有些興奮的神色漸漸收斂，臉色變得有些忐忑和凝重。
這個時候，他們恍惚體會到了“以戰代賽”裏的戰，是一種什麽樣的意義——
是真正的戰場，是無情的對戰，或許還有流血的殘酷。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飛行車，他們最終來到所謂的營地——其實只是一片用簡易快速房屋組成的住所。
看見先到的參賽者們、還有他們學院的隨行教官神情嚴肅地站在空地上，不知商量著什麽，隊員們的心情更是緊繃起來。
這一趟邊陲星之行，似乎會比他們想象中更加困難啊。
就在隊員們敏銳地感覺情況有些不太樂觀的時候，剛剛指揮完一場戰役，從對戰區退下來的顧老元帥，乘坐星艦準備回前線的後防區。
星艦的會議室裏，他看完一份又一份的報告，忽然，他擡頭問副官，“今天早上參賽者是不是去了邊陲4星？”
副官：“是的。”
“離新年還有三天……”
顧老元帥坐直，人忽然有些急切起來，“把未來幾天的行程給我，還有，幫我聯系孟上將。”
副官不明白顧老元帥怎麽突然間急了起來，但他還是趕緊應下。
副官去安排事情的時候，顧老元帥已經沒心思看報告，他站起來，在會議室裏背著手走來走去。
他在心裏默默地盤算，從這裏到邊陲星，快的話要幾個小時，來回再加上相處的時間，他至少要抽出半天時間，這半天時間讓孟上將頂替他，應該沒什麽問題。
雖然還沒有正式相認，但顧老元帥覺得，這是個不一樣的新年。
他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不管如何，在這個特殊時刻，他想和她一起度過。
他想，見見葉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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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翊清離開褚教官的房間。
因為第二天要赴邊陲星正式比賽, 今天晚上不少隊員在爭取時間做最後準備，也有一些人興奮得睡不著，此時依然在大廳裏討論說話。
教官和隊員的房間分布在星艦兩個區域, 從褚教官的住處離開, 楚翊清要回去自己房間，中間要經過星艦大廳。
這時, 星艦大廳的幾個角落裏, 坐著不少正在閑聊的隊員，看見楚翊清這麽晚也沒睡, 都紛紛跟他打招呼：
“楚首席，你也這麽晚, 是不是睡不著？”
然而楚翊清好像跟沒聽見似的，目不斜視地穿過星艦大廳，走進另外一條分區走廊，很快看不見身影。
見此, 其他隊員對視了一眼。
“楚首席還真是一如既往地冷淡啊。”
“他對誰不冷淡？他只對葉緋有耐心, 對我們全看心情。”
“算好了, 以前他完全不理我們，現在還會看心情理我們，哈哈哈。”
“不過你們發現沒有, 最近楚首席和隊長關系降到了冰點啊, 碰面都跟沒看見對方一樣, 這兩人, 希望他們比賽時，不要互扯後腿。”
“互扯後腿倒不會, 畢竟都是專業的，不過這兩人關系不好, 不是正常的？”
“那倒是，Alpha就是這樣，畢竟Omega只有一個。”
說到這裏，話題已經跑到八卦層面的隊員們面面相覷，都從彼此眼中看見了了然。
“……什麽，原來你們也知道？”
“這不是有眼睛就看見的？他們對葉緋那麽好，其實，我也很喜歡葉緋，可是完全沒機會，唉。”
“不是吧，我記得你跟葉緋都沒說過幾句話，就別瞎想了，人家身邊一堆Alpha。”
“確實，有一次我想過去跟葉緋說話，沒走近就被霍磊那幫人給擋了，氣人。”
“氣啥，有隊長和楚首席在，其他人都沒機會。”
“哈哈哈那也是……”
原本因為明天要參賽的緊張忐忑心情，意外地因為話題聊到了花邊八卦上，大家情緒都放松了不少，沒多久，就各自回房間休息去了。
而此時，早回到自己房間的楚翊清靠在門板上，久久沒動彈，整個人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
楚翊清一直以為，舅舅褚黎風嫌棄他第九區的出身，所以當他在軍部取得成績後，便以此為跳板，離開第九區再也不曾回來。
可現在褚黎風明確告訴他，早年他會去軍部投軍，是出自他祖父楚義良的安排。
而楚義良為什麽有這個安排，是因為他發現第九區被蟲族滲透，光靠楚家在第九區的力量，無法將他們消滅，所以他想聯合星盟政府，借用對方的力量。
楚義良做了很多安排，其中一個安排便是讓從小能力出眾的褚黎風去讀軍校，畢業後讓他去軍部投軍。
後來褚黎風離開了軍部，曾經短暫回到第九區，這個時間就是褚黎風陪伴他成長的短短童年時光。
他教他如何操縱精神力，教他怎麽訓練，告訴他機甲可以怎麽玩，更告訴他，外面的天空很大，有機會要出去看一看。
身為楚家唯一的繼承人，楚翊清雖然小小年紀，但身邊永遠跟著一群保鏢，很多地方他都不能去，他也沒有朋友，父母永遠忙碌，哪怕來看他，也很少一起過來。
祖父是個有趣的人，可惜祖父能陪他的時間也很少，但是這個舅舅不一樣，他不像第九區的很多人浪蕩、放縱、粗俗，他永遠表情淡淡，不管發生什麽事，似乎永遠不會著急。
淡定從容，有一種強大的底氣，但是陪他玩的時候，又會溫柔對他笑。
他特別喜歡這個亦父亦兄的舅舅，有褚黎風陪伴的那幾年，是他最快樂的童年時光，但是他越來越忙，忙碌到後來有一天，他把房間裏屬於他的東西都收起來，他要離開了。
楚翊清聽見楚家一些下屬在竊竊私語，說褚黎風本來就跟軍部關系好，他在外面有大好發展，怎麽會甘願留在第九區這種灰色地盤糜爛呢。
有人看見他，還不懷好意地跟他說：“褚黎風不要你啦，他要去外面追求他的榮華富貴。”
楚翊清不信，可不管他怎麽追問對方什麽時候回來，向來會溫柔回答他的褚黎風，卻沈默著。
他請求他不要走，說他以後會努力把第九區管理得更好，第九區也可以有大好發展……那時候，褚黎風是什麽反應呢。
褚黎風彎下腰，摸著他的腦袋說：“嗯，舅舅相信阿翊一定能成為一個很好的管理者，不過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責任，舅舅現在必須去完成我的責任……”
楚翊清聽不懂，他的母親和褚黎風是姐弟，他們是早年被楚家收養的孤兒，而如今已成為楚家左右臂膀的褚黎風，他的責任難道不是扶持他們楚家？扶持他的祖父楚義良？
楚翊清不懂，這種困惑和每年等待他回來的期望落空，在歲月的挫折中，逐漸變了怨恨。
十來歲的時候，他產生了一種出去看看褚黎風說過的外面天空的想法。
他去參加了少年機甲大賽，連續兩屆拿到冠軍，他想，外面的天空也不過如此。
然而回想他不長的20年人生，這卻是他為數不多的彩色回憶。
後來，隨著他年紀漸大，外界對他們楚家的排擠和施壓越來越嚴重，他知道了楚義良的艱難，然而沒等他長大幫助祖父，他們一家人就在星航出了意外。
當時的種種線索都指向了答應他祖父、最後又反口的星盟政府，而褚黎風早已不是當年去軍部闖蕩一無所有的Alpha，他成為主星老牌軍校一軍的主教官，他的平步青雲、榮華富貴就是背叛的最好證據。
悲傷、痛苦、還有被背叛的憤怒，撐過了他發現自己被寄生的恐懼。
噬蟲是一種神奇的蟲族，以吞噬精神力為糧，肉眼可以看見，但是用任何裝備儀器檢測，卻無法感應到。
沒有人知道他被寄生，後來他才知道，被噬蟲寄生的人，絕大部分撐不過三天，因為精神力被過分吸食，不是瘋就是死。
楚翊清不想瘋，更不想死，他暗地裏搜找噬蟲的資料，知道這種蟲族在前線已經滅絕，因為危害巨大，早期如果發現被寄生的人，是會被強制關起來處理的。
而一旦他們想用物理方法取出這條噬蟲，十有八九會被噬蟲一波精神力攻擊，輕者，腦部被破壞成了瘋子傻子，重者，身體承受不住精神力反噬，五臟六腑重傷而亡。
所以被噬蟲寄生的人基本宣布了死亡。
而且就算寄生的身體死了，噬蟲還可以再換寄生對象，所以一旦發現被寄生，這個人一定會被關起來。
楚翊清不敢讓人發現，小心翼翼藏起了自己的秘密。
這些年來，他不斷摸索怎麽和這只噬蟲共生的方法——那就是盡量減少精神力的使用。
噬蟲會定期吸食，每一次吸食，他的精神力就會暴.亂，造成了好像病發的假象。
這些事情，他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跟自己家人的當年意外，會和褚黎風，和第九區聯系在一起，而重新構建出一個他從來沒有想過的真相。
不知多少年前，二三十年前，或許更早的時候，楚義良覺察到第九區被蟲族滲透，這個時候他還沒有放棄第九區，於是暗中布局，然後開始爭奪第九區的掌控權。
在這個期間，褚黎風進了軍部，從底層做起，他實力優秀，迅速拿到了軍功，後來他的祖父經過這些年的運作，終於一舉拿下了第九區的掌控權，而褚黎風也因此回到了第九區，這個時候的楚翊清才幾歲。
褚黎風留在第九區的幾年間，陪他度過了難以忘懷的童年快樂時光，而拿到了第九區掌控權的楚義良，開始和星盟政府合作，這一舉動引起了第九區各大家族的強烈反抗，他們聯合起來一起抵制楚義良，楚家進入了低谷。
而這個時候，楚義良應該已經意識到了不對勁，他給自己找了退路，所以提前安排褚黎風先離開第九區。
後面也正如楚義良預料的，楚家被聯合打擊，而這時候星盟政府反口，沒有給應該給楚家的支持。
期間經過無數扯皮，最終楚義良心涼，決定放棄第九區，整個楚家要離開第九區，就在這個時候，他們出事了。
楚翊清閉著眼睛，將所有事情按照褚黎風告訴他的真相代了進去，發現從前他想不清楚的動機、拼圖上缺少的那些板塊，終於一一浮現了。
褚黎風沒有撒謊。
他是楚義良安排在星盟給他們楚家的後路。
或許褚黎風身上還有隱藏的身份，所以這些年來，他不能夠表現得太過親近楚家，也不能光明正大和他相認，只能在暗地裏悄悄地照顧他，而因為他知道一切事情，所以他甚至知道他身上有噬蟲。
天啊！
楚翊清捂住臉，整個人順著門板滑坐在了地上。
他這些年來一直敵視星盟政府，但或許真相是，他們被第九區那些人給玩了一手。
那些已經不知道是人還是蟲的第九區其他家族勢力，想一舉消滅他們楚家，只是不知道怎麽出了紕漏，留下了他。
最好的證據，就是他身上的噬蟲，據褚黎風說的第九區很多大家族現在都會養的噬蟲。
楚翊清整個人都呆了。
他感覺自己這些年就是個笑話……
楚翊清呆坐了許久，忽然又意識到了什麽——如果褚黎風是按照楚義良安排留在了主星，這些年卻一直對他表現出了冷淡疏離的模樣，是否因為暗地裏還有窺視他們的眼睛？
而褚黎風之所以不早早告訴他，一個是因為那個時候的他，得知這種真相也無法與之對抗，只會平添痛苦，那麽還不如平平淡淡做一個無知者，或許他正是看見自己鐵了心想往第九區沖，才會最終選擇告知自己真相。
心情過於激動，那一只藏在他心臟裏、之前被他壓制的噬蟲，有蘇醒過來的跡象，它一動，他的精神力就開始紊亂，頭部開始刺痛。
楚翊清告訴自己冷靜，褚黎風願意告訴自己這些事，是相信現在的他有能力去消化這個真相，另外，現在的形勢或許已經不容樂觀，結合葉緋這一次的意外，或許被滲透的不止第九區。
這天晚上，楚翊清並沒有上床睡覺，他靠著門板坐在地上，望著窗外黯淡的星辰，沈默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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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天還沒亮，早早起床的葉緋梳洗完畢，換上了機甲隊的紅白制服。
往鏡子裏一照，她的頭發如今已經長及後背蝴蝶骨位置，頭發再一次梳成方便行動的馬尾辮，垂下來的發尾來到肩膀位置，雖然頭發短，但看起來精神，葉緋對自己很滿意，照了又照，然後腳步輕快出了房間。
巧的是，剛走出房間就看見走在前面的閻曜的背影，一瞬間，少女臉上浮現不懷好意的表情，她踩著輕巧靈敏的無.聲貓步，快速接近閻曜，擡手朝他肩膀一拍。
“早上好！”
突然響起的打招呼聲，並沒有出現她想象中的驚嚇畫面，Alpha轉過來，平靜看她兩秒，然後配合地說：“哇……嚇到我了，早上好。”
葉緋搖頭點評：“演技太差勁了。”
閻曜就覺得好笑了，“怎麽，不是想嚇我，是想看我表演驚嚇？”
開玩笑，閻曜這種實力，沒把靜悄悄靠近他的人當成敵人攻擊，已經算給面子了，葉緋心知肚明這個Alpha不過在配合她而已。
她皺了皺鼻子說：“終有一天嚇到你。”
她說著向前走，沒想到後領被人輕扯了一下，她驚訝往後看，就看見閻曜已經大步走到她身邊，側頭看來：“為什麽要嚇我？我不喜歡被嚇。”
Alpha松開揪住她後領的手，又在葉緋垂及肩膀的發尾上輕勾了下，拖腔拉調地說：“記住，千萬不要再嚇我，我膽子小。”
葉緋驚訝極了，閻曜這種性格的人有一天居然會對她說，我膽子小不要嚇我？
她一下子朝他靠近，睜大眼睛看他。
“我瞧瞧這位還是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星盟太子，餵餵，太子殿下，你是不是被人給奪舍啦？是的話你就眨眨眼睛。”
剛說完，額頭就被對方手指彈了一下，Alpha似笑非笑看著她：“如果是，你怎麽辦？”
葉緋一手捂住額頭，一手舉起拳頭比了比：“學妹我力量有限，幫你揍他一頓？”
Alpha低聲笑起來，在她頭上拍了下：“好，讓你揍一頓。”
葉緋覺得今天的閻曜過分好說話，心情更是不錯，還會配合她開玩笑，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好事情。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來到餐廳，立刻看見被後勤人員整理出來，在地上堆成了幾座小山的食物堆。
仔細看，這些不只有儲存期比較長的壓縮食品，還有各種高熱量食物、新鮮吃食，甚至一些原材料也有。
看來，後勤組為了他們這些參賽隊員能帶上充足食物，不止把他們存貨裏能烹飪的食物事先烹飪分類好，無法烹飪的也拿出來，讓他們作為後備食物帶走。
雖然現在很多工作，機器人可以幫忙完成，但是在這種精細分配處理的事情上，更多還是依靠人工。
看到這些食物堆，葉緋就知道，恐怕後勤人員忙了一個晚上。
葉緋當即四處看了看，發現還有後勤人員在餐廳的隔壁忙碌，似乎還在整理物資，她立刻過去探頭：“謝謝各位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我們會好好比賽的！”
這些後勤人員不全是負責雜務的人員，有一些還是機維組、醫療組的成員，因為這邊需要就過來幫忙，他們和葉緋也挺熟悉，笑了笑便揮手催她趕緊走：
“快去吃早餐，吃完自己去拿物資，多拿一點！”
“好嘞！”
葉緋起得早，餐廳這時候沒多少隊員，她便和閻曜先去取了早餐來吃，然後一邊吃一邊思考自己要如何多帶一些食物。
這一次比賽，地點在真實戰場，有一定的危險性，所以賽事官方並不禁止他們使用空間鏈。
事實上，上前線的士兵也是有配備空間鏈的，只是他們的空間鏈是最低標準的配置，只能存放一些基本物資。
他們這些軍校生就不一樣了，很多人家境不錯，而且作為軍校裏的佼佼者，他們得到學院的全力讚助，這方面的物資並不欠缺，所以，肯定人人都會使用空間鏈，而且，儲存空間還不小。
事實上，確定比賽的消息出來後，大家已經開始在使勁裝東西，甚至有隊員感慨，帶來的東西太少，早知道最後的發展是去邊陲星打仗的話，就多帶一些。
然而事到如今，他們就算通過星網購物也來不及，教官也不允許他們暴露地點，所以他們把主意打到了後勤組，比如機維組那些人的頭上。
零件什麽的，葉緋倒不看重，在她看來，裝備武器還有機會輪換，但是零件這些比較專業的東西，除非自己對研發有一定研究，不然帶著就是占空間。
還不如留著點空間，帶多點食物。
想通了這點後，葉緋吃完早餐就要往回走，被閻曜攔住，問她回去做什麽。
葉緋誠實地說：“空間鏈裏有很多沒用的雜物，我放回去，然後放多點食物。”
閻曜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她掛在脖子上的空間鏈。
“是小了一點。”
當時，葉緋對他來說，是一個他很欣賞、而且想照顧的學妹，考慮到葉緋有點脾氣的性格，他給了這條四級空間鏈，大小是10個立方。
不算大，但是放一些平常物資，夠用了，空間鏈並不是越大越好，因為太大有時候會找不到東西，反而麻煩。
不過這點對葉緋來說不是問題，因為她精神力強大，可以輕松掌控空間鏈裏所有東西的存在。
閻曜想了想，把自己脖子上的空間鏈取下來遞給她。
葉緋驚訝：“送給我？”
閻曜勾了勾唇，“交換。”
葉緋：“……小氣。”
“沒辦法，現在身上只有這一條。”
閻曜手上這條空間鏈，和葉緋身上這條的吊墜幾乎一模一樣，都是星星造型，區別只有大小和顏色，她的星星是緋紅色，他的星星是深紅近黑的色澤。
乍看是黑色，仔細看，泛著點點閃爍的深紅光澤，很漂亮。
閻曜沒有說他那條多大，但想就知道，肯定很大。
雖然眼饞，但葉緋還是搖頭，“算了，學長比我更需要空間大的空間鏈。”
閻曜揚了下唇角，並沒有堅持，他說：“把你想拿走的雜物給我。”
這就是要幫她裝的意思，葉緋當即就表示不客氣啦。
葉緋先把一些已經凈化的零件拿出來，然後是大部分還沒有凈化、被汙染的零件。
拿著拿著，葉緋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在別人眼裏，這些應該都是垃圾吧，她瞅了瞅閻曜：“如果需要空間，這些可以丟掉。”
說實話，閻曜看葉緋拿出這些垃圾時，額角抽了抽，一瞬間確實產生了想把它們丟掉的想法，但是見女孩子揣測他的神色，說出體貼人的話，他忽然又不想這麽做。
算了，她喜歡就好，也不過一點點空間，幫她帶又怎麽樣。
閻曜：“盡管拿，管裝。”
葉緋彎了彎眼睛，“好啊。”
10個立方的空間鏈，葉緋至少拿出了8個立方的“垃圾”。
葉緋好久沒清理空間鏈了，都忘記裏面居然有這麽多東西，她都拿得有些不好意思，然而閻曜卻眼皮也不擡，她拿多少他裝多少，照單全收。
她不由笑嘻嘻地看著他：“學長真好，今年一定發大財！”
閻曜：“噗嗤。”
被逗笑的閻曜睨著她說：“不要皮，不用拍馬屁也幫你收，趕緊的，我們先去挑物資。”
那邊的物資看著多，但他們有29個參賽隊員，這次還有跟隊的教官，人員不少，不先拿的話，晚一點就沒得挑了。
果然，閻曜說中了，葉緋因為空間鏈不大，還在挑挑揀揀的時候，陸續起床過來餐廳的隊員看見有物資可以拿，早餐也不吃，就撲過來先拿物資。
後面大家都是用搶的，能拿到什麽就拿什麽，管他那麽多，主打的就是先帶了再說，就算不適合，去到邊陲星再交換好了。
一群人熱熱鬧鬧吃完早餐，拿完了物資，葉緋和隊員們來到大廳，等待星艦到達邊陲星。
葉緋從星艦大廳的窗戶往外看時，就聽見其他隊員在說：
“官方真是心急，還差三天就是新年，居然不讓我們過完新年再來參加比賽……”
“是啊，好像怕我們跑了似的，如果不是這次福利待遇實在太好，我都不想來了，感覺好像有陰謀……”
葉緋聽了這話，不由挑了挑眉。
原來大家也沒有太天真，有意識到軍部和賽事官方的反常，這樣也挺好，希望大家去到邊陲星，都能提高警惕。
正隨意看著，她突然發現，隊員基本上都到了，但楚翊清遲遲未來。
葉緋點開終端，撥了楚翊清的通訊，可一直沒接聽。
昨晚和楚翊清碰面的褚教官，正坐在大廳一角，和其他教官領導做著安排。
葉緋便離開大廳，朝隊員房間區域走去。
走了一會兒，旁邊多了一個閻曜，他似乎猜到她想做什麽，神情有些不悅，唇角抿著，卻沒說什麽，只默默走在她身旁，葉緋朝他勾了勾唇。
兩人來到楚翊清的房間外，葉緋敲了敲門：“楚學長，你在嗎？”
沒多久，門打開了，房間裏一片黑暗，楚翊清站在裏面，一個門外走廊光線照不到的地方。
“……葉學妹。”
葉緋知道昨晚楚翊清和褚教官談過話，但是瞧楚翊清這模樣，難不成談崩了？
她在心裏暗嘆一聲，面上揚起了唇角說：“走吧楚學長，去集合，準備出發了。”
楚翊清沈默了一下，聲音沙啞地說：“葉學妹，如果在比賽過程中，我病發了……”
“嗯？”
“那你就把我丟下好了。”
這話讓葉緋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她大概清楚了，楚翊清現在心情不好。
“放心啦楚學長，不會丟下你的。”
“不是，我是說，丟下我。”
“好好好，絕對不會丟下你。”
“我……”
旁邊的閻曜看不下去了，楚翊清又來這一套，偏偏葉緋就吃他這套，他忍不住哼了聲，重重出聲打斷：
“放心！我也在，不會丟下你！”
站在一半黑暗裏的楚翊清猛地向出聲來源看去。
楚翊清一晚上都在思考，沒註意時間，根本不知道現在已經到了早上集合時間，只知道葉緋來找他了，他下意識開口。
他也不知道想從葉緋這裏聽見什麽答案，但他就是想把心裏話跟她說。
但是，他願意在葉緋面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不代表他願意把自己的脆弱展露給情敵看。
他當即沈默了一下，跟葉緋說了聲等等，然後關上門。
葉緋和閻曜沒有等太久，換了一套衣服、表情和平時差不多的楚翊清重新出現在他們面前。
他淡淡瞥了眼閻曜，然後看向葉緋：“我們走吧。”
三人向大廳走去，葉緋什麽都沒問，只是說：“你起床太晚啦，別說物資，現在早餐也沒有了，不過……”
葉緋像變戲法一樣從空間鏈拿出她之前打包的幾份食物，遞給他：
“小葉同學就是有辦法，來，喜歡吃什麽隨便拿。”
楚翊清唇角彎了彎，說了聲謝謝，然後接過一份食物，三人這時已經來到大廳，他們選了一張桌子坐下，他便吃了起來。
所有人都在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又過了一陣子，忽然聽見有人喊：“快看外邊！”
葉緋看過去，發現他們星艦窗戶被點亮了。
外面原本是漆黑暗淡的深邃宇宙，這時前方卻出現一片恍若極光似的、不斷變換光彩的瑰麗星雲。
這片星雲是多麽地巨大美麗、充滿了詭奇的魅力，讓人眼也不轉地看著它，下一秒好像就要陷入那不斷轉動的漩渦裏。
葉緋忽然想起來，當初她和吳風乘坐廉價星航過來主星一軍報道時，曾經穿過一片星雲。
從來沒見過這幅景象的她，驚奇地看個不停，吳風當時告訴她，一軍每年的優秀機甲生有機會去前線星區實習，聽說那裏有全星盟最大最漂亮的玫瑰星雲。
後來葉緋知道，傳言有誤，一軍每年的優秀機甲生確實有機會過來實習，卻不是前線，而是軍部。
前線不是什麽人都能來的，有實力的人不一定願意來，想來的人沒實力也不行。
不過在第八區和前線星區之間，確實擁有全星盟最大最漂亮的玫瑰星雲。
一年半前，她看著玫瑰星雲，對自己的未來充滿忐忑和不安。
一年半後的現在，她看見了當時吳風口中一般人見不到的玫瑰星雲，心裏充滿豪情萬丈和意氣風發。
這一年半的努力，身邊這些意氣煥發的夥伴們給了她底氣，她想，這一次的結局如何，鹿死誰手，還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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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艦到達邊陲星，這是一顆看起來有些光禿禿的星球。
大部分是黑色的，在黑色上有一些灰黃色的版塊，看起來可不就是有些禿的模樣。
他們並不是最早抵達邊陲星的學院，事實上官方要求的是今天早上到達，有不少學院在這個星球天還沒亮的時間已經到了，他們一軍在接近中午的時間到達，算比較遲的。
參賽隊員和隨行教官出了星艦後，學院星艦便必須離開，葉緋目送一軍星艦升空，逐漸變小，最後在視網膜裏變成了一點，消失，她收回目光，和其他人朝集合點走去。
供他們著陸的這個地方是一片曠野，地上幾乎沒有任何植物，土地嚴重沙化，吹過來的風夾雜著一陣幹燥和奇怪的腥味。
有工作人員指導他們先過去登記，登完記後，會有官方飛行車載他們前往營地。
不知道是他們著陸的這個地方比較偏僻，還是這顆星球情況就是如此，從他們出來星艦，走了一段路，到坐上飛行車，看見的是荒蕪，感受到的是寂靜。
隊員們原本有些興奮的神色漸漸收斂，臉色變得有些忐忑和凝重。
這個時候，他們恍惚體會到了“以戰代賽”裏的戰，是一種什麽樣的意義——
是真正的戰場，是無情的對戰，或許還有流血的殘酷。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飛行車，他們最終來到所謂的營地——其實只是一片用簡易快速房屋組成的住所。
看見先到的參賽者們、還有他們學院的隨行教官神情嚴肅地站在空地上，不知商量著什麽，隊員們的心情更是緊繃起來。
這一趟邊陲星之行，似乎會比他們想象中更加困難啊。
就在隊員們敏銳地感覺情況有些不太樂觀的時候，剛剛指揮完一場戰役，從對戰區退下來的顧老元帥，乘坐星艦準備回前線的後防區。
星艦的會議室裏，他看完一份又一份的報告，忽然，他擡頭問副官，“今天早上參賽者是不是去了邊陲4星？”
副官：“是的。”
“離新年還有三天……”
顧老元帥坐直，人忽然有些急切起來，“把未來幾天的行程給我，還有，幫我聯系孟上將。”
副官不明白顧老元帥怎麽突然間急了起來，但他還是趕緊應下。
副官去安排事情的時候，顧老元帥已經沒心思看報告，他站起來，在會議室裏背著手走來走去。
他在心裏默默地盤算，從這裏到邊陲星，快的話要幾個小時，來回再加上相處的時間，他至少要抽出半天時間，這半天時間讓孟上將頂替他，應該沒什麽問題。
雖然還沒有正式相認，但顧老元帥覺得，這是個不一樣的新年。
他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一個血脈相連的親人，不管如何，在這個特殊時刻，他想和她一起度過。
他想，見見葉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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