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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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宋昭重新回到醫院, 即便最後證實是患者及其家屬隱瞞了病史，還是因為醫療流程的問題，罰了季度獎金。
而回去的第一時間, 也被孟鈺叫去了辦公室。
副院長今年就要退, 孟鈺作為心臟中心主任, 自是熱門人選。
她把宋昭叫去，不僅是為了這次的事情，也有意問他, 對心外科室副主任，有沒有競爭的想法。
宋昭沒有太意外，卻是挺糾結的。
一方面知道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一方面又清楚，他在某些方面, 是近乎於理想化的，他不清楚, 這對於行政管理來說，是利是弊。
年後，卻見到個更叫他意外的人。
他當年勸說她離婚後, 留在北城的親生母親。帶著她十九歲的親生兒子，來附院的心外科看診。
宋昭在見到她的那一刻, 有一瞬間的恍神。本以為不會有什麽特別的感覺——畢竟, 好像已經有十七年沒見過了。
可心間泛開的澀意, 還是像猛然咬了口沒熟的柿子。
面上卻沒有任何波動。
面前的女人也同樣。
除了比從前憔悴不少，她似乎依舊漂亮。
宋昭甚至不知道, 她是沒有認出他, 還是早有準備。所以在她生病的親生兒子面前，不好露出任何異樣, 叫人起疑。叫那個少年知道，她其實還有個兒子。
心臟彩超結果出來，三尖瓣重度關閉不全，右心增大，擇期安排手術。
她像所有普通患者的家屬一樣，積極地同他一遍遍道謝。又帶著她孩子，出了診室。
“嗳宋主任，”趁下一個看診者進來前，祝平安興沖沖地八卦道，“我怎麽覺得剛那阿姨跟你長得有點兒像呢。”
宋昭餘光從闔著的診室門掃到祝平安臉上，面無表情的：“你之前不還說朝朝和我長得像。只要好看點兒的，都和我像是吧？”
祝平安一楞，笑起來：“也是啊。”
又覺得他這話都不知道是在誇別人還是誇自己。
新叫到號的患者走進來，這短暫的一幕，便也好像消融進了工作裏。
-
宋昭在小院客廳裏和宋朝歡一道吃晚飯，和她聊到競聘科室副主任的事情時，桌面上手機屏幕亮起一串陌生的本地號碼。
有那麽一瞬間，仿佛不用去猜，都知道是誰。
其實不太想接，可醫生的本能，還是讓他不能錯過任何一點意外，第一時間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仿佛也有些意外他的迅速，頓了好幾秒，才問：“宋昭，你能出來一下嗎？”她似乎有些不確定，應該怎麽自稱，話音停了下才說，“我就在朝歡旗袍行門口。”
宋昭沈默片刻：“知道了。”
“怎麽了？”宋朝歡見他神色不對，問道。
“我……”那兩個字，他似乎同樣陌生到喊不出口，於是笑了笑，“陪我出去看看？”
開了門，倆人走下臺階，看見門側的女人時，宋朝歡一頓。
她認識宋昭的母親。宋昭搬到南亭鎮的第三年，她來看過他。
她當時還以為，宋昭的媽媽，終於要來接他回家了。雖然極其不舍，可還是替他高興的。
可後來才知道，那不是要接他“回家”。
那只是一種出於愧歉的“安置”。
“朝朝也長這麽大啦？”女人看見她，笑了笑，解釋道，“我之前，看過你那條宣傳片，知道這裏。”
宋朝歡禮貌道：“阿姨，您好。”
女人點點頭，又將視線挪到宋昭臉上。
觸上他淡然到仿佛不在意的目光，又迅速低下頭，從包裏翻找了起來。隨後拿出一張卡。
“這裏……是兩百萬。密碼，是你的生日。”女人愧歉地，低聲道，“弟弟的手術，就麻煩你了。”
本以為不會再有波動的，心口卻仍是狠狠一窒。宋昭垂眼，看著她手裏那張薄薄的磁卡。
過了很久，他驀地笑了笑。
看來這些年，她過得應該不錯。
他擡睫。
“您這算是為了求個心安，給醫生送的紅包，”宋昭笑著問她，“還是算對我個人的補償？一年十萬？還不少。”
女人一頓，唇輕顫起來，沒能出聲。
“要是紅包，我收了也是交給護士長，回頭打您家住院賬戶裏。所以沒必要。”長睫開闔，宋昭話音淡下來，“如果是對我的補償，那就更沒有必要了。”
“那位叔叔要是發現家裏少了200萬，應該也會問你。你想好，怎麽解釋了嗎？”
父母當年離婚，是他勸的。
所以這也是為什麽，老頭子後來這麽恨他的原因。
甚至懷疑過，他到底是不是自己親生。不然為什麽，要向著外人。
老頭子是八十年代考到北城的大學生，在哪裏都是頂尖的存在。
他母親當年，大概也是愛著那樣意氣風發的少年。
可或許有的人，就是只會讀書。其它事情，一概都會失敗。
宋昭有記憶開始，他們的婚姻就只有爭吵。演變到後來，便是事業和工作一敗塗地的父親，開始酗酒家暴。
而當年那個叔叔，娶他母親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帶著他一起走。
畢竟，一個10歲的，早已記事，還有個愛酗酒家暴的爹的小男孩兒，怎麽看，都不會是能養得熟的。
宋昭記得她當年，也是像今天這樣，背著新的家庭，背著新家兩三歲的兒子，來南亭鎮找的自己。
其實和自己的父親比起來，那位叔叔對他母親，的確是好得太明顯了一些。
母親當時會回來看他，即便他其實並不想走，依舊生出了些依賴與信任來。
可她說的卻是，將他接去北城，供他上寄宿學校。節假日和寒暑假，就住在她替他租的房子裏。等她有空了，一定會去看他的。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這次見面，並非他以為的那樣。
大概也只是一個母親，尚存的一點愧疚。
而他，依舊是那個不能擺在明面上的存在。是她上一段失敗婚姻的證明。
是會讓她新家產生齟齬的汙點。
其實都已經這樣了，又何必再回來找他呢。
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好受些？完全沒有必要。他如果真的怨恨什麽，當初就不會勸懷了身孕的她離婚。
…………
所以當年13歲的他，也是像此刻一樣問她的。
問她：“如果那個叔叔，發現你拿著家裏的錢，在外面養著前夫的兒子。你想好，怎麽解釋了嗎？”
然後他母親，就再也沒有來找過他。
宋昭其實覺得也挺好的。一個女人，首先是她自己。沒有必要為了別人，去隱忍犧牲些什麽。
可此刻看著這200萬，還是會覺得……有些難受吧。
好像，其實也從來沒有被，本應最親近的人理解過。
“媽媽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女人看向他，又避開目光，低低哭起來，“可弟弟才19歲啊，他才19歲……我真的怕他……”
宋朝歡只覺得一股窒意堵在胸口，深呼吸了一下，突然將宋昭拉到一邊，對著街對面的攝像頭，認真道：“宋醫生沒有收受任何患者家屬的饋贈。”
又叫他，“你快舉手示意一下。”
宋昭原本窒悶的胸腔，被她孩子氣似的舉動，謔地像推開扇窗。
他有些好笑地舉起手，懶懶散散的，投降似的示意了下。
宋朝歡盯著他做完，又側轉身，對著宋昭的母親說：“阿姨，宋昭首先，是個醫生。您要是不放心，他來給您兒子做手術，完全可以選擇別的，您相信的醫生。”
“如果真是為了虧欠的補償，又何必要選在這樣的時刻？是還嫌宋昭先前的事情，在網絡上鬧得不夠大嗎？”
她既然連自己的旗袍行在這裏都知道，想必宋昭在附院做醫生的事情，也是一早就知道的。
只是礙於新的家庭，這麽久以來，即便都在北城，也沒有來看一眼罷了。
宋昭安靜地站在一邊，聽著她溫軟卻用力的話音。
看著明明柔弱，卻倔強堅定的，好像可以隨時保護她的小姑娘。
不知道是到底對宋昭還有些母子情分，還是被宋朝歡這樣一個晚輩當面駁斥失了顏面。
女人慌亂地收了卡，低頭急急哽咽地道了幾聲“對不起”，倉皇離去。
站在原地的宋朝歡，卻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別的，胸腔起伏，鼓著臉。
宋昭掃了眼空蕩蕩的胡同口，收回視線，有些好笑地擡手捏了捏她臉，問道：“怎麽還自己生氣上了？”
宋朝歡聽著他無所謂似的語氣，眼眶一熱，更難受了。
她知道，從小到大，就算宋昭成績再好，許多鄰居與老師，也並非真心喜歡他。
總覺得，他沒有一個好的家庭環境，沒有母親，只有一個酗酒家暴的父親，便也是個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可能隨時會“帶壞”自己孩子或別的同學的學生。
可宋昭，明明是在荒野草地上，也能生長得很好的白楊。
不會叫風雨吹刮淋折他堅硬的脊梁。即便在最荒寂的土地裏，依舊能孕育出溫暖柔軟的心臟。
他倔強、強硬，他有少年人的自尊。
可也有妥協、軟化，有對包括外婆在內的，幫助過他的人的感恩。
他見識過黑暗，體會過不公，卻從未怨天尤人憤世嫉俗，依舊能站在別人的立場，諒解他們的不易。依舊能赤城地對待這個世界。
依舊能靠自己的天賦與努力，揮手同過去告別。
“可是憑什麽……”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明明他已經做得那麽好……宋朝歡喉間哽起來，小聲嘟囔似的，卻還是有些生氣的，擡睫看著他，“憑什麽那麽對你啊。”
路燈下，夜風料峭，卻似有春意。
宋昭垂眼看著她，唇角無聲彎起來。
宋朝歡卻只覺得自己，毫無預兆地，驀地被他扯了一把。
下一秒，撞進堅硬的胸膛裏。
被溫暖氣息緊緊包裹的那刻，宋朝歡有一瞬間下意識的僵硬。
或許是以為自己要推開他，他擱在她後腰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一手扣住她後腦勺，輕聲說：“別動。”
他聲音低，摻了些不可察覺的啞意，低喃似的，“讓我抱一會兒。就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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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重新回到醫院, 即便最後證實是患者及其家屬隱瞞了病史，還是因為醫療流程的問題，罰了季度獎金。
而回去的第一時間, 也被孟鈺叫去了辦公室。
副院長今年就要退, 孟鈺作為心臟中心主任, 自是熱門人選。
她把宋昭叫去，不僅是為了這次的事情，也有意問他, 對心外科室副主任，有沒有競爭的想法。
宋昭沒有太意外，卻是挺糾結的。
一方面知道這是個很好的機會，一方面又清楚，他在某些方面, 是近乎於理想化的，他不清楚, 這對於行政管理來說，是利是弊。
年後，卻見到個更叫他意外的人。
他當年勸說她離婚後, 留在北城的親生母親。帶著她十九歲的親生兒子，來附院的心外科看診。
宋昭在見到她的那一刻, 有一瞬間的恍神。本以為不會有什麽特別的感覺——畢竟, 好像已經有十七年沒見過了。
可心間泛開的澀意, 還是像猛然咬了口沒熟的柿子。
面上卻沒有任何波動。
面前的女人也同樣。
除了比從前憔悴不少，她似乎依舊漂亮。
宋昭甚至不知道, 她是沒有認出他, 還是早有準備。所以在她生病的親生兒子面前，不好露出任何異樣, 叫人起疑。叫那個少年知道，她其實還有個兒子。
心臟彩超結果出來，三尖瓣重度關閉不全，右心增大，擇期安排手術。
她像所有普通患者的家屬一樣，積極地同他一遍遍道謝。又帶著她孩子，出了診室。
“嗳宋主任，”趁下一個看診者進來前，祝平安興沖沖地八卦道，“我怎麽覺得剛那阿姨跟你長得有點兒像呢。”
宋昭餘光從闔著的診室門掃到祝平安臉上，面無表情的：“你之前不還說朝朝和我長得像。只要好看點兒的，都和我像是吧？”
祝平安一楞，笑起來：“也是啊。”
又覺得他這話都不知道是在誇別人還是誇自己。
新叫到號的患者走進來，這短暫的一幕，便也好像消融進了工作裏。
-
宋昭在小院客廳裏和宋朝歡一道吃晚飯，和她聊到競聘科室副主任的事情時，桌面上手機屏幕亮起一串陌生的本地號碼。
有那麽一瞬間，仿佛不用去猜，都知道是誰。
其實不太想接，可醫生的本能，還是讓他不能錯過任何一點意外，第一時間接了起來。
電話那頭，仿佛也有些意外他的迅速，頓了好幾秒，才問：“宋昭，你能出來一下嗎？”她似乎有些不確定，應該怎麽自稱，話音停了下才說，“我就在朝歡旗袍行門口。”
宋昭沈默片刻：“知道了。”
“怎麽了？”宋朝歡見他神色不對，問道。
“我……”那兩個字，他似乎同樣陌生到喊不出口，於是笑了笑，“陪我出去看看？”
開了門，倆人走下臺階，看見門側的女人時，宋朝歡一頓。
她認識宋昭的母親。宋昭搬到南亭鎮的第三年，她來看過他。
她當時還以為，宋昭的媽媽，終於要來接他回家了。雖然極其不舍，可還是替他高興的。
可後來才知道，那不是要接他“回家”。
那只是一種出於愧歉的“安置”。
“朝朝也長這麽大啦？”女人看見她，笑了笑，解釋道，“我之前，看過你那條宣傳片，知道這裏。”
宋朝歡禮貌道：“阿姨，您好。”
女人點點頭，又將視線挪到宋昭臉上。
觸上他淡然到仿佛不在意的目光，又迅速低下頭，從包裏翻找了起來。隨後拿出一張卡。
“這裏……是兩百萬。密碼，是你的生日。”女人愧歉地，低聲道，“弟弟的手術，就麻煩你了。”
本以為不會再有波動的，心口卻仍是狠狠一窒。宋昭垂眼，看著她手裏那張薄薄的磁卡。
過了很久，他驀地笑了笑。
看來這些年，她過得應該不錯。
他擡睫。
“您這算是為了求個心安，給醫生送的紅包，”宋昭笑著問她，“還是算對我個人的補償？一年十萬？還不少。”
女人一頓，唇輕顫起來，沒能出聲。
“要是紅包，我收了也是交給護士長，回頭打您家住院賬戶裏。所以沒必要。”長睫開闔，宋昭話音淡下來，“如果是對我的補償，那就更沒有必要了。”
“那位叔叔要是發現家裏少了200萬，應該也會問你。你想好，怎麽解釋了嗎？”
父母當年離婚，是他勸的。
所以這也是為什麽，老頭子後來這麽恨他的原因。
甚至懷疑過，他到底是不是自己親生。不然為什麽，要向著外人。
老頭子是八十年代考到北城的大學生，在哪裏都是頂尖的存在。
他母親當年，大概也是愛著那樣意氣風發的少年。
可或許有的人，就是只會讀書。其它事情，一概都會失敗。
宋昭有記憶開始，他們的婚姻就只有爭吵。演變到後來，便是事業和工作一敗塗地的父親，開始酗酒家暴。
而當年那個叔叔，娶他母親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帶著他一起走。
畢竟，一個10歲的，早已記事，還有個愛酗酒家暴的爹的小男孩兒，怎麽看，都不會是能養得熟的。
宋昭記得她當年，也是像今天這樣，背著新的家庭，背著新家兩三歲的兒子，來南亭鎮找的自己。
其實和自己的父親比起來，那位叔叔對他母親，的確是好得太明顯了一些。
母親當時會回來看他，即便他其實並不想走，依舊生出了些依賴與信任來。
可她說的卻是，將他接去北城，供他上寄宿學校。節假日和寒暑假，就住在她替他租的房子裏。等她有空了，一定會去看他的。
那一刻，他終於明白，這次見面，並非他以為的那樣。
大概也只是一個母親，尚存的一點愧疚。
而他，依舊是那個不能擺在明面上的存在。是她上一段失敗婚姻的證明。
是會讓她新家產生齟齬的汙點。
其實都已經這樣了，又何必再回來找他呢。
為了讓自己的良心好受些？完全沒有必要。他如果真的怨恨什麽，當初就不會勸懷了身孕的她離婚。
…………
所以當年13歲的他，也是像此刻一樣問她的。
問她：“如果那個叔叔，發現你拿著家裏的錢，在外面養著前夫的兒子。你想好，怎麽解釋了嗎？”
然後他母親，就再也沒有來找過他。
宋昭其實覺得也挺好的。一個女人，首先是她自己。沒有必要為了別人，去隱忍犧牲些什麽。
可此刻看著這200萬，還是會覺得……有些難受吧。
好像，其實也從來沒有被，本應最親近的人理解過。
“媽媽知道自己對不起你……”女人看向他，又避開目光，低低哭起來，“可弟弟才19歲啊，他才19歲……我真的怕他……”
宋朝歡只覺得一股窒意堵在胸口，深呼吸了一下，突然將宋昭拉到一邊，對著街對面的攝像頭，認真道：“宋醫生沒有收受任何患者家屬的饋贈。”
又叫他，“你快舉手示意一下。”
宋昭原本窒悶的胸腔，被她孩子氣似的舉動，謔地像推開扇窗。
他有些好笑地舉起手，懶懶散散的，投降似的示意了下。
宋朝歡盯著他做完，又側轉身，對著宋昭的母親說：“阿姨，宋昭首先，是個醫生。您要是不放心，他來給您兒子做手術，完全可以選擇別的，您相信的醫生。”
“如果真是為了虧欠的補償，又何必要選在這樣的時刻？是還嫌宋昭先前的事情，在網絡上鬧得不夠大嗎？”
她既然連自己的旗袍行在這裏都知道，想必宋昭在附院做醫生的事情，也是一早就知道的。
只是礙於新的家庭，這麽久以來，即便都在北城，也沒有來看一眼罷了。
宋昭安靜地站在一邊，聽著她溫軟卻用力的話音。
看著明明柔弱，卻倔強堅定的，好像可以隨時保護她的小姑娘。
不知道是到底對宋昭還有些母子情分，還是被宋朝歡這樣一個晚輩當面駁斥失了顏面。
女人慌亂地收了卡，低頭急急哽咽地道了幾聲“對不起”，倉皇離去。
站在原地的宋朝歡，卻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別的，胸腔起伏，鼓著臉。
宋昭掃了眼空蕩蕩的胡同口，收回視線，有些好笑地擡手捏了捏她臉，問道：“怎麽還自己生氣上了？”
宋朝歡聽著他無所謂似的語氣，眼眶一熱，更難受了。
她知道，從小到大，就算宋昭成績再好，許多鄰居與老師，也並非真心喜歡他。
總覺得，他沒有一個好的家庭環境，沒有母親，只有一個酗酒家暴的父親，便也是個只會用暴力解決問題，可能隨時會“帶壞”自己孩子或別的同學的學生。
可宋昭，明明是在荒野草地上，也能生長得很好的白楊。
不會叫風雨吹刮淋折他堅硬的脊梁。即便在最荒寂的土地裏，依舊能孕育出溫暖柔軟的心臟。
他倔強、強硬，他有少年人的自尊。
可也有妥協、軟化，有對包括外婆在內的，幫助過他的人的感恩。
他見識過黑暗，體會過不公，卻從未怨天尤人憤世嫉俗，依舊能站在別人的立場，諒解他們的不易。依舊能赤城地對待這個世界。
依舊能靠自己的天賦與努力，揮手同過去告別。
“可是憑什麽……”明明都是自己的孩子，明明他已經做得那麽好……宋朝歡喉間哽起來，小聲嘟囔似的，卻還是有些生氣的，擡睫看著他，“憑什麽那麽對你啊。”
路燈下，夜風料峭，卻似有春意。
宋昭垂眼看著她，唇角無聲彎起來。
宋朝歡卻只覺得自己，毫無預兆地，驀地被他扯了一把。
下一秒，撞進堅硬的胸膛裏。
被溫暖氣息緊緊包裹的那刻，宋朝歡有一瞬間下意識的僵硬。
或許是以為自己要推開他，他擱在她後腰的手臂收得更緊了些，一手扣住她後腦勺，輕聲說：“別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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