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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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是夜。
老天師決定就在今晚給張楚嵐這位天師繼承人傳度。
屋外，宿嬪琳、馮寶寶、張楚嵐和徐三徐四等在這裏。
徐四忽然接到個電話，“……是麽，好，知道了，我們去安排……”他和徐三兩個人嘀嘀咕咕了一會兒，過來吩咐馮寶寶和宿嬪琳，“寶寶，阿琳，楚嵐，我們離開一下，你們在這看著楚嵐就行……”
“楚嵐……”徐三拉著張楚嵐走到一邊，跟他交代著什麽。徐四也叫來了宿嬪琳和馮寶寶，“寶寶，阿琳，另外再給你們一條指示……從現在開始，任何對張楚嵐和你們出手的人都可以認為是敵人。”
敵人，一律打倒……亦可殺！
徐三徐四走後，又過了許久，老天師才緩步走來。
“楚嵐！你跟我進來。”老天師越過三人向屋門走去，“今晚，我親自給你傳度！”見馮寶寶眼巴巴的盯著這邊，他笑道，“小姑娘們，你們可不能跟來……”
馮寶寶：“……”
“琳兒姐，寶兒姐，沒事！”張楚嵐明明自己也緊張得要死，還安慰她倆，“放心！就在這裏等我好了！”
吱咣一下，大門被合上，將宿嬪琳和馮寶寶擋在了屋外。
沒多久，嗡的一下，屋內亮起了耀眼的金光。
見馮寶寶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二樓透著金光的窗戶看，宿嬪琳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擔心，沒事的。我們等著張楚嵐出來就好了……”
“……”馮寶寶無聲頷首。
不知過了多久。
哢……哢……哢……
林中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異樣沙沙聲。
宿嬪琳皺眉，幾乎與回頭的馮寶寶同時看見了那個於昏暗樹林中微微側首望過來的人——張楚嵐！
唰的一下，那個人跳離原地不見了蹤影。
“呃？”馮寶寶擡腳就要追，“張楚嵐！你去哪？”
“寶寶！”宿嬪琳趕緊叫住她，“張楚嵐跟老天師進去了，他怎麽可能繞過我倆的感知跑到那邊去呢？而且那個人氣息不對，他絕對不是張楚嵐！”
“我也不知道。”馮寶寶呆呆的，看看屋內再看看烏漆墨黑的樹林，只覺得cpu都要幹燒掉，“我看見他在那，他跑了……我要去看看。”說完噠噠噠三兩下追過去。
“誒？！”宿嬪琳頭疼，她趕緊從兜裏拿出手機想給張楚嵐發條消息……這才發現這兩天她忘記充電，不知何時這部手機已耗盡電量關機了……草！
來不及再多耽擱，她趕緊也跟著往馮寶寶身影消失的方向追過去。
……
跟丟了。
宿嬪琳就耽擱了那麽一會兒，追入林中不久就徹底失去了馮寶寶的蹤跡。
四下望望，無奈，她只好碰運氣，隨機選了個方向繼續前進。
大約全力奔襲了五分鐘左右，還沒見到馮寶寶的人影，宿嬪琳就知道自己走錯方向了。
她飛上樹梢，到處望了望，忽見距離此處頗遠的一塊地方亮起藍色的強光，在漆黑的夜色中無比顯眼。
那地方……？
猶豫一瞬，她還是腳尖一轉，往那個方向趕去。
前方有紅色的光芒亮起，那股氣息讓人不太舒服……
宿嬪琳越發小心，屏息斂聲往下一瞄，就見一個光頭胖和尚渾身散發著紅色的光芒，那光芒以他為中心還在不斷的向外蔓延，形成一個圓形的包圍圈，將幾個人圍困在內。
定睛一看，那是……陸瑾和張靈玉？！
她稍一回想，頓時明白過來：這和尚是全性四張狂之一，雷煙炮高寧！
那這紅色的圈恐怕就是什麽十二勞情陣了？
既然讓她遇上，那就不能坐視不理。
這回她更沒打算手下留情，為謹慎起見，她頭一次用了全力。
唰！
宿嬪琳瞬身入陣出現在永覺和尚身後，猝然揮笛劈下，一道無色氣勁海嘯山崩般轟出，快如閃電，瞬息穿透高寧的身體，噗的一聲，他被擊飛出去十數米遠，撞斷了數根粗壯古木才堪堪停下，落地滾了幾圈，身下湧出大片鮮血。
呼～！
一陣清風拂過，十二勞情陣，破了。
在場眾人尚未來得及從這番驚變中反應過來，幾乎就在永覺和尚被打飛出去的同一瞬間，暗處一個貴婦人打扮的中年女人驟然被吊上半空，她翻著白眼兒，雙手死命扒拉著自己的脖子發出“嗬嗬”聲，好像那裏有什麽東西掐著她似的……再一看，莫名出現在陸瑾和張靈玉面前的蒙面姑娘可不正左臂高擡，五指微屈麽？！
“阿琳！！”全性這些人早就偽裝上山了，自然認得這位在羅天大醮中橫空出世的參賽選手。
咻！嗡～苑陶激射出九龍子中的兩顆珠子——霸下、嘲風！
砰！穿腸毒竇梅橫飛出去，直直撞裂一塊山石，莫名又被那顆霸下珠穿透左肩，身子軟軟落地滾到雷煙炮旁邊，生死不知。
與此同時，另一顆嘲風珠竟被宿嬪琳兩指捏住，她運起全身法力一震一碾，珠子在眾人的瞪視中哢嚓一下碎成了渣子。
一下子全性四張狂被廢其二，剩下的禍根苗沈沖和苑陶一時間又驚又怕，冷汗涔涔，躲在暗處不曾現身的夏禾更是頭皮發麻。
看來上次這姑娘還是手下留情了，沒跟她動真格的。
“丫頭，你怎麽在這裏？”陸瑾一邊防備著全性的那幾個人，一邊問宿嬪琳。
宿嬪琳不答反問，“陸老，張靈玉，你們有沒有看到馮寶寶？就是和我、張楚嵐一起的那個長發姑娘。”
被問到的兩人下意識搖頭，“沒有，怎麽了？”
“寶寶被人用計引走，我去追她的時候慢了一步，和她失散了，正在找她。”宿嬪琳快速解釋道，“陸老，我看全性這次來的人不少，你召來的那些小朋友們恐怕難以應付，你們還是盡快解決這裏，脫身去援助他們吧。”
“現在除了這三個男的，那邊還躲著一個女的沒現身。陸老，張靈玉，你們自己小心。”她唰的一下躍起飛離，“我還要去找寶寶，不能多耽擱了，抱歉。”
在哪？
到底在哪？
一路上，宿嬪琳見到不少潰散逃離的全性門徒，沒主動招惹她的她都不管，膽敢動手的全都被她利落收拾了，各個重傷昏迷，只留有一口氣。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她幾乎找遍了所有方向，終於在一片看起來發生過戰鬥的地方敏銳捕捉到了一絲馮寶寶的氣息。
找到了！
順著幾個全性門人倒下的方位，她繼續全速前進。
林中，幾只驚鳥猝然飛起。
咚！
當宿嬪琳趕到的時候，正見馮寶寶兩腿一軟跪到地上，分明是被人打暈的樣子。
唰唰！她二話不說打出兩道劍氣逼退馮寶寶身後那個穿著軍裝、手持短匕的平頭男人，頃刻間來到馮寶寶身邊攬住她腰將人帶離原地。
“寶寶？寶寶？”回程的路上，宿嬪琳一邊分神警惕著身後的動靜一邊晃晃馮寶寶。
馮寶寶身上有幾處劃傷，最重的是右手，血糊糊的，看她手心的傷痕，應該是被利刃穿掌而過了，不過現在傷口已經開始愈合。
“呃～”她還能動，好像有點意識，並且在慢慢的恢覆。
“寶寶？”
“……阿琳。”很好，馮寶寶清醒了。
宿嬪琳嘆了口氣，“怎麽樣？我就說那絕對不是張楚嵐了吧？”
“嗯嗯。他不是。”這個笨蛋還憨憨的點頭，看得宿嬪琳又好笑又無奈。
“對了寶寶，我手機沒電了，你手機給我一下。”
宿嬪琳用馮寶寶的手機聯系了張楚嵐，可惜一連幾個電話都是不在服務區。
打了十幾通，終於通了。
“餵？張楚嵐，嗯，是我……我沒事，寶寶也沒事，放心吧……啊，我手機沒電了……對，我們是遇到了全性的人，之前是……”她三言兩語簡單解釋了一下之前馮寶寶被人引走的經過，卻發現電話聽筒久久沒了聲。
“？”她看了兩眼手機屏幕，仍在通話中……
“餵？張楚嵐？？餵餵！在聽嗎？”
過了幾秒，張楚嵐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來，“我……山裏……一直沒信號……又……不清……”
這頭，張楚嵐聽著聽筒裏琳兒姐斷斷續續、卡得字不成句的話，無奈，他對著電話大聲喊了幾遍：“琳兒姐！咱在前山的旅游區會合！餵！琳兒姐寶兒姐聽見了嗎！旅游區！”
……
前山旅游區。
宿嬪琳帶著馮寶寶在這裏與張楚嵐會合。
“寶寶！阿琳！太好了，你們沒事！”見她倆都好好的，張楚嵐才終於徹底放下心，“到底怎麽回事？你們不是等在屋外的嗎？怎麽會突然離開……”
見他問起，宿嬪琳便又費口舌解釋了一番，“我和寶寶原本在屋外等你，卻突然看見……後來我循跡趕到的時候，正好看見寶寶被一個不知道是誰的男的打暈，就趕緊出手把她帶走了，然後就聯系了你……”
正在這時，一雙手忽然搭上張楚嵐的肩膀把他強行扭過去，陸瑾老爺子兩眼淚汪汪，“好小子！張楚嵐！好小子！大恩不言謝！你救了玲瓏她們！我欠你的！我陸瑾欠你一個大人情！”
“……”張楚嵐有些招架不住老人家的熱情，“呵呵，陸爺，您客氣！”
正說著話，張楚嵐感覺到自己衣角被人拉了拉，回頭一看，是馮寶寶，她正睜著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臉上雖沒什麽表情，卻好像寫滿了期待兩個字。
張楚嵐：“……”他又心虛又尷尬，“回去說！寶兒姐…回去我慢慢講給你。”
周圍人來人往，一片亂糟糟的，宿嬪琳到處望望，在人群中找見了完好無損、沒缺胳膊也沒少腿的蕭霄，他旁邊站著雲，看起來也沒什麽事，他倆面前躺在擔架上的希倒是正處在昏迷當中，不過看他胸膛起伏，呼吸有力，應該也性命無憂。
希旁邊不遠的擔架上，枳瑾花四肢纏著繃帶，是重傷，但也還活著。
都還活著，那就好了。
安排好手邊所有的事情，徐三長籲一口氣，“總算告一段落了……”
老天師就在這時走過來。
徐三有些不好意思，“老爺子，山上的全性已經都肅清了……真對不起，這次我們準備不足，沒想到會變成……”
“不怪你們。”老天師道：“畢竟這些人已經幾十年沒有大規模興風作浪了。不要說你們，就連我都快忘了他們到底能瘋到什麽份上了……”他目光落在張楚嵐身上，“先不說這個。楚嵐，你跟我來……”
*
一夜過去，第二天，全性大鬧龍虎山的事就在整個異人圈子裏傳開了……
宿嬪琳幾人收拾收拾回了Z市別墅。
從山上回來後，張楚嵐拖無可拖，不得不硬著頭皮給宿嬪琳和馮寶寶講了講他拒絕繼承天師度、所以並未從老天師那裏得知真相的事，給她們道了歉。
聽完他的話，馮寶寶臉上的表情變化並不大，但她周身的氣場卻驟然沈了下來，以至於張楚嵐心驚肉跳，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馮寶寶立地跳起來一刀砍了他。
自此，馮寶寶就一句話也沒再和張楚嵐說過了。
別墅裏，氣氛沈默到窒息。
馮寶寶一個人躲進浴室裏刺啦刺啦的磨著刀，門半開著，聲音傳出來，張楚嵐緊張地嗦著泡面，反倒是宿嬪琳一如既往，沒什麽特別反應，很無所謂很輕松的樣子。
張楚嵐咽下嘴裏的泡面，忽然輕聲問宿嬪琳，“琳兒姐，你不生氣、不失望嗎？沒能知道有關你和寶姐身世的真相……你……好像一直都不太在乎？”
“……”宿嬪琳沈默半晌，忽然笑笑，“我沒什麽好失望生氣的。”
她亦真亦假吐露心聲：“很久之前……在剛開始的時候，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身上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陌生的世界……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明明我也身處世界之中，卻跟世界沒有任何聯系。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過、該往哪走……別人都知道自己該回哪去、怎麽回去、都有自己想回就可以回去的地方，只有我，我無處可去，甚至連自己該怎麽辦都不懂。
惶恐、茫然、不安……
那時候，我也特別特別的想回家，可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就只好漫無目的地到處走，長久地尋找、看不見希望地等待，不知道這樣絕望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我走過很多地方，遇到過很多人……最初的我步履匆匆，除了回家別的什麽都不在乎，為達目的，我把自己活得都不像個人了……反倒像個工具。
那些日子裏，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中度過。
但後來，也許是經歷的事情多了，見過眾生相，我得到了成長，我開始把這一切看作是一場修行。
慢慢的我發現，安下心來，雖然我仍然渴望著回家，這也依然是我最想做的事，但我已經不會再為之持續的糾結、急躁、壓抑、痛苦了……
雖然現在的我還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但是，我已經學會了盡量平淡地看待——
能回家，我當然高興，如果暫時不能，也沒有什麽值得煩惱的。
無論任何事情都自會有個結果，那就等。十年、百年算不上什麽很久，我相信只要我一直走下去，總有一天，我會到達自己一直想找尋的終點。
這一切不過是時間問題……我的路，還長著呢。”說出這些，她心裏好像也莫名的松了松，輕快了點。
歲月沈澱下來的是那些再也回不到的過去，而總讓人感嘆的，則是旅途中未曾珍惜而失去的那些……
磨刀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張楚嵐和門口的徐三徐四沈默地聽著這段承載了亙古歲月、飽歷滄桑的內心剖白。
宿嬪琳長籲口氣，攤攤手開始瞎扯，“而且你看，我現在真的等到了不是麽，我等來了狗娃子，等來了馮寶寶，也等來了你。”
張楚嵐：“……”他沈默著，咬牙扭過臉去。
到底要怎麽辦？如果一切真如他猜測，那或許確實不該再繼續下去！其實爺爺的事他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啊！那些過往跟他沒有關系了！
但…要是事情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嚴重呢？不！他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真的要對不起琳兒姐和寶兒姐麽？！
張楚嵐忽然表情不太自然地笑笑，“琳兒姐，其實你和寶兒姐根本不必太過執著家人和回家的事啊……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他們、他們估計早就不在人世了……知道了也不能怎麽樣啊！而且知道家人死去那種悲傷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其實我一直都很羨慕你們，什麽牽掛都沒有，也就沒有煩惱……”
說著說著他好像愈發振振有詞，“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的人不止你們兩個！我也是啊！我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啊！琳兒姐，如果你和寶兒姐願意，你們完全就可以視彼此為家人！你們本來就有關聯、很可能是一家人的不是麽？我也會一直追隨你們，就像徐爺……就像狗娃子那樣！不！不是追隨，我會真心做你們的奴隸！”
“我死去之後也不要緊，這世上和你們一樣無處可去的人還有很多！他們都可以成為你們的……”
“你騙人。”不知何時起身站到浴室門口的馮寶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誰說你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你有！”她握拳咚的一下抵住自己的腦袋，“在這裏啊！”
張楚嵐：“……”
宿嬪琳：“……”
馮寶寶臉上只有一點很細微的表情，卻格外惹人心疼。
宿嬪琳眼眶唰的熱了。
她突然起身快步走過去，用力將這個無助的姑娘擁進懷裏。
張楚嵐怔怔地望著眼前兩個無聲相擁的姑娘。
去他媽的！愛怎麽地怎麽地吧！
“琳兒姐，寶兒姐……”
“抱歉啊……之前我沒把話說完……雖然沒能從老天師那裏得到真相，但也並不是一無所獲……”張楚嵐垂著頭起身，“至少我知道接下來調查的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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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老天師決定就在今晚給張楚嵐這位天師繼承人傳度。
屋外，宿嬪琳、馮寶寶、張楚嵐和徐三徐四等在這裏。
徐四忽然接到個電話，“……是麽，好，知道了，我們去安排……”他和徐三兩個人嘀嘀咕咕了一會兒，過來吩咐馮寶寶和宿嬪琳，“寶寶，阿琳，楚嵐，我們離開一下，你們在這看著楚嵐就行……”
“楚嵐……”徐三拉著張楚嵐走到一邊，跟他交代著什麽。徐四也叫來了宿嬪琳和馮寶寶，“寶寶，阿琳，另外再給你們一條指示……從現在開始，任何對張楚嵐和你們出手的人都可以認為是敵人。”
敵人，一律打倒……亦可殺！
徐三徐四走後，又過了許久，老天師才緩步走來。
“楚嵐！你跟我進來。”老天師越過三人向屋門走去，“今晚，我親自給你傳度！”見馮寶寶眼巴巴的盯著這邊，他笑道，“小姑娘們，你們可不能跟來……”
馮寶寶：“……”
“琳兒姐，寶兒姐，沒事！”張楚嵐明明自己也緊張得要死，還安慰她倆，“放心！就在這裏等我好了！”
吱咣一下，大門被合上，將宿嬪琳和馮寶寶擋在了屋外。
沒多久，嗡的一下，屋內亮起了耀眼的金光。
見馮寶寶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二樓透著金光的窗戶看，宿嬪琳拍了拍她的肩膀，“別擔心，沒事的。我們等著張楚嵐出來就好了……”
“……”馮寶寶無聲頷首。
不知過了多久。
哢……哢……哢……
林中忽然傳來一陣細微的異樣沙沙聲。
宿嬪琳皺眉，幾乎與回頭的馮寶寶同時看見了那個於昏暗樹林中微微側首望過來的人——張楚嵐！
唰的一下，那個人跳離原地不見了蹤影。
“呃？”馮寶寶擡腳就要追，“張楚嵐！你去哪？”
“寶寶！”宿嬪琳趕緊叫住她，“張楚嵐跟老天師進去了，他怎麽可能繞過我倆的感知跑到那邊去呢？而且那個人氣息不對，他絕對不是張楚嵐！”
“我也不知道。”馮寶寶呆呆的，看看屋內再看看烏漆墨黑的樹林，只覺得cpu都要幹燒掉，“我看見他在那，他跑了……我要去看看。”說完噠噠噠三兩下追過去。
“誒？！”宿嬪琳頭疼，她趕緊從兜裏拿出手機想給張楚嵐發條消息……這才發現這兩天她忘記充電，不知何時這部手機已耗盡電量關機了……草！
來不及再多耽擱，她趕緊也跟著往馮寶寶身影消失的方向追過去。
……
跟丟了。
宿嬪琳就耽擱了那麽一會兒，追入林中不久就徹底失去了馮寶寶的蹤跡。
四下望望，無奈，她只好碰運氣，隨機選了個方向繼續前進。
大約全力奔襲了五分鐘左右，還沒見到馮寶寶的人影，宿嬪琳就知道自己走錯方向了。
她飛上樹梢，到處望了望，忽見距離此處頗遠的一塊地方亮起藍色的強光，在漆黑的夜色中無比顯眼。
那地方……？
猶豫一瞬，她還是腳尖一轉，往那個方向趕去。
前方有紅色的光芒亮起，那股氣息讓人不太舒服……
宿嬪琳越發小心，屏息斂聲往下一瞄，就見一個光頭胖和尚渾身散發著紅色的光芒，那光芒以他為中心還在不斷的向外蔓延，形成一個圓形的包圍圈，將幾個人圍困在內。
定睛一看，那是……陸瑾和張靈玉？！
她稍一回想，頓時明白過來：這和尚是全性四張狂之一，雷煙炮高寧！
那這紅色的圈恐怕就是什麽十二勞情陣了？
既然讓她遇上，那就不能坐視不理。
這回她更沒打算手下留情，為謹慎起見，她頭一次用了全力。
唰！
宿嬪琳瞬身入陣出現在永覺和尚身後，猝然揮笛劈下，一道無色氣勁海嘯山崩般轟出，快如閃電，瞬息穿透高寧的身體，噗的一聲，他被擊飛出去十數米遠，撞斷了數根粗壯古木才堪堪停下，落地滾了幾圈，身下湧出大片鮮血。
呼～！
一陣清風拂過，十二勞情陣，破了。
在場眾人尚未來得及從這番驚變中反應過來，幾乎就在永覺和尚被打飛出去的同一瞬間，暗處一個貴婦人打扮的中年女人驟然被吊上半空，她翻著白眼兒，雙手死命扒拉著自己的脖子發出“嗬嗬”聲，好像那裏有什麽東西掐著她似的……再一看，莫名出現在陸瑾和張靈玉面前的蒙面姑娘可不正左臂高擡，五指微屈麽？！
“阿琳！！”全性這些人早就偽裝上山了，自然認得這位在羅天大醮中橫空出世的參賽選手。
咻！嗡～苑陶激射出九龍子中的兩顆珠子——霸下、嘲風！
砰！穿腸毒竇梅橫飛出去，直直撞裂一塊山石，莫名又被那顆霸下珠穿透左肩，身子軟軟落地滾到雷煙炮旁邊，生死不知。
與此同時，另一顆嘲風珠竟被宿嬪琳兩指捏住，她運起全身法力一震一碾，珠子在眾人的瞪視中哢嚓一下碎成了渣子。
一下子全性四張狂被廢其二，剩下的禍根苗沈沖和苑陶一時間又驚又怕，冷汗涔涔，躲在暗處不曾現身的夏禾更是頭皮發麻。
看來上次這姑娘還是手下留情了，沒跟她動真格的。
“丫頭，你怎麽在這裏？”陸瑾一邊防備著全性的那幾個人，一邊問宿嬪琳。
宿嬪琳不答反問，“陸老，張靈玉，你們有沒有看到馮寶寶？就是和我、張楚嵐一起的那個長發姑娘。”
被問到的兩人下意識搖頭，“沒有，怎麽了？”
“寶寶被人用計引走，我去追她的時候慢了一步，和她失散了，正在找她。”宿嬪琳快速解釋道，“陸老，我看全性這次來的人不少，你召來的那些小朋友們恐怕難以應付，你們還是盡快解決這裏，脫身去援助他們吧。”
“現在除了這三個男的，那邊還躲著一個女的沒現身。陸老，張靈玉，你們自己小心。”她唰的一下躍起飛離，“我還要去找寶寶，不能多耽擱了，抱歉。”
在哪？
到底在哪？
一路上，宿嬪琳見到不少潰散逃離的全性門徒，沒主動招惹她的她都不管，膽敢動手的全都被她利落收拾了，各個重傷昏迷，只留有一口氣。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她幾乎找遍了所有方向，終於在一片看起來發生過戰鬥的地方敏銳捕捉到了一絲馮寶寶的氣息。
找到了！
順著幾個全性門人倒下的方位，她繼續全速前進。
林中，幾只驚鳥猝然飛起。
咚！
當宿嬪琳趕到的時候，正見馮寶寶兩腿一軟跪到地上，分明是被人打暈的樣子。
唰唰！她二話不說打出兩道劍氣逼退馮寶寶身後那個穿著軍裝、手持短匕的平頭男人，頃刻間來到馮寶寶身邊攬住她腰將人帶離原地。
“寶寶？寶寶？”回程的路上，宿嬪琳一邊分神警惕著身後的動靜一邊晃晃馮寶寶。
馮寶寶身上有幾處劃傷，最重的是右手，血糊糊的，看她手心的傷痕，應該是被利刃穿掌而過了，不過現在傷口已經開始愈合。
“呃～”她還能動，好像有點意識，並且在慢慢的恢覆。
“寶寶？”
“……阿琳。”很好，馮寶寶清醒了。
宿嬪琳嘆了口氣，“怎麽樣？我就說那絕對不是張楚嵐了吧？”
“嗯嗯。他不是。”這個笨蛋還憨憨的點頭，看得宿嬪琳又好笑又無奈。
“對了寶寶，我手機沒電了，你手機給我一下。”
宿嬪琳用馮寶寶的手機聯系了張楚嵐，可惜一連幾個電話都是不在服務區。
打了十幾通，終於通了。
“餵？張楚嵐，嗯，是我……我沒事，寶寶也沒事，放心吧……啊，我手機沒電了……對，我們是遇到了全性的人，之前是……”她三言兩語簡單解釋了一下之前馮寶寶被人引走的經過，卻發現電話聽筒久久沒了聲。
“？”她看了兩眼手機屏幕，仍在通話中……
“餵？張楚嵐？？餵餵！在聽嗎？”
過了幾秒，張楚嵐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來，“我……山裏……一直沒信號……又……不清……”
這頭，張楚嵐聽著聽筒裏琳兒姐斷斷續續、卡得字不成句的話，無奈，他對著電話大聲喊了幾遍：“琳兒姐！咱在前山的旅游區會合！餵！琳兒姐寶兒姐聽見了嗎！旅游區！”
……
前山旅游區。
宿嬪琳帶著馮寶寶在這裏與張楚嵐會合。
“寶寶！阿琳！太好了，你們沒事！”見她倆都好好的，張楚嵐才終於徹底放下心，“到底怎麽回事？你們不是等在屋外的嗎？怎麽會突然離開……”
見他問起，宿嬪琳便又費口舌解釋了一番，“我和寶寶原本在屋外等你，卻突然看見……後來我循跡趕到的時候，正好看見寶寶被一個不知道是誰的男的打暈，就趕緊出手把她帶走了，然後就聯系了你……”
正在這時，一雙手忽然搭上張楚嵐的肩膀把他強行扭過去，陸瑾老爺子兩眼淚汪汪，“好小子！張楚嵐！好小子！大恩不言謝！你救了玲瓏她們！我欠你的！我陸瑾欠你一個大人情！”
“……”張楚嵐有些招架不住老人家的熱情，“呵呵，陸爺，您客氣！”
正說著話，張楚嵐感覺到自己衣角被人拉了拉，回頭一看，是馮寶寶，她正睜著一雙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他，臉上雖沒什麽表情，卻好像寫滿了期待兩個字。
張楚嵐：“……”他又心虛又尷尬，“回去說！寶兒姐…回去我慢慢講給你。”
周圍人來人往，一片亂糟糟的，宿嬪琳到處望望，在人群中找見了完好無損、沒缺胳膊也沒少腿的蕭霄，他旁邊站著雲，看起來也沒什麽事，他倆面前躺在擔架上的希倒是正處在昏迷當中，不過看他胸膛起伏，呼吸有力，應該也性命無憂。
希旁邊不遠的擔架上，枳瑾花四肢纏著繃帶，是重傷，但也還活著。
都還活著，那就好了。
安排好手邊所有的事情，徐三長籲一口氣，“總算告一段落了……”
老天師就在這時走過來。
徐三有些不好意思，“老爺子，山上的全性已經都肅清了……真對不起，這次我們準備不足，沒想到會變成……”
“不怪你們。”老天師道：“畢竟這些人已經幾十年沒有大規模興風作浪了。不要說你們，就連我都快忘了他們到底能瘋到什麽份上了……”他目光落在張楚嵐身上，“先不說這個。楚嵐，你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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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過去，第二天，全性大鬧龍虎山的事就在整個異人圈子裏傳開了……
宿嬪琳幾人收拾收拾回了Z市別墅。
從山上回來後，張楚嵐拖無可拖，不得不硬著頭皮給宿嬪琳和馮寶寶講了講他拒絕繼承天師度、所以並未從老天師那裏得知真相的事，給她們道了歉。
聽完他的話，馮寶寶臉上的表情變化並不大，但她周身的氣場卻驟然沈了下來，以至於張楚嵐心驚肉跳，大氣都不敢喘，生怕馮寶寶立地跳起來一刀砍了他。
自此，馮寶寶就一句話也沒再和張楚嵐說過了。
別墅裏，氣氛沈默到窒息。
馮寶寶一個人躲進浴室裏刺啦刺啦的磨著刀，門半開著，聲音傳出來，張楚嵐緊張地嗦著泡面，反倒是宿嬪琳一如既往，沒什麽特別反應，很無所謂很輕松的樣子。
張楚嵐咽下嘴裏的泡面，忽然輕聲問宿嬪琳，“琳兒姐，你不生氣、不失望嗎？沒能知道有關你和寶姐身世的真相……你……好像一直都不太在乎？”
“……”宿嬪琳沈默半晌，忽然笑笑，“我沒什麽好失望生氣的。”
她亦真亦假吐露心聲：“很久之前……在剛開始的時候，我什麽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身上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陌生的世界……世上所有的一切都與我無關，明明我也身處世界之中，卻跟世界沒有任何聯系。
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麽過、該往哪走……別人都知道自己該回哪去、怎麽回去、都有自己想回就可以回去的地方，只有我，我無處可去，甚至連自己該怎麽辦都不懂。
惶恐、茫然、不安……
那時候，我也特別特別的想回家，可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麽，就只好漫無目的地到處走，長久地尋找、看不見希望地等待，不知道這樣絕望的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我走過很多地方，遇到過很多人……最初的我步履匆匆，除了回家別的什麽都不在乎，為達目的，我把自己活得都不像個人了……反倒像個工具。
那些日子裏，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中度過。
但後來，也許是經歷的事情多了，見過眾生相，我得到了成長，我開始把這一切看作是一場修行。
慢慢的我發現，安下心來，雖然我仍然渴望著回家，這也依然是我最想做的事，但我已經不會再為之持續的糾結、急躁、壓抑、痛苦了……
雖然現在的我還是不知道自己身上為什麽會發生這種事，但是，我已經學會了盡量平淡地看待——
能回家，我當然高興，如果暫時不能，也沒有什麽值得煩惱的。
無論任何事情都自會有個結果，那就等。十年、百年算不上什麽很久，我相信只要我一直走下去，總有一天，我會到達自己一直想找尋的終點。
這一切不過是時間問題……我的路，還長著呢。”說出這些，她心裏好像也莫名的松了松，輕快了點。
歲月沈澱下來的是那些再也回不到的過去，而總讓人感嘆的，則是旅途中未曾珍惜而失去的那些……
磨刀聲不知何時已經停了，張楚嵐和門口的徐三徐四沈默地聽著這段承載了亙古歲月、飽歷滄桑的內心剖白。
宿嬪琳長籲口氣，攤攤手開始瞎扯，“而且你看，我現在真的等到了不是麽，我等來了狗娃子，等來了馮寶寶，也等來了你。”
張楚嵐：“……”他沈默著，咬牙扭過臉去。
到底要怎麽辦？如果一切真如他猜測，那或許確實不該再繼續下去！其實爺爺的事他已經知道的差不多了啊！那些過往跟他沒有關系了！
但…要是事情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嚴重呢？不！他的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真的要對不起琳兒姐和寶兒姐麽？！
張楚嵐忽然表情不太自然地笑笑，“琳兒姐，其實你和寶兒姐根本不必太過執著家人和回家的事啊……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他們、他們估計早就不在人世了……知道了也不能怎麽樣啊！而且知道家人死去那種悲傷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其實我一直都很羨慕你們，什麽牽掛都沒有，也就沒有煩惱……”
說著說著他好像愈發振振有詞，“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的人不止你們兩個！我也是啊！我也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了啊！琳兒姐，如果你和寶兒姐願意，你們完全就可以視彼此為家人！你們本來就有關聯、很可能是一家人的不是麽？我也會一直追隨你們，就像徐爺……就像狗娃子那樣！不！不是追隨，我會真心做你們的奴隸！”
“我死去之後也不要緊，這世上和你們一樣無處可去的人還有很多！他們都可以成為你們的……”
“你騙人。”不知何時起身站到浴室門口的馮寶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誰說你沒有可以回去的地方？你有！”她握拳咚的一下抵住自己的腦袋，“在這裏啊！”
張楚嵐：“……”
宿嬪琳：“……”
馮寶寶臉上只有一點很細微的表情，卻格外惹人心疼。
宿嬪琳眼眶唰的熱了。
她突然起身快步走過去，用力將這個無助的姑娘擁進懷裏。
張楚嵐怔怔地望著眼前兩個無聲相擁的姑娘。
去他媽的！愛怎麽地怎麽地吧！
“琳兒姐，寶兒姐……”
“抱歉啊……之前我沒把話說完……雖然沒能從老天師那裏得到真相，但也並不是一無所獲……”張楚嵐垂著頭起身，“至少我知道接下來調查的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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