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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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宋昭的臉仿佛背著光, 叫她看不分明。一雙墨黑的眼，卻灼灼地看著她。
宋朝歡只覺得腦子一下子亂糟糟的。像扔了一把生絲進水盆裏，又被水龍頭裏的水沖過, 混混沌沌絞纏在一起。
別說找得到線頭, 就連想隨便挑揀出一根, 也因為那絲線隨波逐流，無從下手。
宋昭這句話，簡直比突然叫她發現, 她和宋昭真的是親兄妹還要驚人。
呆滯地眨了下眼，右手滯頓又胡亂地，把攪渾她心智的水龍頭關上。又本能擡手，想摸摸宋昭額頭。
卻到底還記得自己手上全是水。探出去，還沒觸摸到, 又想收回來。
宋昭卻垂了下睫，把頭低下來, 額頭湊上她濕漉漉的手心，直勾勾看著她，低道：“沒生病, 沒發燒，也不是在說胡話。”
話音卻不慢, 有種簡潔的力道。
宋朝歡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寸, 微側頭, 收回手，只是目光仍茫然地看著他。
胸腔裏有種隔著一層似的, 耳鳴時聽見敲鼓聲的恍惚感。
她本能地有些緊張。卻不知道是因為被宋昭突如其來的表白。
還是因為, 突然生出種害怕什麽東西被改變，又回不到過去, 無法掌控的裹挾感。
宋昭滯在半空的指節動了動，垂下手，神色仍如常，卻是問：“還是你現在，還有喜歡的人？”
“沒有。”宋朝歡不假思索輕聲否認的同時，腦袋裏閃過一雙漂亮落寞的桃花眼。又即刻掩去。
宋昭看著她，沒說話。
可她這點不加考慮的脫口而出，反倒叫他明白——其實有些事，她並沒有那麽決絕。只是不願深想。
但他不會說的。
時間能沖淡一切。如果還沒沖淡，那就是還不夠時間。
宋昭知道自己今晚問的問題，對從沒往這方面想過，對什麽事都習慣了慢慢想慢慢做的小姑娘來說，一時之間是不會給他答案的。
於是幹脆擡手，將呆楞楞杵在水池邊的宋朝歡，捉著胳膊挪到了一邊，挽起袖口，擰開水龍頭，動作自然地去沖洗她洗了一半的碗筷。
也不擡頭看她，只同她說：“趕緊去看看你兒子吧。沒聽它都開始撓門了麽？”
“……啊，”周放來之後，怕小餛飩沒人看著亂跑，宋朝歡就把它關臥室了。她看著宋昭的側臉半回神，怔楞道，“那，那我先去開它。”
-
大概是知道了自己不會再被拋棄，也感受到了安全感，小餛飩最近，終於敢和她一起睡床了。
宋朝歡洗完澡，盤腿坐在床上，摸著窩在她腿上毛絨絨軟乎乎，呼嚕嚕開著摩托車的小家夥。
她把小餛飩從臥室裏放出來，抱到客廳玩貓爬架之後，就茫茫然地沒再去廚房。只蹲在它身邊看著。
卻能很清楚地聽見，宋昭怎麽一步步地洗好碗筷，關了水龍頭，又打開櫥櫃，放好碗筷，關上櫥門。
那些窸窸窣窣的動靜越到尾聲，宋朝歡就莫名越緊張起來。
因為她還是沒明白，宋昭怎麽會……突然對她說這樣的話。
直到他腳步聲到天井裏，站到客廳門口。
也不進來，只說：“慢慢想，不著急。”
聽見了宋昭的聲音，本來舒展著腰身，對著劍麻吭哧吭哧磨爪子的小餛飩，一下委頓下來，“唔”了聲，貓著身子直往她懷裏鉆。
宋朝歡抱住它。
緊接著又聽宋昭懶洋洋地說：“就咱倆這個關系，就算你回答錯了，我又能把你怎麽著？”
宋朝歡抱著也不曉得為什麽，看見宋昭就萎靡不振，這會兒更是瑟瑟發抖起來的小餛飩，慢吞吞地偏過頭，看著他眨了兩下眼。
…………
宋昭走後，直到現在，她也沒有逃避，還是想了許多的。
要問她喜歡宋昭嗎？那肯定是喜歡的。可又確切清楚地明白，這種喜歡裏，沒有一點男女之情。
可她對宋昭，也的確是有無論在何種環境下，都自然而然的親近感的。
不用去想會不會說錯話，不用去想會不會太麻煩他。和他在一起，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是不是宋昭，也同樣這樣覺得。
所以在29年來都沒有談過戀愛，又被護士長催問要不要幫他介紹女朋友的時候，想到了自己。
找一個親近相熟的，大概還是比，找個素不相識的，感覺好一些？
畢竟，至少他肯定不會討厭她。
可是這也太奇怪了。
她實在是有些想象不出，和宋昭談戀愛，是怎麽樣一個怪異的場景和感覺。
她得勸勸他，不能圖省事。也不能因為被人催，或是看見別人都談戀愛了，就……就想就近取材。
怎麽也要找個自己喜歡的才好啊……
籲了口氣，正覺得自己已經捋清晰了，得找個機會好好和宋昭當面說清楚時，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震。
宋朝歡停下揉貓的動作，腿仍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斜身去夠手機。
晏峋的短信。
微頓了瞬，還是點開了。
【蛋糕好吃嗎？】
晏峋的微.信還躺在黑名單裏，宋朝歡看著這幾個字，猶豫著要不要回，卻見他又發了過來。
【第一次做，以後會更好的。】
宋朝歡一頓。
晚上宋昭帶來的飯菜全被吃光，她自然就切了晏峋帶來的那只小蛋糕。
蛋糕是四寸的。
也是平日她慣常會吃的，一人份的量。
她打開蛋糕盒子，拿著小刀，同茍樂心周放分食的時候，他淡掃了她一眼。
晏峋自然不可能，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說蛋糕是他做的，你們不可以吃。
他甚至像是無所謂般，沒有表現出一點情緒。
其實見那蛋糕盒子上沒有logo時，她也是有一絲疑惑的。
可因為覺得他，不可能會去做這樣的事，便連問都沒有問一聲。
宋朝歡是體會過這樣的感覺的。
宋昭沒來南亭鎮前，她一個人上幼兒園的時候，坐在她旁邊的小姑娘，她本以為，倆人是能成為好朋友的——因為開學的第一天，她沒有像旁人一樣，說不要和她玩。
還同她說了兩句話。
說了她愛玩的，和愛吃的。
於是第二天，她興沖沖地帶著外婆為她準備的，交新朋友的曲奇小餅幹，想和她一道吃的時候，卻眼睜睜看著，她把那餅幹和別人一道分光了。
然後把空盒子還給了她。
……
那樣的失望和失落，她深有體會。
宋朝歡知道，若是換了從前的晏峋，就連今晚這兩條消息，也是不會有的。
因為他在向她表明，他在慢慢地敞開自己。也在告訴她：自己會做得越來越好。
只是，僅僅對她可見。
空著的那只掌心裏，窩著軟乎乎的絨毛，宋朝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感覺。
仿佛那種包裹了好多層的巧克力。
外面看著是碎硬的堅果混著硬邦邦的巧克力，裏面卻有一層柔軟的夾層。咬到最後，又有一顆實心的堅果。
怔楞間，手機上又跳出兩個字。
【晚安】
之後，便再沒有了動靜。
-
宋朝歡問了祝平安宋昭的排班時間，趁他沒手術的中午，去了附院。
如今同他們科室的人也熟悉起來，便直接去了辦公室。
只是掐著快午休的時間到，卻沒見到人。
“宋主任去北面樓梯間了，就在我們這層樓。”祝平安一看到她，就熱心異常道，“主任妹妹你去找他吧。”
剛宋昭接了個電話，臉色有些淡，但還是站了起來，捂著手機話筒和他說，去樓梯間接個電話，要是有事，就直接去找他。
宋朝歡笑著同他道謝，按祝平安指的方向，找到了這層樓北面的安全通道。
推開了一點安全門進去，沒看到人，卻好像隱隱聽到有宋昭的聲音。便循聲往樓下走去。
“小宋啊，你看你當年要是直接和我說，你和晏家有關系，我也不會把名額給別人了。”男人語氣有些討好，又端著些仍放不下的架子，對宋昭說，“但你看老師當年對你也不錯的吧？而且因為你這個事情，我在醫大的工作都丟了。”
宋朝歡腳步一滯。
“你看你當年能去海城那家醫院，不也是因為晏總嗎？”男人嘆了口氣，“就當老師請你幫個忙。要論技術，我還是有的，你也知道對吧？”
宋朝歡不知道該不該站在這裏，繼續聽下去，只覺得整個人被困惑和恍然攫住。
似乎那點先前琢磨不透的，宋昭出國和去海城的時間點的巧合，終於有了合理的解釋。
可她又有些走不動。這事總是和她有關的，她知道了，便不好再裝聾作啞。
於是便聽見，宋昭禮貌又客氣地，回絕了那男人的請求。並表示自己，和晏家沒什麽關系。
“宋昭，要是沒有晏家的安排，你這個年紀，能評上副主任？”
…………
過了很久，似乎還有些男人言語間的，單方面的抱怨和不甘。
後來，樓下的安全門開了，樓道裏安靜下來。
宋昭將人送走，重新往樓上走的時候，看見宋朝歡，並沒有多少意外的表情。
倒是看見怔楞的她，笑了笑。
“你……早就知道？”宋朝歡低聲問他。
“嗯。”宋昭無聲彎了彎唇，“畢竟哪有這麽多，這麽巧合的好事，落得到我頭上。”
宋朝歡指節蜷起來。為他潛臺詞裏的，不配得感。
仿佛深信自己，不值得被重視，不值得被愛，也不值得獲取。
可明明，那個名額，本就該是他應得的。
“但我三年前，是故意去的。為了我自己。”宋昭看著她，邊說，邊朝她走，“因為我不想參加你的婚禮。”
宋朝歡一怔。
宋昭知道，宋朝歡對他，從來都沒有什麽男女之情。
她把他當作哥哥，當作除了外婆以外的唯一的家人。
但他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
他也不能保證，他當時要是留在北城，能不能克制自己，不去接近已婚的宋朝歡。
他可以沒有任何底線，卻不能讓宋朝歡變成，她厭惡的那種人。
如同他三年前，明知道那家私立醫院伸出的橄欖枝，並非全因為他的履歷與技術，還是選擇了去海城。
“也不想看見你，嫁給別人。”
“更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你結婚之後，還想來找你。”
朝北的樓梯間，高窗裏透進來的光，都霧蒙蒙的。
仿佛給他冷硬的眉眼覆了層詭幻的柔光。
宋朝歡看著他從樓梯下，不緊不慢地走上來，邊踏臺階，邊同她說：
“朝朝，其實不喜歡，也可以和我在一起啊。”
話音在開闊又封閉的樓梯間裏，有種回音似的滌蕩感。
直到視線與她齊平，他站定，唇角淺勾，低聲如蠱惑，悄然道：
“享受一下被愛的感覺，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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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昭的臉仿佛背著光, 叫她看不分明。一雙墨黑的眼，卻灼灼地看著她。
宋朝歡只覺得腦子一下子亂糟糟的。像扔了一把生絲進水盆裏，又被水龍頭裏的水沖過, 混混沌沌絞纏在一起。
別說找得到線頭, 就連想隨便挑揀出一根, 也因為那絲線隨波逐流，無從下手。
宋昭這句話，簡直比突然叫她發現, 她和宋昭真的是親兄妹還要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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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到底還記得自己手上全是水。探出去，還沒觸摸到, 又想收回來。
宋昭卻垂了下睫，把頭低下來, 額頭湊上她濕漉漉的手心，直勾勾看著她，低道：“沒生病, 沒發燒，也不是在說胡話。”
話音卻不慢, 有種簡潔的力道。
宋朝歡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寸, 微側頭, 收回手，只是目光仍茫然地看著他。
胸腔裏有種隔著一層似的, 耳鳴時聽見敲鼓聲的恍惚感。
她本能地有些緊張。卻不知道是因為被宋昭突如其來的表白。
還是因為, 突然生出種害怕什麽東西被改變，又回不到過去, 無法掌控的裹挾感。
宋昭滯在半空的指節動了動，垂下手，神色仍如常，卻是問：“還是你現在，還有喜歡的人？”
“沒有。”宋朝歡不假思索輕聲否認的同時，腦袋裏閃過一雙漂亮落寞的桃花眼。又即刻掩去。
宋昭看著她，沒說話。
可她這點不加考慮的脫口而出，反倒叫他明白——其實有些事，她並沒有那麽決絕。只是不願深想。
但他不會說的。
時間能沖淡一切。如果還沒沖淡，那就是還不夠時間。
宋昭知道自己今晚問的問題，對從沒往這方面想過，對什麽事都習慣了慢慢想慢慢做的小姑娘來說，一時之間是不會給他答案的。
於是幹脆擡手，將呆楞楞杵在水池邊的宋朝歡，捉著胳膊挪到了一邊，挽起袖口，擰開水龍頭，動作自然地去沖洗她洗了一半的碗筷。
也不擡頭看她，只同她說：“趕緊去看看你兒子吧。沒聽它都開始撓門了麽？”
“……啊，”周放來之後，怕小餛飩沒人看著亂跑，宋朝歡就把它關臥室了。她看著宋昭的側臉半回神，怔楞道，“那，那我先去開它。”
-
大概是知道了自己不會再被拋棄，也感受到了安全感，小餛飩最近，終於敢和她一起睡床了。
宋朝歡洗完澡，盤腿坐在床上，摸著窩在她腿上毛絨絨軟乎乎，呼嚕嚕開著摩托車的小家夥。
她把小餛飩從臥室裏放出來，抱到客廳玩貓爬架之後，就茫茫然地沒再去廚房。只蹲在它身邊看著。
卻能很清楚地聽見，宋昭怎麽一步步地洗好碗筷，關了水龍頭，又打開櫥櫃，放好碗筷，關上櫥門。
那些窸窸窣窣的動靜越到尾聲，宋朝歡就莫名越緊張起來。
因為她還是沒明白，宋昭怎麽會……突然對她說這樣的話。
直到他腳步聲到天井裏，站到客廳門口。
也不進來，只說：“慢慢想，不著急。”
聽見了宋昭的聲音，本來舒展著腰身，對著劍麻吭哧吭哧磨爪子的小餛飩，一下委頓下來，“唔”了聲，貓著身子直往她懷裏鉆。
宋朝歡抱住它。
緊接著又聽宋昭懶洋洋地說：“就咱倆這個關系，就算你回答錯了，我又能把你怎麽著？”
宋朝歡抱著也不曉得為什麽，看見宋昭就萎靡不振，這會兒更是瑟瑟發抖起來的小餛飩，慢吞吞地偏過頭，看著他眨了兩下眼。
…………
宋昭走後，直到現在，她也沒有逃避，還是想了許多的。
要問她喜歡宋昭嗎？那肯定是喜歡的。可又確切清楚地明白，這種喜歡裏，沒有一點男女之情。
可她對宋昭，也的確是有無論在何種環境下，都自然而然的親近感的。
不用去想會不會說錯話，不用去想會不會太麻煩他。和他在一起，有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是不是宋昭，也同樣這樣覺得。
所以在29年來都沒有談過戀愛，又被護士長催問要不要幫他介紹女朋友的時候，想到了自己。
找一個親近相熟的，大概還是比，找個素不相識的，感覺好一些？
畢竟，至少他肯定不會討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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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實在是有些想象不出，和宋昭談戀愛，是怎麽樣一個怪異的場景和感覺。
她得勸勸他，不能圖省事。也不能因為被人催，或是看見別人都談戀愛了，就……就想就近取材。
怎麽也要找個自己喜歡的才好啊……
籲了口氣，正覺得自己已經捋清晰了，得找個機會好好和宋昭當面說清楚時，床頭櫃上的手機一震。
宋朝歡停下揉貓的動作，腿仍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斜身去夠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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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頓了瞬，還是點開了。
【蛋糕好吃嗎？】
晏峋的微.信還躺在黑名單裏，宋朝歡看著這幾個字，猶豫著要不要回，卻見他又發了過來。
【第一次做，以後會更好的。】
宋朝歡一頓。
晚上宋昭帶來的飯菜全被吃光，她自然就切了晏峋帶來的那只小蛋糕。
蛋糕是四寸的。
也是平日她慣常會吃的，一人份的量。
她打開蛋糕盒子，拿著小刀，同茍樂心周放分食的時候，他淡掃了她一眼。
晏峋自然不可能，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說蛋糕是他做的，你們不可以吃。
他甚至像是無所謂般，沒有表現出一點情緒。
其實見那蛋糕盒子上沒有logo時，她也是有一絲疑惑的。
可因為覺得他，不可能會去做這樣的事，便連問都沒有問一聲。
宋朝歡是體會過這樣的感覺的。
宋昭沒來南亭鎮前，她一個人上幼兒園的時候，坐在她旁邊的小姑娘，她本以為，倆人是能成為好朋友的——因為開學的第一天，她沒有像旁人一樣，說不要和她玩。
還同她說了兩句話。
說了她愛玩的，和愛吃的。
於是第二天，她興沖沖地帶著外婆為她準備的，交新朋友的曲奇小餅幹，想和她一道吃的時候，卻眼睜睜看著，她把那餅幹和別人一道分光了。
然後把空盒子還給了她。
……
那樣的失望和失落，她深有體會。
宋朝歡知道，若是換了從前的晏峋，就連今晚這兩條消息，也是不會有的。
因為他在向她表明，他在慢慢地敞開自己。也在告訴她：自己會做得越來越好。
只是，僅僅對她可見。
空著的那只掌心裏，窩著軟乎乎的絨毛，宋朝歡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麽感覺。
仿佛那種包裹了好多層的巧克力。
外面看著是碎硬的堅果混著硬邦邦的巧克力，裏面卻有一層柔軟的夾層。咬到最後，又有一顆實心的堅果。
怔楞間，手機上又跳出兩個字。
【晚安】
之後，便再沒有了動靜。
-
宋朝歡問了祝平安宋昭的排班時間，趁他沒手術的中午，去了附院。
如今同他們科室的人也熟悉起來，便直接去了辦公室。
只是掐著快午休的時間到，卻沒見到人。
“宋主任去北面樓梯間了，就在我們這層樓。”祝平安一看到她，就熱心異常道，“主任妹妹你去找他吧。”
剛宋昭接了個電話，臉色有些淡，但還是站了起來，捂著手機話筒和他說，去樓梯間接個電話，要是有事，就直接去找他。
宋朝歡笑著同他道謝，按祝平安指的方向，找到了這層樓北面的安全通道。
推開了一點安全門進去，沒看到人，卻好像隱隱聽到有宋昭的聲音。便循聲往樓下走去。
“小宋啊，你看你當年要是直接和我說，你和晏家有關系，我也不會把名額給別人了。”男人語氣有些討好，又端著些仍放不下的架子，對宋昭說，“但你看老師當年對你也不錯的吧？而且因為你這個事情，我在醫大的工作都丟了。”
宋朝歡腳步一滯。
“你看你當年能去海城那家醫院，不也是因為晏總嗎？”男人嘆了口氣，“就當老師請你幫個忙。要論技術，我還是有的，你也知道對吧？”
宋朝歡不知道該不該站在這裏，繼續聽下去，只覺得整個人被困惑和恍然攫住。
似乎那點先前琢磨不透的，宋昭出國和去海城的時間點的巧合，終於有了合理的解釋。
可她又有些走不動。這事總是和她有關的，她知道了，便不好再裝聾作啞。
於是便聽見，宋昭禮貌又客氣地，回絕了那男人的請求。並表示自己，和晏家沒什麽關系。
“宋昭，要是沒有晏家的安排，你這個年紀，能評上副主任？”
…………
過了很久，似乎還有些男人言語間的，單方面的抱怨和不甘。
後來，樓下的安全門開了，樓道裏安靜下來。
宋昭將人送走，重新往樓上走的時候，看見宋朝歡，並沒有多少意外的表情。
倒是看見怔楞的她，笑了笑。
“你……早就知道？”宋朝歡低聲問他。
“嗯。”宋昭無聲彎了彎唇，“畢竟哪有這麽多，這麽巧合的好事，落得到我頭上。”
宋朝歡指節蜷起來。為他潛臺詞裏的，不配得感。
仿佛深信自己，不值得被重視，不值得被愛，也不值得獲取。
可明明，那個名額，本就該是他應得的。
“但我三年前，是故意去的。為了我自己。”宋昭看著她，邊說，邊朝她走，“因為我不想參加你的婚禮。”
宋朝歡一怔。
宋昭知道，宋朝歡對他，從來都沒有什麽男女之情。
她把他當作哥哥，當作除了外婆以外的唯一的家人。
但他從來都不是什麽好人。
他也不能保證，他當時要是留在北城，能不能克制自己，不去接近已婚的宋朝歡。
他可以沒有任何底線，卻不能讓宋朝歡變成，她厭惡的那種人。
如同他三年前，明知道那家私立醫院伸出的橄欖枝，並非全因為他的履歷與技術，還是選擇了去海城。
“也不想看見你，嫁給別人。”
“更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你結婚之後，還想來找你。”
朝北的樓梯間，高窗裏透進來的光，都霧蒙蒙的。
仿佛給他冷硬的眉眼覆了層詭幻的柔光。
宋朝歡看著他從樓梯下，不緊不慢地走上來，邊踏臺階，邊同她說：
“朝朝，其實不喜歡，也可以和我在一起啊。”
話音在開闊又封閉的樓梯間裏，有種回音似的滌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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