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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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3
日常訓練完畢, 眾人都松了口氣。
有些人選擇繼續訓練，有些人則是三三兩兩聚著閑聊、說著一會兒去哪裏吃飯的無聊問題，還有些人不訓練也不閑聊, 就在館裏散著步放松, 回顧自己訓練中的不足。
機甲隊每天的日常訓練，都有教官過來指導, 是保護也是提點學生訓練中一些註意事項, 把握著整體方向。
據說到了一些關鍵訓練，還會由陸教官等高級教官過來指導。
機甲系日常訓練也由教官們負責, 但機甲系學生頗多，十五個班輪換訓練安排, 光等就有得排，更別說等到高級教官們過來指導，所以可以在這裏提前得到高級教官的教導，大家都很珍惜這些機會。
二年級以上的學生同一年級不同, 他們的日常課程已經接觸機甲了, 不像一年級生那麽重視日常訓練, 他們很多人每一次訓練完，總是早早離開，據說是去機甲場館訓練。
這麽多的學生, 總有些人家境不錯, 個人擁有機甲不是什麽少見的事。
訓練館隔壁的小會議室, 閻曜正在跟正選隊員們開會, 安排目前手上任務的出勤人員安排。
結果雷治一聽又有他，當場抱頭, “怎麽又是我，我才剛出任務回來啊, 我連小葉緋的選拔賽都錯過了嗚嗚嗚。”
他旁邊的宿乘佑一臉賤賤地笑，故意說：“錯過確實很可惜，那天小葉緋一上機甲直接把老王的重型機甲給啟動了，那場面啊嘖嘖，以後都很難看到咯。”
“是不是！是不是！”雷治錘了下桌子，“隊長安排其他人去吧！過兩周不是有獎勵？可以讓新生上機甲試試，我想看……”
“這個任務就你和宿乘佑合適，但是上半年他的出勤率比你高，安排你去合情合理，當然，我也不是不通情理。”
閻曜似笑非笑看著他，“你能說服宿乘佑去的話，你就不用去，總之你們倆去一個。”
雷治看一眼已經用後腦勺對著他的宿乘佑，整個人趴在桌子上，“沒了，沒了。”
閻曜沒理他，繼續做任務的人員安排。
開完會後，領了任務和沒領任務的人，都先後離開會議室，雷治見閻曜還在忙，便揮手說走了，要回去找其他夥伴玩。
等閻曜處理好事務離開會議室，之前結束訓練後還在訓練館裏徘徊的人都走了，訓練館空蕩蕩的，幾乎看不見一個人。
為什麽用幾乎呢，因為角落裏，還坐著一個背朝場館面朝墻壁的瘦小身影。
今天是周末，又是一周考核的時間，完成考核又做完日常訓練後，大部分人都耐不太住，先後離開放松去了。
閻曜一邊走過去一邊想，葉緋雖說年紀小，做事倒是很自律、而且有執行性，都已經進了機甲隊，日常要接受那麽多的訓練，這個時候還能坐得住。
男Alpha在她身後站住，從他的角度可以很清晰看見攤在她面前的課本的內容——機甲研究課。
還以為她這幾天這麽勤奮是在鉆研什麽課題，結果在看這些基礎課程？
他莫名想到演習對戰賽時帶小姑娘去查看爆`炸坑的時候，她居然看不懂留在墻上的符號傳遞信息，結合她現在正在啃的機甲研究書……嘖，還不是以前逃課的證據？
這麽一想閻曜便越過來，在她旁邊彎腰，伸手把她正對著的課本一把抽走，“以前不好好上課了吧？考試前才知道要努力，是不是有點……”
閻曜後面要說的話被噎住了，高大的男Alpha看清女孩子此刻的模樣，瞬間有些手足無措，“你、你哭什麽！學長逗你玩玩的，又不是不還給你，拿著！”
女孩子微微仰頭看他，並沒有如他想象的惱怒過來搶書，她只是呆呆看著搶書的他而已，一張白皙的小臉上有筆劃過的三兩痕跡，最讓人心驚膽戰的，是她一雙眼睛是紅的。
水汪汪的眼睛有些遲鈍且茫然地看著他，眼角還帶著緋紅……
閻曜渾身都不自在了，見葉緋全然沒有往日的活力，也不伸手過來接書，他捧著書蹲下，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麻溜道歉：“葉緋，別生氣，我只是……”
葉緋擡手揉了揉眼睛。
閻曜怎麽回事？平時嘴巴那些欠，今天居然跟她道歉？
她把書接過來，忍不住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眼睛瞬間又泛起水霧，她淚眼汪汪地看著閻曜，有氣無力地說：“沒關系，沒生氣。”
閻曜瞅了她兩眼，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誤會了什麽，他立刻在旁邊盤腿坐下，湊過去端詳她的眼睛，“原來沒哭，那你眼睛怎麽這麽紅？”
“哭什麽。”
剛說完，葉緋就用手又揉了揉眼睛，晃晃一臉泛困的小腦袋，“有什麽好哭的，眼睛紅可能是，通宵了吧。”
閻曜敏銳地感覺到她表達上的微妙，他瞇了瞇眼，“只是昨晚通宵了？”
葉緋便是一頓，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前天也通宵了。”
閻曜看著她懷裏的書，如果說剛剛搶書只是想逗她玩而已，那麽現在，他是真的有把這書搶過來丟了的沖動。
“不睡覺還可以應付這麽多訓練，你也挺厲害。”
葉緋低著頭重新翻開書，說話慢吞吞的，“我喝了屈小寧給的營養液，就有精神了。”
閻曜：“……”
閻曜難以言喻地看著葉緋。
他並不是沒見過努力的人，但是葉緋，從他最初幾次見她開始，這個女孩子就一直在做讓他意外的事。
努力、奮鬥，對不少人來說只是一種彰顯自己能耐的詞，譬如在他們機甲系，當每個人都在努力，你不努力，就會被別人看不起，某個程度來說，努力也是他們能力的體現。
還有一些人，把努力和奮鬥當成他們的墊腳石，目標明確，這樣也沒什麽不好，人都有理想。
可是葉緋，給他的感覺卻全然不是這樣。
不是為了挑戰自己、不是為了崇高理想，她更像是被推著被迫地走，偶爾，他總能感覺到她身上一絲違和的壓力。
不止是生活的壓力那般簡單，也不是考試或訓練會不及格被淘汰的壓力，他說不上來，但總有種感覺，這個女孩子不應該活得這麽辛苦。
閻曜默默看了她幾秒，又把她放在手邊的手寫筆記拿起來，隨意翻動。
字跡清秀，和她這人有時候亂七八糟來不同，這些字一個個清晰有型，字體清瘦、一勾一劃棱角分明，頗有風骨。
只是看得出來記錄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焦躁，後面的字越寫越放飛，雖然她的草書也寫得非常漂亮。
可以說，閻曜除了在有練字習慣的祖父那裏見過有風格的手寫字之外，已經很久沒見過寫在紙上的手寫字了。
閻曜沒把筆記還給她，而是順勢放在自己盤著的膝蓋上，對葉緋說：“你現在去睡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我給你補課。”
葉緋一怔，擡頭，像是不認識一樣看著他。
自從葉緋意識到，自己確實聽不懂專業機甲課程後，她就開始大量背書。
在她看來，不管理不理解，先把書、相關資料背下來，不至於別人問起兩眼一抹黑，是她能想到的最高效解決方法。
但是有些課程可以用背書方法解決，有些不行，在她背的書越來越多後，這個意識就愈加清晰。
可以背書，但是背書之餘她還得吃透。
像機甲研究，它除了是一門課程、更是一門學識，看似文科，其實有很多操作題，比如會問你：在什麽特定情況下，機甲應該用什麽操作；還會讓你用不同的類型機甲組合出不同的解決方案。
這些問題多變，沒有唯一的統一的直觀答案，她需要理解，才能做出解答。
用背只能解決很小很小一部分問題。
背書和理解吃透是兩回事。
當她越清晰感覺到兩者之間的差距之後，她就越燥。
她確實擅長背書，可她對於機甲的認識，還沒有一個月！
葉緋不敢表露，不敢埋怨，白天跟著訓練表的安排走，晚上自己看書學習。
而這種壓力，在蔣老師通知即將要摸底考試後，一下子到達了頂點。
可她能怎麽辦呢？如果抱怨有用、或是大哭有用，她一定哭著大吐苦水，可是葉緋別的本事沒用，她只是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
就是除了你自己，沒有人在乎你。
是的，可能有些人會因為你的吐槽、你的難過、你的不幸而同情幾句，可他的生活是他的生活，你的生活依然不幸，既然如此，她為什麽要剖析內心的痛苦來給別人增加茶餘飯後的談資？
要學會閉嘴。
再學會在這麽多讓人難耐的痛苦裏，撿著能安慰自己的甜吃下，告訴自己渡過這一片陰霾，她也會迎來陽光。
葉緋是這麽想的。
所以盡管她知道身邊的同學個個是學霸，老師們對自己也很和藹，可她還是不願意示弱，她害怕一旦開了口，習慣於向別人尋求幫助，有一天別人收回好意，她會更無所適從。
她的前路未知且坎坷，這才剛開始，如果連學習的苦都吃不下，以後要怎麽渡過那些難關？
她已經做好披荊斬棘、並且可能會千瘡百孔的準備了。
可是，在這麽一個普通的午後黃昏，閻曜輕飄飄來了一句：“兩個小時後我給你補課。”
沒有問她為什麽要這麽拼命學習，也沒有勸她通宵不好，他只是叫自己去睡覺，醒了後給自己輔導功課。
她下意識想拒絕，可楞是發不出聲。
她可以拒絕別人的幫助，可閻曜是不同的，這個Alpha少年從一開始，就一直不吝嗇地對她展現善意。
葉緋之前沒有哭，可這一刻，她真的感覺眼眶熱熱的。
閻曜開始收起了她散落一地的東西：筆、筆記本、散開的資料、還有準備輪換看的其他課程的書。
他沒有擡頭，只是一邊收拾一邊說：
“大本營裏有很多空房間，只要申請，在這裏休息一兩天也沒問題，當然如果只是空閑時想看書學習，連申請都不用，直接進去，以後別坐在地上看書了，知道嗎？”
葉緋吸了口氣，感覺自己又有了活力，她毫不客氣地把自己懷裏的書疊到閻曜捧著的那堆資料上，對他露出個大大的笑。
“嗯！”
-
“這位是楚翊清，二年級研發系首席，從今天起他正式加入我們機甲隊。”
寬敞的訓練館一角，閻曜給在場館的正選隊員們介紹今天過來報到的楚翊清。
一陣歡迎掌聲後，閻曜繼續說：“楚翊清不參加日常訓練考核，不參與任務安排，不用遵守出勤時間，總之，你可以隨意使用機甲隊倉庫裏的材料零件，機甲隊不會對你做任何限制。”
閻曜掀了掀眼皮，懶洋洋看著他，“你可以隨心所欲，但還是希望，首席偶爾抽出點時間來指導一下隊員，發揮你的特長，不要浪費你的才能。”
楚翊清冷冷清清地站著，唇角揚了絲客氣的弧度，“好說。”
介紹完畢，大家就繼續各自訓練，閻曜叫來宿乘佑，讓他帶著人去熟悉一下大本營環境，便也忙去了。
宿乘佑對楚翊清很好奇，卻又不敢太冒犯，便笑道：
“楚翊清，早聽說你的大名了，每次開會向董總要提起你拒絕他邀請的事，說你不肯來我們機甲隊，不然咱們年初的大比，不至於被皇家學院壓一頭，廖隊長也不至於重傷……唉。”
“不說這個，不說這個，”宿乘佑也不知道話題怎麽就拐了，帶著人一邊走一邊介紹：“我們這裏訓練館很多，這個基礎館是日常用得最多的，裏面還有……”
楚翊清耳邊是宿乘佑熱情卻不過分熱絡的介紹，他卻沒怎麽註意，他的註意力，全在場館另外一角。
那裏有一塊攀爬用的訓練巖壁墻，新進的後備隊員們，今天在那裏訓練。
巖壁墻上掛著不少隊員，教官們正在指正學生們的攀爬姿勢，附近湊了不少過來聽講的學生。
沒有輪到訓練的葉緋沒有過去湊熱鬧，她一個人靠著另一邊角的墻站著，手裏還捧著一個本子，慢慢地翻。
宿乘佑說了一陣子發現楚翊清半句沒搭話，不由側頭瞄去，這一看發現人家何止沒註意聽，註意力都不知跑哪去。
他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看見了在熱鬧的訓練角、獨偏靜一隅的葉緋。
宿乘佑覺得自己無法準確形容這一刻的感覺，只覺得這一刻的葉緋，明明站在光線普通的角落，卻渾身都在發光。
誰不經意望過去，都會被勾住視線。
他感嘆道：“這個小學妹太努力了，來了一個多星期，不是在訓練就是在看書，每天來得最早、走得最晚，她的精神力天賦還特別高，我從沒見過像她這樣明明有資本可以偷懶、卻一直在努力的人。”
從頭到尾沒搭過話的楚翊清，這時淺淺勾起唇角，讚同道：“她是個很有想法的女孩子。”
宿乘佑驚訝，沒想到楚翊清終於回答他了，卻是因為內容提到葉緋，他好奇問：“你認識葉緋？”
楚翊清頓了頓，這一次轉過頭來面對宿乘佑，表情認真地說：“對，我們是朋友。”
“難怪了，不過小葉緋的朋友真多啊，”宿乘佑哈哈笑道：“她和隊長關系很好，跟很多人也相處得不錯，小姑娘很討喜。”
這一次楚翊清就不接話了。
宿乘佑心裏暗暗吐槽楚翊清果然名不虛傳、不好相處，表面呵呵地繼續介紹：“隊長說一定要帶你去材料倉和零件倉看看，我先帶你過去……”
等楚翊清在大本營逛了一圈回來，基礎訓練館裏的人已經不多，日常訓練結束，現在留下來的，是自願加練的隊員。
楚翊清環視一周，沒發現葉緋的身影，有些失望。
他特意拖了點時間，希望過來時葉緋他們已經結束訓練，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邀請她去吃飯……
楚翊清找人要了份訓練時間表，打算以後註意著時間踩點過來，正一邊看著時間表，一邊往外走，忽然，他腳步一頓，疑惑地退回來，朝訓練館邊上某個小會議室看去。
小會議室並不大，金屬門也隨意敞著，沒什麽特別的，特別的是，他居然看見葉緋和閻曜坐在裏面。
他們坐在轉角相鄰的兩個座位上，低頭寫字的葉緋側對著門，而她左手邊座位的閻曜則是正對著門。
覺察到他的視線，這個托著腮的Alpha一邊繼續跟葉緋說著什麽，一邊擡眸望了過來。
楚翊清就這樣站在門口和他對望。
直到閻曜輕輕蹙了下眉，作了個“先走”的口型，楚翊清忽然不悅了，閻曜憑什麽讓自己走？
“葉學妹。”
楚翊清無視閻曜的暗示，喊了葉緋一聲。
葉緋感覺自己快要想出答案了，寫在草稿紙上的方案越來越明細，結果這時，倏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那條線就這樣啪一聲，斷了。
她哀嚎一聲抱住頭，“啊我明明快想出來的，怎麽就不記得了！”
她嗚咽著擡頭，看見楚翊清站在門口，淒淒地喊了聲：“楚學長！”
楚翊清被她嚇了一跳，他推門走進來，見葉緋一臉懊惱地捧著草稿紙、閻曜更是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後知後覺他好像打斷了什麽。
他立刻停住腳步，低聲說：“抱歉，我沒想到你在做題……”
“沒事沒事！是我沒學到位。”
葉緋覺得自己這兩天和閻曜相處慣了，說話和動作有時都過於隨性，她不怕戳傷閻曜，反正這個Alpha有時候嘴巴比她還毒，但楚翊清就不一樣了。
葉緋趕緊收斂之前的隨意，招呼他坐下，解釋道：“我們過兩天有考試，我在備考，學長給我補習呢，楚學長找我嗎？”
閻曜看不慣她變得這麽溫柔的模樣，冷著臉說：“呆瓜，現在是寒暄的時候？打斷就打斷，繼續寫就想起來了。”
葉緋朝他看去，“我就聊兩句怎麽了？我也要休息的呀。”
閻曜冷漠臉，“哦，之前是誰說，再喝一支營養液，今晚不用歇。”
葉緋：“……”
“葉學妹。”
一道溫潤的聲音打斷他們的對話，楚翊清掃過她草稿上的解題過程，擡眸說：“機甲研究課在機甲系只學初級版，在我們研發系，學的是進階版，我所有功課都拿了S+，如果不介意，我來教你。”
他朝閻曜輕輕瞥去一眼，淡淡說：“就當成我打斷你學習的賠禮好了，請不要拒絕。”
葉緋感動地看著楚翊清。
楚翊清可真是人美心善，明明想教她，還要找借口說什麽賠禮，真是太客氣了。
“謝謝楚學長！楚學長真是大好人！等考完試我請你吃大餐！”
說完她頓了頓，馬上朝一旁的閻曜看去，便見之前還閑閑支頤教她的Alpha已經變換了姿勢，雙手環在胸前背靠著椅，眼睛微瞇著，一臉似笑非笑。
相處久了，葉緋也看出些端倪，這個模樣的閻曜，多半是不高興了。
她便立刻對閻曜說：“當然學長是最好的！就算不說我也肯定要請學長吃大餐！”
閻曜呵了一聲，“稀罕。”
“大餐你還不稀罕？那你稀罕什麽？”葉緋一點也沒有被人拒絕的惱怒，她雙手支在桌子上，笑瞇瞇地看著他。
“學長稀罕什麽？如果我買得起，我送給學長啊。”
被人這麽笑容可掬地看著，閻曜心裏那團莫名其妙燒起來的火，又莫名其妙滅了，他放下環胸的手，點點她的草稿紙。
“送什麽送，不要分心，繼續做題。”
“哦，”葉緋拿起筆，看了眼楚翊清，“楚學長你隨意呀，我先做題。”
楚翊清拿起她放在一邊的資料翻看起來，“你做吧，我看看你學到哪裏。”
沒多久，這個小會議室就響起類似的聲音：
“呆不呆，這都不會，之前跟你說過，都是類似的題，記住不要被環境影響，要先看機甲類型……”
“葉學妹這題做得挺好的，但可以再好一點，你看，假如我們換一個角度……”
“機甲營救是一類大題，你不可以因為不會就一直跳過。”
“沒關系，不會的先放一邊。”
“困了就休息，我說了會叫你，你是不相信我嗎呆瓜。”
“我給葉學妹整理了一些典型題目，這次算是入學考，如果只是想應付過去，把這些題吃透就沒問題。”
“我說了先睡覺。”
“現在狀態正好，繼續做題更有效果。”
葉緋：“……”
葉緋眼觀鼻、鼻觀心，筆走不停地做著題。
自從她發現這兩人表面像在教自己做題，實則上一直在針鋒相對，還要求她選一個決策後，她就不敢再插嘴了。
總感覺只要說了偏向任何一人的意見，這兩人恐怕關系會更惡劣。
葉緋：心好累。
之前演習對戰賽的最後一晚，在千鳥湖那裏不是合作得很好？還以為他們倆握手言和了，怎麽到頭來還是一碰面就吵，幼不幼稚啊。
她只想學習怎麽辦，這兩人吵得她快靜不下心了，快來個人把他們倆叉出去……
或許是她的心願起作用了，訓練館真的來了個人。
“褚教官？”
葉緋無意中瞥見褚教官遠遠站在訓練館中間，也不知道朝他們的小會議室看了多久，她頗感意外，跟兩人說了聲，就起身往外走。見她發現了，褚教官也走過來，葉緋便在門口站住，跟他解釋：“褚教官，我打給你的通訊你沒接，我就發訊息跟你請假了，我後天要考試，我這兩天想請假學習。”
褚教官點頭，“我後來給你打了通訊，你沒接。”
葉緋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我顧著學習，沒看終端。”
空氣有片刻的寧靜。
閻曜倒是喊了聲“褚教官”，褚教官也應了，然後就再沒有下文，前者一臉無聊地坐在位子上，手癢地翻她的資料，褚教官也站在門口不動，不說要走還是乍的。
讓人窒息的是，整個過程中楚翊清沒有轉過來過，也不吭一聲。
葉緋：“……”
葉緋：“哈哈哈，時間不晚了，褚教官吃晚飯了嗎？我現在比較忙，不然就請褚教官去吃飯了，您……要不要進來坐一坐？”
她只是沒話找話地隨口兩句，沒想到褚教官居然點了頭，走進這間小會議室，在遠離會議桌的後方座位坐了下來。
這是要監督她學習的意思？還是……
葉緋走回座位坐下，不受控制地瞄了眼楚翊清，下一刻腦袋卻一疼——
閻曜扯了下她的發尾。
Alpha唇角依然銜著似有若無的弧度，把剛剛翻到的資料推到她面前，“繼續，把這題做一下。”
葉緋不滿地瞪著他，下一秒重重踩了下他在桌下的腳背，這才覺得舒服了，看也不看閻曜，把資料拿過來做。
閻曜：“……”
這點力道，對閻曜來說沒什麽，甚至不痛不癢，但是攻擊力雖小、傷害性頗高。
他在心裏嘆息，以前說她小丫頭片子頭發長見識短，還是擡舉了，其實就是個呆瓜。
叫誰進來不好，偏把褚黎風叫進來，還跟楚翊清放在一個會議室，這是，要搞事啊。
但他知道怪不了葉緋，葉緋什麽都不知道，可有時候就是這種不知道真相的無心之舉，才更傷人。
而且還對救了她一劫的恩人這麽兇，還踩他，真是……呆死了！
葉緋做了一會兒題，後知後覺感到太不對勁了。
閻曜一如既往地跟她講題，楚翊清的氣勢卻不一樣了。
如果說之前還算輕松，現在則是變得尖銳，只是他在刻意壓抑這股尖銳的情緒，眸底透著冷漠，臉上卻努力想裝輕松。
葉緋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褚教官，雖然他一直不說話坐在後方，可這人氣場和存在感真的是太強了，她都無法不在意，更別說楚翊清。
如果說之前只是懷疑，現在則是百分百肯定，這兩人，怕是有什麽私人恩怨。
而且被傷害的還是楚翊清。
褚教官明顯是不會做出關心人舉動的人，事實上他做得也不好，但被她撞見的這幾次，她卻能感覺到，褚教官試圖想彌補什麽，但楚翊清不接受。
葉緋在心裏嘆息，不管想做什麽，至少要說出來，這不聲不響地往人旁邊一杵，也很可怕的……
“葉學妹？我說的你記住了嗎？”
葉緋看著明顯不開心卻要裝著輕松、要裝作不在意地跟自己講題的楚翊清，心裏有些不好受。
“記住啦，我繼續做題，楚學長你累了嗎？今天麻煩了你好久，不然你先回去休息下？”
葉緋想，如果真那麽不開心，那就避開好了，只是沒想到，她一開口，楚翊清卻看了眼老神在在坐著的閻曜，眸底出現受傷的情緒，他抿唇看向她。
“我不累，回去也沒事做，葉學妹不希望我在這裏？”
葉緋怔了下，“不是……”
楚翊清就把那一堆資料攬到身前，低頭翻看起來，“我再幫你找一些典型題。”
她又說錯話了？
葉緋下意識看向閻曜，後者卻點點桌子，一臉嚴肅：
“你今晚的效率特別低，再這樣考試一定不及格，不及格可是要記檔案的，要重考，如果再不過，說不定期末掛科，拿不到優秀機甲生稱號，去不了前線實習，最重要的是你申請不了補貼和津貼……”
一秒鐘清掉葉緋的胡思亂想。
葉緋：“做題！！！”
這一次葉緋沒有再分心，每一次只要她有分心的預兆，閻曜就無情扯她的發尾，直到她忍不住抱怨再扯會頭禿，這個Alpha就換了一種鞭策她的方法——拿筆敲她的頭。
葉緋：“……”
雖然對閻曜無語，但效率卻是杠杠的，等葉緋把能刷的題都做完了，再一次擡頭，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褚教官已經走了。
哦豁，難怪後來楚翊清表情舒展了。
既然今天提前完成任務，今晚可以回去睡個好覺啦！
離開安靜的綜合場館，走在繁星閃爍的夜路上，葉緋對著閻曜和楚翊清笑得特別可愛。
“謝謝兩位學長傾情相助！我現在特有信心，我覺得我肯定可以及格！”
閻曜：“才及格？不考個B+你都對不起我這幾天的補習。”
楚翊清也說：“葉學妹，及格的標準太低了，不說拿S，至少拿A吧。”
葉緋：我看你們是想要我老命。
葉緋跟沒聽見似的，繼續一蹦一跳，“等我成績出來，我就請你們去吃飯，考得越好我就請越貴，哈哈哈這樣萬一我考得不好，我也不會太傷心。”
閻曜、楚翊清：“……”
楚翊清忍不住說：“葉學妹，你要是考了A，我請你吃大餐。”
想了想他又補充，“連續請你吃一個月都行。”
葉緋卻搖頭，“那不行，這樣不好。”
她也沒解釋到底哪裏不好，眼看走出了這一段場館前的校道，前方就是開闊校園，她拿出滑板，跳了上去，“那明天再見啦，我要趕緊回去睡覺，晚安！”
說完她朝兩人揮揮手，控制滑板浮空，很快飛走了。
閻曜回頭看了眼，也拿出滑板，“我先走了。”
說完他也走了，這條兩旁種有樹的校道轉瞬只剩下楚翊清一人。
楚翊清沒有猶豫，也拿出了滑板，這時身後響起明顯的腳步聲，褚黎風走了過來，“阿翊，先等一下。”
楚翊清手拿著滑板，渾身冷漠地站在那裏，和之前在會議室裏幫葉緋補習時溫和又有耐心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之前他願意和自己說話，褚黎風還以為楚翊清接納自己了，原來只是為了葉緋這個小丫頭……
他不說話，楚翊清也不說話，直到楚翊清瞇起的眼眸透著清晰的不耐，褚黎風倏地回神，他低聲問：
“我給你找的藥為什麽全退了回來？”
楚翊清掃過站在自己面前的Alpha，表情極淡，“我需要你幫我找？”
他沒什麽情緒地扯了下唇角，“不需要，我的下屬會幫我找，就算他們找不到，還有很多人樂意幫我找，畢竟我是他們的少主，現在還是第九區最大最熱門的下一任掌權人。”
褚黎風安靜了片刻，“阿翊，你應該知道你祖父為什麽一定要脫離第九區，如果你為了報仇又回去第九區……”
“你是誰啊！”楚翊清打斷他的話。
他很少有這麽尖銳的時候，此刻盯著對方同自己眸色相近的眼睛，卻難掩憤怒，他一字一頓說：“誰都可以說我，唯獨你沒有資格說這話。”
褚黎風這次沈默得更久，半晌他艱澀地說：“阿翊，我是你舅舅，現在只剩下我，我得看著你……”
一波信息素猛地朝他攻擊過去！
褚黎風沒有反擊，只是抵擋著，楚翊清卻再也忍不住，充滿尖刺情緒的信息素全力向他碾壓，他咬牙道：
“是啊！出賣我們一家拿到榮華富貴的舅舅！怎麽樣！一軍總教官的頭銜得到了，證明你不是出身第九區的臭蟲，你成功了！”
楚翊清冷笑，“你現在開心嗎，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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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訓練完畢, 眾人都松了口氣。
有些人選擇繼續訓練，有些人則是三三兩兩聚著閑聊、說著一會兒去哪裏吃飯的無聊問題，還有些人不訓練也不閑聊, 就在館裏散著步放松, 回顧自己訓練中的不足。
機甲隊每天的日常訓練，都有教官過來指導, 是保護也是提點學生訓練中一些註意事項, 把握著整體方向。
據說到了一些關鍵訓練，還會由陸教官等高級教官過來指導。
機甲系日常訓練也由教官們負責, 但機甲系學生頗多，十五個班輪換訓練安排, 光等就有得排，更別說等到高級教官們過來指導，所以可以在這裏提前得到高級教官的教導，大家都很珍惜這些機會。
二年級以上的學生同一年級不同, 他們的日常課程已經接觸機甲了, 不像一年級生那麽重視日常訓練, 他們很多人每一次訓練完，總是早早離開，據說是去機甲場館訓練。
這麽多的學生, 總有些人家境不錯, 個人擁有機甲不是什麽少見的事。
訓練館隔壁的小會議室, 閻曜正在跟正選隊員們開會, 安排目前手上任務的出勤人員安排。
結果雷治一聽又有他，當場抱頭, “怎麽又是我，我才剛出任務回來啊, 我連小葉緋的選拔賽都錯過了嗚嗚嗚。”
他旁邊的宿乘佑一臉賤賤地笑，故意說：“錯過確實很可惜，那天小葉緋一上機甲直接把老王的重型機甲給啟動了，那場面啊嘖嘖，以後都很難看到咯。”
“是不是！是不是！”雷治錘了下桌子，“隊長安排其他人去吧！過兩周不是有獎勵？可以讓新生上機甲試試，我想看……”
“這個任務就你和宿乘佑合適，但是上半年他的出勤率比你高，安排你去合情合理，當然，我也不是不通情理。”
閻曜似笑非笑看著他，“你能說服宿乘佑去的話，你就不用去，總之你們倆去一個。”
雷治看一眼已經用後腦勺對著他的宿乘佑，整個人趴在桌子上，“沒了，沒了。”
閻曜沒理他，繼續做任務的人員安排。
開完會後，領了任務和沒領任務的人，都先後離開會議室，雷治見閻曜還在忙，便揮手說走了，要回去找其他夥伴玩。
等閻曜處理好事務離開會議室，之前結束訓練後還在訓練館裏徘徊的人都走了，訓練館空蕩蕩的，幾乎看不見一個人。
為什麽用幾乎呢，因為角落裏，還坐著一個背朝場館面朝墻壁的瘦小身影。
今天是周末，又是一周考核的時間，完成考核又做完日常訓練後，大部分人都耐不太住，先後離開放松去了。
閻曜一邊走過去一邊想，葉緋雖說年紀小，做事倒是很自律、而且有執行性，都已經進了機甲隊，日常要接受那麽多的訓練，這個時候還能坐得住。
男Alpha在她身後站住，從他的角度可以很清晰看見攤在她面前的課本的內容——機甲研究課。
還以為她這幾天這麽勤奮是在鉆研什麽課題，結果在看這些基礎課程？
他莫名想到演習對戰賽時帶小姑娘去查看爆`炸坑的時候，她居然看不懂留在墻上的符號傳遞信息，結合她現在正在啃的機甲研究書……嘖，還不是以前逃課的證據？
這麽一想閻曜便越過來，在她旁邊彎腰，伸手把她正對著的課本一把抽走，“以前不好好上課了吧？考試前才知道要努力，是不是有點……”
閻曜後面要說的話被噎住了，高大的男Alpha看清女孩子此刻的模樣，瞬間有些手足無措，“你、你哭什麽！學長逗你玩玩的，又不是不還給你，拿著！”
女孩子微微仰頭看他，並沒有如他想象的惱怒過來搶書，她只是呆呆看著搶書的他而已，一張白皙的小臉上有筆劃過的三兩痕跡，最讓人心驚膽戰的，是她一雙眼睛是紅的。
水汪汪的眼睛有些遲鈍且茫然地看著他，眼角還帶著緋紅……
閻曜渾身都不自在了，見葉緋全然沒有往日的活力，也不伸手過來接書，他捧著書蹲下，慢慢靠近，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麻溜道歉：“葉緋，別生氣，我只是……”
葉緋擡手揉了揉眼睛。
閻曜怎麽回事？平時嘴巴那些欠，今天居然跟她道歉？
她把書接過來，忍不住打了個秀氣的哈欠，眼睛瞬間又泛起水霧，她淚眼汪汪地看著閻曜，有氣無力地說：“沒關系，沒生氣。”
閻曜瞅了她兩眼，反應過來自己好像誤會了什麽，他立刻在旁邊盤腿坐下，湊過去端詳她的眼睛，“原來沒哭，那你眼睛怎麽這麽紅？”
“哭什麽。”
剛說完，葉緋就用手又揉了揉眼睛，晃晃一臉泛困的小腦袋，“有什麽好哭的，眼睛紅可能是，通宵了吧。”
閻曜敏銳地感覺到她表達上的微妙，他瞇了瞇眼，“只是昨晚通宵了？”
葉緋便是一頓，不太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前天也通宵了。”
閻曜看著她懷裏的書，如果說剛剛搶書只是想逗她玩而已，那麽現在，他是真的有把這書搶過來丟了的沖動。
“不睡覺還可以應付這麽多訓練，你也挺厲害。”
葉緋低著頭重新翻開書，說話慢吞吞的，“我喝了屈小寧給的營養液，就有精神了。”
閻曜：“……”
閻曜難以言喻地看著葉緋。
他並不是沒見過努力的人，但是葉緋，從他最初幾次見她開始，這個女孩子就一直在做讓他意外的事。
努力、奮鬥，對不少人來說只是一種彰顯自己能耐的詞，譬如在他們機甲系，當每個人都在努力，你不努力，就會被別人看不起，某個程度來說，努力也是他們能力的體現。
還有一些人，把努力和奮鬥當成他們的墊腳石，目標明確，這樣也沒什麽不好，人都有理想。
可是葉緋，給他的感覺卻全然不是這樣。
不是為了挑戰自己、不是為了崇高理想，她更像是被推著被迫地走，偶爾，他總能感覺到她身上一絲違和的壓力。
不止是生活的壓力那般簡單，也不是考試或訓練會不及格被淘汰的壓力，他說不上來，但總有種感覺，這個女孩子不應該活得這麽辛苦。
閻曜默默看了她幾秒，又把她放在手邊的手寫筆記拿起來，隨意翻動。
字跡清秀，和她這人有時候亂七八糟來不同，這些字一個個清晰有型，字體清瘦、一勾一劃棱角分明，頗有風骨。
只是看得出來記錄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焦躁，後面的字越寫越放飛，雖然她的草書也寫得非常漂亮。
可以說，閻曜除了在有練字習慣的祖父那裏見過有風格的手寫字之外，已經很久沒見過寫在紙上的手寫字了。
閻曜沒把筆記還給她，而是順勢放在自己盤著的膝蓋上，對葉緋說：“你現在去睡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後我給你補課。”
葉緋一怔，擡頭，像是不認識一樣看著他。
自從葉緋意識到，自己確實聽不懂專業機甲課程後，她就開始大量背書。
在她看來，不管理不理解，先把書、相關資料背下來，不至於別人問起兩眼一抹黑，是她能想到的最高效解決方法。
但是有些課程可以用背書方法解決，有些不行，在她背的書越來越多後，這個意識就愈加清晰。
可以背書，但是背書之餘她還得吃透。
像機甲研究，它除了是一門課程、更是一門學識，看似文科，其實有很多操作題，比如會問你：在什麽特定情況下，機甲應該用什麽操作；還會讓你用不同的類型機甲組合出不同的解決方案。
這些問題多變，沒有唯一的統一的直觀答案，她需要理解，才能做出解答。
用背只能解決很小很小一部分問題。
背書和理解吃透是兩回事。
當她越清晰感覺到兩者之間的差距之後，她就越燥。
她確實擅長背書，可她對於機甲的認識，還沒有一個月！
葉緋不敢表露，不敢埋怨，白天跟著訓練表的安排走，晚上自己看書學習。
而這種壓力，在蔣老師通知即將要摸底考試後，一下子到達了頂點。
可她能怎麽辦呢？如果抱怨有用、或是大哭有用，她一定哭著大吐苦水，可是葉緋別的本事沒用，她只是從小就明白一個道理：
就是除了你自己，沒有人在乎你。
是的，可能有些人會因為你的吐槽、你的難過、你的不幸而同情幾句，可他的生活是他的生活，你的生活依然不幸，既然如此，她為什麽要剖析內心的痛苦來給別人增加茶餘飯後的談資？
要學會閉嘴。
再學會在這麽多讓人難耐的痛苦裏，撿著能安慰自己的甜吃下，告訴自己渡過這一片陰霾，她也會迎來陽光。
葉緋是這麽想的。
所以盡管她知道身邊的同學個個是學霸，老師們對自己也很和藹，可她還是不願意示弱，她害怕一旦開了口，習慣於向別人尋求幫助，有一天別人收回好意，她會更無所適從。
她的前路未知且坎坷，這才剛開始，如果連學習的苦都吃不下，以後要怎麽渡過那些難關？
她已經做好披荊斬棘、並且可能會千瘡百孔的準備了。
可是，在這麽一個普通的午後黃昏，閻曜輕飄飄來了一句：“兩個小時後我給你補課。”
沒有問她為什麽要這麽拼命學習，也沒有勸她通宵不好，他只是叫自己去睡覺，醒了後給自己輔導功課。
她下意識想拒絕，可楞是發不出聲。
她可以拒絕別人的幫助，可閻曜是不同的，這個Alpha少年從一開始，就一直不吝嗇地對她展現善意。
葉緋之前沒有哭，可這一刻，她真的感覺眼眶熱熱的。
閻曜開始收起了她散落一地的東西：筆、筆記本、散開的資料、還有準備輪換看的其他課程的書。
他沒有擡頭，只是一邊收拾一邊說：
“大本營裏有很多空房間，只要申請，在這裏休息一兩天也沒問題，當然如果只是空閑時想看書學習，連申請都不用，直接進去，以後別坐在地上看書了，知道嗎？”
葉緋吸了口氣，感覺自己又有了活力，她毫不客氣地把自己懷裏的書疊到閻曜捧著的那堆資料上，對他露出個大大的笑。
“嗯！”
-
“這位是楚翊清，二年級研發系首席，從今天起他正式加入我們機甲隊。”
寬敞的訓練館一角，閻曜給在場館的正選隊員們介紹今天過來報到的楚翊清。
一陣歡迎掌聲後，閻曜繼續說：“楚翊清不參加日常訓練考核，不參與任務安排，不用遵守出勤時間，總之，你可以隨意使用機甲隊倉庫裏的材料零件，機甲隊不會對你做任何限制。”
閻曜掀了掀眼皮，懶洋洋看著他，“你可以隨心所欲，但還是希望，首席偶爾抽出點時間來指導一下隊員，發揮你的特長，不要浪費你的才能。”
楚翊清冷冷清清地站著，唇角揚了絲客氣的弧度，“好說。”
介紹完畢，大家就繼續各自訓練，閻曜叫來宿乘佑，讓他帶著人去熟悉一下大本營環境，便也忙去了。
宿乘佑對楚翊清很好奇，卻又不敢太冒犯，便笑道：
“楚翊清，早聽說你的大名了，每次開會向董總要提起你拒絕他邀請的事，說你不肯來我們機甲隊，不然咱們年初的大比，不至於被皇家學院壓一頭，廖隊長也不至於重傷……唉。”
“不說這個，不說這個，”宿乘佑也不知道話題怎麽就拐了，帶著人一邊走一邊介紹：“我們這裏訓練館很多，這個基礎館是日常用得最多的，裏面還有……”
楚翊清耳邊是宿乘佑熱情卻不過分熱絡的介紹，他卻沒怎麽註意，他的註意力，全在場館另外一角。
那裏有一塊攀爬用的訓練巖壁墻，新進的後備隊員們，今天在那裏訓練。
巖壁墻上掛著不少隊員，教官們正在指正學生們的攀爬姿勢，附近湊了不少過來聽講的學生。
沒有輪到訓練的葉緋沒有過去湊熱鬧，她一個人靠著另一邊角的墻站著，手裏還捧著一個本子，慢慢地翻。
宿乘佑說了一陣子發現楚翊清半句沒搭話，不由側頭瞄去，這一看發現人家何止沒註意聽，註意力都不知跑哪去。
他順著對方的視線望去，看見了在熱鬧的訓練角、獨偏靜一隅的葉緋。
宿乘佑覺得自己無法準確形容這一刻的感覺，只覺得這一刻的葉緋，明明站在光線普通的角落，卻渾身都在發光。
誰不經意望過去，都會被勾住視線。
他感嘆道：“這個小學妹太努力了，來了一個多星期，不是在訓練就是在看書，每天來得最早、走得最晚，她的精神力天賦還特別高，我從沒見過像她這樣明明有資本可以偷懶、卻一直在努力的人。”
從頭到尾沒搭過話的楚翊清，這時淺淺勾起唇角，讚同道：“她是個很有想法的女孩子。”
宿乘佑驚訝，沒想到楚翊清終於回答他了，卻是因為內容提到葉緋，他好奇問：“你認識葉緋？”
楚翊清頓了頓，這一次轉過頭來面對宿乘佑，表情認真地說：“對，我們是朋友。”
“難怪了，不過小葉緋的朋友真多啊，”宿乘佑哈哈笑道：“她和隊長關系很好，跟很多人也相處得不錯，小姑娘很討喜。”
這一次楚翊清就不接話了。
宿乘佑心裏暗暗吐槽楚翊清果然名不虛傳、不好相處，表面呵呵地繼續介紹：“隊長說一定要帶你去材料倉和零件倉看看，我先帶你過去……”
等楚翊清在大本營逛了一圈回來，基礎訓練館裏的人已經不多，日常訓練結束，現在留下來的，是自願加練的隊員。
楚翊清環視一周，沒發現葉緋的身影，有些失望。
他特意拖了點時間，希望過來時葉緋他們已經結束訓練，這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邀請她去吃飯……
楚翊清找人要了份訓練時間表，打算以後註意著時間踩點過來，正一邊看著時間表，一邊往外走，忽然，他腳步一頓，疑惑地退回來，朝訓練館邊上某個小會議室看去。
小會議室並不大，金屬門也隨意敞著，沒什麽特別的，特別的是，他居然看見葉緋和閻曜坐在裏面。
他們坐在轉角相鄰的兩個座位上，低頭寫字的葉緋側對著門，而她左手邊座位的閻曜則是正對著門。
覺察到他的視線，這個托著腮的Alpha一邊繼續跟葉緋說著什麽，一邊擡眸望了過來。
楚翊清就這樣站在門口和他對望。
直到閻曜輕輕蹙了下眉，作了個“先走”的口型，楚翊清忽然不悅了，閻曜憑什麽讓自己走？
“葉學妹。”
楚翊清無視閻曜的暗示，喊了葉緋一聲。
葉緋感覺自己快要想出答案了，寫在草稿紙上的方案越來越明細，結果這時，倏地有人叫了她的名字，那條線就這樣啪一聲，斷了。
她哀嚎一聲抱住頭，“啊我明明快想出來的，怎麽就不記得了！”
她嗚咽著擡頭，看見楚翊清站在門口，淒淒地喊了聲：“楚學長！”
楚翊清被她嚇了一跳，他推門走進來，見葉緋一臉懊惱地捧著草稿紙、閻曜更是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後知後覺他好像打斷了什麽。
他立刻停住腳步，低聲說：“抱歉，我沒想到你在做題……”
“沒事沒事！是我沒學到位。”
葉緋覺得自己這兩天和閻曜相處慣了，說話和動作有時都過於隨性，她不怕戳傷閻曜，反正這個Alpha有時候嘴巴比她還毒，但楚翊清就不一樣了。
葉緋趕緊收斂之前的隨意，招呼他坐下，解釋道：“我們過兩天有考試，我在備考，學長給我補習呢，楚學長找我嗎？”
閻曜看不慣她變得這麽溫柔的模樣，冷著臉說：“呆瓜，現在是寒暄的時候？打斷就打斷，繼續寫就想起來了。”
葉緋朝他看去，“我就聊兩句怎麽了？我也要休息的呀。”
閻曜冷漠臉，“哦，之前是誰說，再喝一支營養液，今晚不用歇。”
葉緋：“……”
“葉學妹。”
一道溫潤的聲音打斷他們的對話，楚翊清掃過她草稿上的解題過程，擡眸說：“機甲研究課在機甲系只學初級版，在我們研發系，學的是進階版，我所有功課都拿了S+，如果不介意，我來教你。”
他朝閻曜輕輕瞥去一眼，淡淡說：“就當成我打斷你學習的賠禮好了，請不要拒絕。”
葉緋感動地看著楚翊清。
楚翊清可真是人美心善，明明想教她，還要找借口說什麽賠禮，真是太客氣了。
“謝謝楚學長！楚學長真是大好人！等考完試我請你吃大餐！”
說完她頓了頓，馬上朝一旁的閻曜看去，便見之前還閑閑支頤教她的Alpha已經變換了姿勢，雙手環在胸前背靠著椅，眼睛微瞇著，一臉似笑非笑。
相處久了，葉緋也看出些端倪，這個模樣的閻曜，多半是不高興了。
她便立刻對閻曜說：“當然學長是最好的！就算不說我也肯定要請學長吃大餐！”
閻曜呵了一聲，“稀罕。”
“大餐你還不稀罕？那你稀罕什麽？”葉緋一點也沒有被人拒絕的惱怒，她雙手支在桌子上，笑瞇瞇地看著他。
“學長稀罕什麽？如果我買得起，我送給學長啊。”
被人這麽笑容可掬地看著，閻曜心裏那團莫名其妙燒起來的火，又莫名其妙滅了，他放下環胸的手，點點她的草稿紙。
“送什麽送，不要分心，繼續做題。”
“哦，”葉緋拿起筆，看了眼楚翊清，“楚學長你隨意呀，我先做題。”
楚翊清拿起她放在一邊的資料翻看起來，“你做吧，我看看你學到哪裏。”
沒多久，這個小會議室就響起類似的聲音：
“呆不呆，這都不會，之前跟你說過，都是類似的題，記住不要被環境影響，要先看機甲類型……”
“葉學妹這題做得挺好的，但可以再好一點，你看，假如我們換一個角度……”
“機甲營救是一類大題，你不可以因為不會就一直跳過。”
“沒關系，不會的先放一邊。”
“困了就休息，我說了會叫你，你是不相信我嗎呆瓜。”
“我給葉學妹整理了一些典型題目，這次算是入學考，如果只是想應付過去，把這些題吃透就沒問題。”
“我說了先睡覺。”
“現在狀態正好，繼續做題更有效果。”
葉緋：“……”
葉緋眼觀鼻、鼻觀心，筆走不停地做著題。
自從她發現這兩人表面像在教自己做題，實則上一直在針鋒相對，還要求她選一個決策後，她就不敢再插嘴了。
總感覺只要說了偏向任何一人的意見，這兩人恐怕關系會更惡劣。
葉緋：心好累。
之前演習對戰賽的最後一晚，在千鳥湖那裏不是合作得很好？還以為他們倆握手言和了，怎麽到頭來還是一碰面就吵，幼不幼稚啊。
她只想學習怎麽辦，這兩人吵得她快靜不下心了，快來個人把他們倆叉出去……
或許是她的心願起作用了，訓練館真的來了個人。
“褚教官？”
葉緋無意中瞥見褚教官遠遠站在訓練館中間，也不知道朝他們的小會議室看了多久，她頗感意外，跟兩人說了聲，就起身往外走。見她發現了，褚教官也走過來，葉緋便在門口站住，跟他解釋：“褚教官，我打給你的通訊你沒接，我就發訊息跟你請假了，我後天要考試，我這兩天想請假學習。”
褚教官點頭，“我後來給你打了通訊，你沒接。”
葉緋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子，“我顧著學習，沒看終端。”
空氣有片刻的寧靜。
閻曜倒是喊了聲“褚教官”，褚教官也應了，然後就再沒有下文，前者一臉無聊地坐在位子上，手癢地翻她的資料，褚教官也站在門口不動，不說要走還是乍的。
讓人窒息的是，整個過程中楚翊清沒有轉過來過，也不吭一聲。
葉緋：“……”
葉緋：“哈哈哈，時間不晚了，褚教官吃晚飯了嗎？我現在比較忙，不然就請褚教官去吃飯了，您……要不要進來坐一坐？”
她只是沒話找話地隨口兩句，沒想到褚教官居然點了頭，走進這間小會議室，在遠離會議桌的後方座位坐了下來。
這是要監督她學習的意思？還是……
葉緋走回座位坐下，不受控制地瞄了眼楚翊清，下一刻腦袋卻一疼——
閻曜扯了下她的發尾。
Alpha唇角依然銜著似有若無的弧度，把剛剛翻到的資料推到她面前，“繼續，把這題做一下。”
葉緋不滿地瞪著他，下一秒重重踩了下他在桌下的腳背，這才覺得舒服了，看也不看閻曜，把資料拿過來做。
閻曜：“……”
這點力道，對閻曜來說沒什麽，甚至不痛不癢，但是攻擊力雖小、傷害性頗高。
他在心裏嘆息，以前說她小丫頭片子頭發長見識短，還是擡舉了，其實就是個呆瓜。
叫誰進來不好，偏把褚黎風叫進來，還跟楚翊清放在一個會議室，這是，要搞事啊。
但他知道怪不了葉緋，葉緋什麽都不知道，可有時候就是這種不知道真相的無心之舉，才更傷人。
而且還對救了她一劫的恩人這麽兇，還踩他，真是……呆死了！
葉緋做了一會兒題，後知後覺感到太不對勁了。
閻曜一如既往地跟她講題，楚翊清的氣勢卻不一樣了。
如果說之前還算輕松，現在則是變得尖銳，只是他在刻意壓抑這股尖銳的情緒，眸底透著冷漠，臉上卻努力想裝輕松。
葉緋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褚教官，雖然他一直不說話坐在後方，可這人氣場和存在感真的是太強了，她都無法不在意，更別說楚翊清。
如果說之前只是懷疑，現在則是百分百肯定，這兩人，怕是有什麽私人恩怨。
而且被傷害的還是楚翊清。
褚教官明顯是不會做出關心人舉動的人，事實上他做得也不好，但被她撞見的這幾次，她卻能感覺到，褚教官試圖想彌補什麽，但楚翊清不接受。
葉緋在心裏嘆息，不管想做什麽，至少要說出來，這不聲不響地往人旁邊一杵，也很可怕的……
“葉學妹？我說的你記住了嗎？”
葉緋看著明顯不開心卻要裝著輕松、要裝作不在意地跟自己講題的楚翊清，心裏有些不好受。
“記住啦，我繼續做題，楚學長你累了嗎？今天麻煩了你好久，不然你先回去休息下？”
葉緋想，如果真那麽不開心，那就避開好了，只是沒想到，她一開口，楚翊清卻看了眼老神在在坐著的閻曜，眸底出現受傷的情緒，他抿唇看向她。
“我不累，回去也沒事做，葉學妹不希望我在這裏？”
葉緋怔了下，“不是……”
楚翊清就把那一堆資料攬到身前，低頭翻看起來，“我再幫你找一些典型題。”
她又說錯話了？
葉緋下意識看向閻曜，後者卻點點桌子，一臉嚴肅：
“你今晚的效率特別低，再這樣考試一定不及格，不及格可是要記檔案的，要重考，如果再不過，說不定期末掛科，拿不到優秀機甲生稱號，去不了前線實習，最重要的是你申請不了補貼和津貼……”
一秒鐘清掉葉緋的胡思亂想。
葉緋：“做題！！！”
這一次葉緋沒有再分心，每一次只要她有分心的預兆，閻曜就無情扯她的發尾，直到她忍不住抱怨再扯會頭禿，這個Alpha就換了一種鞭策她的方法——拿筆敲她的頭。
葉緋：“……”
雖然對閻曜無語，但效率卻是杠杠的，等葉緋把能刷的題都做完了，再一次擡頭，發現不知什麽時候，褚教官已經走了。
哦豁，難怪後來楚翊清表情舒展了。
既然今天提前完成任務，今晚可以回去睡個好覺啦！
離開安靜的綜合場館，走在繁星閃爍的夜路上，葉緋對著閻曜和楚翊清笑得特別可愛。
“謝謝兩位學長傾情相助！我現在特有信心，我覺得我肯定可以及格！”
閻曜：“才及格？不考個B+你都對不起我這幾天的補習。”
楚翊清也說：“葉學妹，及格的標準太低了，不說拿S，至少拿A吧。”
葉緋：我看你們是想要我老命。
葉緋跟沒聽見似的，繼續一蹦一跳，“等我成績出來，我就請你們去吃飯，考得越好我就請越貴，哈哈哈這樣萬一我考得不好，我也不會太傷心。”
閻曜、楚翊清：“……”
楚翊清忍不住說：“葉學妹，你要是考了A，我請你吃大餐。”
想了想他又補充，“連續請你吃一個月都行。”
葉緋卻搖頭，“那不行，這樣不好。”
她也沒解釋到底哪裏不好，眼看走出了這一段場館前的校道，前方就是開闊校園，她拿出滑板，跳了上去，“那明天再見啦，我要趕緊回去睡覺，晚安！”
說完她朝兩人揮揮手，控制滑板浮空，很快飛走了。
閻曜回頭看了眼，也拿出滑板，“我先走了。”
說完他也走了，這條兩旁種有樹的校道轉瞬只剩下楚翊清一人。
楚翊清沒有猶豫，也拿出了滑板，這時身後響起明顯的腳步聲，褚黎風走了過來，“阿翊，先等一下。”
楚翊清手拿著滑板，渾身冷漠地站在那裏，和之前在會議室裏幫葉緋補習時溫和又有耐心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之前他願意和自己說話，褚黎風還以為楚翊清接納自己了，原來只是為了葉緋這個小丫頭……
他不說話，楚翊清也不說話，直到楚翊清瞇起的眼眸透著清晰的不耐，褚黎風倏地回神，他低聲問：
“我給你找的藥為什麽全退了回來？”
楚翊清掃過站在自己面前的Alpha，表情極淡，“我需要你幫我找？”
他沒什麽情緒地扯了下唇角，“不需要，我的下屬會幫我找，就算他們找不到，還有很多人樂意幫我找，畢竟我是他們的少主，現在還是第九區最大最熱門的下一任掌權人。”
褚黎風安靜了片刻，“阿翊，你應該知道你祖父為什麽一定要脫離第九區，如果你為了報仇又回去第九區……”
“你是誰啊！”楚翊清打斷他的話。
他很少有這麽尖銳的時候，此刻盯著對方同自己眸色相近的眼睛，卻難掩憤怒，他一字一頓說：“誰都可以說我，唯獨你沒有資格說這話。”
褚黎風這次沈默得更久，半晌他艱澀地說：“阿翊，我是你舅舅，現在只剩下我，我得看著你……”
一波信息素猛地朝他攻擊過去！
褚黎風沒有反擊，只是抵擋著，楚翊清卻再也忍不住，充滿尖刺情緒的信息素全力向他碾壓，他咬牙道：
“是啊！出賣我們一家拿到榮華富貴的舅舅！怎麽樣！一軍總教官的頭銜得到了，證明你不是出身第九區的臭蟲，你成功了！”
楚翊清冷笑，“你現在開心嗎，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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