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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晚來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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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晚來晴

申海,Artist Studio主理人辦公室。

老板椅上的單宴澤歪著腦袋,看著墻邊長沙發上躺著的男人,沒好氣道:“稀客啊~我以為你早忘了自己還有A.S這家工作室。”

盛衍正躺著玩手機,隨口應了聲:“A.S有你就夠了,我就掛個名而已~你還指望我坐班幹活?”

“那你今天跑來幹什麽?”

單宴澤沒什麽耐心跟他扯閑話,“家裏沒有嬌妻要你哄麽?”

“有啊~這不就是要哄老婆我才過來嘛。”

盛衍坐起身來,扶了下鼻梁上的鏡框,“宴澤,不論是作為弟弟還是外甥,你都不該對我老婆避而不見。”

“就你有老婆要哄?”

“你又沒老婆,婚都沒訂,簡尋之充其量算你半個未婚妻。”

“盛衍!”

“叫舅舅。”

這天是沒法聊了。

單宴澤輕嗤一聲,懶得理他,兀自處理起手頭繁雜的事務。Artist.S超維藝術展華南首秀,已經進入開秀倒計時。更重要的是,他打算在藝術展閉幕慶功宴上跟簡尋之求婚。

“沒記錯的話,簡尋之早幫你定下了首秀開幕式的主持人?”盛衍曾掃過一眼華南首秀的Rundown,終版上赫然寫著“主持人裴藝秀”的字樣。

“……嗯,但我還有一票否決權。”

當然了,單宴澤不會輕易推翻答應過簡尋之的事,可那會兒她還不知道裴藝秀的真實身份,而現在…他不太確定尋之心裏是怎麽想的。

婺城那一晚,單宴澤離開老宅去追簡尋之。

他將單晏清那檔子爛事,小心翼翼地說與她聽。他知道,這對她來說太過突然。親密無間許多年的好姐妹形象一夜坍塌,幾乎所有對於這個人的認知、信任、感情,竟然都基於謊言。

最讓簡尋之難以接受的是,她一直覺得裴藝秀是去世母親送給她的“禮物”。是母親舍身救人,才換給她這麽一個情同姐妹的好朋友。

結果,連這件事都是假的。

看到簡尋之不可置信、簌簌流淚的模樣,單宴澤只覺得胸口揪成一團。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親生姐姐還活著,但他同樣不願意用傷害尋之的方式去換得這個結果。

也因此,裴藝秀回申海後幾次找單宴澤,他都避而未見。

“是不是後悔了?”

盛衍見他神色晦暗不明,走到寫字臺前敲了敲桌面。

“後悔?”

“後悔自己太沖動,專程從羅馬飛回來戳破這層窗戶紙~搞得自己左右為難。”

單宴澤白他一眼,靠著椅背雙手環胸,語氣頗有些不屑:“怎麽,你倆過家家玩得很開心麽?”

“開心啊~宴澤,有時候心照不宣是種默契,你還太年輕,不懂也正常。”盛衍撐著臺面,語重心長地教誨道,“你做事情還是太急躁,簡尋之可比你親姐還年長,你再不成熟一點,恐怕會被她嫌棄的。”

想起裴藝秀在普吉島跟他說的一句話,盛衍覺得送給單宴澤頗為合適:“姐弟戀不是這麽好談的~大外甥。”

單宴澤卻搖搖頭,不太認同:“希望你去見那個人的時候,也能這麽雲淡風輕。”

盛衍的確被哽住一瞬。

不過,他早已不像幾年前那麽忌憚霍婕雅了。對這位養姐的感情,更多的是敬重,而非畏懼。

他伸手拍了下單宴澤的後腦勺,沒正面回應他,只數落道:“沒禮貌,怎麽能這麽稱呼你媽咪。起來,跟我吃飯去。”

浮華茶餐廳年後更新了菜單。

盛衍本就要帶單宴澤去試菜,加之餐廳是自己名下的,叫他過去吃飯倒也理所當然。

會在浮華茶餐廳看到裴藝秀,單宴澤是有心理預期的,否則盛衍不會這麽輕易揭過那個話題。

“等久了吧?”

盛衍拉開包廂門,快步上前去拉裴藝秀的手。

“沒呢,也剛到。”

裴藝秀應了句,眼神就一直追著單宴澤,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就奪門而走。

好在他沒有,乖順地在餐桌對面落座。可惜他沒有喊人,不論是“舅媽”也好,還是“姐姐”,都沒有。

“沒長大呢,別理他。”

說著,盛衍沖門外侍應的服務生打了個響指,示意盡快上菜。

十二道新菜,一盤接著一盤送進來。

涼菜精致,熱菜香濃,看得裴藝秀直想提筷,可對面單宴澤冷著一張俊臉,一直垂著頭在刷手機,她又不好意思動筷了。

“趁熱吃,每個菜都嘗一口。”

盛衍替裴藝秀盛了一碗熱羹,拿石頭長勺搗了搗後,又追加了細細碎碎的胡椒粉,“今天你們是來試菜的,不上交試菜心得可別想走。”

看著跟前骨碟上的羹碗,裴藝秀從盛衍手裏接過湯勺,起身替單宴澤舀了一碗熱羹,還關切道:“你吃胡椒粉嗎?”

一直沒坑聲的單宴澤,此時手機一丟,擡起頭來對上那雙琥珀瞳仁,“我吃不吃胡椒粉,你不知道嗎?”

這欠揍語氣裴藝秀能忍,盛衍忍不了。

他抄起身後的靠墊就往單宴澤腦袋上丟過去,“好好說話!說不出好聽的話就把嘴閉上!”

“閉上嘴怎麽試菜?”

單宴澤敏捷躲過那只靠墊,起身就要告辭,“看來也不需要我試這些~裴主播,您吃好喝好,我就不打擾二位了。”

一聲“裴主播”喊得裴藝秀內心五味雜陳。

此前,單宴澤本來已經隨著簡尋之喊她“老裴”了,這下又回到了最生分的點頭之交時期。

她匆忙喊道:“Sorry~Arthur,姐姐不是故意不認你的。”

單宴澤的腳步頓在門前,他不知不覺握了拳,聽到那聲久違的“Arthur”,胸口曾經缺失的一塊好似隱隱又長出會疼的肉來。

見他停下,裴藝秀繼續說道:“當年聽到你葬身火海的噩耗,姐姐哭了幾天幾夜。去年在申海撞見你,我根本不敢認,我以為你就是盛衍的朋友而已。”

“那後來呢?”

單宴澤突然回身,猩紅的雙眼瞪著她,“你有多少次認我的機會,你認了嗎?!”

“後來……”

裴藝秀被他的氣勢嚇到,手裏湯勺沒拿穩,啪嗒掉在桌面上,“後來我跟盛衍……”

盛衍攬住她的後背穩住她,沈聲道:“單宴澤,你不要明知故問,坐下吃飯!”

“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給我坐下!”

盛衍很少對單宴澤施以命令式的口吻,察覺自己口氣太重,又立刻緩和語氣道,“你想想,如果不是你姐幫你,你能這麽快追到簡尋之?”

單宴澤咬著下唇沒了聲音,一拽椅背噌地又坐回去。

“那我還得謝謝你唄~老裴。”

門外傳來第四個人的嗓音,緊接著是移門被人從外拉開的聲響。

簡尋之站在包廂門口,視線掃過屋中三人,輕笑一聲:“三缺一呢?不多我一個吧。”她邁進來,隨手把移門拉上。

“尋之!”

“熏熏?”

收下裴藝秀和單宴澤驚詫的目光,簡尋之拖了張椅子坐下:“不用這麽驚訝吧~盛衍會call我過來試菜,這更讓人驚訝好麽?”

她隨手就拿了單宴澤面前那碗熱羹,邊喝邊說:“我太餓了,卷毛,你自己再盛一碗吧。要來試菜也不回來接上我,不知道我車送去保養了嘛!”

單宴澤擰著眉,狠狠剜了了盛衍一眼。叫尋之過來這件事,竟然都沒跟他提前商量。

“你別瞪我,簡尋之有權利知道真相。”

盛衍無所謂地聳聳肩,轉而像打預防針般沖簡尋之說,“你跟藝秀這麽多年朋友了,你應該清楚她的為人。”

“我……清楚嗎?”

簡尋之囫圇吞下一碗羹,明艷面容表情淡淡地望向裴藝秀,“老裴,噢,是單晏清?海晏河清,是比單宴澤好聽多了。”

“然後呢?”

她又問,可這個問題在場沒人知道該答什麽。

盛衍想要開口回應,卻被裴藝秀攔住。

她沒好意思直視簡尋之的目光,垂著眼說:“對不起,尋之,是我騙了你。你罵我也好,打我也行,不管怎樣我都受著。”

“真的?”

見簡尋之擡手去提桌角的茶壺,盛衍條件反射般將裴藝秀護在身後,卻見對面女人頓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瞅他一眼,隨後往自己面前的空杯裏倒了一盞茶,“幹嘛,以為我要拿壺砸人麽?”

盛衍自知反應過度,理理衣袖坐直身子,腦海中閃過當日梁笙沖裴藝秀怒摔茶杯的畫面。

簡尋之好笑地看看他,又看看身邊緊張捉住她手臂的單宴澤,忍不住笑出聲來:“餵,你們一個個的別這樣看我。老裴既是卷毛的姐姐,又是卷毛的舅媽。我再怎麽兇悍,也不能持壺行兇,傷害長輩吧?”

“尋之,你當我是長輩……我們不是朋友了嗎?”裴藝秀紅了眼,卻見簡尋之眨眨眼說,“老裴,你記不記得我大學畢業那年生日許的願?”

兩人對上目光,異口同聲道:“希望閨蜜變得超有錢,隨隨便便養我一輩子!”

裴藝秀笑出聲來,還補充道:“當時你說,男人算什麽東西啊~最沒用了,只會拖慢你拔刀的速度!”

“就是啊!你還說,大不了咱倆搭夥過日子~”簡尋之舉起茶杯,與裴藝秀隔空對碰後一飲而盡。

“喝茶不盡興啊!”

“要不一會兒去歌越酒吧來點烈的?”

“行啊!馬上行動!”

“走走走!”

兩個女人立刻起身,揣上大衣和拎包,手挽著手跑出了包廂,留下盛衍和單宴澤面面相覷,忙不疊跳起來追出去。

“熏熏!”

“老婆~!”

“別跟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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